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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节

      赵姝着急道:“这就要走了?”
    “嗯,该走了,不能再耽误。”
    赵姝将他看了又看,别开眼,伸手攥住他衣角,声音哽咽,小声问:“我给你写信的话,你会回我的信吗?”
    昭明想了想,苦恼道:“我识字不多,不会作文章。”
    “那你就刻一个好字回我。”赵姝忙忙拽过他的手掌,在他掌心比划,用雅字写一遍,又用枝字写一遍:“这样写。”
    昭明会写好字,但他还是认真地学赵姝的笔画写了一遍,“记住了。”
    赵姝声音陡然一高:“你会回来的,对吗?”
    昭明不做声,他往外面走。
    赵姝:“我等你回来。”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连外面呼啸的冬风能盖过她的声音,可她的话却又是那般有力,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落在他耳边。
    昭明脚步顿住,他回头看,赵姝乌黑的长发垂在肩膀两旁,她仰着雪白的脸蛋,柔艳的眉眼如雾如梦,一如云泽台大门外初见时的模样。
    那时她恳求他莫要拦路,今时她恳求他回来相见。
    昭明应下:“好。”
    第138章 一更
    赵枝枝为赵姝的事难受, 姬稷为昭明的事难受,两个人抱在一起难受了半个月, 彼此宽慰,渐渐地也就缓了过来。
    星奴代替昭明跟在姬稷身边,偶尔几次姬稷脱口而出唤“昭明”,星奴全都应下。
    昭明走后, 每晚睡觉, 姬稷将自己和赵枝枝绑牢, 他将被子绑在两个人身上,因为不会再有人在他踢被子的时候三番两次帮他盖被子了。
    赵枝枝注意到姬稷每晚入睡前的异样, 他总是会焦虑被子被踢翻后两个人着凉。她悄悄在夜半时分爬起来, 将踢掉的被子盖到两个人身上, 一次两次后,姬稷察觉到她眼下的青黑, 他顿时意识到她做了什么。
    姬稷没再焦虑。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不是忧心踢被子的事,他是不习惯昭明的离开而已。
    姬稷沉思过后, 借助自己的聪明才智, 完美解决了踢被子的事。
    他派人做了几床特别的厚被,他自己想出来的点子,人套进去那些被子里就像是穿一件厚重的袍服, 前胸后背皆有遮挡。两个人抱在被子里睡,虽然不能自由地滚来滚去,但也不用再担心被子被踢掉。
    “幸好孤有你陪着。”夜晚入睡前,姬稷忽然开口。
    赵枝枝从他怀中抬起头, 太子发怔的目光映入她眼帘,他似乎在想谁。
    她当然知道他在想谁,她第一年离开阿姐的时候,也会时常想起阿姐。人都是会思念的,连她都会思念昭明,更何况是从小到大都有昭明陪伴的太子殿下。
    赵枝枝两只手将姬稷圈得更紧,她攀上去,温柔亲吻他的眉眼。
    “我会永远陪着你。”她在他耳边说,手抚抚他的心口处,“这是我的。”又抚抚自己的心口处,“这是你的。”
    姬稷发呆的眼睛不再黯然,他眸中涌出笑意,炯炯有神恢复往日光彩。
    “嗯,是孤的。”隔着衣裳,他亲吻属于他的那颗心。
    两个人紧紧贴着,又想从前那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悄悄话。
    “夏公主是不是这个月就会入帝台?”赵枝枝将她听来的话拿来问姬稷。
    姬稷答:“是,她已经动身前往帝台,最迟三日内,就会抵达。”
    赵枝枝:“听说帝天子和皇后会亲自相迎?”
    姬稷:“对。”
    赵枝枝问:“那你去吗?”
    姬稷低眸睨她,“要是你不想让孤去,孤就托病不去了。”
    “我为何不想让你去?”
    “因为你说过,不想让孤看别的女人,看一眼都不行,孤要是去迎夏公主,可不就得看她了吗?”
    赵枝枝轻戳他上扬的嘴角,嗔道:“好哇,你笑我小气。”
    姬稷搂住她,眼中笑意更浓:“谁说你小气?你可别冤枉孤,孤会觉得枝枝小气吗?不,孤只会觉得枝枝大方。”
    赵枝枝继续戳他下巴:“油嘴滑舌。”
    姬稷撅起嘴,又伸了伸舌头,“哪里油?哪里滑?你倒是先尝尝。”
    赵枝枝捂他嘴:“不尝不尝,我今天晚上已经吃得够饱了。”
    姬稷逮住她手心一顿乱亲。
    赵枝枝咯咯笑出声,笑得气都喘不匀,最后翻身上去压住他不让动:“再闹就睡不着了。”
    姬稷立马停住不动,两只眼装模作样闭上:“那不闹了。”
    赵枝枝见他真闭上眼,她话还没说完,哪能让他睡下?
    她急忙晃晃他,“你不要托病,我没想过不让你迎夏公主。”
    姬稷睁开眼,眸中含笑:“迎了可就得看她了。”
    赵枝枝犹豫,百般纠结,伸出手指:“那就看一眼。”
    姬稷哈哈笑,揽过她:“不看不看,一眼都不看!”
