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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脑子里浮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似乎挥之不去。她懊丧地一声嘤咛,窝在牙床上翻了个身面朝里地躺着。忽然夜风大起来,吹得人身上发冷,她蹙紧眉头撑起半个身子,“把窗户给我关严实了!”
    外头脚步声传来,玢儿急急忙忙掖起袖子把窗子合起来,这时又听见背后那人又开腔了,仍旧是一副气呼呼的口吻,诘问她,“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大晚上开什么窗子,不嫌冷啊!”
    玢儿无力扶额,转过身望向她,面上的神情颇委屈,“主子,您在说什么呢?半个时辰前奴婢进来关窗子,不是您不让的么?”
    妍笙闻言一愣,“胡说,哪儿有的事。”
    玢儿几乎要给她跪了,朝她走近几步耐着性子提醒她,“娘娘您忘了?您说合上窗户闷得慌,这才不让奴婢关窗的么。”
    呃……似乎确实有这么一出来着。
    她颇为尴尬,探手摸了摸鼻头,迟迟地哦了一声,“是这么回事,我想起来了。”说完又觉得对不住玢儿,因朝她道:“我今天精神不佳,你多担待担待。”
    玢儿古怪地看着她,半扯起一边嘴角道,“精神不佳?奴婢看您都几日神思恍惚了。”她说着微微一顿,朝她挪过去挨着脚踏坐下来,凑近几分神秘兮兮的模样,压低声音问:“主子,您跟我说实话吧,前些天严厂公来找过您,到底和您说了些什么啊?”
    听她口里提严烨,不自觉地教人想起那个轻薄放浪的吻来。陆妍笙的双颊红了红,却仍旧死鸭子嘴硬,“没说什么啊,你别瞎猜了,这和严烨半分的干系都没有。”
    玢儿哼哼了两声,半眯了眸子凑过去端详她,“是么?真和掌印没干系?”
    她被看得浑身发毛,心虚得厉害,然而下一刻却又摆出了贵妃的驾子来,从床上做起来叉腰怒视玢儿,威吓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说没干系就是没干系,你这丫头愈发胆儿肥了,是不是上回的教训没吃够,我合该让严烨好好收拾你!”
    上回的事玢儿仍旧心有余悸,她家主子俨然一副把掌印当靠山的姿态,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架势。
    玢儿无言以对,只能忙不迭地摆手,瘪嘴道,“奴婢错了奴婢错了,主子您消消火儿,权当奴婢什么都没说过。您这些日子神思恍惚同掌印没干系,绝对没干系成了不?”
    陆妍笙犟起来谁都拿她没办法。玢儿败下阵来,耷拉着肩膀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她侧目看玢儿,脑子里忽地蹦出严烨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来。他说要让她进一回养心殿,她听得一头雾水,再要追问他却只字也不提了。玢儿这丫头脑瓜子好使,兴许能洞晓严烨话里的意思呢?
    这么思量着,妍笙朝玢儿勾了勾手指。
    玢儿凑过去,她附在她耳旁压低了声音道,“我问你,‘进养心殿’是什么意思?”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谁知道是什么意思呢!玢儿皱起小脸望着她,“主子,您说话能不能不要只说半截,谁要进养心殿啊?”
    她面上的神色略有迟疑,挣扎了一瞬却还是应道,“你起先不是问严掌印来同我说了什么么?”
    玢儿咀嚼了一番她的话,隐约了然几分,回她道,“哦,我明白了,掌印说要您进一回养心殿?”
    妍笙点点头。玢儿长长地哦了一声,她扶着下巴略想了想,忽地一拍脑门儿道,“养心殿是皇上的寝宫,要您这个当妃子的进万岁爷的寝宫,除了侍寝难不成进去喝茶么?”
    说来也是,一个贵妃给万岁爷侍寝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是以玢儿说得理所当然,一副天经地义的口吻。然而这个答案听在陆妍笙耳朵里却完全变了味儿。
    玢儿觉得不奇怪,是因为她并不了解皇帝的病情究竟到了何种地步。然而她不同,她知道以皇帝如今的身体,别说是宠幸女人,恐怕连在床上翻个身都得人伺候着。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怎么可能呢?
