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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

      虽然把枚冷放在身边, 但他并不放心,暗中叫人盯的很紧。他知道, 能帮她向外传递消息的,唯有文夫人了。他猜文夫人是通过苏凤竹和刘桂兰搭上线。他以为文夫人到底还是不甘失败, 想借他之手搅乱朝局。
    但认下刘桂兰对他的好处太大了, 他便决定将计就计。终归便是谎言败露,他也可以全身而退。
    不过经此一事,他终于对引为知己的文夫人产生警惕了。静下心来一想, 细相逢后,文夫人的言行举止破绽百出,完全不是当年那个人的感觉。
    而后景泰帝来他府中探望刘桂兰时候,抖露出文夫人的更多好事,让傅见省对她的怀疑愈发加深。他思来想去,用往事简单的一个试探,便试探出了真伪:文夫人绝不是那个人。
    被欺骗被利用的愤怒,让他立时就动了杀心。
    恰巧刘桂兰借游湖折腾文夫人。他便决定借刀杀人,同时一箭双雕:刘桂兰这样的人,谁知道哪天她就变了主意,把事情真相抖露出来,他得封她的嘴。他还不敢让她死,不过他得到一种药,可以叫人神智尽失,变成白痴。趁着落水之时,让刘桂兰吃下那药,过后尽可把失智推到落水窒息上,不会有人对自己起疑。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然千算万算,没想到的是,景泰帝那般气刘桂兰,竟还派人暗中保护她!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傅见省只能赶紧改变谋略,留下文夫人的命,威胁她给自己作伪证。
    又思量着刘桂兰回宫后少不得得说出偷龙转凤的真相,若是说出慧云、被慧云牵连出文夫人,文夫人定会破罐子摔破说出所有真相。于是还特意叫心腹赶紧去静圆庵查看,若是慧云人还在就给了解了。如何她还能出现在这里?
    现下只能希望这慧云是个聪明的。若是招出了文夫人,那她也少不了一个蓄意谋逆的罪名。若是只说是无意从枚冷那儿听到这些事,无意说于刘桂兰听的,那就好把事情糊弄过去了。
    只是枚冷自己一开始就不该留啊,那时如何就那般鬼迷心窍了。傅见省眼角余光扫过一旁的苏凤竹:卢家的叛乱中,他犹豫不决,偷偷潜入景泰帝养伤的乡下院子里,窥探景泰帝病情。岂料就给苏凤竹碰上了——那时他还不认识苏凤竹,观她衣着打扮,只以为是景泰帝的妃嫔呢。
    匆匆逃离回到自己营中后,傅见省竟无论如何忘不掉那惊鸿一瞥的甜蜜笑容。尤其是她那是说的那句欢喜满满的“你回来啦”,勾的傅见省想起自己逝去的亲人们,几欲落泪。他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失魂落魄之时,恰遇到了枚冷,而枚冷又恰说了一句,殿下回来啦。傅见省顿时脑子便一片空白......后来他想,留在身边,聊胜于无吧。终归周老二用过的,他再不要的。没想到回京后又逢苏凤竹,还是那样的身份,少不得隔三差五就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晃荡,真是让人好不烦躁。
    ......
    “兀那姑子,是你哄骗元妃娘娘说卫王是她生的?还不从实招来!”景泰帝一声利喝,让傅见省回过神来,转眸看向那颤抖跪在地上的慧云。
    “贵、贵人们饶命,是文夫人,全是承美侯府的文夫人,指使贫尼这么干的!”慧云张口便道。
    “什么?!”逢太后、范信芳等尚不知道这一茬的人大吃一惊。刘桂兰更是呆若木鸡。
    看来今天这事儿难以善终了。傅见省深吸一口气。
    “贫尼有个妹妹,在文夫人身边伺候......”慧云急急把所有事情全说了。
    “你,你胡说!”文夫人惊慌道:“何曾有这样的事情,你无凭无据,血口喷人!”
    “贫尼一介出家人,为妹妹卷到这样的天家秘事中,原也是情非得已。岂料夫人心太狠毒了,还派了人来杀贫尼,贫尼决不能再助纣为虐了!”慧云哆哆嗦嗦说:“刺客已经叫侍卫大人们抓着了,这就是证据!”
