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数声枪声交叉着连贯响起,战士们的子弹有的正中了鬼子兵的脑门,有的却穿过了鬼子兵们的心脏和手脚小腹。
几乎是瞬间,那两个日本空军士兵,在夜幕中浑身都染成了黑色的血红,双手松松弛弛地从脑袋边上垂下,应着铁血军战士们的枪声,“砰”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而另一边。
在由鬼子兵围剿民军的几条公路回到上海公共租界东区的必经之路上,无论是原来的老兵还是新征的新兵,锦颐几乎是调动了军内所有的十六万将士,分作上海公共租界东区的市区边缘、以及道路两旁的树干两处,亲自领兵,预备给刚刚元气大损的鬼子们再来一次围剿活动。
这一次的活动,他们并没有做够充足的准备,但好在他们在军中时大多都有过充足的演练经验。甚至那十万从民军转投过来的将士,有的本身就参与过埋伏行动。
是以,凭借着双方间,他们难得占据着的大优势,以及他们为共同目标而战的相互默契,这一场突然的埋伏行动,竟也变得格外顺利起来——
当鬼子们开着几乎每一辆都多少有些凹陷的军车、和坦克从泥土地上驶过的时候。正如卢沟桥炮火声响起时,鬼子们毫无征兆的开始对驻守在卢沟桥和宛平等地开启进攻的那一夜,当他们从树林的夹道中驶过,“轰隆”一下,炮弹开始从四面八方向他们飞来。
“支那人!是支那人!这里有支那士兵!”
正如同每一次的演习,向来防守就比攻击要难。尤其现下夜幕太浓,他们几乎看不清他们的敌人究竟在哪儿。尤其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三十万的士兵,虽然只死了五六万,但剩下的却有七成,几乎都是身带重伤的。
仗还没真的开始打,鬼子们从内部开始,就已经慌乱了。
不可否认,这是一场铁血军的战士们占着绝对优势的战争。哪怕在一开始,锦颐在真正再一次见到鬼子兵以前,也没想过在同民军战斗过后,鬼子兵的负伤情况会这样严重。
没有想象中的向死而战,在这处原本应当有些荒凉的郊外,炮声大半个夜晚都没有停过。
上海市市区里的百姓们,离得近点的,知道可能是哪片地方又开战了,听着炮声,惴惴不安地过了一个夜晚。而那些离得远点的,夜晚早早就睡了,炮声听不大真切,还是第二天听到了从“日租界”里听到了消息,才知道昨天一整天,铁血军以绝对的手段,直接血洗了所有驻守在上海的、以及侨居在上海的日本鬼子。
“我真不敢相信我自己的耳朵!”
“是啊,我也不敢相信,铁血军竟然真能把鬼子们一网打尽!”
“诶,有句话不是这样说的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鬼子兵刚围剿了民军,心里正洋洋得意,哪成想得意还没多久,刚一转头,就又被铁血军给剿了个干净!”
自日本军队在华界不断挑起战争以后,上海不论是租界里还是华界的各大茶馆,百姓们谈论的兴致空前的高涨起来——
谁能想到,这场持续了数月的战争,会在一个谁也没注意到的晚上突然结束。那只像是始终扼在上海每一个华夏人喉间的无形的手,竟然会在这样一个夜晚陡地就被人给斩断。
上海租界里的街头和角落,流亡着的百姓们听闻了消息,立马从铺在地上的席子上跳了起来,狂喜地抓住路过身边的人大笑着问道:“是不是真的?”
随意地拦下别人,甚至冲动地紧紧拧住别人的衣袖,这是一件极没教养的事情。
生活在租界里的华人,一大半不是本身的身份就十分金贵,便是自认骄矜。这若是旁的时候,他们这样被人无礼地拦下,纵然没有当面发火,也必然是要拧着眉,心底不悦的。
可现在,那被拦下的人不仅没觉得自己被人冒犯,甚至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共同分享心情的知己一般,回握住那流亡者的手臂,大声笑道:“是啊!鬼子们没了,上海还是华夏的!”
那人拉着流亡者不停地动着嘴,一通好说,但这一回,却是那流亡者不想再听了。
他一把推开那人的手臂,手舞足蹈地回到了街道的角落,三两下地收起了铺在地面上的席子、枕头和一床单薄的被子,一边顺着街道跑,一边禁忍不住地兴奋叫喊道:“回家了回家了!总算是可以回家了!”
没了鬼子,就不用担心战乱了。他可以不用流亡了。
那先前被他拦住的人听他喊了那么两三句,大抵明白了他的心情,不知不觉竟也跟着越发的兴奋起来。原本好似还可以稍稍抑制一下,现在却似乎想压都压不住了——
“鬼子没啦!鬼子没啦!想回家的可以回家啦!谢司令把上海给守住啦!”
学着那流亡者的样子,他奔跑着,把双手举作喇叭状,大声地在街道上喊着,像是要把这个消息带到每一个角落!
