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舅舅究竟为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人？得罪的又是什么人？”张卫东脸色微变，目中有寒光一闪而逝。
    外公为人正直，对儿女要求严格，也正因为这样杨云礼在接张卫东回家的路上才会有他爸“两袖清风”的说法，所以对二舅舅被贬到县地方志办公室这件事，张卫东已经动了一丝火气。
    这欺负人都欺负到自己的舅舅头上来了！
    “唉，这件事说起来挺复杂的，而且跟你说了也没用，反倒添堵影响了过新年的心情，还是等过了年，到时再说吧。来，来，卫东我敬你一杯，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大学老师，我们表兄弟中可就数你最有出息了。”杨云聪并不想多谈扫兴的话题，举起酒杯道。
    都已经知道二舅舅受了欺负，张卫东又哪肯等过完年再说这件事情，跟杨云聪碰了下杯子后，道：“大表哥，你还是现在就跟我说说吧，我有位朋友就是在岭南省当官的，如果确实是别人欺负了咱二舅，总要讨个说法的。”
    张卫东口中的朋友自然便是唐老的大儿子岭南省省委书记唐兴邦。只是以张卫东如今的身份说出自己认识的人是唐兴邦，终究过于夸张，也没人会信，所以他并没有直接提唐兴邦的名字。
    杨云聪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个表弟口中的朋友竟然会是岭南省的省委书记一把手，闻言不由得暗自摇头，心想，这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虽懂点官场的事情，却根本无法了解官场的复杂。二叔都已经是县环保局局长了，能直接把他给拎到地方志办公室养老的人，又岂是好惹的？又岂是你一个大学老师的朋友能摆平的？
    当然心里虽然这么想，嘴巴上杨云聪却是不能这么说，而是苦笑道：“讨说法就算了，这胳膊终究是拗不过大腿的。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跟你唠叨唠叨。”
    “喂，大表哥，卫东，你们嘀嘀咕咕在唠叨什么秘密啊？”姨妈的女儿周可云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她见张卫东和大表哥低着头只管自己两说话，把她给冷落在一边，不禁有些不满地嘟着嘴嚷道。
    周可云这么一嚷，大家便都把目光投向了张卫东和杨云聪。
    杨云聪见大家都看向他，只好无奈道：“也没什么，就是卫东有些好奇二舅的事情。”
    见杨云聪提到杨昌正，包厢里的气氛似乎突然间有些沉闷了下来。
    “大哥，是不是二哥遇到了什么麻烦？”杨瑗箐对于今天在酒店遇到的事情，心里其实也感到有点奇怪，见张卫东一提杨昌正的事情，娘家人的脸色似乎都变得有些不好看，忍不住开口问道。
    “唉，本来难得你们一家人来昌海过年，你二哥家的事情，我们是不想跟你们提的，免得给你们添堵，影响了心情。如今既然问起了，那就说一说吧，免得你们心中有疑惑，念念不忘，反倒过不好年。”杨昌兴见妹妹问起，倒不好再刻意隐瞒，只好苦笑着叹了一口气道。
    张卫东刚才已经从大表哥杨云聪口中已经知道二舅舅被贬到县地方志办公室的事情，所以见大舅舅叹气倒也没感到丝毫意外，但杨瑗箐却难免有些惊讶和着急了，急忙催道：“大哥究竟是什么一回事，你快说。”
    “就知道你会心急。”杨昌兴看了小妹一眼，然后继续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昌正最近从环保局调职到了地方志办公室。”
    “我说老杨你能不能说点靠谱的，从环保局局长调到地方志办公室，这还没什么，那什么叫有什么？”大舅妈是个要强的女人，显然对二舅杨昌正被贬到地方志办公室这件事也是憋了一肚子气，见大舅舅把这件事说得轻飘飘的，马上按耐不住地道。
    “是啊，大哥，怎么会这样？这地方志办公室可是个养老单位，跟环保局压根就没办法比的呀？是不是二哥得罪了什么人？”杨瑗箐虽然不是官场中人，却也知道地方志办公室是个养条鱼都能看得清楚鱼鳞的清水衙门，跟如今炙手可热的环保局根本无法相提并论，闻言也跟着皱起眉头道。
    杨瑗箐倒是知道杨家家规严，二哥就算当了环保局局长，大权在揽也不会干出贪赃枉法的事情，最多逢年过年收点人情礼，所以第一反应就是二哥杨昌正得罪了人。
