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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王与太傅 第30节

      兰璟虽觉皇上这话有些别扭,但还是淡淡应了一声。
    小皇帝将书搁在桌子上,看向兰璟“最近朝中颇为动荡,太傅扶正朝纲着实辛苦。”
    兰璟微微垂下眼“这本是臣分内之事,皇上这样说,臣实在惶恐。”
    小皇帝皱皱鼻子“太傅在朕这里,就不必如此了吧。”
    接着颇为慨叹的道:“太傅当日对朕说,若是这棋局乱了,便推翻重来,没想到,太傅竟然将这局棋,推翻得如此彻底。”
    兰璟不语。
    小皇帝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现在,也该是重新拾捡收局的时候了。”
    兰璟道:“皇上说的是。”
    皇上一看兰璟又变成这副恭谨的样子,不禁有些怀念当初两人对弈之时此人的锋芒,却也心中知道兰璟是个什么样的人,勉强不得,便直接交代了正事“来年开春便是三年一度的科举,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此事还需太傅费心。”
    兰璟起身行礼“为朝廷选拔人才,臣自当尽力。”
    皇上自然万分相信他会尽力,交代了正事,也就放人了。
    兰璟从宫中出来便径自回了兰府,方才进到书房想要处理公务,兰侯爷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兰璟站起身来,道了一句“父亲。”
    兰侯爷明显不是来他这里闲坐的,脸色十分的难看,劈头盖脸的便是质问“我问你,近日朝中这些事,是不是你的手笔。”
    兰璟默默无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兰侯爷一拍桌子。
    “你这是弄权!”
    见他并不辩解,气更上了一层“我兰家出去的人,从无如此玩弄权术之辈,你是要把我兰家家风弃之不顾,就为了那个容王?”
    兰璟骤然抬头“并非如此。”
    他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清流一派中人看似各个两袖清风,实际背地里多少蝇营狗苟之事,父亲难道不清楚么?”
    “这些年来他们在那些人在朝廷清流的大旗之下肆意妄为,条条罪证并非别人攀诬冤枉,虽未曾如沐岚一样酿成如此大祸,但于社稷之害实属不轻,儿子难道应该坐视不理?”
    “所谓的清流,早就沦为沽名钓誉之徒同流合污之地,儿子在皇上的支持下清肃朝堂,自问并无半分有辱门楣之事,父亲若是看不惯,大可责罚,兰璟并无怨言。”
    自兰璟出仕做官之后,越发的谨慎小心寡言少语,就算是兰侯爷,也许未曾听他所这样多的话,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兰璟见兰侯爷并不说话,放缓了语气“父亲曾经对兰璟提及玉梁之战那一年,京中几位大臣的事,想必父亲心中对当年之事,也并不是毫无疑惑,才会如此吧。”
    此话一出,兰侯爷半日没有做声。
    半晌过后,兰侯爷重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已经退隐朝堂,对于朝中之事,就不该多加过问。现在是你们这一代人的天下了,皇上信任于你,我也无话可说。我这个做父亲的,只希望你把握好心里的那把尺,不要引火烧身。”
    兰璟颔首“多谢父亲教诲,儿子自当谨记。”
    兰侯爷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书房,一只脚方才迈出门槛,却退了回来,回身冲兰璟道:“有机会,也让我见见你心上人,成日护的跟什么似的,想当初我对你娘也……”
    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自己话说的太多,便顿在了那里,握拳到嘴边轻咳了两声“我倒要看看,这位容王殿下到底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过人之处,能让你如此死心塌地。”
    兰璟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微微笑了起来,眼底光芒温柔“儿子知道了,谢谢爹。”
    兰侯爷一见兰璟这样,很是没办法,嘟囔一句“都是你娘给你惯的。”便离开了书房。
    兰璟一向喜怒不大形于色,然而谢春秋看得久了,却也能从他那雷打不动形容温润的脸上瞧出些端倪来,比如此时,她便能看得出兰璟心情实在不错。
    谢春秋十分的不解,如今朝野上下因为他最近的动作,不少人颇有微词,那些大臣不是傻子,只需稍想一想也知是何人手笔,原本清流一派的中流砥柱,众人交口称赞的兰太傅,一朝毁誉加身,谢春秋实在不知道他即便是不在乎身外名,又有什么好高兴的。
    她知道兰璟的抱负,但也隐约的明白,他也是为了自己。
    清流一派既散,自然她这个本朝最大的奸王不会继续成为众矢之的,朝局平衡,朝政肃清,皇上对他二人也不会有任何的不满。
    她叹口气,向兰璟道:“你为我做的这些,真的值得么?”