*
原本的上海,因着民军在对抗日本军队的时候,由一开始的逢战必胜,到后来的受人掣肘,所有居住在上海的华夏人心上,几乎都弥漫着一层浓浓的雾霾。
尤其,在秦非正在回到南京以后,上午刚得到了鬼子兵前往围剿民军四十万将士的消息,下午国民政府就发表了《告全体上海同胞书》的声明后,那种不安感空前的达到了高峰——
声明中,国民政府书道:各地战士,闻义赴难,朝命夕至,其在前线以血肉之躯,筑成壕堑,有死无退,终于阵地化为灰烬。然我民族独立之精神,华夏复兴之志向决不可破!为保我国薪火、信仰永传,沉痛之余,拟定三日后迁都重庆。
这一份声名,既告知了上海民众们民军损精锐将逾六成,同时也更是告知了上海民众,有关再度迁都的决定。
上海真的要沦陷了吗?
所有居住在华夏的人,在看到这一份声名的时候都忍不住在想。
上海离南京太近,国民政府两次决定迁都,一次是淞沪抗战那会儿,一次便是现在。
淞沪抗战那会儿,谢司令夺了第十九军的军权,领着将士们守住了上海,那这一次呢?还有谁能守住上海?
因着那一份《告同胞书》的缘故,几乎所有人都绝望了。毕竟民军前后七十多万的将士都没能从鬼子们的手里守住上海,铁血军就算是到了现在,撑死也就十几万,又怎么指望得了他们能再次从鬼子的手里守住上海?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若不是有人特地去过了港口,去过了现在已经成为了铁血军基地的鬼子营房,几乎仍旧是没有人相信的——
就像是做梦一样的,铁血军再度拉着上海脱离了深渊。
满腔的喜悦近乎于无处发泄,只有文人们用着手里几乎颤抖着的笔,将这份心情书写狂乱地书于纸上。但不论是文人还是其他的普通人,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很想见见这位谢司令。
即便在今年之前的四年里,他们还用着不屑的、鄙夷的目光看着她进出于每一个娱乐场所,但现在,他们却拼命地想再见她一面——
以一种崇拜者的身份。
当然,铁血军军务繁忙,他们大多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也没有谁是想过自己能真正见到谢司令的。
然而,正当他们为此感到遗憾的时候,谢司令仿佛真的听到了他们的心愿似的,有关谢司令将于第二日邀请上海各界人士开办宣言大会的消息,忽然就流传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淞沪会战告一段落~下个战场——南京~
另外,你们可以说作者君短小,但你们绝对不能否认作者君是你们的小甜甜~作者君是不会妥协的(*?▽?*)
谢谢蒋夜21980516扔了1个地雷
爱你们,笔芯~?
☆、第九十四章
上海公共租界吴淞路的一处会场里,凡是拿到了锦颐邀请函的各界顶层人士, 没有一个推脱, 统统应邀而来。甚至, 在他们还未进到会场之内时, 那些没有受到邀请的各个底层百姓们,早已在会场外绕起了一层又一层。
在会场内早已布置好的座位上落座,人们只静待了片刻,他们那在心里猜测良多的谢司令便已经从门口徐徐而入,步步生风。
“各位同胞们,这次的大会,我并未邀请任何一国的领事和代表。在场之人, 只有我们在同一片土地上土生土长的同胞们!”
上到了会场里正中央的台子上, 锦颐感受着整个会场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沉稳地顿了几秒后,这才提着一口气道。
“至于这是为什么。那就是要谈到我之所以要举办这场大会的目的了。”
坐在台子底下的人,每一个都直勾勾地盯着这个一身戎装的女人, 听着她用着原本清丽的嗓音铿锵有力地说道——
“我要在这里宣布一个决定, 一个绝对不会被其他任何西方国家所干预的决定!”
“我宣布,自即日起,上海公共租界北区以及东区,将不再属于公共租界!上海将不会再有所谓‘日租界’,这块地方属于华夏!并将由我铁血军将士亲自守卫!”
