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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节

      郑锦和庄崇先也被撞得七荤八素,但郑锦的手一直牢牢的扣着庄崇先的胳膊。
    ☆、第四百二十三章 波折
    郑锦一脚踢开已经挤压变形的车门,外面弥漫的水蒸气和尘土一下子用了进來,庄崇先和郑锦两人一下子剧烈的咳嗽起來。
    郑锦紧紧的拉着庄崇先,一前一后从汽车中爬了出來,外面的能见度很差,几乎半条街都被烟雾笼罩着,上海的市民对于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司空见惯,此时不约而同的关门闭户,甚至连趴在门边和窗户缝中偷看的人都沒有,生怕这些血腥的争斗牵扯到自己。
    庄崇先的一条腿受伤,行动速度迟缓的很,郑锦一边咳嗽,一边用力扣着他向街道的另一边走去,对面碰撞而來的汽车智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车上的人生死不知,郑锦只能高度戒备。
    秋日的仰光透过烟雾照射进來,在地面上形成了诡异的影子,郑锦和庄崇先的影子紧紧的连在一起,缓慢的向前移动。
    郑锦捏紧了手枪,警惕的看着四周,周围沒有一点声音,渐渐地,烟雾散开了,这让他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点。
    转过刚才的拐角,被遗弃的卡车就停在路边,远处巡捕的哨子声此起彼伏,沒办法,只能再用这辆货车逃走了。
    郑锦打开车门,用尽全身力气将庄崇先推上驾驶舱,自己刚要爬上去,就觉得衣服的后领被人猛地一把攥住,郑锦大吃一惊,本能的一个拐肘向后击打,但被身后那人的胳膊挡住,紧接着,那人用力将郑锦向后抛去。
    那人的力量大的出奇,郑锦毫无挣扎的能力,被高高的扔了出去,摔在坚硬的地面上,郑锦的厚背刚一接触地面,顾不上背部火辣辣的伤痛,抬手便要举枪。
    那人却抢先一步赶到,一脚将郑锦的手枪踢飞,然后一转身,又是一脚踢在郑锦的脸颊上。
    郑锦只觉得轰然一声,眼前的景象顿时迷离起來,金星肆无忌惮地跳跃出來,嘴巴里也满是鲜,血,半边脸瞬间肿胀起來。
    “大飞,他是元剑锋的手下,是个狠角色,杀了他。”不远处传來庄崇先恶狠狠的声音。
    郑锦强忍着晕过去的冲动,吐出嘴里的血液,用左手支撑着站起來,“十三太保,教头。”郑锦从牙关中挤出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语。
    “你走吧,以后别再出现,下一次就沒那么幸运了。”宗飞一字一句的说道。
    郑锦艰难的摇摇头,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只要把二少爷交给我,我绝对不会再出现。”说完,揉身而上。
    “砰、砰”两声清脆的枪响,郑锦飞跃在半空中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两下,随即跌落下來,两只眼睛依然瞪得很大,但却沒了气息。
    庄崇先踉跄着走过來,遍布血痕的脸上,肌肉不断抽动着,“为什么不杀他,留他一条命,他还是会來找我,一定要斩草除根,你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宗飞定定的看着郑锦的尸体,沉默不语。
    大批的军警闻讯而來,中统的人手也赶來了不少,簇拥着暴跳如雷的庄崇先登车离去,庄崇先甚至都沒有招呼宗飞一声,而宗飞只是呆呆的站在郑锦的尸体旁,很长时间都一动未动。
    ……
    组织的绝大部分力量已经慢慢的转移到海外,其中,日本和泰国、缅甸是三个主要的去向,原先的北平站和天津站,冯运修常驻日本,常欢和军官俱乐部的人已经都逐步迁往泰国,其中陈嚣、刘保家和秦汉选择留了下來,还有和他们一样的人,林笑棠全部将他们交给了潘其中,对于他们來说,这未尝不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上海的力量全部转入地下,择机离开。
    而此时,上海市参议长的选举正进行的如火如荼,抗战胜利之后,全国上下一直要求民主建国,参议长的选举便是其中一个缩影,参议长和市长不同,是上海市市民集中选举出來的社会贤达,在这一点上,杜月笙还是比较大的优势的,但最后的接过谁也不能预料,毕竟,现在国民政府内部是四大家族一手遮天。
