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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

      贺兰霸怀疑他说的就是岛国。真是奇怪,明明是在跟他玩字谜,但是那姿态又诚恳得让人无法忽视。但是这种含糊其辞的解释他还是不能接受,尽管凯墨陇的眼神那般迷人。是的,迷人。贺兰霸镜片后的眼睛虚起来,他喜欢凯墨陇的眼睛,它们只看你一眼,能胜过所有语言,弯眸一笑,就让你飘上云端,深情起来,会让人如同被点燃了一样疯狂。
    但与此同时凯墨陇这个人却是温柔而矜持的,就像现在,始终与你保持一定距离,他计算着两人间平衡的界限,尽管迫在眉睫,仍然体贴地站在你的心理防线之外。可是贺兰霸能看清那双眼睛里此刻正有山一样的海水在起伏,他甚至想问你是不是故意的,因为你觉得你用这样的眼光足以让任何人无论男女放下自尊与原则和你私奔到天涯海角,甚至跟你一起去死,你觉得我也会这样?
    “那些让你下棋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就算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也有触角延伸不到的地方,还有朝鲜,古巴,多的是不买美帝国账的国家。”贺兰霸说,斯蒂潘曾对他隐晦地透露过那庞然冰山的一角,这些话原本应该由凯墨陇告诉他,但凯墨陇不说,他也没打算再深究,反正那离他的生活很远。现在想来真是太过天真,既然凯墨陇处在漩涡的中央,他怎么可能置身事外?更何况……
    你特么一面让我跟你亡命天涯一面把我在鼓里埋死了,我连我自己到底为了什么遭遇这些破事都不清楚,薛定谔把猫关在黑箱里时有考虑过猫的心情吗?!
    凯墨陇在三缄其口后终于开口:“不是国家,所以没有意识形态的分歧。我背后是一个比国家更可怕的存在。”
    “不是国家是什么?集团?财阀?家族?秘密结社?”贺兰霸追问,“你总不会跟我说是共济会骷髅会这样的东西吧?”
    “……集团,财阀,家族,秘密结社,共济会,骷髅会,你说得都对,我很难向你描述它。”
    凯墨陇每一次开口前的沉默都比之前更长,贺兰霸知道自己的问题正在一点点触及他的底线,他的回答势必会越来越艰难,可能到最后给他的也只是一串模棱两可的字眼。“你真的不能对我全盘托出吗?”
    “……不能。”像是意识到这个答案太不讨好,又补了一句,“现在还不能。”
    贺兰霸虚眸看着阳光下长身而立的混血美男,只觉得凯墨陇这个样子真的像极了传说中的克格勃乌鸦,他没有武器,甚至不打算付诸暴力,但是美色和魅力却是无形的武器,让人防不慎防。看起来深情不寿,仿佛可以为了你不顾一切,又仿佛你一拒绝,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里就会染上一层氤氲的雾气。可是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神是不可动摇的,嘴唇很柔软地轻阖着,但牙关却是守口如瓶的架势。
    理智好像快被催眠了,贺兰霸转开了视线,看向马路上来往的车流,一辆哼着“一闪一闪亮晶晶”慢悠悠驶过的洒水车帮他找回了一点现实感:“凯墨陇,要我跟你走,就告诉我真相。”
    “……没有别的选择吗。”
    凯墨陇的声音又沉又缓,那拿捏得恰好,令人心酸的分寸让贺兰霸一时分辨不出这究竟是明星特工的表演还是发自内心的乞求。“那就证明那些让你下棋的人真的无所不能吧。”他说。
    “要我怎么证明。”凯墨陇几乎立刻问道。
    贺兰霸睨着神情认真得有些迫切的凯墨陇,快要出离愤怒了。管它是财团家族还是密会,我不在乎那是个什么鬼!你这种不顾对方意愿就要对方为你抛弃一切的行为是在侮辱我你懂吗?!那么至少——可恶!他咬牙切齿地想,至少让老子明白为了什么我必须承受这份侮辱吧!
