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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对于游彦来说, 什么身份地位, 出身家世, 从来都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中,或许也因为,他活到今日, 所有的底气甚至是自负,都来自于自己。游礼的顾虑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他要确认的是游礼与那位孙小姐是不是两情相悦, 更要确认的是,在自己眼里还十分稚嫩的游礼, 是不是足够有担当到可以娶妻生子,从此与另一个人厮守终生, 组成一个新的家庭,甚至成为人父。
    毕竟在游彦心中, 游礼与一般家庭的富贵公子还不完全一样。旁人家教养子女的事情都是父母双亲的责任。而游礼的亲爹父亲游俊体弱多病,母亲的全部精力都在照顾夫君之上,游礼却是自幼在祖父母身边长大, 偏偏其祖父游湛素来不遵常理, 教养之责落到叔父游彦身上,其实依着游彦的脾气秉性,对游礼的生活习性,兴趣爱好虽然有诸多影响,却鲜少会对他有说教, 更主张他凡事随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游礼长到今日也算得上是极尽骄纵,除了先前被乐昌公主退婚,他几乎没受过什么挫折。作为游府现今唯一的孙辈,在大多数人的眼中,游礼都还只是一个孩子。而现在,这个孩子也要娶妻生子,在旁人眼里,或许这算不上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但对游彦来说,如若游礼还只是一个人,是游府的小公子,他可以由着他任性肆意,反正自己会对他几近包容,但若是要娶妻生子,那完全是另一种意义。
    游彦此生虽然不会娶妻生子,走上了常人眼里算得上是违背天理纲常的道路,但或许是受了游府家风的影响,在他眼里,娶妻生子是一件需要格外严谨认真的事情。依着南魏现今的惯例,娶妻成亲严格遵循六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世背景相近,生辰八字相合,便可娶进府中。
    这在游彦眼里,更像是一种赌博。大多数人在送入洞房之前,都不曾与那个要自己携手与共的人谋过面,对方是丑是美,是好是坏,都只能在日后的生活之中慢慢了解。当然,对于很多家世良好的人家来说,即使对自己的妻子并不满意,他们还有余地,可以纳妾,甚至还可以休妻再娶。
    但是不管世上有多少人都如此,游彦都不希望游礼成为他们之中的一个,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游礼到了年纪,哪怕游老夫人不断地施压,游彦依旧未想过随意为游礼选一桩婚事。
    既然他在婚事之上给了游礼如此程度的自由与尊重,那么同样的,他也希望游礼能够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毕竟从此以后,他将走上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他的生活里不再是自己与父母家人,不再只是自己的兴趣爱好,还有另一人,另一个家庭,他会受到来自另一人的爱,也因此,而承受更多的责任。
    所以游彦让游礼去面对游老夫人这个最大的变数,等到他能说服游老夫人,能够为自己想要的婚事而鼓起勇气并且付出努力,那么其他的事情,也就算不上什么。
    游彦倒也可以抽空去见见那个孙将军,以游府家主的身份,与未来的亲家为游礼商议一下婚事。
    游彦身为上将军,总理全国军务,与孙昭有过接触,但因为宁远将军其实是一个武散官的封号,并没有实职,所以并没有实际上的交流,游彦对这个孙昭了解的并不算多,但印象里,此人还算是正直本分,并没有听说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在朝中任职也有十数年,一直还算的上是低调,先前李埠一案牵扯了大半个朝堂,他却没有一点的关联,看起来倒也算是可靠。
    不过凡事也未必。游彦从游礼的话中依稀听出了这位孙小姐因为出身在府中的地位应该并不算高,其兄长更像是急于将她嫁给游礼,当成结交游家的筹码。那个孙桐是孙府的嫡长子,他如此的态度想来与自幼生长的环境,还有其父摆脱不了关联。