    她大惑不解,半眯了眼咋心头细思量。忽地,一个猜测蓦地砸进了脑子里,教她浑身一凉。她想起几个月前孙答应的死,想起了景晟看她时那副怪异的目光,想起了严烨的欲言又止……
    景晟对她意图不轨,她是一直知道的,可是难道、难道严烨要把她送给景晟么?这个念头惊出了她一身冷汗,陆妍笙的面上惊惶交错,双手死命地绞着月白的衣摆,骨节上青白一片。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是音素惨白着一张脸从外头进了来。她行色匆匆,一眼瞧见坐在牙床上的陆妍笙,苍白的唇动了动,“娘娘,方才奴婢路过敬事房,听见……”
    话未说完便被陆妍笙打断了,“且慢。”
    音素行事一贯谨慎小心,鲜少如此大意。此时瞅见她神色慌张,又听闻她说敬事房,便隐约猜到了下头的话要说些什么。事到如今,再慌也无用,她略稳住心神,伸长了脖子朝外头张望了一眼,又沉声朝音素道,“你先别慌,有什么话慢慢说,将门带上。”
    音素颔首,回身反手合上了房门。脚下的步子匆匆朝牙床走过去,皱紧了眉头说:“娘娘,奴婢从尚膳局回来,路上经过敬事房时里头有两个内监在说话,那两人说话嗓门儿小,旁的奴婢也没听真切,只隐约听见他们说桂公公去同他们知会过,明儿夜里万岁要临幸贵妃娘娘。”
    玢儿蹙眉,“贵妃娘娘?宫里有哪些贵妃娘娘?”
    “你糊涂了?”音素急得满头大汗,“合宫里除了咱们主子,还有谁是贵妃!”
    玢儿闻言哦了一声,仍旧有些不明所以,疑惑道,“这么说皇上的身子见好了?召幸咱们娘娘,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姑姑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陆妍笙心头凉下去大半截,同音素相视一眼。到底是宫中伺候多年的人,音素心思之细腻玢儿望尘莫及。她不曾觉察出什么,可音素不同,上回孙答应的事她隐约也能猜到内情。他们的太子爷荒唐惯了,背后又有严掌印帮衬,什么不要命的事都做得出来。
    上回是个答应,这回胃口更大,竟然把心思动到了陆家嫡女身上,看来严烨下的功夫不会少,只是不知景晟许了他多大的好处,竟然能让他费这样大的周折!
    玢儿的目光在陆妍笙同音素两边打转,终于忍不住问,“你们怎么了?到底在忧心些什么?”
    音素蹙眉,拉过她的手腕低声道,“你还不明白么?皇上的病那样重,怎么还能和女人同房,我这么告诉你,明儿夜里养心殿里的不会是万岁,只会是太子!”
    此言一出,玢儿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瞪大了双眼好半晌才回过神,怒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音素扶额,颇无可奈何的模样,“王法?什么是王法?如今太子爷有严厂公的帮衬,谁会管,谁敢管?”
    “严厂公?”玢儿长长地啊了一声,惊道,“我一直以为他待娘娘好,没曾想是个人面兽心,怎么这么坏哪!”
    陆妍笙听了在一旁冷笑,待她好?严烨口里说什么喜欢什么在意,统统都是鬼话,利益面前他做的选择永远是弃她如敝履,上一世如此,这一世果然也如此,她到底还是没看错他!
    她气得浑身发颤,指甲深深地陷入柔嫩的掌心,死命咬牙不让泪水往下落。严烨已经差人知会了敬事房,可见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人为刀俎她为鱼肉,若她不有所行动,明日夜里养心殿中,恐怕只能任景晟宰割了!