    她一心喜欢着这个人,以为他是世上最好的那一个,诚然他也是如此,谢春秋以为,兰璟只要站在那里被自己喜欢,只要肯接受自己的喜欢便好,就算是赴汤蹈火,也该是自己为了他,可她从没想过,会让兰璟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兰璟笑了笑,眉眼间的温柔神色几乎荡漾开来“自然是再值得不过。”
    谢春秋做出一个颇为扭曲的表情“你就不觉得亏了。”
    换来的是对方在她头上弹了一下“怎么又胡说八道。”
    见她似模似样的捂住脑袋,复又笑了一笑“对了,你后日可有什么事?”
    谢春秋道:“我这一向哪有什么正事,你有事直说就是。”
    兰璟点点头“是我父母想邀你到家中吃个便饭,不知容王殿下可愿赏光?”
    “哈?”
    谢春秋听了这话,实实在在的从凳子掉到了地下。
    第四十七章
    “兰璟,你帮我看看这里这些东西,我该拿什么好?”
    谢春秋大手一挥,只见一张长桌上,堆着满满的珠宝玉石,古玩书帖,只怕是将容王府的府库翻了个底朝天才挑出这些奇珍异宝来。
    她以为自己头一次上兰家的门,总没有空着手的道理,是以拉着兰璟前来参谋“兰侯爷和夫人喜欢什么,你快和我说说。”
    而兰璟一进容王府便被谢春秋拉到了这里,先是一愣,之后忍俊不禁“你这是,要向我爹行贿?”
    说着若有所思的道:“论起爵位来,他比起你还低一些,而且如今也不在朝堂,行贿就大可不必了。”
    谢春奇难得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帮我就算了,还在这边说风凉话。”
    兰璟只好道:“我爹那个脾性,你真的将这些东西搬过去,只怕他反而脸色会不好看。”
    谢春秋听了丧气的往椅子上一瘫“那你说我该如何,”说着用手背敲敲脑袋“可愁死人了。”
    见谢春秋一脸的如临大敌,兰璟也收敛了神色,笑着道:“不过是吃个便饭,你不必紧张成这样。”
    谢春秋看向他“你叫我如何不紧张,我这一向胡闹的多,兰侯爷和夫人即便不讨厌我,必然也喜欢我不到哪里去。”
    兰璟心道你还知道自己胡闹,见谢春秋这般又是心软,只好上前安慰“听我的话,明日你只需将自己带上,旁的什么都不要想,我爹和我娘自然就会喜欢你的。”
    谢春秋看了看他,摆摆手把眼一闭,明显很不相信,然而自暴自弃了。
    第二日,谢春秋随着兰璟从马车上下来,手心都微微出汗,一见府里的下人都以招待贵宾之礼分列两旁,兰氏夫妇都从内迎了出来,谢春秋一见这架势心中实在惴惴,等到兰氏夫妇走到近前,连忙行礼,叫了声“兰伯伯。”
    又看向兰夫人,叫了声“兰伯母。”
    若说起来,谢春秋一介亲王,对着兰侯实无行礼的必要,尤其兰侯如今在朝中也并未供职,然她实在不是以容王的身份来此,便先自己摆正了身份。
    兰璟看了她一眼,之前紧张的坐立难安,事到临头,倒是聪慧得很。
    这样想着,不由得笑了一下。
    转过头,发现兰夫人正盯着自己看,于是又自然而然的冲他娘笑了一下。
    兰夫人暗自摇头,觉得自己儿子已经无可救药了。
    这时兰侯爷的声音响起:“容王殿下光临寒舍,老夫未及好生接待已属失礼,哪里当得起容王殿下这一声伯父。”
    谢春秋笑道:“我虽承蒙父荫,忝居这个王位,却始终只是晚辈,兰伯父既然是长辈,自然是当得起的。”
    兰夫人在一旁笑着接道:“你说当不起,我可是受着了,容王殿下第一次来,可不要拘谨,有招待不周之处,也请见谅。”
    谢春秋忙道:“伯母叫我小谢便好,容王殿下这四个字从伯母口中出来,可是折煞我了。”
    兰夫人含笑点头“好,好,果然是个可人疼的,生的也好,难怪……”说着将眼神瞟了一瞟兰璟,并不多言了。
    兰侯爷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有说话,任凭兰夫人将谢春秋引了进去。
