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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我道:“裴炎,你先走吧!”
    裴炎面色陡然一寒,虽尚未答话,脚步却不曾挪动分毫。
    屋外的雨势越来越大,那场细雨早已成了倾盆大雨,雨水不遗余力的冲刷着院子,院门忽然“砰”得一声被人撞开,门外一群随从模样的人步伐一致整齐的冲了进来,裴炎带来的侍卫在那一瞬齐齐拔出了剑。那群人整齐的站在雨中,雨水冲刷着他们的面容,虽浑身湿透,却也不甘示弱的亮出了兵器,手中的剑在雨中闪着寒光。
    当中一名身份较高的中年男子走到了屋檐下,裴炎带来的侍卫的剑尖纷纷指向他,他却淡然自若的朝喜堂内弯腰鞠躬,道:“周晟见过公子,见过春婆婆。”
    他口中的“公子”,无疑说的是阿邵。
    春婆婆见了他,脸上并无欢喜,眸中甚至带着厌恶。较之她,阿邵则显得平静了许多。周晟见无人理会他,自顾自的问道:“公子可有何吩咐?”
    院外的那些随从闻言,纷纷握紧了剑柄,紧绷真神经,随时待命着,而裴家的侍卫也跟着变得肃杀,气氛顿时变得诡异,战局一触即发。
    阿邵的眼神顿时变得冰冷,犹似寒冰。他冷冷的看着周晟,薄唇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我与昭儿都愣了一愣。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有了这些人,他将不再受裴炎压制,但他却让周晟滚。
    周晟自然不会走,他不急不躁的退回了院子中。
    裴炎微微敛眉,勾起了嘴角,道:“看来,周家也不过尔尔。”
    “昭儿,烦请你替我扶春婆婆和满儿先离开这儿。”阿邵眸光锐利,将冰冷的视线移至裴炎身上,没由来的让裴炎嘴角的笑容淡了几分。
    昭儿也瞧出这情形不大对,便要来扶我与春婆婆,裴炎却道:“满儿哪儿也不会去的。”
    昭儿碰触我右臂的那只手微微一顿,犹豫了一小会儿,终坚定而又有力的扶助了我。我的脚步有些迟疑,不知自己是否真要同昭儿一道离开。
    裴炎与阿邵都望着我,两股视线都紧紧缠在我身上,压迫感十足。
    就在我终于下定决心要走之时,院子中忽又出现了两个人,他们撑着伞,伞边遮挡住了他们的脸,让人看不清他们的长相。
    待他们缓缓走到屋檐下,收了伞时,我终于看清了他们的容貌。
    这二人之中,其中一人我自是认得的,他是裴炎的父亲,裴毅。
    多日不见,他依旧如我在岩都时见到的那般沉稳威严,不见任何改变。裴炎恭恭敬敬的叫了声“爹”,裴毅淡淡点头,而后朝我弯腰鞠躬道:“老臣裴毅,见过郡主。”
    站在裴毅身侧那中年男子,与裴毅差不多年纪,仪表堂堂,不难看得出他年轻时与裴毅一样,是个样貌出众深得女儿心的美男子。我不知他是谁,正猜想着,忽听他说道:“周晟,让人把剑收了吧!”
    “是,老爷。”
    周晟一声令下,雨中的人纷纷收了剑,连带着裴炎的侍卫们也收了剑。
    我迅速看向阿邵,只见他浑身紧绷,死死的抿着唇,极力在隐忍着什么。而春婆婆见到那人时,老态的脸上充满了震惊,眸中的恨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我的脸色在瞬间刷白。
    他们的反应无一不在透露出这样一个信息:这中年男子,便是周绅。
    那个,与我有着深仇大恨的周绅。
    作者有话要说:╮(╯_╰)╭更新了有木有!
    jj这个弱受又抽了,改个字改了老久。。。
    ☆、【第二十七章】
    这本该是女子一生最重要亦最为喜庆的日子,可此时此刻,我的心头已然找不到任何一丝喜悦。
    若说早前裴炎刻意而为的闹场让我对他心生怨恨的话,那么,现在与我面对面站着、脸上丝毫不见愧疚的周绅无疑让我痛恨起自己。
    我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更痛恨自己的瞻前顾后。
    这个人,害死了我秦氏一族那么多的人,在我终于有机会与他面对面站着时,我竟耐他不得——
    若我不是弱女子,若我能不顾生死,一剑刺向他,那该有多好?