    不过他们府中的这些东西,游彦倒是并不怎么在意,甚至觉得因此自己与这个孙昭商议婚事之时会省却不少的麻烦。
    毕竟以孙昭跟整个孙府的角度来看,能够将一个庶女嫁入游府,成为长房长孙的孙媳,怎么看都是稳赔不赚的事情。
    游彦从来都不怕吃亏,他更怕的是有愧于人还有有求于人。
    朝堂局势波谲云诡,瞬息万变,谁也不敢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没有谁敢保证能够永久的兴盛,身份地位低微之人也未必不会有一飞冲天之日。因此久经官场之人,便会变得愈发的谨慎,尤其是经过了李埠一案,谁也没有料想到曾经受人敬仰的三朝老臣,居然也会崩塌,反倒是他们先前一直以为会最先被蔺策下手的游府,不仅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甚至经过西南这个契机,游彦的亲信陶姜被派往了西南,游彦自己又重新回到军中掌握军权,而他的内侄,游府的孙辈也入了朝堂,游府好像又重新找回了圣上的恩宠,并且一时半会不会消散。
    这让许多人对游彦的看法又忍不住改观,能如此游刃有余地在朝堂局势之中游走,说明此人城府之深难以测量。一时之间,原本对游府并不怎么看好,甚至恨不得避之不及的朝臣,也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想要与游府结交。
    游老夫人之所以能为游礼的婚事找到那么多的人选,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源于此。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最后游府居然选了一个武散官府上庶出的小姐。
    届时这个消息传出去,又不知会有多少人揣测游彦的用意和朝中接下来的走向。
    但游彦对于他们的看法从来都不在意,游礼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最大的顾虑已经消除,接下来的走向,按他的预料应该并没有什么难度。只要游礼敢开口,游老夫人那里,只要他能够娶一个人回来,为游府延绵子嗣,按照常人的方式生活,她也就不会再在意那么多。
    所以游彦也就不再担心游礼的婚事,他只在府里呆了半日,与游俊父子聊了聊,便又回了宫中。
    早些年的时候,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进宫,但是因为蔺策的缘故,时不时地就要来一次,每每他看着那巍峨的宫殿,看着来往匆忙,小心翼翼的内侍,都会觉得有那么一点的压抑。而现今,在宫中住的日子愈发的久了,他便逐渐的习惯,每次回府都会捣腾一样自己的东西一起带回长乐宫,长乐宫对他来说越来越像是一个家,而游府,反而像是一个落脚的去处。
    游彦生性洒脱喜欢自由,先前他不喜这皇城,是觉得这城中的所有人都被拘在这里,嬉笑怒骂都由不得自己,即使是一国之君的蔺策都有他的无可奈何。可是纵使如此,蔺策却几近可能地给了他所有能给的自在与肆意。
    御花园里的花花草草都按照他的喜好栽种,全然由着他去折腾,长乐宫里的内侍都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不去打扰他的安宁,只要他想,他可以走遍这皇城之中的每一个角落而不被任何人干涉,他可以随意进出宫门,哪怕晨起的时候他还在长乐宫与蔺策一起进了早膳,中午的时候就出了宫门与林觉一起喝茶,只要他想,都可以实现。
    游彦突然就明白,即使在这皇城之中,只要他想,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束缚他,他可以过与以前一样的生活,更可以与自己的心上人朝夕相处,极尽缱绻。
    而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蔺策给他的。蔺策自己此生可以算得上是命途多舛,他不懂享乐,也没有那么多的爱好,所以,他把所有他成为这个皇帝之后能得到的好处,都一股脑地塞给了游彦,他承担了这个皇位带来的所有的责任与义务,却把这个皇位赋予的所有权利与富贵都分享给了游彦。
    虽然游彦并不在意那些东西,但让他心动的,是那人待他的一片真心。
    而他能够回以的,也只有同样的一片真心。
