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真见到了和灵眼相连的归墟。
    灵眼深处，果然和归墟相连，亿万吨海水倾泻而下，又在顾真眼前轰然破碎，轰鸣的巨响、庞然的水压，肉眼不可见的灵压，再加上灵眼中不停冲突的清浊二气——身在此处，顾真实在很难用言语描述此时的感受。
    归墟，这世界中的一极，他们此时面对的正是谁也没有见过的归墟深处，天道所谓的“生死极点”的地方。
    “生死极点就在这里，放在这里是最好的了，”天道说，“道胎进入归墟之后，就不会再受灵眼的影响，之后孕育出世，再度过合道之劫，在生死极点建立生死轮回，这个世界也就圆满了一半。”
    顾真比划了一个扔铁饼的姿势，正准备把怀里的生死道友往外扔，这时候听见关键词，忽然便再次想到了她方才的一系列推断。
    生死极点，轮回道胎，执掌这个世界生与死的权柄，道胎出世，便意味着这个世界的生死循环终于成熟——那么，清浊极点呢？执掌的又是哪一方面的权柄？出世后，圆满的又是这个世界哪一个层面的不足？
    “……是清浊循环吧？”顾真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天上琉璃海，和归墟一样，其实也是此方世界的一极……只不过是清与浊、混沌与灵气的极点。于是，应该在那里孕育诞生的道胎，本意就是为了圆满这个世界的清浊循环而生的。”
    第二次天地大劫，是整个世界的清浊二气大崩溃，灵眼主导的二气循环体系不堪重负，再加上修士多年来不断作死，于是到处出问题……主角邵凌后来想的办法，是联合所有人，建立一个天地大阵，来代替原本的灵眼……而在关键时刻，那个天地大阵真的能够成功，其实还是靠了主角他妈，也就是原作中的支逻摧纵身一跃，代替邵凌填了琉璃海眼，并以此为中心，调动了天地灵气，这才终于让天地大阵真正运转起来。
    顾真当年只负责设计剧情，不深究背后的逻辑，不过，当科科科大大的设计变成了真正的世界，现在想想，这背后还真的要有点逻辑不可。
    “所以，支逻摧就是为了圆满这个世界的清浊循环而诞生的，但她出世之后，这个世界的清浊循环也并没有立刻圆满，这说明她的境界不够，能力也不够，后来还死了一遍，留下一个洞天秘境……”
    这里肯定还有问题，就是不知道是支逻摧本身的特殊，还是这个世界为了实现这个特殊，而演化出来的逻辑了。
    “呃……妈，咱们先把生死道友安顿了行不行？”天道弱弱地问。
    刚才顾真说了那么多，天道完全没有做出任何正面回答，不过她摆了姿势又不扔，确实有点耽误事，也就是她现在脑子转得快，刚才那些想法也不过是花了一个瞬间的工夫，这才让她看起来不像个神经病。眼下天道既然开口了，于是顾真也没多想，终于一甩手，将怀里的轮回道胎扔了出去，正正好好、稳稳当当，落在了归墟深处。
    “轰！”
    巨大的水压之中，道胎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光芒。
    像是与之呼应，顾真面前，整个归墟都动了起来。
    “轰轰轰轰轰！”
    归墟暴动。
    归墟的水位疯长，就一个呼吸的工夫，灵眼整个都被淹了，顾真站在最前面，当头一面水墙，直接将她拍了个措手不及。
    还好她还是个鬼，要不然不就被拍死了吗！
    逆子！你肯定知道会这样！
    提都不提一句，你到底是何居心！
    ……
    同一时间，天华境界。
    华阳派，守虚殿。
    “大师兄，不好了！”华阳派一个普通的执事弟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来不及继续解释，就拉着青枫子往殿外跑，“玉皇顶，玉皇顶那里出事了！”
    青枫子心头一凛，当即反客为主，卷了这名报信的弟子，就往天华境界中心的那座玉山上飞去。
    ……