    我下意识倚向昭儿并强忍住喉咙间的腥甜,借着她的力量,才没让自己跌坐在地。虽是如此,我的视线却无法从周绅的身上移开,甚至连眼中的怨恨也无法再遮掩。
    此时能让我倚靠的人本该是阿邵,但此情此景之下,我无法再靠近他半分。
    周绅到来之后,从头到尾不曾说过一句话,也不曾多看阿邵一眼,我并非眼盲心盲之人,又怎会看不出他们之间的波涛汹涌?
    可,纵是这般又如何?不管我如何催眠自己,都无法在这一刻让自己忘记他们是父子这个事实。
    我极想肆无忌惮的依赖着阿邵,但我知道,我不能。
    雨中的周家随从早已进了喜堂,分立在周绅四周,雨水自他们的身上淌落在地,所站之处皆汇聚了一滩小水渍。
    周绅朝周晟使了个眼色,转身,撑着伞缓缓离开了喜堂。
    我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即使他已走远,我心头的恨意依旧散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后,周家的随从们迅速的朝我们涌来,将阿邵紧紧的围在了中间。周晟笑脸盈盈,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公子,我们今日是特地来恭迎您回府的!”
    阿邵的右手紧握成拳,手背之上青筋浮动,如今的他伤势已愈,若是奋力一搏,他们也奈何不了他。然而周晟却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哦,属下险些忘了,春婆婆也是要一同回府的。”
    这话中的意味过于明显,阿邵迅速朝春婆婆看去,只见两名随从不知何时靠近了春婆婆,一左一右的架住了她。
    昭儿的手紧紧的缠着我的手臂,低声问道:“满儿姐姐,怎么办?”
    春婆婆是阿邵的软肋,只要挟持了春婆婆,阿邵便不会做任何反抗。周绅此举意在让阿邵随他离开,若伤了春婆婆,他便没了筹码,故而他定是不会为难春婆婆的。我勉强站稳了步伐,低声应昭儿:“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阿邵紧握成拳的手渐渐松开,复又握上,来来回回反复了几次,终于松开,而后转身走向我。
    他的举动看在周晟的眼中无疑是在妥协,故而周晟并未急着催促他离开。阿邵在我一步之遥处站着,好一会儿后,微微苦笑,问道:“你可有话想与我说?”
    我沉默不作声。
    又能说什么呢?
    我们皆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也无法选择父母。
    阿邵静静看了我许久,低低叹了一声,道:“等我回来!”
    如此动听的一句话,在此时听来,让我心头莫名的酸涩,兴许有些想哭,却哭不出来。
    阿邵转身走向春婆婆,挽着她的手臂冷冷的朝周晟说道:“走吧!”
    见阿邵挽着春婆婆离开,周晟应了声“是”后,恭敬尽责的跟上前去,周府那些随从们见他们离开,纷纷秩序的跟在周晟的身后。
    窄小的喜堂在他们离开之后顿时变得空旷,我目送他们的身影没入雨中,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软软的靠向昭儿。
    昭儿满脸担忧的看着我,道:“满儿姐姐,我扶你下去歇息一会儿吧?”
    我摇头,只让她搀扶着我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不知何时落在地上的那块红盖头被人无意间一番踩踏后,艳丽的红色上染了污渍,早已脏透,喜堂上的红烛依旧燃着,烛泪一滴滴滑落在烛台上,生生透出一股凄凉。
    烛光映在身上这袭嫁衣之上,我只觉得它红艳刺眼。我的视线无意间落在裴炎身上,他见我正看着他,竟同我笑了一笑,那笑容尤为真诚可亲。
    毁了我的亲事,他自是开心的。
    裴毅也寻了张椅子坐下,道:“不知郡主可否让这位姑娘先离开?老臣有要事禀报。”
    他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只字不提为何我会出现在邕州这事儿。我想他心中应该明镜似的,那些问题他无须问出,便已有了答案。
    昭儿的双手瞬间握紧了我的手臂,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昭儿,你先回屋去歇会儿吧!”