    春末夏初,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又倒了游彦嗜睡的时候,他回到长乐宫的时候刚过晌午,日头还挂在空中,烤的他逐渐升起了困意,等推开殿门之时,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为了游礼的婚事伤神了这几日,现在总算有了个了结,让他心情已经大好,本想拉着蔺策腻歪一番,谁知绕进内殿就看到蔺策正歪在软塌上小憩,高庸站在他身旁轻手轻脚地为他打着扇,见游彦进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伸手指了指外面的太阳,意思是天气太热,让蔺策难得见了乏。
    游彦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从他手中接过扇子,高庸立刻会意,退了下去。
    游彦在软塌旁蹲了下来,歪着头看着蔺策的睡颜,他紧闭的双眼,微长的睫毛,犹豫着要不要凑过去占点便宜的时候,榻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下一刻,游彦就被人拉到软塌上,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头顶,蔺策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陪我睡会。”
    第75章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 起初的时候游彦觉得自己还可以忍耐, 到了后来, 每日爬起来早朝对他来说又成了一件格外痛苦的事情。
    其实游彦自从少年时便格外的嗜睡,多年下来,蔺策心中自然有数。只不过先前的那些年, 二人像现在这般朝夕相处,每日都能同床共枕的时候并不多,蔺策并没有过像现在这般直观的感受。
    入了夏, 天便慢慢地变长, 天亮的时辰也越来越早,这对游彦来说, 也就意味着起床的时间也要跟着变早,起初的时候, 游彦还能在蔺策起床的时候跟着醒来,到后来, 就需要蔺策在梳洗的间隙变着法子地唤他起床。
    当然,即使是当今圣上亲自出手,也未必总能成功。
    游彦自己偶尔也会怀疑, 若说辛苦, 蔺策肯定远远超过他,对比蔺策要处理的朝政,他所经手的那些军务根本算不上什么,尤其近段时间,每每他扛不住先入睡的时候, 蔺策都还在处理事务,但等到了第二日清晨,蔺策总是神清气爽,游彦却连掀开眼皮都成了个难题。
    今日亦是没有什么例外。
    蔺策起来的时候,游彦稍微有所感知,他侧过身迷迷糊糊地抱住了蔺策的手臂,眼皮动了动,还没等睁开,便又昏睡了过去。蔺策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轻手轻脚地抽出手臂,下了床榻。
    高庸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他伺候着蔺策梳洗完毕,在他又走到床榻边的时候,立刻递了一块沾湿的布巾过去。
    蔺策伸手捏了捏游彦的脸,轻声道:“子卿,该起了。”
    “嗯,”游彦在半梦半醒之间应了一声,整个人却没有任何要起来的意图。这种反应在蔺策的预料之中,他顺手揽住了游彦的腰,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肩头,而后用湿布巾替他擦了擦脸,看着怀里逐渐转醒的人,缓声道,“醒了吗?”
    游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力地晃了晃头,之后长长地打了个呵欠,用仍旧饱含着睡意的声音回道:“醒了。”
    蔺策看着他明显困倦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既然起不来,继续睡就是了,反正现在每日早朝上不过是那几件事,与军务相关的也并没有多少。”
    游彦歪着头看了看他,笑意浮现在脸上:“但是若不去早朝,我就要有一两个时辰见不到你了,尤其是,穿着朝服的你,平日里可没什么机会见到。”
    蔺策伸手推了推他的头,让他坐直了身体:“如果你想看的话,那以后我每日下了朝回来也穿着它坐那儿批奏折,这样只要你待在长乐宫,就随时能看见,如何?”