    顾真在归墟里沉浮。
    不，只有沉，没有浮。
    刚才归墟涨水，一个浪头拍下来，顾真当时就掉进了亿万吨海水底下，而且她现在还在不停下沉，但是其他人就正好和她相反，因为归墟之水从外头涌入灵眼的缘故，他们反而是被归墟海水冲了回去，按照顾真的猜测，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可能都直接回到了他们出发的原点，也就是烛九阴原本所在的地方。
    在灵眼里，金鹏他们虽然不能动用灵力，不过顾真还不算太担心——都进进出出灵眼几次了，归墟淹了灵眼是有点意外，不过他们也只需要从灵眼出去就行，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但是顾真就不一样了，归墟的海水特殊，她现在一路下沉，压根就找不到上浮的方法，而且，她现在就像是在某种脱离了空间规则的介质里移动，说实话，她都不太确定，在这个空间里，到底还存不存在“上下”这个概念。
    又随波逐流了一会，顾真忽然感觉，身边的规则再一次变了。
    她好像已经脱离了灵眼的范围，但也并没有来到外界。
    “上下”这个概念，在这里越发没有意义了。
    “逆子！解释一下！”顾真在脑内呼叫故意不说话的天道。
    天道：……
    顾真也不生气，既来之则安之，轮回道胎归位，归墟立刻就发生异变，看来轮回道胎的出世，牵连的动静并不小，说不定，轮回道胎出世的最后这三四十年，还要经历一系列潜移默化的变化，最后才能顺利建立这个世界的生死轮回。
    像是呼应她的这个想法，顾真面前，一个黑色转轮的虚影显现，虚影一闪而过，一个黑衣道袍，头顶道髻，五官和烛九阴有几分相似的小孩对顾真拱手行礼，他并不开口，但一段消息已经出现在顾真的脑海里。
    简而言之，顾真猜的不错，轮回道胎即将出世，但在最后这一段时间里，他其实就已经要开始接手这个世界的生死循环，这也是他真正出世的条件之一。而归墟这个地方，整个都是生死轮回中的一极，而如果他最终能够圆满出世，现在还暴露在外的归墟，也就会彻底从极北之北消失，和他一样，不再在世间现身。
    顺便，轮回道胎还是比天道这个逆子老实，他还证实了顾真先前的猜测，因为他一直喊顾真叫清浊道友来着。
    ——这一听就是和天道那个“生死道友”对应的称呼，所以轮回道胎是管生死轮回的，所以不叫轮回道友，反而叫生死道友；而顾真这个鬼，占了支逻摧的位置，是管清浊循环的，所以就叫清浊道友。
    唉，看来这个坑是越填越大了……
    这些事情先不管，顾真听完生死小朋友的说法，就明白归墟这个地方，其实是世界没发育完全的时候，留下来的一个没长好的开口，等到世界真正完满之后，这个开口反而不会暴露在外，而是彻底隐藏起来。
    联想到她之前的推测，顾真立刻就明白，既然归墟是如此，那么天上的琉璃海、琉璃海眼，甚至是……整个灵眼体系，都和归墟的性质差不多。
    她这个“清浊道友”，迟早也要和如今的生死小朋友一样，回到琉璃海里去，把整个天地的清浊循环体系建立起来，然后再藏身幕后，不再在世间留下灵眼体系这么容易被修士们搞事的破绽。
    这样一来，她也就理解了，原作中支逻摧必须回到琉璃海眼的设计。
    “啧啧，”顾真伸手在生死道友的头顶摸了摸，他现在是个挺可爱的小孩模样，一直板着脸，反而有种强装大人的萌感，算是比他吞掉的烛九阴可爱多了，“我明白了，但你们把我卷进来是怎么回事？灵眼的事还没完呢，我要怎么回去啊？”
    刚说到这里，生死小朋友还没有回答，顾真自己就是一愣。
    “呃……我忽然想到，你们搞这么一出，是不是说……生死出世的时候，我这个‘清浊’，也就必须开工了？”顾真嘴角一抽一抽的，她倒不是不想干活，只是修□□的时间观念很特别，如果两个循环必须在同一时期建立的话，那么她岂不是要和眼前的生死小朋友一样，要在一个地方宅个三四十年，然后才能重见天日？！