    “是,”禁军统领王沧上前一步道:“臣等赶去静圆庵时,正有人欲谋害慧云师太。臣等已将其拿下,现就在殿外。”
    嗯?自己派去的人给抓住了?傅见省一皱眉:不应该啊,他本领高强,又比禁军早出发那许久,如何会杀不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文氏,你好大的胆子!”而景泰帝怒视文夫人。
    “不是我派的不是我!”文夫人急急摆手,继而恍然大悟模样,一指傅见省:“卫王,是你派的吧!”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你们串通好的!” 回过神来的刘桂兰激动的直拍桌子:“我明白了,怪不得姓傅的要杀你啊,他也要杀你灭口啊,你还帮着他瞒!”
    “不,不是我......”文夫人终于撑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陛下娘娘明鉴,这些事儿,全是卫王指使罪妇这么做的!是他叫罪妇欺骗元妃娘娘!也正如娘娘所说,刚在湖上,他要杀娘娘和罪妇灭口啊!后来见不能得逞,就饶了罪妇的性命,威胁罪妇帮他说谎,若不然,就再把罪妇扔进湖里。罪妇,罪妇没法子,只能从了......陛下娘娘救命啊!”
    “一派胡言!”形势急转直下,傅见省出了一身冷汗:“这前朝余孽污蔑儿臣,求陛下不要中了她奸计!”
    “朕的桂兰儿会和前朝余孽联手污蔑你?你都要弄死朕的桂兰儿了,反倒是朕的桂兰儿害你?那你不若说是朕害你好了!”景泰帝指着他鼻子骂:“捡到你那时候,朕就知道你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来人,给朕把他拉出去......”
    “陛下陛下,兹事体大,不可轻率!”然又给范信芳拦住了:“终归只有人证,缺物证啊。还是交付有司,仔细审理为是。不然,怕天下人和将士们不服啊!”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晋江独发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周玄和苏凤竹回到含冰宫, 兔儿和苏勉早等急了,一连串的追问。
    周玄便把事情讲与他二人听, 末了道:“我爹已命刑部接管此案, 你们娘暂时关进了刑部大牢里, 等定案后再做发落。”
    “姐夫可答应了我们, 不能伤她性命的。”兔儿忙道。而苏勉则咬着唇, 强忍着羞愤之色。
    “放心。”周玄一手一个,拍拍他们肩膀:“答应了你们的事情, 姐夫绝不食言。你们和你姐一样,心软。要是这事儿不处置好, 怕是你们一辈子都不得心安了。”
    “谢谢姐夫。可姐夫到底准备怎么处置她呢。”兔儿追问。
    “我做主了。”苏凤竹走上前来说:“她不能留在京城了, 否则她绝对还会继续搅风搅雨的。把她流放北疆。”
    “姐, 北疆苦寒,又多风沙, 最要紧的是时常有蛮人侵犯。母后她, 母后她这一辈子锦衣玉食, 如何能捱的住......”苏勉垂首道。
    “你还想怎样呢。”苏凤竹疲倦地笑笑:“好了,事情就这样定了, 你们都不必多说了。”
    周玄便赶紧把苏凤竹拉进卧室:“怎么了媳妇儿,累了?来, 躺下, 我给你捏捏。”
    “原也没什么,只是凡事一旦牵扯上我娘,就觉着格外的伤神。”苏凤竹依言躺下。
    “马上就结束了, 我想着等把我娘也送回庵子里去。这样就再没人来烦咱们了。”周玄揉着她背道。
    “话说起来,你还记着么。”苏凤竹闭上眼睛,柔柔地道:“去年咱们刚在一起那时候,你说等今年春天,你要在花园里开两亩地出来,种些青菜豆苗,搭个丝瓜架子,还要养鱼养鸡。唔,现如今,这些都在哪儿呢。”
    “哟,可不是么。”周玄笑道:“开春那阵不是正好咱们回村儿去了么,后来又叛乱......事儿一件接着一件,我哪儿还有功夫去种菜喂鸡。怎地,你想让我弄啊?那我明个马上就弄起来。”
    “得了吧。”苏凤竹摇头:“你心里也明白吧,那样安宁的日子,咱们终究是过不上的。”
    “是啊。”周玄也颇为感慨:“那时候我刚来宫里,很多事儿都还不懂。我既然是这个身份,便是我自己不去争,别人都会嫌我挡住了路。我必须坐到那个位子上,才能护住你们。”
    苏凤竹含笑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是呢,那时候你可不老多事儿不懂,什么不知道怎么摆出皇家天威来,不知道怎么把一颗心分给两个人,不知道怎么拿联姻拉拢臣子们,不知道怎么治国理政......如今可都知道了吧?”
