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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缘令 第82节

      沈琢从牢中出来,便去见了大理寺寺卿。
    等他交接公务再出来时,便见马车旁,便见戚如翡坐在车辕上,正满脸怒气瞪着他。
    沈琢顿时很心虚。
    自从知道他‘命不久矣’之后,戚如翡待他,就像是捧着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因为太医一句,他的身体不能受寒,但凡有风,戚如翡都不让他出门的。
    今晨,沈琢还是偷溜出来的。
    见戚如翡过来,沈琢立刻怂了。
    他顿时一手捂住胸口,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扑下台阶,意料之中被一双温暖的手扶住。
    戚如翡瞧见他这样,回程时骂了他一路。
    沈琢也不反驳,只乖巧坐着,甚至在戚如翡骂累了的时候,还会给她递盅茶。
    戚如翡瞧见他这样,终是骂不下去了。
    她将空杯子往茶盅小杌子上一放,盯着他问:“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沈琢想了想,点头。
    他道:“有的,除了我娘之外,阿翡是第二个这么关心我的人,我很高兴。”
    戚如翡以为,沈琢会认错。
    却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顿时一怔,瞬间再也骂不出来了。
    马车上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戚如翡忍不住又问:“那这些年,你在梨川是怎么过的?”
    以前戚如翡觉得,自己父母双亡,怎么着都比沈琢惨。
    但越接触却越发现,沈琢比她惨多了。她很早就知道,自己没了父母,所以对他们已然不报期望了,但沈琢不同,说难听点,他是被沈勉之抛弃的。
    而作为一个从小就被抛弃的孩子,竟然没有长歪掉,戚如翡觉得有些好奇。
    “就跟正常人一样过,”这次,沈琢没有刻意卖惨,而是实话实话:“白天看书下棋,晚上看师傅和孟辛练剑。”
    正在赶马车的孟辛手一抖,差点把缰绳甩了出去。
    想到那些被沈琢提剑追着打的日子,孟辛就心有余悸。
    可怕!太可怕了!
    “看书下棋?这么枯燥的吗?”戚如翡难以理解:“你去川梨的时候,不是才七岁吗?怎么干的全是大人的事啊?”
    在戚如翡的认知里,七岁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怎么会有人能安静坐下看书下棋啊!
    她觉得简直是匪夷所思啊!
    但沈琢却被她问懵了。
    他不解问:“什么是小孩子该干的事?”
    “当然是到处疯跑,上树掏鸟窝,下河里摸鱼啊,”戚如翡盯着沈琢:“你别告诉我,这些你都没干过?”
    沈琢被戚如翡看的有些不自在。
    他轻咳一声,但还是老实摇头。
    “那斗草呢?”
    沈琢摇头。
    “推枣磨呢?”
    沈琢再摇头。
    “竹马呢?”
    沈琢继续摇头。
    戚如翡觉得自己天灵盖都要被劈开了。
    她一拍桌子:“那你他娘小时候究竟是怎么过的?”
    沈琢:“就看书下棋。”
    戚如翡眼珠子都惊掉了。
    沈琢轻声道:“那时候我在川梨,跟谁都不熟,只能自己看书,自己和自己下棋。”
    自己看书这个戚如翡能理解,但是——
    “自己和自己下棋怎么下?”
    “就一只手执黑子,一只手执白子,就跟和旁人下棋一样下。”
    戚如翡:“……”
    好吧!她懂了。
    被抛弃的沈琢没有感受过童趣这种东西。
    童年是一个人,一生最开心的时刻,戚如翡绝对不允许,沈琢没有这个就嗝屁了。所以她决定,从给沈琢找童趣开始补。
    自这天之后,沈琢每天早上醒来,都会收到一个惊喜。
    有时候,是一个草编的蚂蚱;有时候是个糖人;有时候是泥娃娃;反正每天都不重样,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是哄小孩的东西。
    被哄的沈琢:“……”
    时间如水静淌,转瞬就到了祁老太君生辰这日。
    前几日‘病了’的魏晚若,如今病也好了。
    沈琢和戚如翡到府门口时,远远就见魏晚若在训沈瑜。
    沈瑜今日穿了件绯袍,愈发像只花孔雀了。
    但此时,他却是满脸的不情愿:“老太君寿宴,您和沈琢他们两口子去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带上我啊!娘,祁家有只母老虎,我不去!”
