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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阿嫣,小昙,我要去拜祭我娘, 你们要一起去吗?”他们一个是她的朋友,一个是未来嫂子, 于情于理都应该问一下。
    两人自然是要和她一起去的。
    墓在不空山里,距离村子较远, 这是一段漫长的路程, 他们准备了一下,骑着小驴子,带着香烛纸钱出发了。
    “为什么皇后娘娘会葬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呢?”路上成嫣问她。
    皇后去世以后,后宫基本只是一个空壳子。除了士族门阀联合起来硬塞给他的贵妃,奉天帝没有再临幸过其他的妃子,生下小皇子的宫人, 据说也是醉酒后被他误认为爱妻。她不明白, 既然皇上对妻子爱的那么深, 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长眠在与自己相隔万水千山的地方。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千年海棠吗?那是我娘最喜欢的花,她说过, 如果她死了, 就要把她埋葬在高高的山崖上, 能俯瞰那棵树,还有我们的寨子。”禹棠说,“当初我娘去得很突然,本来不葬在那, 是我父皇后来亲手将她的坟迁移过去的,挖坟到立碑,从头到尾没让别人插过手。”
    “那皇后是怎么离世的?据我所知,那时她还很年轻啊。”
    “我不知道。”禹棠摇摇头,“那时候我还小,有一阵子突然有好多士兵进山,见人就杀。我们离开寨子躲进深山,有一天我娘出山去打听起义军的消息,一直没有回来。等我再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是被人杀死的。”
    她的悲伤从进宫后都深深藏在了心底,如今说起这些来已经可以很平静。
    “糖,不要难过。”卫昙自己表情却比她还要忧伤,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对他比谁都温柔的女人。她离开的时候也说去找他爹,后来再也没有回来过。
    禹棠微笑着捏捏他的脸:“我现在不难过了,小傻子。人人都会死的,我们的娘只不过早一步去了天上,在那看着我们呢。”
    “人人都会死?”卫昙一愣,“你也会吗?”他突然觉得害怕。
    “会啊。”她点点头。
    卫昙脸色一白,紧握住她的手:“我不许你死,不要你埋进土里。”
    死人好可怕,不会动也不会说话,冷冰冰的,他不要看到她也变成那样。
    禹棠感觉到他在发抖,回握住他,安抚地说:“不死不死,我们都活的好好的呐,你个傻小子。要死也起码得到几十年以后吧,你现在瞎担心个啥啊?”
    “反正不许你死。”
    “咱们还是别讨论这个话题了。”越说越心塞,瞧把小昙吓得。
    跋山涉水一个多时辰以后,成嫣总算见到了禹棠向她描述过许多次的那棵海棠树。果然是一棵美丽而巨大的树,树龄说上千年只怕都是少的,树干至少有两个成年人合抱那么粗,三四丈高。树冠张扬肆意地向周边伸展,枝繁叶茂,花开得极为灿烂,树下花瓣堆积,宛如一上一下两层粉色的云。
    这样的情景若非亲眼所见,便只能在梦里看到了。她在帝都见过的那些海棠树和这一棵比起来简直就是小树苗,也难怪南妩以其为女儿冠名,死后也要葬在可以看见它的地方了。
    南妩的墓就在附近的小山峰顶上,孤零零的一抔黄土,旁边亭亭立着奉天帝筑坟时手植的一棵海棠树。这棵小树代替他守护着她已经十年了,待他百年之后会亲自来陪伴她身侧。
    三人爬上峰顶,走近坟茔,意外的发现墓前竟然已经站着一个人。
    一个身材高瘦的青衣人,头发没有束冠,长长地散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落寞孤寂的意味。他四十余岁的模样,面容清癯,眉眼深邃,鬓边点染着风霜,虽然不再年轻,但依然是个少见的美男子。
    禹棠不认识这个人,按理说她娘的安睡之地除了他们一家人是没有外人知道的。她很是诧异,带着成嫣和卫昙走过去,青衣男子见有人来,本来想马上离开的,但和禹棠一照面,却怔住了。
    “阿妩?是你回来了吗?”他喃语着走近她,表情似在梦中。那眼神里流露出的伤情,和她父皇思念起娘亲时很相似。
    “叔叔,你是哪位啊?”禹棠躲到卫昙身后,戒备地看着那人。
    “叔叔?”青衣人听她如此称呼他,如梦初醒,忽然意识到眼前并不是自己日夜所思之人的魂魄。
    禹棠向坟前瞅了一眼,看到燃烧的香烛,此人显然也是来拜祭的。“您是我爹娘的朋友?”她问。
    “你是阿妩的女儿么?长得和她可真像啊!”他笑了,眼角皱起微微的鱼尾纹,非但不显老,反而更增添了几许成熟男人的魅力,“我是你娘的朋友,我姓段。”
    “哦,段叔叔您好。”禹棠笑靥如花地问好。她并没有听爹娘提起过有什么姓段的朋友,不过看他举动和言行,似乎和他们关系不一般呐!八成是她爹的情敌没跑了。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他柔声问。
    “我叫禹棠。这两位是我的朋友,陪我一起来拜祭娘亲的。”
    青衣男子向他们轻轻一颔首,表情淡淡的,仿佛才看到还有这两个人。
    “那么,不打扰你拜祭你娘,我就先走了,小棠,我们下次再聊。”
    禹棠笑着目送他远去,直到人走远了才收起笑容。下次再聊?他好像很笃定他们还会见面嘛。她是不是该去信向父皇问问,这个姓段的是何许人?
