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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他将扭着身子背对着他的桑朵往床沿前拉了拉,低声说道:“都是我的错,从未想要正视自己的内心。直到她离开以后,逸林轩内寂静的可怕,却到处都是她清亮甜美的声音,每一次响起都会令我心痛无比。这才发现,她就像那涓涓细流,缓缓流淌之下,浇灌着我的心田。”
    看着眼前纤弱的背影,他艰涩继续说道:“如今我只想着将她捉回去,问问她说好的一起守岁,说出的话怎能食言。她走到哪里,我便追去哪里。”
    桑朵含泪转身看向他,刚对上他的视线却见他慌乱看向别处,听得他轻叹一声,终于说出她从来都不敢想的话。
    “裴玠心悦桑朵,心中不会再有她人,亦不会纳妾。”怕她不懂,又补充了一句,学着她的说话方式,郑重其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我喜欢桑朵,很喜欢的那种,日日离不得的那种。”
    “你……早说我何至于跑这么远。”桑朵用力咬住自己的胳膊,嘴角抑制不住上扬的笑意,她斜睨床上那脸红装睡的人,忍不住摇晃着他,连续发问:“喂,你们中原男子真是……啧啧,早说你喜欢上本公主就好了嘛,快快说来你何时喜欢上本公主的……”
    “哎,你不许再装,今日必须说清楚!”
    在桑朵逼问之下,令无处躲藏的裴玠脸红的不行。
    他索性装睡,但是他依旧拉扯着桑朵衣袖的手却出卖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日常甜甜甜,守岁……和其他甜。
    第82章 番外六
    大内, 麟德殿。
    入夜后,殿内灯火辉煌,几十盏落地鹤首灯红烛缭绕, 宫人们端着银质托盘井然有序地步入殿内, 摆放着珍馐与美酒。
    众官家内眷见殿内帐幔与摆设均未重新布置, 宫人的衣裳也未换成节日服制, 就连坐在上首的太子妃娘娘亦是素色常服,纷纷对了一个眼神。个别穿红着绿之人, 扯扯衣襟无不后悔未带更换的衣衫前来。
    张相夫人提前得了自家老爷提醒,见对面的郭相夫人身穿暗红色大袖衫裙,不由得持帕捂嘴一笑,听得上首那大齐最尊贵的女人敛袖举杯说道:“借此岁除宴,本宫提议与各位夫人共同恭祝陛下龙体康健, 我大齐江山永固。”
    众人纷纷起身,齐声附和, 待饮尽杯中酒后无不赞扬太子妃娘娘纯孝,是为学习的榜样。
    张相夫人小心翼翼地觑了眼上首,见那彼时险些成为她庶儿媳之人如今头戴凤冠,远山眉不点而翠, 双眸莹然, 朱唇含笑,端的一派雍容华贵之相。
    自太子大婚后,东宫命妇院早已改为女官所住之处,所谓的嫔御早已形同虚设。自家老爷说起礼部尚书因自家嫡女及笄, 特意上奏疏请命太子殿下扩充后宫, 为皇家开枝散叶。谁知,奏疏不但驳回, 礼部尚书为此还在朝参上遭到太子的贬斥。
    如今太子监国,谁敢触他逆鳞。经此一事,众朝臣再也不敢生出用自家女儿谋那东宫嫔御的念头。但是番邦使臣送来的十名美人,在那鸿胪寺内暂住多日,且看太子殿下为了讨好发妻如何摆平此事罢。
    她再次看向上首,如此好福气之人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想到太子登基后,她必然封后。再想想那生不如死的庶子和稀里糊涂就被处以宫刑的女儿,哆嗦之下端起金樽起身含笑奉承:“娘娘,妾祝您早日诞下麟儿。”眼神匆匆略过众命妇,生怕这句恭贺之词被别人抢了去。
    已是女官的冬晴见自家主子嘴角一牵,听得她缓缓说道:“子孙之福向来自有源法,太子殿下与本宫尚未着急,不想张夫人却如此忧心。”下首那些夫人都是人精,岂能听不出来话里头的讽刺,纷纷捂嘴偷笑。
    话可以说的刻薄,但是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到位。
    梁竹音端起金樽与羞臊无比的张夫人对饮,发现不再是屠苏酒而是酸梅汤,诧异地看了一眼冬晴,见她眨眨眼睛,无声说了两个字,“殿下。”只得无奈一笑,看着桌上皆是温补的菜品,却再无下箸的欲|望。
    冬晴见她放下箸,上前用指腹轻触银盘,劝道:“娘娘,殿下交代务必监督您将这盘什锦炙羹喝下。”
    “你是我的陪嫁,不是他的!”梁竹音拈起绢帕擦拭唇边,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过会子还约了郡主守岁,到时再吃罢!”