    周玄岂会上她的当:“那啥该不会的还是不会。也就一件略微会了些。”
    “什么啊?”苏凤竹懒洋洋地问。
    “就怎么和媳妇儿睡觉,略微会了些。”周玄伏到她耳边,故意冲着她耳朵吐气。
    “哟。”苏凤竹捂住耳朵,眼波流淌看他:“可不才略微会了些么,真真浪费了那许多辰光,你这个大笨蛋。”
    “是啊,我笨啊,所以要你这个聪明伶俐的再多多的耗费心力,耐心调/教......”周玄把脸埋进她肩颈间:“反正我这一辈子都赖定你了。”
    “可是,现在这样的日子当真是你想要的吗。”苏凤竹在耳鬓厮磨的间隙中捧住他的脸:“这些日子,你虽不说我却知道,你在努力追赶傅见省,太辛苦了。”
    “有你这么疼我爱我,我哪里会辛苦。”周玄翻身把她压住:“知道吗媳妇儿,你身上有灵气,我只要抱一抱你亲一亲你,什么疲累都会烟消云散。更别说狠狠要你,那就和吃了仙丹没两样,神清气爽浑身都是劲儿......”
    钦安殿里,众人都散尽了,逢太后却还没走。“娘你还有啥事儿吩咐啊?”景泰帝问她。
    “你们都下去。”逢太后示意宫人们。又皱眉看仍巴着景泰帝不放的刘桂兰:“你也下去。”
    刘桂兰可怜巴巴地看景泰帝:“人家这心肝儿还是扑腾扑腾地在跳......”
    “滚!”逢太后重重一顿拐杖。吓的刘桂兰一溜烟跑不见了影儿。
    逢太后这才郑重与景泰帝道:“你悄悄吩咐下禁军,卫王府不必看管的那般严实,不必跟看囚犯一样看卫王。”
    “咋地?你还帮着他?事到如今了你还帮着他?娘你老糊涂啦?还是你唯恨他没弄死桂兰儿啊?”景泰帝一听便不干了。
    “我不是帮他。”逢太后道:“我是帮玄儿,也是帮你。”
    “这咋能帮上俄和玄儿?”景泰帝没明白。
    “你这脑子都给狗吃了?”逢太后见他如此迟钝,无奈只得把话挑明:“你只想想,看管松散,傅小子会如何?”
    “那还不和外面通消息耍阴谋......”景泰帝脑中灵光一现:“甚或是,干脆造反?娘,娘你想逼他造反?!”
    “如何是逼他造反。”逢太后从容道:“老娘是可惜他的本事,给他个机会,看看他是不是至少对你还有点忠心。他若不反,以后还可再用;他若是反了,那便麻溜儿的收拾干净了,也省的以后再生事端。”
    “殿下还不如反了算了!”傅见省被软禁这事儿震惊朝野,很快,这样的声音便频频出现在他的府邸中。
    “住嘴!”傅见省怒喝。
    “我偏要说,就是陛下知道了,我也不怕!”现下说这话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鲁莽汉子:“别人不知道,我,陈二胖,那是一路跟着殿下你还有陛下走过来的。我什么没看见?想当初,在禹城那土地庙里,陛下收了殿下你当义子,说是义子,待你和个奴仆也差不离!整日里打发你去给他弄吃的弄喝的,稍有不顺心非打即骂。后来,他染上瘟疫病的快死了,大伙儿把他赶了出去,还是你不离不弃,不怕给他过了那病,没日没夜地照料他,求爷爷告奶奶地给他求药,这才救活了他。起事之后就更不必说了,哪次你不是冲锋在前,流了多少血吃了多少苦,才给他打下了江山,有了今日?如今他倒好,他婆娘和个前朝余孽串通一气胡言乱语一番,他就想治你的罪?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嫌你挡了他亲儿子的道了呢!这样的皇帝,谁能信服?不反还真等着他来杀么?!”