    “糖,那个人武功很高啊!”卫昙皱眉道。
    “你怎么知道的?”禹棠惊奇。青衣人就这么慢慢走远的,既没用轻功也没和他交过手。
    “我感知不到他。”卫昙说,“一般人哪怕不在视线里,只要相隔不远,就可以感觉得到。可是他,看不见了,也马上感觉不到了。”
    “看不见人也能感觉得到?小昙你这么厉害啊!”禹棠眼里冒出小星星,一脸崇拜地看着卫昙。
    厉害吗?卫昙不解,那个人比他可厉害多了,不过现在糖看着他的眼神,他喜欢。
    禹棠在坟前蹲下,伸手拂过墓碑上她父皇亲手刻下的名字,这小小的一方土里埋葬着他们最亲爱的人,最温暖的的回忆。她和父皇、哥哥说好了,不管什么时候来,都不许在娘亲面前露出难过的样子,要让她看到他们是开心的,她才能安息。
    “娘,我来看你了,这么久没见,你想不想我?我还带来了我的朋友,还有你未来儿媳妇哟,你喜不喜欢?”她点燃带来的香烛插到坟前,又分别递给成嫣和卫昙一炷香,让他们也来拜过。
    “你们去山下等我好吗?我想一个人和我娘说会儿话。”拜祭完后,禹棠向二人道。怕她一个人有事,他们都犹豫起来,成嫣说:“那我们走远一点,就在那边,你说完了就过来找我们吧?”
    她点点头,成嫣便拉着不情愿的卫昙走开了。
    火苗跳跃着,禹棠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将想说给妈妈的话一一告诉她。也只有这个时候,在母亲面前,身边没有别人,她才允许自己脆弱一点。
    风刮过,将纸钱的灰烬高高卷起,相传这是亲人的魂魄回来过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
    回去时路经已被废弃多年的山寨, 昔日的寨门和墙垣被爬山虎覆盖,满眼都是杂乱荒芜的绿意。禹棠一时心血来潮,想进去看看。
    寨门是没法打开了, 只好由卫昙抱着她翻墙而入。寨子里面已经被疯长的植物侵占,昔日门楼凋零倒塌, 道路生满灌木荒草,几乎无处落脚。
    “糖, 这里好吓人啊。”卫昙按禹棠的指引, 用剑砍断丛生的荆棘,开辟出一条路,“我们进来做什么呀?”
    那些屋子门窗都腐朽了,里面黑洞洞的,看起来阴阴森森,像是藏着食人的恶鬼。
    “你很快就知道了。”禹棠跟在他后面, 提着裙子小心地踩在倒地的植被上。这是她渡过童年的地方, 有鬼也是熟鬼, 她不怕,可是怕草丛里突然钻出一条蛇来。
    两人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艰难地找到一棵干枯的老梅树, 禹棠根据记忆仔细辨认了一下, 确定是这个地方了。她带着卫昙清理掉树下丛生的乱草,踩在露出的土地上,说:“就是这里,下面埋了好东西, 你帮我挖出来。”
    “哦。”他也不问是什么好东西,就听话地拿剑刨起坑来。
    挖了一尺多深,剑尖真的碰到了硬物,“叮”的一声,禹棠又惊又喜地欢呼:“果然还在这里!”