    杨昌兴也知道老婆说的是实情，闻言一脸无奈地摇摇头道：“事情都发生了，自然只能朝好的方向想，要不能怎么样？”
    说着杨昌兴又看向杨瑗箐，苦笑着摇摇头继续道：“小妹你倒是比较了解你二哥的，他要是不得罪人又怎么会被调到地方志办公室呢？”
    “二哥到底得罪了谁？竟然能把他从环保局局长给直接调到地方志办公室？”张国栋闻言也终于忍不住惊讶道。
    活了一把年纪，虽然只是个普通的人民教师，但也知道一个县的环保局局长还是颇有点权势的，没有县里的一二把手点头，在昌海县绝没人能动得了他。
    “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复杂，既然说起了，那我就从源头开始说吧，省得你们听得迷迷糊糊的。昌正是四年前坐上局长位置的，我们昌海是山岭地带，不适合发展工业，主要以林木畜牧和旅游业为主，所以这个环保局局长相对来说实权比其他县市会小一些，反过来，因为工业少，尤其污染的重工业少，这个环保局局长得罪人的机会也就少，所以刚开始昌正这个环保局局长当得还是比较舒服的。但近年国际稀土矿价格暴涨，在高额利润驱使下，一些人开始大肆开采稀土矿。本来开矿的事情是不归环保局管，而是归国土资源局主管。但因为那些人无节制的开采，而且采取的方法也往往是最原始、最简单的开采方法，那方法叫什么来着，我倒是叫不来。”大舅舅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将目光投向了侄子杨云礼。
    “叫堆浸法和池浸法，就是剥离山体表面，将含稀土矿较多的泥土挖起堆放在一起或放入堆矿池中，用硫酸铵水浸泡，就可将泥土中的稀土元素置换到浸泡液中，再在浸泡液中加入草酸，沉淀后晒干后就可以得到稀土。这种开采方法，不仅回收率很低，浪费严重，而且几乎就是一场搬山运动，不仅会直接破坏山体植被，带来严重水土流失，还污染周围的水源，造成农田无法耕种等等问题。甚至浸泡后的泥土因为含有大量硫酸和草酸等物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草木很难生长。”杨云礼见大伯朝他看来，便接着说道，只是说这话时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愤和无奈之色。
    杨云礼以前是在国土资源局工作，所以对稀土矿开采的事情比较了解，只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受到了连累，被调离到人防办。
    张卫东倒不知道杨云礼原来还是国土资源局的员工，闻言颇有些惊讶地看了杨云礼一眼，然后若有所思地道：“我高速下来时，看到很多山头不仅完全荒漠化而且还都坑坑洼洼的，是不是就是因为大肆开采稀土矿的缘故？”
    “对，就是那帮王八蛋乱开采造成的。那帮王八蛋乱开采也就罢了，最可气的是，他们这些畜生还把稀土矿给低价走私卖给小曰本等国家，造成了大量的资源流失。”杨云礼说到这里，忍不住用拳头砸了下桌子。
    张卫东虽然学的不是矿学专业，但毕竟是理工科毕业的博士，自然知道稀土矿乃是广泛应用于尖端军事、电池材料、催化剂、led荧光粉等领域，目前可以说是几乎无可替代的“工业黄金”，属于国家战略姓资源，所以听到这里也不禁目露怒火道：“二舅舅就是因为这件事得罪人，被人给调到地方志办公室的吗？”
    “唉，你二舅的姓子随你外公的，我当时就已经提醒过他孙成章这人不好惹，不仅跟县委书记郑广江关系非同一般，而且市里也有人，可他就认准了死理，非要盯着他不放。这不，不仅被免了环保局局长的职务，连带着云礼也被人从国土资源局给拎到了人防办。”大舅妈是县财政局的老职工，对昌海县的官场比较了解，闻言摇头道。
    “什么？二表哥也受连累了？”张卫东听到这里，脸色已经颇为难看了。
    “受连累就受连累了，只要平平安安，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过曰子就行了。”二舅妈闻言一脸无奈地苦笑道。
    “什么平平安安？二舅妈难道他们还敢对我们家进行人身威胁吗？”张卫东这时脸色已经变得很阴沉了。
    别人不知道张卫东脸色阴沉意味着什么，但张国栋夫妻可是知道自家儿子如今可是神仙般的人物，见状，心里倒是隐隐有些担忧，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同时他们却又很气愤，又希望儿子能出手给那帮家伙一点教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