    说起恒社,恐怕很多人都会将其和帮会组织联系在一起,其实不然,早期的恒社虽然出身于帮会,但随着上海的发展以及杜月笙观念的转变,恒社已经成为江浙一带大商人、知识分子、资本家聚集的社团,因此在商界和政界都具有不小的影响力。
    林笑棠翻看着手中的报纸,上面长篇累牍的尽是关于选举的新闻,其中有不少都是竞选代表们互相攻讦的文章,也不乏一些刨出來的陈芝麻烂谷子的花边新闻。
    “目前我们可以掌控的报纸有几家。”林笑棠一边看,一边问尚振声。
    “一共有五家,加上和我们关系不错的,大概能凑到十家。”尚振声回答。
    林笑棠点点头,十家报纸已经能掌握上海滩将近四分之一的舆论导向,这是一股不可以忽视的力量,这还沒有算上潘其中他们掌握的一些资源。
    “你马上联系这些报社,你不要亲自出面,派外围的人和他们接触,潘先生他们可以弄來选举期间的投票数据,我要这十家报纸每天都连载选举的实况,以及各参选人的支持率。”
    “这样有什么意义吗。”尚振声有些疑惑。
    林笑棠拍拍手中的报纸,“沒什么实际的意义,但有舆论监督总是好的,杜老板当年对我有恩,这也算还他一个人情,报纸连篇累牍的报导,至少国府那边不敢做的太过分,杜老板高票当选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关键是看他能不能顶住国府方面的压力了。”
    尚振声恍然大悟。
    这些天,上海的局面有些混乱,庄崇先街头遇刺之后,行事更加变本加厉,不到一星期的时间,上海的两个著名实业家便被他逼得自杀身亡,这在上海也引起了轩然大波,庄崇先以抓捕汉奸为名,大肆敛财已经激起了各界的不满,这些天,好几个行业的公会已经组织名下的商户开始罢市,就连宣铁吾也在公开场合间接的表达了对庄崇先行为的不满。
    “郑锦的确是个人才,可惜元剑锋不肯听从他的建议,实在是有些可惜了。”对于郑锦的死以及他所展现出來的对元家的忠诚,林笑棠还是很怀有敬意的。
    林笑棠将报纸丢在茶几上,轻松的拍拍手,“好了,离开上海前,再做出好戏吧。”
    ……
    参议长选举揭晓的日期定在了十一月十日,其实,不必再公布什么消息,报纸上一连半个月的实时报道已经将全部的选举情况抱在了大众的面前,杜月笙以高票当选上海市议会的参议长。
    这也就意味着,就连上海市长钱大钧也不得不承认,今后市政府将在完全处在议会的掣肘之下,沒有议会的同意,市政府想花一分钱都是不可能的。
    杜月笙的竞选总部中一派欢腾,杜月笙的门生弟子、亲朋故交交相庆贺,就连戴笠也亲自登门道贺。
    聊了几句之后,戴笠冲杜月笙使个眼色,杜月笙心领神会,将他让进自己的书房。
    关上门,戴笠的表情变得阴郁起來,“这个参议长,你,不能做。”
    杜月笙如遭雷击,戴笠信手递给他一张电报,“委员长亲自发來的,你看看吧。”
    杜月笙用颤抖的双手接过來,一目十行的看完,顿时呆若木鸡,不禁瘫坐在椅子上,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口中喃喃的说道:“我还是高估了自己,本以为凭借抗战八年中的一些微功,可以搏一个光宗耀祖的名分,却忘了,我自己始终是别人床下的一个夜壶。”
    戴笠也有些于心不忍,“我也沒想到委员长会这么坚决,之前竟然沒有透露出一丝口风來,也是我错误估计了他老人家的心思,实在是对不住。”
    杜月笙颓然呆坐,半晌才说道:“你们想让我怎么样。”
    “以身体原因为由,当选之后,立刻辞去职务。”
    杜月笙颓然的点点头,他和戴笠相交多年,不到万不得已,戴笠是绝不会做的这么绝情。
    毕竟在上海滩打拼了这么多年,杜月笙虽然心情压抑到了极点,但还是很快的冷静下來,他仔细的看看戴笠,“雨农兄,你是不是有些不妥,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话,你是知道我的……。”
    “闲话一句。”戴笠和杜月笙同时说出了一句话。
    说完之后,两人讶异的看看对方,随即浮现出笑容。
    “我知道,这次的事情,对你來说很不公平,但有我在,迟早会完成你的心愿,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杜月笙点点头,“我杜月笙,不过是水果行的一个学徒,能走到如今的局面,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心中所想不过是给子孙留下一个名声而已。”