这一句话,若是换了一个人来说, 那定然是没有丝毫的威信力的。
华夏的国门是如何被打开的?西方各国势力盘踞在华夏的地盘上有多少年了?这些东西,哪怕它再过去个十几二十年,人们依旧会记忆犹新。
此时此刻坐在台子底下的人们,有上海的各大名流,有早已名就功成的文豪,也有商业界里顶尖的精英。或者他们大都认为自己是不凡的,但当他们到了洋人们的面前,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低下头的时候更多。
这几乎已经成为了记忆在他们身体里的本能了。就连向来打着亲美旗号的秦非正夫妇,更多的时候,也仍然只是单方面的等着美国能善心大发,对华夏予以政府。
想要撇开西方列国来独自做主这片原本属于公共租界的土地,这话由谁是说来,这些生活在上海的“人上人”们原本都是不会信的,但偏偏此时说出这话的,是为华夏打跑了鬼子兵,成功守住上海的铁血军司令,莫名的,他们的心里竟然想都没有想上片刻,立刻就信了。
话若真的要说来,其实这也不是铁血军第一次赶跑鬼子了。
就在谢司令赶回上海之前,有关铁血军帮助第二十九守军成功守卫宛平城和卢沟桥的消息,还轰动了全国。只不过是那时候,他们离平津一带离得到底是有些远了。
在铁血军将上海交到民军手上以后,民军愣是把手里大好的形式给挥霍一空,不知不觉间,就给了他们一种,鬼子兵是不是真的战无不胜的颓丧感触。
若非铁血军今时今刻硬生生的扭转了局面,让百姓们相信了鬼子兵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也会死于他们华夏战士的枪下,恐怕即便锦颐今日说了再多,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震动到这些人的心里去。
“华夏的土地,最终都只会冠以华夏之名。”
宣言的最后,锦颐如是说道。
再没有所谓“租界”“华界”之分,华夏的领地,原本就应该独属于华夏。这是她毕生的追求。
“啪啪啪啪啪”
会场内部掌声雷动,不论是原本就惯于释放自己真实情感的文人们,还是常年惯于用冷静和深沉的心思伪装自己的上流社会的掌权者们,此时都禁忍不住站起身来,在脸上蕴着激动的神情。
正如锦颐所料,华夏之人,任他平常冷酷也好、狡猾也罢,国家生死存亡之际,那些爱国志士,那些对祖国未来的生存和发展心存期盼的人,总归是要更多的。
不知何时,她在会场内部的宣言,已经经由他人转达给了紧紧挤在吴淞路上的平常百姓们。当她从会场内走出,预备乘车离开时,那些百姓们更是以热烈的掌声,和情不自禁的呐喊进行欢送。
锦颐已然可以断定,今日过后,她想借着这次的宣言大会,让更多的人坚信华夏可以度过此次抗战难关的目的,绝对可以达成了。
回到铁血军在上海市内占下的新营房后,锦颐径直找到了正坐在办公室里,策划着加强华界各处防范的张腾飞,沉着嗓子问道——
“不是说邀请所有待在上海的,已是全国闻名的文人吗?怎么今天在宣言大会上,没瞧见我哥谢锦言?”
在前往廊坊、预备参与卢沟桥战事之前,为了保密军中一切行动,她并未将自己的行踪告知给谢锦言。前几个月回来的时候,正值上海大乱,她一门心思投入到抗战上去了,倒也没有分出心思去找他,关注他现在的动向。
直到现下上海相对开始平静下来了,她才有了心思,想在自己举办的宣言大会上,见上谢锦言一面。
“司令,我派人按照你的意思去打了电话,没人接。也去你留下的几个地址找过了,根本没有找到谢先生。想来,谢先生也应该已经离开上海逃难去了吧?”
毕竟司令的父母等人已经前往香港避难了,张腾飞猜测着,原本也没当一回事,可他看着锦颐的脸色似乎更沉重了一些,便也自觉地闭上了嘴。
“他不会去香港,更不会出国。”
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谢锦言已经成为了产党的一员。恐怕就连他自己的那些朋友,出去一起成了产党同志的,也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张腾飞不知道锦颐为什么说得这么笃定,便将她的这份笃定,看作是她作为谢锦言的妹妹二十多年的了解。他询问道:“那要让情报处的人去搜查谢先生的消息吗?”
老实说,在张腾飞提出这个意见的时候,锦颐十分意动——
不可否认的,她对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这位“哥哥”,是十分有感情的。但最后,她的理智却仍旧叫她出口推辞了。
“不用了。”她说道。
假如她让情报处这样有针对性的去调查谢锦言的下落,若是没有结果,自己必然会感到担忧,难免会在后面的作战中出现差漏。若是有了结果,自己倒是不用担忧,却又难免会牵扯到谢锦言“产党地下党员”的身份。届时,若是军中之人因为得知了自己的司令和某个党派产生了关联,要闹起什么,她怕也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应付的。
倒还不如保持现状。
叹了一口气,锦颐侧过身就准备离开了,却没想到又被张腾飞给叫住了。
“对了,司令,你等等。”
张腾飞绕出了木质的办公桌,快走了几步,像是想要拦住锦颐离开的步子,等锦颐停下来,重新转过身面对着自己后,这才停了下来。
“应该是我们主动攻下‘日租界’,成功守住上海的消息,今天已经全国见了报。国民政府快速迁都重庆后,就在你去开会的时候,秦非正把电话打到这边的指挥室了,看来是前些时候没少跟鬼子们沟通。”
“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生气,我告诉他你现在不在营房之后,他憋着气说了一句让你回来以后给他回个电话以后,就气冲冲的把电话给挂了。”
“呵,我知道了。”
锦颐冷嘲了一声,但到底还是好脾气没把火撒在张腾飞的身上,好脾气的应了一句。
一个一看到危机,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反抗,而是撤退的人,她几乎不用想,就能猜想到他想要“质问”自己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