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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贺西漳的经纪人范缪正和许天衍聊得愉快,范缪虽然跟了贺西漳多年,但也不是凡事都知道,她并不知道贺西漳当年为了保住周闻谨用了极端方式逼曾家帮他,并且承诺了放弃自己的财产继承权和认祖归宗的权益,更不知道许天衍对贺西漳来说是一个多么阴暗的存在。她只以为贺西漳当年受了许天衍和周闻谨那件事的牵累,所以心里略有芥蒂。
    这就是件意外了。当初许天衍炮制周闻谨是同性恋滥交的丑闻,导致和周闻谨有几分相似的贺西漳也被一并拉下水,一些不明智的周闻谨粉丝又或者根本就是他的黑,试图将那些当街和男人亲热的照片中的主角往贺西漳身上扯,结果就是周闻谨同时得罪了贺西漳和许天衍两家粉,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来,贺西漳为了保住周闻谨,远走他乡,当时对外只说是寻求更好发展,却还是被人演绎成了对被黑了的愤怒无奈和对业界的失望,这笔账也就这么阴错阳差地算到了周闻谨头上,导致贺西漳的粉丝和范缪一直都对周闻谨有意见。
    此次沈长林来参加开机仪式,捎上了许天衍,在范缪看来便是个绝佳的化解误会的机会,因此快步过来,轻轻推了一下贺西漳说:“小贺,许老师来了,你不是总说要向许老师学习,做个台前幕后都专业的人吗,这现成的老师都到你跟前了,还不快打个招呼?”
    这话里有五成恭维,还有五成却能听出来是范缪真心实意的佩服。许天衍当年被粉丝尊称一声许神,自然是有几把刷子的,一别经年,许天衍归来还是那个许天衍,只要他愿意,总能讨人喜欢。
    贺西漳尽力收敛起了自己的私人情绪,客套地打了个招呼:“许老师好,久仰大名了。”又对沈长林说,“沈哥,你带许老师来怎么也不提前给兄弟我打个招呼,你看我这什么都没准备,怠慢了。”
    “不妨事,我刚回国,跟老沈约了下午一起喝茶,听说你工作室今天开机仪式,是我央着他带我一起来凑个热闹。”许天衍天生一把男中音,说话的时候不疾不徐,配上那张温柔的笑脸,总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看周围一圈男男女女仰慕的眼神就知道此人有多么擅长个人形象经营,可惜在贺西漳眼里看来,那不过是食肉凶兽的外在伪装罢了。
    贺西漳说:“那就不好意思了。”
    许天衍玩味地看了贺西漳一眼说:“这几年国内文创扶持力度大,影视行业发展得也红红火火,贺老弟你选择此时回国是个明智选择。”
    贺西漳说:“许老师过奖了,我只是觉得在国外学了点东西可以带回来看看能不能有新的突破。”
    “东西合璧啊,”许天衍说,“我还在业内那会儿能跟你合作就好了。”
    贺西漳微微一皱眉,随后试探着道:“许老师是打算……”
    许天衍笑了笑:“年纪大了,拼不动喽,这行还是留给你们年轻人来做更好!”七年前许天衍三十五岁,如今也不过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但他要倚老卖老,又有谁敢反驳?
    贺西漳却是放了点心,他想着,也许许天衍就是正好回国,正好来了这里。都已经过去七年了,当年的周闻谨在许天衍眼里不过是只蝼蚁,他用权势的车轮狠狠碾过那个年轻人,用轻而易举或许都不足形容,不该记挂那么久。
    贺西漳才稍微放了点心就听许天衍说:“对了,怎么没见你的主创人员,我离开国内太久,恐怕好些人都已经不认识了。”
    贺西漳的一颗心又吊了起来,说:“张导应该在,歆姐今天没来,还在家里调整剧本,”他对着某个地方招招手,喊,“白谭!”不一会儿,白谭就走了过来,看到许天衍也不由惊讶道:“许先生!”也难怪,许天衍七年前如日中天,白谭能混到今天这个段位也是在圈子里泡了不少时日的,多少还是晓得他。
    许天衍伸手道:“是演《青山奇缘》的白谭吗,幸会幸会。”
    白谭受宠若惊,赶紧回握:“许神快别这么说,我担不起!”这是把自己放到了许天衍粉丝的位置上。
    许天衍说:“听说是双男主加一个大男配,还有一个呢?”