    冬晴虽然心里焦急,盼望她早日怀妊,却也不敢表露半分,想着过会子殿下陪同在侧自然会哄着她用些,此时只得依言应诺。
    郭相夫人见张氏吃瘪,待一曲舞毕起身敬酒:“殿下与娘娘夫妻伉俪情深,实乃万民表率。妾敬娘娘,也沾沾您的福泽,但愿自己女儿也能嫁得一心人,白首相伴到老!”众人纷纷应和。
    “郭夫人此言甚好。”萧绎棠负手迈入侧殿,含笑看向缓缓起身的梁竹音。
    他在众人的叩拜声中说了句:“免礼。”走到宝座前执起她的手,温声询道:“手怎么这般凉,可是又贪杯了?”
    梁竹音见他旁若无人地嘘寒问暖,面上一红,福了福:“臣妾无碍,殿下前来可是有事?”她担心两仪殿出了事,眉目间不由得染上一抹忧色。
    萧绎棠拍了拍她的手,看向众人,“年节下人人无不念着团聚,孤已下旨,早些散了回去孝敬高堂,也全了你们的尽孝之心。”
    众人纷纷应诺。
    他趁机弯腰在梁竹音耳边说道:“我已命人备好马车,今晚去汤泉行宫守岁。”
    *
    直到梁竹音上了马车,这才真的信了他竟然真的要去行宫。
    想必他早就有此打算,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
    “陛下还在两仪殿养病,虽说只有半日的路程,但若节后御史又有劾疏上表,招来口实又是何必?”
    萧绎棠将大氅裹紧了怀中的人儿,辩解道:“因噎废食?理他们作甚,我有的是办法堵上他们的嘴。父皇那边病情稳定,三日内不会有大问题,放心罢。”
    梁竹音搂着他的脖颈嗯了一声,想到桑朵,坐起身担忧地问:“可有送信给宣平伯府?这个时辰恐怕表哥与嫂嫂已出府了。”
    “我已派人传旨,命她们明日前来行宫会面。”萧绎棠想着趁她信期未来,这几日刚好携她一同泡温泉驱寒气,不愿外人打扰。
    梁竹音被他揽回臂弯内,只得哦了一声,放下心来。她早已养成听他安排的习惯,除了每日吃不下那样多的食物之外,对于其他安排并无异议。
    就是进来不知为何总是十分困倦,尤其窝在他怀中是无比的放松。
    当她再次醒来已是被萧绎棠抱进了行宫的寝殿内。
    迷迷糊糊就着他的手饮了一盏茶,听得他柔声询问:“此时泡温泉还是你在歪会子?”想着等她睡饱了,也可以做一些别的事。
    梁竹音半阖着眼睫,看着眼前俊美无俦的夫君,慵懒地回道:“殿下在侧,臣妾就困倦。”
    萧绎棠听她这般说,索性支着头侧躺在她身侧,拉长音哦了一声,“为夫自然有令音儿不再困倦的法子,如此良辰美景岂能错过?”那声音极具魅惑,令梁竹音一下子脸红起来。
    “您真是越来越不正经!”