    不,她决不能坐以待毙!可如今又能求谁呢?太后皇后么?她们必然是护着景晟的,到时候若被严烨反咬一口,事情只怕更糟,说不定还会连累陆家。
    浓烈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她咬紧了下唇思量好半晌,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从床榻上坐起来道,“音素,你去掌印值房将严烨请来。”
    音素一滞,迟疑道,“娘娘,眼下您千万别再触怒掌印了……”
    她神色毅然不容反驳,“我的话你没听明白么?”声音愈发地冷下去,只觉浑身遍体生凉,“他不给我个交待,我宁肯鱼死网破!”
    音素拗不过,只得福了身退出去,迎着夜色往东安门的方向去了。?
    ☆、风满高楼
    ?  严烨出行有个习惯,排场一贯摆得足,赫赫扬扬。可这回有些不同,夜深人静的时候,去的还是贵妃娘娘的香居,阵仗太大恐惊扰了宫中的其他人。一众抬宫矫的厂臣昂首阔步,脚下的步子却是压着的,一路肃静无声,皂靴踏在青石地上的响动也几不可闻。
    今夜是上弦月,清辉洒了一地一片。这回抬轿子的似乎是新手,大蟒轿在半空中有些晃荡,不似往日的平稳。他合着眸子端坐在轿子里,忽地皱起眉头,眼也不睁,声音里头透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威严,“稳着点儿。”
    桂嵘跟在轿子旁疾步走着,听见了他师父的话,因蹙了眉头转身狠狠在其中一个厂臣的脑门儿上打下去,“没听见督主的话么?稳着点儿!这颗驴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半大的少年,连个头都还没长完范,呵斥起人来却也有模有样。严掌印唯一的心腹徒弟,单是这么个身份便能让桂嵘在大内挺直了腰杆儿顶天立地,他对着一帮年岁比自己大个头比自己壮的厂臣呼来喝去,他们竟也只敢诺诺地应是。
    好一会儿子,大蟒矫在笔直的宫道上转了个弯,绕进了一条不大幽深的巷道,穿出来后天开地阔,途经御花园时能嗅见百花的暗香飘来,再往前行小半刻,一扇朱红的宫门伫立眼前,永和宫已经到了。
    修长的手探入怀里,那里搁着几块锦仁儿酥,摸了摸,由于他一直贴身带着,仍旧温热。
    小桂子猫着腰上前打轿帘,严烨略弓了身子从蟒矫里出来。清冷的月华徜徉他周身,笔直挺拔面若秋月,风华教人不敢逼视。他下轿来,伸手略整了整衣冠,面上的神色淡漠,目不斜视,“娘娘只说让你请我过来,没有说是什么事么?”
    音素的脸色霎时更难看,在月光的映照下几乎惨白。她面上惊惶交错,按理说,严烨才是她的正经主子,自己怎么也不敢对他有所欺瞒。这桩事她原该装作不知道的,可却终究没法过自己那一关,眼睁睁看陆妍笙入虎口。
    听他这么问,她觉得手掌心都吓出汗来。严烨的手段人尽皆知,若被他知道是她通风报信,指不定会怎么整治自己。心头挣扎了一瞬,音素口里声若蚊蚋地嗫嚅道,“娘娘只说让奴婢请厂公过来,并不曾说过是什么事。”说完她略思量,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不过奴婢看娘娘面色不善,恐怕不好。”
    严烨一个眼神扫过去,轻描淡写的一瞥便教人不寒而栗。他侧目看音素,唇角缓缓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来,“是么?”他说着略皱眉,似乎思索什么,换上副疑惑的语气道,“今儿我听说你在敬事房外头鬼祟站了好一会子,你回来都跟她说了什么?”
    冷汗蓦地浸出来,湿了一背一身。音素脑子一懵,没料到他对自己的行踪这样了如指掌,知道想瞒也瞒不住了,因双膝一弯跪在地上,颤声瑟瑟道,“什么事都逃不过厂公的法眼,奴婢自知死罪,厂公要如何处置奴婢绝无二话。”她眼中泪光盈盈,边朝严烨磕头边说,“只望厂公不要迁怒奴婢的哥哥,求您了!”