    “天气这么热,我怎么舍得?”游彦又打了个呵欠,终于逐渐清醒了过来。
    “好啦,”蔺策无奈,“再不快点今日早朝你又要迟到了。”
    这种事的确有过,有一日游彦怎么也醒不过来,等到早朝的时候,晚了将近一刻钟。若是换了其他人在早朝的时候迟到定会被治个大不敬之罪,但游彦那日的却并没引起什么风波,因为当今圣上那一日似乎也被什么事所耽搁,比他还晚了一会才到武英殿,朝臣们的关注点都在揣测一向勤勉的圣上为何会晚到。
    因为时日久了的缘故,长乐宫的人在照顾游彦一事上已经有了心得,尽管游彦起的较晚,但还是能用最快地速度替他梳洗完毕,让他不至于披头散发地去早朝,再落下一个大不敬的罪过。
    如蔺策所言,这几日早朝之上确实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殿试已在前几日结束,数十位考生出现在武英殿,接受当今圣上亲自诏问。其实蔺策并没有说多少话,只是提出引题,由着这些书生畅所欲言,最终从中挑选出数位表现优异者,当朝赐官,其他人之后也各有安排,纵使未能在朝中任职,也都留在了都城的各府衙中,以便后用。
    朝堂局势虽不能因为一次殿试就被颠覆,但其变化已经开始逐渐的显现。不知是那一日的殿试给了众朝臣启发,又或者是因为有新的人选充入朝中,百官在早朝之上议事之时,愈发敢于畅所欲言,蔺策广开言路的想法也算初步得以实现。
    这一日的早朝上也没什么太要紧的事,众朝臣随意议论了一番,游彦竖着耳朵听了听,并没有什么参与的意愿,勉强克制了自己的困意,坚持到散朝。
    若是往日散了朝,游彦肯定会立即赶回长乐宫,毕竟现在已经入了暑,天气热的厉害,每每出门,炙热的太阳烤在头顶,都让游彦恨不得立刻回到长乐宫,让人送几块冰来降温。但这日他却有不得不出门的理由——为了游礼的婚事。
    如他所料,游礼肯踏踏实实的娶妻,又是主动开口,游老夫人没有任何的意见,也并没有像游礼担心的那样在意对方的出身。如此来说,游府对于游礼的婚事也算达成了共识,依着游礼的意思,那位孙小姐对他也颇有情愫,便派人去给孙府送了请柬,约在林觉的茶楼,与孙小姐的父兄商议一下二人的婚事。
    天气依旧热的很,在游彦印象里,自打入了夏,就仿佛没下过雨,尽管是坐着马车出的皇城,但一路到了茶楼,游彦还是被热出了满头的汗,他在茶楼门前下车,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街上来往的行人、摊贩,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曾经以为若是能离开皇城,离开这些纷扰,与蔺策一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想必是要比现在惬意自在的,尤其是蔺策,卸下压在他肩头的重担,肯定会比现在过得轻松,但那也不过是站在旁人的角度而已。
    对他来说,这么热的天气出门就已是格外的辛苦,像普通百姓,尤其是田间辛苦劳作的农夫那样生活,对他来说根本不可能实现。到时候所有生存的重任都落在蔺策身上,他说不定比现在还会辛苦。
    世人皆有各自的难处,看起旁人来总觉得人家活的容易,若是真的换一种生活,却又是有别样的艰辛,为人还是切莫太想当然的好。
    游彦抬手抹去自己前额的汗滴,大步进了茶楼。
    茶楼的小二与他已经格外的熟识,见他进来,立刻迎了上来:“游公子,您的两位贵客已经到了,正在楼上雅间,我们掌柜吩咐人送了上好的茶上去。”
    游彦弯唇:“替我多谢你们掌柜。”他抬手理了一下衣摆,“劳烦前面引路。”
    因为有旁人在,今日游彦并没占用林觉自留的那个雅间,而是找了离正厅比较近的位置,若是敞开门刚好能看见厅内正在弹唱小曲的姑娘。游彦进入雅间的时候,孙昭父子正坐桌前,一个埋头饮茶,一个专注地看着楼下弹曲的姑娘。
    游彦微微弯唇,朝着那青年看了一眼,而后转向另一人,拱手:“孙将军,有劳久等。”
    孙昭慌忙起身,回礼道:“游将军客气了,我们也刚刚才到,”说罢,扭头看了一下身旁的青年,“这是犬子,单名桐字。桐儿,还不向游将军施礼?”