    “你听说那个爷们儿在自己娘子面前正经的?”萧绎棠点了点她的鼻尖,低声耳语,“若有一日,我在你面前突然正经起来,你才要担惊受怕呢!”
    梁竹音气结,嘟着嘴握拳捶打他凑过来那紧实的胸膛,嘴硬哼了一声:“臣妾才不怕,耳边更清净呢。”
    “你确定?”
    萧绎棠将她压在身下,刚要吻她,就听到桑朵在殿外喊道:“姐姐救我!”
    梁竹音倏地听到桑朵的呼救,心下一惊,推开身上的人坐了起来。
    她见身旁之人冷着一张脸幽怨地看着她,只得主动吻上他的唇,“夫君勿要生气,嫂嫂有孕不宜心情起伏过大,待晚间音儿好好侍候夫君。”
    萧绎棠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借着送上来的香吻,狠狠一痛磋磨后这才放开了衣襟不整的人儿,替她整理妥当,“说话可要算话。”
    梁竹音脸红地睃了他一眼,快步走向寝殿大门处。
    萧绎棠不紧不慢地系着颈扣,想着过会子拉裴玠去饮两杯酒,好好传授他怎样驭妻。
    “姐姐,你管管他,整日里让我喝那样多的苦药,简直生不如死……若是生个孩儿这般痛苦,那我不生了!”桑朵气哼哼指着身后伸出手臂时刻护着她的裴玠。
    桑朵自从被追回后不仅食量大增,并且整日里嗜酸无度。徐老夫人和王夫人见她这样,赶忙命人请来医官号脉,这才发现已有孕两月都不自知。
    裴玠更是喜忧参半,见她这段时日又是饮酒又是骑马颠簸,腹中的胎儿竟然无事,更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碎了。
    “臣携郡主深夜叨扰,还请娘娘恕罪。”裴玠拦不住她,只得将罪名揽在自己身上。
    桑朵虽然生气喝药,但是听到夫君这般说,心中难免心疼,站在他面前摆手说道:“不是不是,是臣坚持要来的,夫君拗不过我,不关他的事。”
    梁竹音与冬晴相视一笑,拉着她的手走进寝殿:“表哥与嫂嫂深更半夜的就不必时刻秀恩爱了罢。”看向冬晴,“去为郡主拿一些蜜饯来,要酸的。再拿一盏牛乳来。”
    夫妻二人与萧绎棠见礼后,裴玠接过随从手中的食盒,求助地看着梁竹音:“娘娘帮臣劝劝郡主,这每日的汤药不能断。”
    “姓裴的!我儿子没那么娇弱,东羌的女人白日里骑马打猎,照样不误晚上生孩子,哪就那般娇气了。若他留不住,那就不是我桑朵的孩儿,也没什么可惜的。”
    裴玠面色涨的通红,半晌说出一句:“万一是女儿呢,女儿娇弱,最应小心呵护!”