    赵枝枝才不信:“怎么可能一眼都不看,她跟你问好,你总得看她。”
    姬稷笑道:“谁说的?孤偏不看她。”
    赵枝枝不以为然,伸个懒腰闭上眼:“睡觉睡觉。”
    姬稷亲她额头:“睡觉。”
    夏公主到达帝台那日,整个帝台的人都跑去城门口看热闹了。
    赵枝枝也想去看热闹,因为她是帝台人,而夏公主是帝台人的公主。从小到大,她心目中公主二字的定义,就是夏公主。
    她不得不承认,就连她也无法免俗,小时候她认为夏公主是真正高贵的公主,直到现在,她仍会不自觉将夏公主视作是全天下最高贵的公主。
    她不想帝台再来公主,可如果是夏公主,那就不同了。
    因为帝台本就是夏公主的家——身为帝台土著的赵枝枝对自己家乡本土出产的公主这般想。
    赵枝枝最终还是没有迈出云泽台看热闹,外面街市人太多太挤,家令说,出去看热闹不是不行,带上一百个奴随一百个寺人再加一百个侍卫,就可以出去了。
    带上这么多人,那还叫看热闹吗?岂不成了别人看她热闹?
    赵枝枝只好收回朝外迈开的小步子,老老实实地待在建章宫睡大觉。
    等着殿下今晚回来告诉她外面到底有多热闹吧!
    满城相迎,人山人海。
    伯雅怔怔望着昔日熟悉的帝台城,恍然间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夏王室犹在的帝台城。
    “我回来了。”伯雅喃喃,她对自己说,也对眼前这座城池说,“我回家了。”
    随伯雅一起回帝台的还有乌夫人,乌夫人知道伯雅不能落泪,所以她替她落泪:“回来了,总算回来了。”
    伯雅耳边听着乌夫人的哭泣,眼眸中是前方黑压压前来相迎的帝台百姓。
    “他们曾是王父的百姓,也曾是我的百姓。”伯雅失神道。
    乌夫人宽慰:“以后也会是公主的百姓。”
    伯雅顺着乌夫人指的方向看过去,一辆辆威严高大的青铜王车上,殷王室的人长身而立,气势如山,他们的身后,跪着百姓,跪着将士。
    她的目光落在与殷天子并列的那座王车上。
    那里站着一个年轻男子,是英俊的帝太子。
    殷天子已有皇后,且皇后育有二子,但帝太子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她一早就打定主意,要成为殷王室的人,这条路或许很曲折,但是她不怕。若她无法夺回属于夏王室的王位,将来她的孩子能够夺回王位,那也是好的。
    凤城暗中养着三十万将士。先礼后兵,她有两条路可选,一条走不通,她还有另一条路。她希望自己先选的这条路能够顺利,毕竟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想兵戈相见。
    她有帝台百姓的拥戴,有夏王室延续了几百年的纯正血统,更有殷王室亏欠她王父的那份恩情在,就算她现在以择选殷贵的理由打消殷王室的顾虑,将来她直接说自己不嫁殷贵要嫁太子,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而在那之前,她希望能够多多接近这位帝太子,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只有靠近他,她才能成为他的妻子,进而慢慢侵蚀殷王室。
    伯雅收起眼中的算计,恢复人前端庄高贵温柔如水的模样。她下了车,袍服下优雅的小碎步朝前迈去。
    从城门到王宫,伯雅的轺车跟在姬稷车后,她盯着姬稷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帝太子同她问好,却又为何不看她?
    他的态度是那般谦和有礼,可他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到她脸上。若不是他深邃如湖的乌眸太过沉静冷峻,她几乎要以为他是因为害羞所以才不看她。
    可他并非害羞,他不是个害羞的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个男人,轻易不会动心。
    他的眼里,只有权力与利益。
    王宫举行盛大的宫宴迎接伯雅回帝台,伯雅坐在长案后,眼中满是欢喜,心中却波澜不惊。她清楚地知道,眼前歌舞升平的盛况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殷王室彰显自己的恩泽与大度。
    宫宴上,姬重轲提起伯雅择选殷贵为夫婿的事。
    众人安静下来。
    大家都在等着伯雅的回应。
    伯雅只当自己听不懂,继续喝酒。
    孙家为她造的势已经成功,今日城门口那一张张崇拜敬仰的百姓面孔便是最好的结果。孙家没了固然可惜,但若孙家还在,也不一定有用处,最多拿来做可有可无的挡箭牌。
    姬重轲见伯雅喝酒,他没有再继续问,挥挥手,席上各家殷贵的公子们出列。
    此举何为,意味明显。
    伯雅佯装害羞,以袖遮面。
    待各家公子展示过才艺后,伯雅羞声道:“竟挑不出一个差的,皆是人中龙凤。”
    众人笑道:“公主谬赞。”
    伯雅看向姬重轲:“早年间王父曾夸殷人英勇威武,个个都是好汉,那时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方知,王父说得没有错,殷人男儿,皆是世间好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