    魏晚若立刻沉下脸训起沈瑜来。
    戚如翡觉得,他们现在过去不合适,便立在廊下,百无聊赖抓着灯笼穗子,随口问:“花孔雀说的母老虎是谁?”
    沈琢:“祁明月。”
    戚如翡:“……”
    沈瑜在那边鬼哭狼嚎:“娘,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啊!那个母老虎差点废了我兄弟的命根子,我今天要是去了,那就是背叛我兄弟啊!”
    戚如翡下意识朝沈琢看去。
    沈琢立刻朝后退了一步:“不是我,阿瑜的朋友有一次在路上,调戏姑娘,被祁明月撞见,差点就……”
    “废了人家的命根子?!”戚如翡瞬间抚掌笑开:“这姑娘的脾气,我喜欢,要是让我碰见了,估计我也会这么做。”
    沈琢:“……”
    魏晚若见沈琢和戚如翡来了。
    立刻一把拉住沈瑜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今天去祁国公府,你要是不好好表现,这个月你休想从府里拿到一个铜板!”
    “娘,这才月初啊,你……”
    魏晚若却没听他哀嚎,而是转头,冲沈琢和戚如翡道:“琢儿,阿翡来了,那我们走吧。”
    相府备了两辆马车。
    原本应该是沈琢和沈瑜坐,戚如翡和魏晚若坐。
    但沈琢怕戚如翡同魏晚若坐在一起,便以让戚如翡照顾自己为由,让戚如翡和他坐在一起。
    戚如翡掀开车帘,朝外面望了好几眼,又忍不住回头看向沈琢。
    她问:“你就没什么想要交代我的?”
    “交代什么?!”
    “比如什么话不能说啊,或者什么人不能得罪啊之类的。”
    沈琢愣了下,旋即笑开:“不必,我带阿翡来,是为了让阿翡来玩的,阿翡随性自在就好,不必拘泥那些条条框框。”
    “可是……”戚如翡皱了皱眉:“你们华京不是关系盘根错杂吗?万一我不小心说错话,得罪了什么贵人,该怎么办?”
    华京最不缺见风使舵的人。
    如今他是昭和帝身边的红人,自然不可能有人来得罪他,但既然戚如翡这么问了,沈琢便认真答了。
    他一本正经道:“得罪了也不害怕,我们可以进宫去告状。”
    “对哦!你可是个连皇子都敢告的人!那我就不怕了!”
    沈琢:“……”
    他们这边再讨论得罪人善后的问题。
    另外一辆马车里,沈瑜被魏晚若敲打了一路。
    是以到祁国公府时,戚如翡下马车时,是一脸‘谁敢惹我就削谁’的嚣张,而沈瑜则像是刚被毒打了一遍,满脸都写着生无可恋。
    沈琢被戚如翡扶着下了马车。
    刚站稳,就收到了四面八方的眼神。
    但他表情都没带变的,而是转身冲魏晚若道:“母亲,阿翡就交给您了,这是她第一次参宴,还请母亲多照顾她些,若她有什么事,还请母亲立刻派人来寻我。”
    “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阿瑜小孩子心性,你也替母亲多盯着他些。”说着,魏晚若又冲沈瑜道:“好好听你哥的话,不准再胡闹。”
    沈瑜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一旁。
    沈琢见不远处有马车过来。
    瞧着像是几位皇子,便道:“母亲和阿翡先进去吧。”
    魏晚若点点头,带着戚如翡进府了。
    今日祁老太君做寿,华京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魏晚若和戚如翡一进去,便有不少夫人围过来说话,魏晚若对这些早已是应付自如,她有心想让戚如翡加入进来,但戚如翡明显对她们这种不感兴趣,只站在一旁,听她们说话。
    绿袖看出了戚如翡的无聊,正要说话时,有个小侍女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