    梁竹音被萧绎棠揽在怀中,与他对视了一眼,含笑看着眼前的夫妻二人争辩。
    桑朵仰起头,“我说儿子就是儿子。”她看着秀色可餐的夫君小声说了句:“我要生一个像你的男娃娃。”
    裴玠眼中满满的笑意,拿出盒中温着的药盏,温声说道:“臣前日里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名粉妆玉琢的小女娃向臣跑来,嘴里喊着爹爹,要臣抱她。臣怕梦说出来就不准了,所以就一直没有告诉郡主。”
    他右手拿起一枚蜜饯放入桑朵的口中,“咱们的女儿等着要爹爹抱,怕娘亲不肯喝药,托梦给爹爹。郡主只得再辛苦一些了!”说罢双手一揖。
    桑朵吃软不吃硬,又听了他的一番话,竟然也就信了肚中的是女儿。
    虽然心中有些失落,本想着为裴家延续香火,也好让祖母与婆母高兴。谁知见他竟然更爱女儿,罢了,也渐渐欢喜起来。
    想着女儿也好,大了教她骑马射箭,照样不输男儿。
    至于儿子么……日后再生。
    想到此,她便拉着裴玠的手,一碗干了苦药。喉咙中又苦又涩,反胃之下差一些将药呕出,捂着帕子强忍着才顺了下去。
    裴玠看着桑朵如此难受,又喂她吃了两粒蜜饯,见她这才缓过来,心疼的不知该如何对待她,只是想着生完这胎,定然不叫她再这样辛苦。
    萧绎棠低头见梁竹音一脸怔忡,知晓她心中的压力,看了一眼铜漏说道:“望瑶台已经布置好,这便过去罢。”
    “望瑶台?”梁竹音并不知晓那是什么地方。
    桑朵听到这般好听的名字,也好奇地戳了戳裴玠。
    “那是行宫最高的楼台,站在那里可以俯瞰汴京城。”裴玠低声解释着。
    说话的功夫,萧绎棠接过冬晴手中的衣物,亲自为梁竹音系上狐皮大氅,看着她那张莹润的小脸隐藏在白色狐毛的风帽内,双眸亮晶晶的,粉嫩的樱唇微微上扬,真想一亲芳泽。他用余光看向身旁收拾妥当的夫妻二人,只得压下心中的念头,牵起梁竹音的手率先走出殿内。
    小路子积极在前打着灯笼,嘴里念叨着:“娘娘与郡主仔细脚下的路。”行宫内的大红宫灯蜿蜒照亮着脚下的青花砖,看上去反而比禁中大内更有节日气息。
    行宫大内总管早已候在望瑶台,见太子殿下一行人前来,赶忙纷纷下跪恭迎,又将几人引至九层宽阔的天台之上。
    “姐姐,这里像极了东羌的夜空!”桑朵抬起头,欢喜地伸出手仿佛能接住那些镶嵌在夜空中的繁星,“姐姐,不若找个时间你陪我一起回去,大草原上骑马可比中原爽快多啦!”她摇晃着梁竹音的手臂说道。
    萧绎棠无声将梁竹音往自己怀中一拉,乜了桑朵一眼,“此事坚决不可!”
    裴玠见桑朵嘟起嘴,只得在她耳边安慰道:“夫人若想家了,明岁孩儿大一些,咱们两个回去看看岳父岳母大人。”
    梁竹音赶忙指向那座方方正正的城池,扯扯萧绎棠的衣袖叹道:“殿下您看,夜晚的汴京城从这里看真美啊!”
    大家顺势一同望去,只见城池内纵横交错的光带之下,东北方向的皇宫尤为明亮。这时,眼前倏地燃起了万丈烟花,在夜空中璀璨绽放。
    梁竹音这才明白为何萧绎棠不愿再宫中守岁。
    她紧紧握住男人的手,被他紧紧拥入怀中,无需过多的言语。
    桑朵从未见过如此美景,拉着裴玠兴奋地指指点点。余光见身旁的二人旁若无人地如此甜蜜,也转身搂住裴玠的脖颈,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与含笑看向她的夫君笑眯眯地对视。
    冬晴见雕栏玉彻旁的两对儿有情人共同仰望夜空,默默双手合十,无不感谢菩萨与裴家祖先的眷顾。
    *
    桑朵端起酸梅汤看向梁竹音,“姐姐,我来到大齐除了嫁给三郎之外,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你。咱们定然友谊长存,生生世世做好姐妹。”
    梁竹音端起眼前的玉盏一口饮尽,“嫂嫂所言极是,”她拍打萧绎棠试图抢她酒盏的手,“今日臣妾心中欢喜,殿下莫要扫人家的兴。臣妾就要当姑姑了……”
    桑朵见梁竹音眼中流露出羡慕与落寞,忍不住悄悄与梁竹音耳语一番。
    梁竹音听后红着脸举杯,“多谢嫂嫂。”
    萧绎棠早已将她们之间的‘体己话’听到耳中,颇具玩味地摸了摸鼻子,想着关键时刻桑朵还是有些用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