    贺西漳正要推脱,却听周闻谨的声音响了起来:“您好,我叫周闻谨,是左渐青的饰演者。”说着,就见周闻谨冲着他们走过来,停下步子,冲着许天衍点了个头。
    第85章 混乱
    “许家那个大叔?听说就是回来度假的吧。”
    “你确定?”
    曾德月在那头茫然地“嗯”了一声:“我听大哥是这么说的,二哥,你怎么想到问起他来了?你都好久没给我打电话啦。”
    贺西漳的神情微微放温柔了一些,说:“你也不是不知道,曾家没人喜欢我,跟我多联系对你没什么好处。”
    “谁说的!我就很喜欢你啊!”曾德月孩子气地嚷嚷道。
    贺西漳又跟他聊了一会儿,才终于找个时机挂断了电话。
    曾德月是那种典型的温室里的花朵,单纯、积极、开朗、向上,如果他不是曾家人,贺西漳或许会真的喜欢他,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不过贺西漳一直也没搞明白,为什么在曾家人普遍那么讨厌他的情况下,就连那个容昌河都把他当成敌人来看待,只有曾德月不死心地总想黏着他。
    放下话筒,贺西漳又思索了半晌。白天许天衍突然出现,还见了周闻谨,弄得贺西漳十分紧张,但预料中火并的场面并未出现,周闻谨很好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许天衍也好像已经不记得周闻谨这个人了,双方短暂寒暄了一番,许天衍又参观了一会儿剧组,没多久就跟着沈长林离开了。来去如风,仿佛只是一个意外。是意外吗?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一碗香喷喷的面筋面放到了贺西漳跟前,周闻谨自己也端了一碗,盘腿坐到贺西漳对面,吃了起来。
    《脑海寻凶》大部分取景地都在a市,所以家住a市的演员们收工后可以回家,今天周闻谨就跟着贺西漳回了他在a市的住所。倒不是两人腻歪到想做什么,毕竟明天还有戏要上,周闻谨也早就跟贺西漳约法三章,工作期间得公私分明,他这次来,纯粹是为了跟贺西漳商量明天要拍的那几场戏的。
    不来还好,一来真是吓一跳,贺西漳家里简直冷清得像个样板房。周闻谨翻了半天都没能从贺西漳家的冰箱里翻出什么吃的来,最后只好让夏英杰帮他去超市里跑了一趟腿。周闻谨发誓,夏英杰临走的时候看他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对“狗男男”的谴责。
    “明明什么也没做,这样是不是太亏了点儿啊。”周闻谨想着。他向来是那种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类型,所以自从发现自己弯了以后,一直在恶补知识。别说,周闻谨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些男男什么什么的视频啊资料啊,小姑娘们比他知道的都多。周闻谨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你们女孩子家家看男人跟男人那啥到底有啥意思咧?
    贺西漳忽而轻声道:“你还好吗?”
    周闻谨楞了一下:“什么?”
    贺西漳小心翼翼地说:“心情。”
    周闻谨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你说许天衍?”
    贺西漳似乎没料到这三个字会从周闻谨嘴里如此轻易地吐出来,并且没有夹带太多的感情色彩。
    “都七年了,能怎么样?”周闻谨吃了一口面,觉得不够辣,又倒了点辣椒面进去。
    贺西漳说:“他当初那么害你……”
    周闻谨说:“他害的人是伍希然,我只是顺带的。在这行里吃饭,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没证据没证人的,我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去跟他拼命吧。”快意恩仇只能在小说里实现而已,现实生活里这么做,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贺西漳黯然道:“怪我没本事。”
    周闻谨把碗一放:“胡说什么,怎么又跟你扯上关系了!”周闻谨已经发现了,贺西漳的童年成长经历对他的性格并不是没有影响的,他总是习惯于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就像现在,明明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贺西漳就一定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背,并且认为是自己不够强大,才会害得他周闻谨日子不好过。
    周闻谨说:“大西你看看我。”
    贺西漳:“???”
    周闻谨伸出手,一边一个把贺西漳的脸给捧在中间:“看看清楚,我是个三十三岁的大老爷们好吗,我不是你儿子也不是你女朋友,你别把我当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脆弱得要命的玻璃小人,我知道轻重,也知道事情并不总是能如人意,我扛得了。你也别老是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肩上扛心里放,有什么不开心的难解决的,也说出来让我帮你扛一点啊。”
    贺西漳说:“可是,可是你是我老婆呀!”