    座中还有数人,都是傅见省的心腹爱将。听了这话众人沉默不语,也有和这陈二胖一样,不加掩饰,面露愤慨赞许的。
    “不必多言,陛下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傅见省端茶送客:“今日这话,我只当没听过。”
    众人散去,傅见省却到他们坐席中,把用过的茶碗一个个翻看过,果然就在一个茶碗下发现一个小小纸折。
    傅见省正看着,管家隔着门禀报:“大公主殿下来了。”
    她来作甚?傅见省赶紧收起东西,把人迎入。
    “我来是想和你说,你不要太过担心。”周嫣开门见山地道:“我觉着你也没做错什么,我会帮你和爹说情,让他赶紧把这事儿了解。”
    “我差点占了大姐的身份,大姐就一点不生气?”傅见省试探道。
    “你为国为民、为我爹,立下那般大功劳,我这当女儿的没什么可回报你的,若是当真可以把这身份让给你,我极愿意的。”周嫣真挚地道。
    “你娘说我要杀她,你也不介意?”傅见省又问。
    “嗐,刘桂兰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周嫣摆手:“退一万步说,她那性子,再好的人也会让她逼的想杀人!”
    “可文夫人.....”傅见省还待说,而周嫣直接打断了他:“我弟媳都不肯见她,可见她也不是个好东西,她的话也不可信!”
    “大姐......”傅见省难得的,感觉一股股暖流充斥心田。
    “哎!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姐,我就把你当我弟弟看。”周嫣踮脚拍拍他肩膀:“不要瞎想,安心在府里休息几天就没事儿了。”
    周嫣走了。傅见省便一个人呆在书房里发愣。手指间,之前收到的密信又被折成小小一束,翻来覆去的玩弄。
    直到管家又来禀报:“王爷叫把枚氏关起来,可她寻死觅活地求见王爷,奴婢们实在没法子......”
    “告诉她,她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便是一尸两命也随便她。”傅见省冷漠地道。
    管家低声应了一声,转身欲走。然傅见省又想起一事,忙唤住他:“罢了,我去见她一面。”
    “王爷,王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妾?妾到底哪里做错了?”枚冷一见傅见省,哀哀哭泣着,扶着肚子跪倒在他脚下——其实她肚子也没多显怀。
    “不必再假模假样了,你和文氏串通一气算计本王,本王早就知道。”傅见省看也不看她,坐到一边椅子上:“本王告诉过你,本王最受不了两件事,一是别人染指本王的东西,二是欺骗算计本王。”
    “殿下这是说什么?妾何曾算计殿下?”枚冷已经约莫猜出事情原委,但还心怀侥幸,准备把一切都推在不知情上。
    然傅见省说出的话让她如遭雷击:“我大腿上的那道疤痕,是接生婆子弄伤的这事儿,我只管告诉过你——可惜,我是骗你的,这根本就和接生婆子没关系。”
    枚冷的脸色变作煞白:“原来,殿下从一开始就防范着我,殿下从来就没信过我?”
    “哼,你不过就是个玩意儿罢了,”傅见省伸手捏住她下巴:“也配我说个信字?”
    巨大的耻辱感让枚冷瘫软在地,干呕连连。此时此刻她才察觉,她对傅见省,并非一点真感情也没有。
    “本王恨不得把你剥皮抽筋,以解本王心头之恨。”而傅见省还在说,一字一字如刀剑剜着她的心:“不用指望你肚子里那块肉,让你这样的人生下本王的血脉,本王觉着恶心。”
    与生俱来的高傲让枚冷恨不得立时与他同归于尽。然腹中的这块血肉,却让她不得不低头:“孩子是无辜的,求殿下,求殿下留下他,待妾生下他,妾立刻以死谢罪!”
    “哼,留下他又如何,留他一人在这世上受罪么。”傅见省低低嘲讽一句,目光却有一瞬动摇。“我便给你个机会。有一件事,你须如实回答我。”他又道。
    “殿下请说。”枚冷啜泣道。
    “文氏执掌虞朝国政之时,有人在暗中为她出谋划策,那是谁?”傅见省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