    四人在厅中闲谈了片刻,不免提及老容王的事,就连始终寡言的兰侯爷也道:“这些年来,朝中人始终对老容王殿下误解颇深,老夫也是其中之一,想来也是惭愧。”
    谢春秋道:“生前身后名,我爹他一向不甚介怀,伯父也无需如此。”
    兰侯爷听了,并未应和,也并未反对,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时管家来说午膳已备在凉亭之中,谢春秋偷偷松了一口气。
    她哪怕在圣驾面前,也从未有过如此聚精会神,生怕听漏一句话,说错一个字,幸而还有兰璟在一旁帮衬,还算安心一些。
    容王府虽一向不拘小节,但礼仪习惯到底是大家风范,是以餐桌之上一举一动都是风度,尤其是在这里,谢春秋看着满桌佳肴却不敢放开了吃,忍得十分辛苦。
    兰璟在一旁看在眼里,很是自然的夹了一筷子鱼肉到她碗中“多吃些,早就叫你不要拘束。”
    兰夫人见此停了手中的筷子,打趣的冲谢春秋道:“小谢啊,我们家见卿对你可真是上了心了,我本以为他和他爹一样是个不解风情的,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见他对一个姑娘如此,这一向也没见他对第二个人这般体贴过。”
    兰璟听了,也便夹了鱼肉给兰夫人“是儿子平日对娘疏于体贴了,娘你宽宏大量,不要怪罪儿子才是。”
    兰夫人用手指点点他“这看似是向我赔罪,实则还是护着小谢,你那点心思,别以为我看不好出来。”
    谢春秋讪讪笑着,与兰璟匆匆交换一个眼神,闷头吃饭去了。
    饭毕,兰侯爷忽然命下人去拿了钓竿,兰夫人不免抱怨道:“小谢尚且在这儿,你怎么就要跑去钓鱼了?”
    却听兰侯爷向谢春秋问道:“容王殿下可也喜欢垂钓?”
    谢春秋其实最怕这些磨人的消遣,但眼下却忙不迭的道:“自然,小时候也常随着我爹垂钓,我爹说,垂钓可修身养性,可惜这些年是有些荒废了。”
    这话说完虽面不改色心不跳,却也不免心虚,她爹可从来不爱这些东西,就算是为了讨好她娘亲自捕的鱼,也是拿剑直接去叉,对于这些东西,一向敬而远之,可兰侯爷有此等性质,她绝不好不相陪,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谢春秋随着兰侯爷来到花园里池塘上悬着的廊桥中,上好饵后手拿钓竿便坐了下来,凝神看着水面,兰璟与兰夫人在一旁的亭子中坐着,不知说些什么。
    日光在水面上打着转,晃的谢春秋眼晕,期间不时有几尾小鱼在她的诱饵附近晃,可就是不上钩,好不容易感到手中钓竿一沉,急忙收竿时却是一无所获,谢春秋有些心急,但见兰侯爷在一旁坐的气定神闲,只好再次坐了下来。
    如此过了有半个时辰,谢春秋感到困意袭来,眼皮止不住的打架,恨不能拿钓竿将眼皮支起来,这时一尾红鱼缓缓的在水面下在鱼钩附近绕来绕去的游,如此几圈之后,却似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摆摆尾巴准备离开了,谢春秋正是瞌睡的时候,见此猛然起身,将手中钓竿用力向下一插,直直插进那鲤鱼的腹中,之后手上用力,将鱼从水中叉了出来。
    她手举着钓竿,上面一条活蹦乱跳的红鱼,尾巴还不断的向外甩着水珠,喜笑颜开的大声道:“我抓到了!”
    听见这个动静,一旁坐着的兰侯爷,亭中坐着的母子二人,都齐齐的看向她。
    谢春秋的瞌睡顿时全醒了,方才的喜悦也顷刻间消失。
    反应过来后,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再把自己埋起来算了。
    她结结巴巴,似乎想要为自己辩解“呃……这个……”
    “这个……鱼,我……它……它是自己……”
    编不下去了……
    兰夫人用手帕捂住嘴,笑弯了腰,兰璟也跟着笑,一旁的兰侯爷看看那母子俩,再看看傻站在那里无所适从的谢春秋,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