    周闻谨:“……”
    周闻谨放下手,决定不理贺西漳了,他说得一本正经的,结果贺西漳在那儿耍流氓!
    贺西漳可委屈:“那、那你不肯的话,我做你老婆行吗?我会努力学习做家务的。”
    周闻谨差点一口面都喷出来,赶紧拼命喝水,心里却柔软得一踏糊涂,只觉得贺大西这个人太太太招人疼了!周闻谨看着贺西漳那张英俊好看的脸蛋心想,贺西漳的妈啊爸啊曾家的人啊全是傻叉,这么棒的儿子孙子居然还不喜欢,以后贺大西就是我的了,我会宠他一辈子,哼!
    贺西漳还不知道周闻谨此时在心里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他只是看到周闻谨先是受了惊,吓得差点把面喷出来,然后就开始温柔的笑,然后又是得意洋洋的笑,那笑容灿烂得让贺西漳心里一片明朗,就连许天衍回国这件事仿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会没事的,贺西漳想,现在他已经有了一定的身份地位,他能保护周闻谨!这么想着,贺西漳撩起面,往嘴里大大塞了一口,跟着超没形象的全喷了出来:“辣!好辣好辣!”看来将来的日子里,他们还有很多值得磨合的地方。
    ***
    容昌河走进雅座,就看到许天衍坐在桌边自斟自饮,他将外套交给一旁侍立的服务生,走了过去。
    许天衍一回头,看到是他,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小容啊,你来啦,坐坐。”一面说着,往一个空酒杯里倒了一杯酒,递到容昌河跟前。
    容昌河微微皱了皱眉,很快松开:“表舅。”
    许天衍和曾家太太赵冰清是平辈,所以到了容昌河这一辈还得喊他一声“表舅”。
    许天衍已经喝了一会儿了,这会儿带了几分醉意道:“今儿上午我跟着老沈顺路去捧个场子,结果遇见你那便宜弟弟了,你猜怎么着,居然那姓周的小明星也在。七年前就是他保的这人吧,啧啧,倒是个重感情的。”
    容昌河见许天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腾出手来,给他把酒满上。
    许天衍说:“你们曾家人天生个顶个的凉薄,他这样的也算是独一份了!哦,骚瑞,”许天衍伸手拍拍容昌河,“你不是曾家人,不好意思了!”
    这话里侮辱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容昌河却并不见恼怒,只是淡淡道:“表舅,你喝多了。”
    “我?我没醉。”许天衍将杯子在桌子上重重一放,“就这么点酒还能把我灌醉喽?小容,你这可就是看不起表舅我了!”
    容昌河淡淡道:“身体为重。”
    许天衍伸出手,在容昌河面前搭了个取景框,颠来倒去地看:“这么说起来,小容你的相貌也委实不错,要不要表舅给你举荐举荐,也弄个明星当当?不说别的,就你这张小脸,到时候拜倒在你西裤腿底下的没个百八十万,至少也该有个好几万,你看你在曾家累死累活,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人家又不把你当自己人看,何苦呢!”
    容昌河任许天衍伸手在自己脸上轻浮地摸了一把,只是不动声色道:“曾家是我容昌河的恩人,容昌河这一辈子生是曾家人,死是曾家鬼。表舅不必为我操心。”
    “嘿嘿……”许天衍摇晃着酒杯笑了起来,“你这是真话还是假话呀?”