    戴笠拍拍他的肩膀,“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戴笠的眼光转向窗外,院子里还是绿茵成行,“林笑棠那边我已经谈妥了,目前正在交接,要不了多长时间,沦陷区的情报渠道就可以统一起來,税警总队和交警总队将会有大批人马驻防上海和南京,到时候,你大可以不必看宣铁吾的脸色,你杜月笙,还是上海滩唯一的杜老板。”
    ☆、第四百二十四章 我全招
    杜月笙先当选后立即辞职的新闻一下子成为了上海滩最热门的消息,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喧嚣尘上,有的说是杜月笙的身体状况欠佳,有的说是杜月笙遭受到來自上层的压力,有的人说是选举丑闻,莫衷一是,反倒是新闻的主角杜月笙和恒社则一直保持着沉默,杜月笙更是抢先一步离开了上海,到无锡和苏州去散心。
    由于上海各大报纸多日以來对选举情况的报导,加上恒社部分成员对于杜月笙黯然离开的不满,整个上海滩都呈现出一种对于此次参议长选举极度不满意的情绪,好不容易摆脱了日本人的残酷统治,民众需要国家以一种崭新的姿态來实现战后的民主,在这种情况下,一场类似于闹剧的选举便成了上海滩不稳定的导火索。
    而将这些矛盾激化的最重要的因素便是抓捕汉奸的行动,由于此次抓捕行动政出多门,加之国府官员为中饱私囊,有意无意的扩到了抓捕的规模和范围,凡是在伪政府中任职的人员以及和日本人有过贸易往來的商业团体都在调查的范围之内,所以,出现了很多的随意抓捕和冤假错案。
    一时间,上海滩人人自危。
    这一天,瘸了一条腿的庄崇先就亲自带人找上了住在温泉酒店中的沈胖子和马启祥。
    沈胖子和马启祥自从从泰国回來,便一直忙于转移人员和资金以及产业的事情,一连半年的时间,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之后得到林笑棠要回上海的消息,两人便在上海等待,打算和林笑棠会合之后,一起离开,两人一早便知晓了林笑棠策划在日本驻军然后被国民政府秘密抓捕的消息,因此,刻意隐藏了之前的声势,行事愈发低调起來,温泉酒店和风华电影公司是和唐生明一起经营的,各方势力暂时还不敢插手其中,两人躲在里边,也落得一个逍遥自在。
    庄崇先來到酒店的时候,连大门都沒进去,门前的几十个彪形大汉全部都是沈胖子和马启祥帮会中的手下,一点也沒有给庄崇先留面子,即使他亮出了松沪警备司令部的搜查令和逮捕令,也沒能进得去大门,最后还是宗飞出面,一连打倒了十几个人,就要准备往里硬闯。
    “宗老大,这是哪阵香风把您给吹來了。”沈胖子和马启祥带着几名手下慢慢从大厅走出來,面如寒霜的看着宗飞。
    宗飞脸一红,还沒说话,身后的庄崇先已经拄着拐杖走上前來,“我们此行是公干,奉松沪警备司令部的命令,着即请沈老板和马老板两位到中统上海站走一趟。”
    “中统。”马启祥和沈胖子互相看看,脸上同时露出戏谑的神色,“中统什么时候不是主抓国府党务吗,什么时候管起我们生意人的事情了。”
    庄崇先阴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沒错,原本这不是我们的管辖范围,不过,由于两位牵扯的案子实在是太过复杂,牵扯到汪伪政府的物资统制计划,以及和日本人合作的走私大案,因此,我们中统奉命与军统联合调查,这是拘捕令。”
    宗飞跟着说了一句话,“两位老板,最好不要做无谓的反抗。”说着,他不经意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身后。
    沈胖子和马启祥抬头看看,远处的街道上,已经停了十余辆运兵卡车,隐约可见车厢上架着的机关枪。
    沈胖子和马启祥身后的帮会众人不禁脸色一变。
    沈胖子两人倒是沒有什么反应,互相看看,笑着点点头,“看來今天是沒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了,沒问題,我们一定配合。”
    沈胖子和马启祥伸出双手,任凭庄崇先的手下帮两人带上了手铐,宗飞心下有些不忍,转身走开上了汽车。
    庄崇先倒是有些意外,他沒想到这次的抓捕行动居然如此的顺利,看來预先转准备好的警备司令部的一个连的兵力是用不上了。
    几个人将沈胖子和马启祥押上了汽车,此时顺着酒店又疾驰而來两辆汽车,车子停好,沈最带着几名军统的人员下了车,径直走向庄崇先,庄崇先一愣,赶忙敬了个礼,“沈处长,您怎么來了。”
    沈最呵呵一笑,“庄站长辛苦了,既然案子是咱们两家联办,总不能让您一个人跑腿不是,看來效率的确挺高,人都已经抓到了是吗。”
    庄崇先点点头。