    孙桐已然回神,立刻微躬身施礼:“游将军。”
    “二位不必客气,同朝为臣,又何来这么多礼数,”游彦说着话,给三人的杯子又都添了茶,“尤其殊文与孙小姐若是结了亲,游府与孙府便成了亲家,那亲家之间,自然也不必如此客套。”
    孙昭父子先前在朝中与游彦的交集都不怎么多,游彦平日里从来不结交朝臣,多少让人觉得难以接触,加上从家世和官职来说,孙府与游家这门亲事多少都算的上高攀,所以他们父子心中多少缺了点底气,此刻看着游彦也并不像想的那么难以沟通,反而颇有点温文有礼的样子,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孙桐在父亲的示意下开口:“能与游府结亲,是我们家的福气,尤其是小公子才学过人,年纪轻轻就在大理寺任职,小妹能够嫁给小公子,实在是高攀了。”
    游彦喝了口茶:“我听闻平日里你与殊文的关系也算不错,令妹与他的这桩婚事能够实现,也少不了孙公子在其中帮忙促成,既然孙公子有此心思,想必是觉得二人足够般配,现在又何必妄自菲薄?”说着,他朝着孙昭看了一眼,“按说这亲子的婚姻大事,本该由我兄嫂出面,但我们府里的情况二位想必也有所耳闻,我长兄身体并不算好,所以只能由我这个叔父出面。我知道二位心中有所顾虑,但我今日来,是为了内侄的婚事而来,只想知道贵府对婚事的想法,孙小姐又是否愿意?”
    孙桐立即道:“婚事之上便依着游府就是了,我们府里并无意愿。至于嫁给小公子,小妹她自然是愿意的。”
    “这样?”游彦笑了起来,“只是不知道孙小姐的意愿是她亲口所说,还是孙公子自己揣测的。”
    第76章
    孙桐显然没有料到游彦居然会如此问, 愣了愣神, 才勉强露出笑:“游将军说笑了, 小妹她自然是自己愿意嫁入游府,我们为人父兄的,怎么可能连问都不问她的意愿就将她的婚姻大事定下来。”
    说罢他看了一眼身侧的孙昭, 似乎找到了一点底气,继续道:“不知小公子有没有跟您讲过,他当日到我府里作客, 机缘巧合与小妹见了一面, 小公子对小妹虽然算不上一见倾心,但也差不了太懂, 至于小妹她久在闺阁,蓦地见到小公子这般的清俊公子, 又怎么可能控制的了自己一番情愫?我与小公子也算是有交情,见他与小妹如此, 也自然乐得,便从中替他们传了几封信,一来二去, 才促成了他们。”
    游彦微微挑眉, 嘴角向上扬了扬:“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说着话,他喝了口差,朝着孙昭的方向看了眼,带着笑意道, “孙将军也别介意,毕竟将来孙小姐嫁到游府,从此以后就是他与殊文两个人一起生活,我提前确认一下他们二人是不是两情相悦总好过不小心促成了一对怨侣还不自知,将来反被小辈埋怨,你说是吧?”