    “看今天天气这么好,要不你考虑考虑让它下雨吧。”贺兰霸冷冷地掏出手机看了看,“给你三分钟?”他将手机揣进兜里,其实压根没注意上面的时间此刻是几时几分。在与凯墨陇的这场博弈中,他已经为自己设定了胜利的脚本。
    凯墨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也回以面无表情的目光,两个人僵持的时间越来越长,连路人都开始投来好奇的视线,贺兰霸才恍然记起他只给了凯墨陇三分钟的时限,这就去摸手机,就在这时,对面那位无所不能的明星特工做了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他忽然抬头望向天空。
    贺兰霸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一声,必须承认这个焦急又无奈,像小孩子一样仰头期盼天空下雨的动作让他的心软了一半,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交出自己,既然凯墨陇也不愿意说出这背后的秘密,那他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他默默又揣回手机,低声问:“他们到底要把你怎么样?总不会真要你的命吧?”
    凯墨陇没有回答,他在烈日下浑身紧绷,整个人像处在风暴的边缘,贺兰霸都担心他快把下颚咬碎了,但他竟然还是一语不发,绝不翻开那张底牌,贺兰霸的耐心已经用完了,他狠沉一口气,拍了一把法拉利的车头,丢下一句“那就这样吧”,掉头离去。
    “他们要的是我的人生。”
    背后的人终于出声了,贺兰霸停下脚步,隐忍了一下回过头。
    一股燥热的风吹过,掀起凯墨陇额前的头发,他额头上竟然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你愿意帮我吗?”凯墨陇说,“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如果你拒绝,我绝不再多问一句。”
    贺兰霸摸出自己的手机,走到凯墨陇身前,将手机递给他。
    凯墨陇低头看着那只手机,贺兰霸看着凯墨陇,那双他迷恋的会说话的眼睛正问着“什么意思”。
    “现在我们分道扬镳,所以你现在拿着我的手机,至少一段时间内是安全的。”贺兰霸将手机拍到凯墨陇手上,转身走了。
    他其实还想对他说“你的人生不想交给别人,我的人生为什么就要交给你”,我好不容易才从人人期待的人生中走出来,代价是那个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我的人生或许不精彩不美好不高大上,但谁也别想再控制它。
    他觉得没有必要再对着一个自己全心相信,却什么也不肯告诉他的人说什么了。只要对方不要凯墨陇的命,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没什么要担心的了。
    他头也不回地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钻进后座。
    .
    回到丹美大厦时已经快七点了,艳丽的夕阳光洒在客厅的地板上,更显得整栋屋子空荡荡的,他竟然有些不习惯,在沙发上倒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出门溜达一圈再回来。
    街心公园依然是老人孩子妇女和宠物的天下,他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显得格格不入,只能寂寞地望望风,对面是沃尔玛超市,他还记得每次跟凯墨陇去超市买东西回来,一路上总要遭遇不少艳羡的目光。
    有时候和凯墨陇相处得太融洽,会忘记这个人的完美,忘记他的神秘,忘记这种完美和神秘往往是危险的,是你无法掌控的。
    现在想来,就在昨天自己还信誓旦旦要纠正这个人扭曲的世界观,结果这珍藏得跟82年拉菲庄红酒似的承诺刚开了封客人就擦擦嘴角莞尔一笑:“我还要打哥斯拉我先走了,撒哟那拉。”想到这里哑然失了笑,这剧本真特么写绝了啊。