    容昌河道:“表舅,你真的醉了。”
    “醉了?是,我醉了。”许天衍这会儿倒承认得痛快,“我醉了,胡言乱语,你可别往心里去。”
    容昌河顿了一顿:“那是自然。”
    许天衍这会儿坐没坐相,西装脱了,领带松松垮垮挂着,衬衫扣子也解开了,容昌河却还是穿得一丝不苟,身上连丝褶子也不见。他从身旁的公文包里取出什么东西,放到了桌上,然后推到了许天衍面前。
    “嗯?这什么东西,今天你找我来不是来喝酒的吗?”许天衍的面前被摆上了一份a4纸装订的文件,不算太厚。他瞄了一眼,眼睛微微一眯,整个人看起来醉得更厉害了。“不看不看!”许天衍把那份文件推了回去,“你表舅我难得回来一趟,不谈公事。”
    “我有个朋友,在澳门赌场。”容昌河抿了口酒,淡淡地说,“听说表舅这几年在赌场里一掷千金,排场阔气。”
    许天衍的身体微微坐直了一些,看向容昌河,像是在分辨他话里的意思,随后笑了笑道:“哎呀,这人嘛,压力一大总得找点娱乐放松放松,我也就是赌那么一点儿。”
    “表舅这一点儿还真是挺大的一点儿。”容昌河将那份文件翻开,许天衍一看到里头的内容,顿时睁大了眼睛,跟着正襟危坐,完全没有了刚才酒醉的模样。
    “你怎么会有这份……”
    “这份抵押书?”容昌河将文件又翻过两页,“我有的东西可不止这些。”
    许天衍紧紧盯着面前的那份文件,随着容昌河翻过一页又一页,他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越来越紧张,到最后整个人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许天衍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一口气仰脖子干尽了,随后才像是第一次认识了容昌河一般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以前还真是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人,”许天衍说,“曾家这可是引狼入室了。”
    容昌河依然不急不恼,他将那份文件合上了,慢条斯理道:“表舅,我早已说过了,曾家是我容昌河的大恩人,我生,是曾家的人;死,自然也是曾家的鬼;这不容辩驳。”
    许天衍心里“咯噔”一声,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容昌河双手交叠:“不是什么大事,想请表舅你重操旧业而已。”
    第86章 拍摄过程
    连续一个月,网上都在讨论许天衍许神重出江湖的事情。
    “许神重临,凡夫俗子们跪下膜拜吧!”
    “今年到底是什么年啊,继贺影帝回国后竟然连许神也回国了,难道国内娱乐圈又要洗一次牌了?”
    “这是好事啊,早就该让那些光有脸没演技的流量小生比如y某某靠边站了!”
    “说谁呢这是,想当初你们许神贺影帝也是从流量小生过来的好吗!”
    “楼上少tm酸了,当年的流量小生得有颜有演技才能带来流量好吗,哪像现在,光靠一张脸就能混饭吃,偏偏那张脸还是假的,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
    不管网上闹腾成了什么样,主流言论还是偏向于期待许天衍的复出的。
    “听说许神在采访里说已经在着手拍摄一部悬疑片了,会不会跟我们撞档期啊?”
    “就算撞档期也没什么吧,他们拍他们的,我们拍我们的,你对我们有点信心好不好!”
    “那人家毕竟是许神嘛,不一样的,而且我们这进度……”
    周闻谨听剧组两个工作人员边聊边经过,话语里在讨论的正是许天衍放话已经在筹备拍摄一部悬疑警匪片的事。时间进入到十月,正是a市一年中气候最适宜的时候,满城银杏飘黄,然而《脑海寻凶》的进度却令人有些焦虑。一般这种网络剧拍摄进度都很快,由于集数少,一两个月就能完成一部,如果精雕细凿,那么三四个月已经是顶了天了,然而张裘不知道是不是不习惯国内的拍摄方式,还是过去没有执导过这个类型的片子,总之拍摄进度很缓慢,而且时有反复。
    这个剧组是新凑起来的,张裘虽有名气,毕竟在国外,而且属于小众领域,到了国内这个大市场,一时接不上地气也是合情合理的,问题在于,时间就是金钱。开工一天就是一天的钱,更不用说好些艺人甚至是工作人员的档期都是密密麻麻排好了的,周闻谨是手头没那么多通告,所以时间还算宽裕,但是看着贺西漳每天这么烧钱也心疼死了,偏偏张裘还总是慢慢悠悠的,心态可好,而贺西漳居然也由着他去。
    “闻谨哥,准备拍摄了。”夏英杰过来喊周闻谨过去,周闻谨发现这阵子夏英杰的状态似乎又好点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不时也会笑一个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就特别孩子气,像一个没长大的大男生,有那么点柔软的意思,不过周闻谨只要往深了一想夏英杰为何那么高兴,就有点方,特别是听邵诚八卦兮兮说最近张权老是迟到早退,时不时还在往腰上贴狗皮膏药,不知道是不是找了个小情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