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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节

      杨氏和宋建春都是忙人,吊唁罢,当日后晌便回了京城。
    令容幼时颇得傅老太爷呵宠,因傅益不在,孙辈只有傅盛,便在府中多留两日,算是送祖父最后一程,也顺道陪陪傅锦元和宋氏。
    两三日往来,跟傅盛的妻子蔡氏照面的次数也愈来愈多。
    蔡氏是庶出,因蔡源中手握重权,蔡夫人又性情软弱,府里虽有嫡庶之分,却因蔡源中的偏宠,蔡氏比嫡出女儿还受宠爱些。因她生得好看,性情据说颇随和,嫁入傅家之后,倒是跟傅盛相敬如宾,将傅盛那四处撒野的性子收敛了许多。
    大伯母和宋氏对她也颇满意。
    令容因此对蔡氏颇存几分好感,格外留意,谁知留意得多了,就又觉出不对劲来。
    蔡氏待人确实是和气的,哪怕是对着傅盛那等顽劣的人,说话也温言软语,并无背靠蔡家的骄矜之态。跟妯娌蒋氏相处时,也甚少见她争高下、论长短,一副和气本分的模样。
    对令容亦然。
    但和气之外,令容总觉得蒋氏对她似存几分躲闪,说话时目光不时便瞥向别处,尤其当飞凤姐妹跟在令容身边时,她便有意躲避似的,哪怕迎面碰上,也会寻个由头走开。
    这些痕迹不算太明显,藏在和气的外表下,令容甚至怀疑是她多心了。
    直到这日入夜时在后园僻静处看到蔡氏孤身往西北角走,脚步匆匆。
    傅家后园占地颇广,亭台楼榭掩映在花木之间,散心最宜。令容怀孕后甚少回金州,趁着这晚得空,便由飞凤陪着走走,回味旧事。因丧事的缘故,阖府上下大多在前院,后园里没几个人影。
    是以远远瞧见蔡氏趁着入夜的昏暗独自疾行,令容颇为诧异。
    再一瞧那方向,心中更是疑惑——园子西北角是些搁置杂物的库房,连管事都不常去,蔡氏是府里的少夫人,往那边去做什么?
    她对府里地形了熟于心,迟疑了下,便抄近路跟过去。
    夜幕下整个后园都很安静,晚风飒飒吹过,带着清冷寒意。
    蔡氏的脚步愈来愈快,越走越偏僻,最终在一处常年锁着的库房前驻足。
    令容没闹出半点动静,带着飞凤,在落灰的窗边驻足。
    隔着老旧的窗扇,传来屋门开锁的动静和蔡氏压低急促的声音,“又找我做什么?府里办丧事人多眼杂,若被人瞧见,我可不管!”
    “少夫人若不管,我便去山南拜见令尊。”
    屋里传来男子阴沉的声音,语带威胁。
    令容只觉这声音颇为耳熟,再听了两句,霎时脸色大变——竟是范自鸿!
    第172章 震惊
    一墙之隔, 范自鸿穿着身极不起眼的灰布衣裳,盘膝坐在靠窗的一座木床, 神情阴冷。
    当日刺杀太子不成, 他逃出东宫后, 便欲出京城而往河东。谁知韩蛰出手快, 锦衣司消息径直从钟楼以旗号递出,在他逃到城门前,便在九门严密盘查。
    范自鸿逃不出去,在京城避了两日,费尽心思,才混在运送毛皮的车中出京。
    出了城门没走多远,便又被锦衣司的眼线盯上,若非范家死士拼死力救, 怕早已落入网中,而他在京城能用的人手, 也在那次激战后折损大半。
    这一番较量, 范自鸿当然看得出锦衣司是下死手要将他困住。
    以锦衣司的凶悍, 他即便带着死士都未必能逃脱, 何况身边能用的人已不多?
    北上的路实在凶险,若躲藏在别处被锦衣司遇到, 也是斩不断的麻烦。
    范自鸿满心恼恨地斟酌许久,决定到金州试试——金州处在京城之南, 锦衣司为了封住他, 人手往北边调了不少, 南边防范不算太严密。
    更何况,金州还有韩蛰的岳丈傅家,傅家还有出身山南的蔡氏。
    范自鸿铤而走险,找上蔡氏,逼她给个藏身之处,蔡氏果然就范。而锦衣司各处眼线也不敢来韩蛰的岳丈府外搜查搅扰,倒给了他暂时栖身筹谋的空隙。
    此刻,库房里光线昏暗,范自鸿盯着对面的妇人,笑了笑,眼神阴鸷。
    “给河东的信递出去了?”
    “递出去了。”蔡氏不耐烦,“我帮你藏身在此,又递出求救的消息,已是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少夫人可真会说笑。”范自鸿冷笑,缓缓起身,掸了掸衣上灰尘,“当日蔡秘受了我多少好处,没能帮我办成事,反叫蔡源济丧了性命。他如今装得孝敬模样安稳无事,若我潜往山南,将他当日跟你二叔那些勾当告诉令尊,少夫人还仁至义尽吗?”
    秋尽冬初,入夜后格外寒凉。
    蔡氏瞧着那双阴毒的眼睛,忍不住打个寒噤。
    蔡秘跟她是一母所生,因蔡源中盛宠她的生母,令蔡秘也生出争宠之心,欲将嫡长的蔡穆排挤打压出去,他从蔡源中手里多分些好处。
    奈何嫡庶毕竟不同,哪怕蔡源中一视同仁,旁人却仍更尊蔡穆,扶持提携,拥趸不少。
    蔡秘无计可施,正巧范家露出招揽之意,便想借此机会放手一搏。
    后来范自鸿潜入山南时,特地将蔡源济和蔡秘绑在一处,蔡秘哪怕明知二叔的野心,却也被范自鸿牢牢绑在贼船,难以脱身,越陷越深。
    蔡源中兄弟为夺权而争杀阋墙,元气大伤,倘若范自鸿将蔡秘先前的所作所为抖露出去,被蔡穆趁机推波助澜,恐怕蔡源中盛怒之下,蔡秘再无立身之地。
    蔡氏怎忍心看亲兄弟落入那等境地?
    被范自鸿威胁逼迫,只能依从,不止安排他在库房藏身,让亲信的老仆每日偷送饭食,还借着傅家的掩护将范自鸿的书信寄往河东,神不知鬼不觉。
    但这显然是极危险的事。
    范通起兵谋逆,范家阖府被查抄,范自鸿已是逆犯之身。傅家正办丧事,来吊唁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令容又带了韩家的人过来,她这两日提心吊胆,生恐泄露。偏偏范自鸿性急,连着叫老仆递了数道口信给她,催命似的要她来见。
    蔡氏怕事情泄露,才趁此入夜隐秘之时,借口游园散心偷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