    “既然如此。”沈最看起來很满意,“那就劳烦庄站长将人犯带回去审问吧,我们接到命令,马启祥和姓沈的,不过是英雄夜总会和温泉酒店的两个股东而已,他们犯的事情沒必要牵扯到更多的人,因此上峰的命令是由我们搜查经营场所,搜查完毕便可以照常营业,这一点,中统方面有什么意见吗。”
    庄崇先很清楚这些产业的背后都是什么人,这些人自己一时还得罪不起,尤其是唐生明,虽然被明升暗降剥夺了兵权,但他和他的兄长唐生智在国府中影响力还是不可小觑,像这样的人,军统和警备司令部都不想招惹,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因此,庄崇先完全同意沈最的建议。
    “那就好。”沈最笑着对庄崇先敬了个军礼,将身后的一名留着八字胡须的军官介绍给他,“这位是我们军统司法处的副处长白起,刚刚从军事处国际科调过來,办案经验丰富,这次特地奉命前來配合我处理物资统制一案,就让他跟着庄站长回去一起审问人犯吧,毕竟是联合办案嘛。”
    白起微微一笑,漂亮的胡须不自觉的翘了起來,“庄站长,还请多多指教啊。”
    庄崇先心头略有些不快,但这次终归來说还是军统于中统联合办案,双方对彼此都不放心,彼此派人监督也是应有之意,庄崇先只得点头答应下來。
    庄崇先安排几名手下“配合”军统搜查温泉酒店和英雄夜总会,之后便和白起匆匆离开,沈最则让手下搬了把椅子,径直坐在了酒店的门口,享受着冬日里难得的阳光。
    庄崇先的手下和军统的人马冲进了酒店,开始查找需要的文件和资料以及实物证据,大门口,警备司令部的人马已经撤退,门前一时安静了许多。
    说也沒有注意到,一个穿着侍者衣服的中年人慢慢凑到了沈最的身边。
    沈最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不是惬意的抿上一口,虽然明显意识到身后來了一个陌生的人,但还是头也沒抬,“东西准备好了吗。”
    中年人帮沈最又加了一些咖啡,“都在经理室,中统的人会发现的。”
    “南京那里安排好了吗。”沈最又问道。
    “都安排好了,马启文和周佛海他们都愿意合作,这对他们也有好处。”
    沈最满意的点点头,一口喝干咖啡,随手将杯子递给身后的中年人,大有深意的看看他,“尚学长,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啊,一路珍重。”
    尚振声微微一笑,“你我都是,保重。”
    ……
    庄崇先带着人一路风风火火的将马启祥和沈胖子押回到原先军情处的办公地点,这里已经换上了中统的招牌,门前的警戒也严格了许多,因为这段日子來已经抓了不少的人,因此门前聚集了很多探视和求情的各色人等,走在焦急的盼望着能和庄崇先这个伤害新贵见上一面。
    但庄崇先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手下们挥舞着手中的短棍就将门前扫了个干干净净。
    庄崇先拄着拐杖,连问都沒问身边的白气,直接向身边的手下命令,“将人犯立刻带到审讯室,马上开始审问,如果不招,立刻用刑,对这两个人,不必客气。”
    身后的宗飞脸色一变,“庄先生……。”
    庄崇先根本不听宗飞的求情,大手一挥,“这是上峰的命令,三天之内,这两件答案必须有一个结果,这是铲除汉奸国贼,沒什么情面可讲。”
    宗飞只得求助似的看向白起,自从刚刚第一眼看到白起,宗飞的心头便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他沒想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能够见到自己曾经的同袍和兄弟,两人在这个时候见面,宗飞的心头隐隐有一些愧疚存在,当年的军官俱乐部星散四方,林笑君、周朝坚等人已经为国捐躯,他沒想到白起竟然进入了军统,此时见面,除了意外,竟然沒有一丝一毫的惊喜。
    但白起就像是沒有看到他的眼神一般,只是微微一笑,“庄站长此言甚是,先审问,这两个人是林笑棠的左右手,内情是一定了解的,如果不招,动刑是必须的。”
    庄崇先对于白起的表态很是满意,原本他还担心因为林笑棠是军统的人,白起会有所偏袒,但现在看來,军统方面是要急着和林笑棠撇清关系啊,不过也难怪,听闻戴笠和林笑棠一直都不是很对付,双方的明争暗斗一直就沒消停过,念及于此,庄崇先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连忙安排人将白起让道审讯室隔壁的房间,和自己一起全程监控审讯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