    逆子！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至少警告我一声行不行！！
    天道接着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顾真现在知道了，从生死要提前出世开始，这逆子就已经知道，她这个亲妈也跑不了，根本不用等到天地大劫，还有什么建立天地大阵的，必须马上关禁闭了！
    天道还是沉默。
    怎么说，关是必须要关的，不管祂什么时候说，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既然如此，那还是不说了，天道这时候也已经有了点凡人的智慧，早死不如晚死，只要祂脸皮够厚，就不怕祂妈骂死祂！
    妥妥的！
    顾真：……
    天道沉默的意思，顾真感觉自己也是懂了，逆子装死，她也没办法真的打天道的屁股，她想了想，只好叹了口气说：“好吧，那我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我这一路下沉，会一直飘到什么地方去？”
    “妈你现在是在归墟底下归墟一会就要从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流到天上去然后正好经过天上的琉璃海到站了我就提醒你下车！”
    逆子！你这根本是早有预谋！
    要不是打不着，顾真现在就要进行一些喜闻乐见的打孩子活动。
    又顺水飘了一会，顾真发现自己真是没办法逆流而上，离开庞大的归墟。
    而且，她也能感受到，有种越来越强的感觉，在召唤她往某个方向前进。
    “……唉，好吧，”顾真叹了口气，“这样，你替我给徐总他们带个话吧，”顾真想了想，又想起一个问题，“对了，”她问天道，“还有天地大劫的问题……”
    ……
    灵眼之外，九幽城中。
    金鹏和徐远他们，一个个从灵眼中出来，重新出现在九幽城中之后，他们商量了一会，暂时没管顾真，而是先往九幽城外走去。
    离开了地底之后，他们躲开罡风，徐远还拿着顾真给他的万法不侵天罗宝伞，此时正好护住他和灭明真人，金鹏也缩小身形，压制境界，当了一把坐骑。
    当着当着就习惯了。
    离开极北之北这片大陆，他们径直飞到了归墟上方。
    和进来前不一样，这里如今已经被一片水雾笼罩。
    “不是简单的水雾，这里已经和主世界不是同一重空间了，看来是道胎即将出世的影响。”金鹏说，“我看见那老骗子掉进了海底，灵眼里的归墟，最终也要回到这里来，从外头进去的想法，看来是实现不了了。”
    徐远眉头紧皱，但他层次太低，如果金鹏都说没办法，他就更没有办法。
    “担心那老骗子干嘛？”金鹏对顾真有特殊的信心，“我看我们根本就不用管她，她要是能在归墟里淹死，那我们谁进去都是白搭，再说她本来就是一条鬼了吔！还有，要把道胎扔进归墟什么的，一开始就是她自己说的，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谁能说她没料到现在这些变化？她根本是故意要进归墟的，就是不提前说一声，看来是要甩掉我们单干了。”
    没人反驳，灭明真人和顾真根本不熟，徐远倒是知道顾真不会故意做这种事，但是，顾真确实比他对原作了解得更多，他虽然不知道她是被天道一步步坑进去的，但也以为她既然知道道胎和归墟的一些渊源，那可能确实是知道些什么。
    更何况，就算顾真掉进归墟是个意外，他也根本帮不上忙，去掉情绪化的东西，现在该做的，也就只有相信顾真，然后继续完成他们能完成的部分了。
    正想到这里，徐远忽然从许久没有动静的穿越系统的客服小妹那里收到一条信息，他的脸色便顿时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