    只是,就算现在两人一拍两散了,凯墨陇仍是他人生中无法忘记的浓墨重彩的一笔,也许等他老了会写进回忆录里。可能会用一整章来写,题目就叫《你真是帅得让人无法直视——记那些年惊艳了宅男世界的小两个月的海(qing)豚(se)王子》。一章可能还不够,毕竟有太多值得写的东西,就算刨去器大活好持久强劲这种必须和谐的段落,他还能写写那对摸起来怪可爱的小酒窝,既秀色可餐又能当凶器的性感长腿,能震得人手麻的胸肌(适当夸张一下凯墨陇也不会介意吧),超市手推车技能十级,修理贩卖机技能十级,装睡技能十级,死偷卡技能十级,玩扑克技能十级,玩剪刀石头布技能零级,穿上衣服柔情大暖男,不穿衣服那简直是鬼畜的祖宗……连x5君和泰迪兄这样的王子殿下的狗腿都能写上一大章的样子。
    天色渐渐暗了,太阳似乎还没落向海平面以下,但天色比预想中黯得更快,贺兰霸出神的当儿,忽然发现镜片上不知何时花了一块,他愣了愣取下眼镜想擦一擦,还没取下来镜片上就又糊了一块。
    他猛地一震,豁然抬起头——
    艳丽的夕阳不见了,天空低沉阴霾,他仰着头,呼呼的凉风迎面扑来,耳畔是路人和小贩加紧脚步离开公园的声音。
    豆大的雨滴一滴两滴,簌簌落下,雨点打在树叶上,落在草地上,砸在商店的雨棚上,贺兰霸透过已经被淋得模糊不清的镜片凝望着眼前已经见不到一个人影的公园。
    天气预报没有预告今天有雨,在所有电视台电台网站和客户软件上,今日的庚林天气都是:晴,21-28度。
    可现在这座城市里竟然到处都是水,这座即将在晴朗中进入安眠的大都会,在白昼结束前的最后一刻,彻底淹没在盛大的豪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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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家
    贺兰霸一周后在网上发了个招租的帖子,但其实也没抱多少希望,他开出的租金不低,而且又只肯租给庚林的校友,但是没想到隔天就有人打电话联系他了。
    租客来看房子,贺兰霸领着人家到了二楼才想起凯墨陇的东西都还在主卧里,于是果断转了个身,最后将人家领到隔壁的客卧,当然,租金也不可避免地打了个对折。好在租客先生没当场翻脸。
    搬进来的租客说是庚影导演系的,带着一大堆沉得不像话的行李,沉默寡言,各方面看起来都比凯墨陇可疑多了,贺兰霸也不晓得自己最近怎么尽招惹这些可疑分子,不过新租客倒是比凯墨陇安分多了,贺兰霸也恢复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撸狗血剧的状态,与新租客井水不犯河水,只是有一回码完剧本,走到阳台想透口气,却惊讶地发现对面b座20-3竟然已经搬进新住户了。他没见过新住户在阳台上露面,只是那扇被炸飞的窗户已经重新安装好了,挂上了全新的窗帘。
    虽然他还保留着凯墨陇的房间,但是身边各种迹象都在证明,凯墨陇已经完全退出他的生活了。
    他养成了晚上准点看新闻的习惯,平时不码剧本时也会去刷刷国际新闻,世界局势还是老样子,一些国家永远烽火连天,一些国家永远没事找事,一些国家内忧外患,一些国家歌舞升平,这里地震了,那里洪水了,隔壁台风了,一群人罢工了,一群人又搞恐怖袭击了……世界从未安宁。他觉得自己有点滑稽,竟然期待能从这些国际头条中窥到一点凯墨陇的蛛丝马迹。
    新闻播完了,贺兰霸叼着烟站起来,在心里摇摇头,就算我很想念你,我也不会为了你赔进我的人生。他潇洒地伸了个懒腰,走到阳台上,望着脚下的城市,裴多菲说过,爱情诚可贵,自由特么价更高啊!耶?好像原句不是这样的,切,管它呢。
    他趴在阳台栏杆上,朝着冷风吹来的方向转过头去,好像又看见了同样趴在扶栏上,手撑着下巴微笑着看向他的暖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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