    孙昭应了一声,朝着他点了点头:“游将军也是为了小辈着想,我为人父的又怎能不理解。不过您尽管放心,我府里其实人丁并不兴旺,到了桐儿他们这一代也只有他们兄妹二人,对玉瑶这个唯一的女儿的婚事,我又怎么会轻视。”
    “那就好,我只是想着等孙小姐嫁入游府,就也不是外人了,不希望她为了这婚事受了委屈,将来被殊文知道了……”游彦说着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到时候再后知后觉地心疼起来,岂不是更麻烦。”说着话,他又喝了口茶,“我想说的也都说了,既然没有什么问题,接下来我们就好生地商议一下婚事,将我能做的了主的事情先定下来,其他的我就不过问了,到时就要交给我娘亲,跟尊夫人操劳了。”
    游彦今日更像是游家的一个代表,与孙府碰个面,说是商议一下游礼的婚事,但一桩婚事尤其是游礼这个长房长孙的,又哪能那么简单。刚刚的那些话算起来更是要给孙府适当的敲打,不管先前如何,那位孙小姐现在也算是有一半就要跨到了游府,游彦自然要让她在孙府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更舒心一点。
    他说了自己想说的话,与孙昭父子初步定下了后续的日程,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他能操心的了的。
    送走了孙昭父子,游彦这一日出宫的事宜也算全部完成,其实他素来不喜这种人情往来,不管是出于什么关系什么目的,也不管自己在说话间占据的是什么位置,都格外耗费心神,让人心生倦意。
    总算清闲下来,游彦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椅上,微闭着眼,侧耳听着外面的小曲。
    “不愧是游兄,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如此惬意。”
    游彦掀开眼皮,看着噙着笑意斜倚在门口的林觉:“要是林兄舍得把真正的上品拿出来招待我,我倒是还能更惬意一点。”
    “游兄近来可是越来越挑剔了,”林觉走到桌前,打开了桌上的茶壶,凑近闻了闻,“这茶叶就算我爹到这儿来,掌柜也未必舍得拿出来给他老人家,结果还入不了你游公子的眼。”
    林觉说着话,在游彦对面坐了下来:“看来游兄对这两个亲家很是重视啊。”
    游彦抬眼看他:“若是真的重视,刚刚喝第一口茶的时候,我就叫你过来给我换茶了。”游彦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茶盏,“勉强喝了这大半壶,林兄还不给我换一壶?”
    林觉吩咐人进来收拾了桌上的狼藉,换了新茶进来,待房门关上,才懒洋洋地开口:“游府与孙府结亲的是现在可是人尽皆知,尤其刚刚那位孙公子,现在出去跟人说话腰板儿都比以前挺直了几分。”林觉说着话,朝着门外指了指,“就我这茶楼中的茶客,十个也有九个要知道他妹妹要嫁给游府的小公子了。”
    游彦嘴角向上扬了扬:“这倒是那孙公子的行事风格。”他细细地品着茶,慢吞吞地道“别看他口口声声兄妹情深的样子,但是他在府里,什么时候把自己那位出身卑微的庶母妹妹放在眼里过?”
    “既然这样,游兄又怎么愿意让自己的宝贝侄子沾上这么一桩亲事?”
    “还不是殊文愿意?”游彦道,“况且我也让人去打听过,那个孙小姐虽然看起来出身低微,但实际上却是个秀外慧中,才貌双全的,比这城中许多的千金小姐也丝毫不让。”游彦说着,摇了摇头,“说起来,这孙小姐也算是个苦命人。当年孙昭在烟花之地认识了她的娘亲,一时动心,许下终身,但这孙昭府里本就有发妻,况且发妻家世出身上乘,孙昭能有今日也没少借了岳家的势头。他在发妻面前本就自觉低上一头,想要娶妾已是难上加难,更别提这妾室是出身烟花之地。”
    游彦又饮了口茶,继续道:“那孙夫人自觉让这样的女子进到自己府里,是对自己的羞辱,便搬出娘家做依仗,死活不从。孙昭拿岳家没办法,对那孙小姐的亲娘浓情蜜意大概也已过了,便生了退意,却没曾想到,那位偏偏怀了身孕。孙昭子嗣单薄,膝下只有那位孙公子一个,其母便出面安抚了儿媳做了调停,将外面那位另置了偏院安顿下来。”
    “后来呢?”
    “后来?”游彦轻笑,“能有什么后来,无非是那位孙小姐不管怎么说都是孙府的血脉,所以出生之后便被接进了主宅,由孙夫人亲自教养,至于自己的亲娘,十余年再不得见上一面。”
    依着林觉的出身,听惯了这种富贵之家各种各样上不得台面见不得人的奇怪事情,此刻还是忍不住替那孙小姐叹了口气:“那这孙小姐这些年来,大概是吃了不少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