    她接过剑,亲自蹲下刨松土壤,将下面的东西挖了出来。卫昙看着她从坑里抱出一只笨重的陶土坛子,像捧出了什么宝贝。
    “这是什么?”他还是会好奇的。
    她将坛子在耳边摇了摇,里面传出水回荡之声,听上去有大半坛。
    “是酒,我娘生前埋下的,我刚才在外面突然想起来,进来试着挖挖看,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它还在这儿,保存得这么完好。”禹棠眉开眼笑,一定是娘亲显灵了,才让她想起来还有这茬。
    两人说笑着出去,外面成嫣久等他们不见人,都有些着急了,见卫昙抱着个沾满泥土的坛子出来,也不禁疑惑,禹棠又解释了一遍。
    回到村子里正赶上吃晚饭的时候,饭桌上禹棠打开封泥,刚撬开一条缝儿,浓郁的酒香就一直飘出了厅堂,南北望的口水当时就下来了。
    “好酒啊!这至少得是十年以上的陈酿吧!”老爷子深深一嗅,激动得胡子发颤,眼睛死盯着酒坛子挪不动。
    “还是外公识货。”禹棠让人拿来杯壶倒酒分给众人,于是一坛子佳酿重见天日的第一天就蚀下去了三分之一。
    饭罢南北望看着盛酒的坛子觉得有点眼熟,才想起问这好酒的来历,禹棠据实相告。
    南北望一拍大腿:“嗨呀鬼丫头,这可是你娘特地给你准备的女儿红,埋了十几年我都没舍得动,专等你出嫁的时候用的,你咋个现在就挖出来咯?”
    他当即又将酒坛封起来,吩咐下人拿下去好好保存,谁也不许再动了。
    .
    夜里南楼梦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忍,现在不过四月的天,他平时睡觉还盖被子,今晚却热得额头直冒汗。想起来喝水,竟发现浑身酸软无力,身体某一处却在悄悄觉醒。
    他可不是青涩少年,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这种感觉就像......中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
    回味过来,南楼梦觉得问题绝对出在酒里。
    爷爷喜欢美酒,他也喜欢,禹棠拿回来的女儿红确是极品佳酿,他忍不住多喝了些。晚膳的时候小蜜蜂殷勤地帮他倒了好几次酒,她肯定在那个时候动手脚了,她师父是采花贼,有这东西再正常不过。
    这个该死的臭丫头!太可笑了,难道她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得到他?
    南楼梦整个人都是软乎乎的,意识却还保持着清醒,黑暗中影影绰绰好像有个人来到他床边。
    “死人妖!是不是你给我下了药?”他哑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那人怪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果然是小蜜蜂。
    “干什么?当然是采草啊!”她坦坦荡荡地承认,“上次没能成功,这回肯定没人打扰了,你就乖乖从了我吧。”
    “你混蛋......”他咬牙切齿,恨不能当场掐死她。被一个心理上还是男人的女人霸王硬上弓,太伤自尊了,“就算你得到我的人,我也不会爱上你的。”
    “我没让你爱上我啊。你见过哪个采花贼要求被采的姑娘爱上他的?”她一边说着,一边一件件将他的衣服扒得精光,反而脱她自己的衣服时废了老半天的劲。她还不习惯穿女装呢。
    她爬上床,无视他的叫骂,试探地亲亲他的脸、鼻尖、嘴唇,然后......卡壳了。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她自言自语着,忽然打了个响指,又爬起来,在自己衣服里一阵乱翻。
    看她拿着一本书过来,药效发作下南楼梦虽然正气血上涌,也不禁好奇:“你看什么呢?”
    小蜜蜂翻给他看了一下,借着夜明珠的淡淡辉光,他看出那是一本图册,翻到的那一页两个妖精抱团打着架。
    南楼梦被她气得脑子一晕,差点吐血。
    妈的这种事还需要现学现卖啊?不会我可以教你啊!
    小蜜蜂研究了一下,便照着书里的样子对他的脖子又亲又啃,动作很生涩,却撩拨得他无法自控。
    然而她屡试之下始终不得其法,几乎要令他血脉喷张而死。
    终于南楼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忍不住怒道:“蠢得要命!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解药,让我自己来?”
    .
    花花公子栽在一个小丫头身上,这辈子的脸都丢完了。
    次日南楼梦一起床便杀气腾腾地四处寻找小蜜蜂身影,然而今天她居然躲得无影无踪,他四处找遍了也没看到她人。
    “妹妹,你有没有见过那个臭丫头?”他见到禹棠在花园里晨练,便问了一句。
    “你说小蜜蜂啊?”他点头。禹棠惊讶地看他一眼,他平时不是躲她还来不及吗,怎么突然关心起人家来了?
    “她一早就走了呀,你不知道吗?她说此间心愿已了,要去找她师父了。”
    南楼梦呼吸一滞。像是满腔的火突然被一盆凉水迎头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