    “可是……”昭儿有些迟疑。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保证道。
    她见我坚持,迟疑了一会儿,便出了喜堂,待到快要跨过门槛时,她又回头望了我一眼,见我颔首,才无奈的离开。
    昭儿前脚方走,裴家的那些侍卫后脚便跟着退出了堂内,末了裴毅看向裴炎,道:“炎儿,你也回避一下吧!”
    裴炎深深望了我一眼,便走了。
    门被不轻不重的阖上,厚实的门板将外头的一切都从我的视线中隔开,那一瞬间,我竟又想起了阿邵。
    “郡主可在听老臣说话?”裴毅不大不小的呼唤声将我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我这才看向他。
    裴毅坦然的看着我,竟不再做声。
    我不甚耐烦,明明是他有话要说,却又不做声,难不成是想要我求他开口吗?我也不隐藏自己的情绪,冷笑道:“裴伯父,你有话不妨明说,我并不擅长猜别人的心思。”
    裴毅也不恼,慢条斯理,神情自若的问道:“郡主难道不好奇,为何我会与周绅那老贼一同出现在你面前吗?”
    我浑身一震,原本混乱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明。
    前有裴炎一番闹场,后又因为周绅的到来而让我的恨意倾巢而出,才会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一点——
    为何他与周绅会并肩到来?
    自裴毅举兵起义后,便注定了他与周绅无法和平共处,他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是决计不可能凑到一块的。
    不单是他,顾、宋两家的人遇了周绅,也会是如此。
    今日若非我亲眼所见,我怕也不会相信裴毅会与周绅走到一起。我敛了多余的情绪,平静的说道:“满儿自是不知,还请裴伯父解惑。”
    “郡主当然不知。”裴毅轻笑,道:“此时郡主怕是在埋怨裴炎坏了你的好事吧?你可知如今这外头是何等形势?齐人举兵三十万,轻而易举就攻下了我们边境的两座城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裴毅的话在我的耳畔轰然炸开,让我的脑海一片空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们大秦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秦氏先祖奋血浴战所打下来的,这些土地上沾满了秦氏先祖和大秦千千万万将士的鲜血。
    昔年大秦国力强盛,四周邻国莫不向我们进贡,若非如今内乱肆虐,战乱让大秦渐渐落败,外人哪敢扰乱我朝边疆?而如今,齐人竟轻而易举的占去了两座城池。
    齐人尝到甜头,必会得寸进尺,更加肆意的侵犯大秦。此番若不能让齐人退兵,周遭的其他邻国定会落井下石,有样学样,乘机进犯大秦。经年遭受战乱,民不聊生的大秦自是无力抵御太多的外敌,待到那时,大秦怕是要亡矣。
    “若外敌不清,大秦气数便是尽了。”裴毅冷笑道:“齐国丞相曾修书与我,欲与我合作,谋取这大秦的江山。只可惜他看错了人,我裴毅岂会做出那等通敌卖国之事?”
    裴毅虽艰险狡诈,却是绝不会做出通敌卖国那等事的。
    我蹙眉问道:“若是齐人收买了周、顾、宋这三家当中的其中一家呢?”
    “郡主的怀疑确实有理,但他们不会那么傻!”裴毅却冷笑道:“若与齐人联手,大秦便成了齐人的大秦,他们这十多年的处心积虑都白费了。”
    周氏如今渐渐落败,早已屈居下风很久,若与齐人联手,便有翻身的机会,齐人又怎么会舍弃周氏而去收买裴毅?裴、顾、宋这三家如今势头正旺,相比起来,周氏一族无疑是更容易收买的。
    然而让我惊诧的是,周家居然没被齐人收买,反而决定与裴毅等人联手共同退敌。我沉吟片刻,问道:“裴伯父想让我怎么做?”
    “要想保住大秦,不单要打败齐人,更要大败他们。故而我们一致决定联手退敌,其他恩恩怨怨,等大败齐人之后再说不迟。”裴毅意味深远的看了我一眼,“郡主需要做的,便是随军出征!”
    随军出征?
    像我这般不懂武功不懂打战的小女子,上了战场无疑是在拖大家的后退,于行军而言并无好处。这让我既疑惑又迟疑,久久不曾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