    他面无表情俯视地上哭啼啼的女人,低叹道,“当初我将你放在她身旁自有我的道理。你和姚尉都是妥当人,你对她忠心,这没什么不好的。”说着又嗟叹一声,“只是这回你确实误了我的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皮肉上的刑法你一介女流受不住,权让姚掌班代你受了吧。”
    音素听了却哭得更厉害,膝盖在地上挪过去扯他的蟒袍衣角,“求厂公别为难姚掌班,他对您忠心不二,有什么责罚奴婢都愿一人承担,求您了厂公!”
    她哭得涕泗滂沱,见者无不动容。然而严烨却只是略皱眉,眼中夹杂一股悲天悯人的神色,叹息说:“我早同你说过,别轻易出什么错儿,到时候吃苦的是你兄长。行了别哭了,回头让她瞧见了只怕要起疑。”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摆手,漠然道,“娘娘那儿我自会应付。”
    音素还是伏在地上哭,双肩孱弱地抽动,看上去无助又可怜。桂嵘有些不忍,他师父驭人自有一套章法。折磨人的身体哪里比得上折磨人的心神,这两兄妹也着实怪可怜。他上前几步蹲下来抚她的肩,无奈道,“姑姑快起了吧,督主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再求也没用处。”
    她被扶着缓缓从地上直起身子,忧色满面,“只希望督主能念及往日的情分,对哥哥手下留情。”
    桂嵘闻言只是嗟叹,“姑姑若心疼姚掌班,今后可千万记着,天底下谁你都能开罪,唯独那一位,”他悄悄指了指那背影,“没人开罪得起。”
    ******
    严烨到永和宫,宫中的宫人除了问安外连一个惊讶的表情也不敢往脸上摆。前头急匆匆地走过来一个笑容满面的人,待走得近了,宫灯的映照下是一张不大陌生的脸,总管内监远远地哟了一声迎过来,“督主好。”
    他侧目朝那内监一哂,“娘娘呢?”
    吴公公脸上尽是谄媚的笑意,恭恭敬敬地回道,“回督主,娘娘在合欢堂里头呢。”
    他握着佛串子嗯一声,熟门熟路,旋过大屏门往正殿去,曳撒的下摆微动,飘渺流丽。略提起衣摆跨门槛,再绕过仕女图屏风,只见后头的花梨木椅子上端端坐着一个举世无双的美人儿。
    她在那里正襟危坐,怒气冲冲,一眼瞥见严烨,立时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
    不知从何时起心里开始有了牵挂,人无论是在何时何地,脑子里总会萦绕着个纤细柔弱的身影。这几日朝堂上事忙,地方上的官员都进了临安,要给皇帝禀呈一年以来地方上发生的大小事务,文宗帝卧病在床,听政的自然而然成了太子。无奈景晟是个绣花枕头,对治理国事一窍不通,大事小事都得靠严烨料理,几日下来颇觉疲累。
    此时见到她,却似乎一切的疲惫一扫而光,满心只觉难得的适意舒畅。
    陆妍笙心头的怒火几乎要烧上九重天去,再看他呢,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她的眼神仍旧直勾勾的,一副没事人儿的奸诈姿态,更叫她气不打一处来。
    真没见过这样无耻的!她在这边气得要死不活,人家在那边跟看戏似的,指不定心里在怎么嘲笑她呢!
    愈想愈觉得生气,她斜眼乜他,上下打量,冷哼了一声,“厂公心情颇不错么。”
    又是这副令人牙酸的语气。她冷嘲热讽,严烨却早已经习以为常,他面上仍旧淡淡的,从怀里摸出个小包袱。握在掌心里随意一摆手,殿里侍候的人甚至没有看她的脸色便纷纷退了出去,顺道反手带上了殿门。
    方才人多,她还能勉强端起架子摆出威仪,这会儿人教他遣完了,整个偌大的合欢堂里只剩下她和严烨两个人,陆妍笙霎时几分慌神。
    她皱起眉头抬起手怒指他,“这是我的寝宫,你凭什么使唤我的宫人?”
    这反应着实有些离奇,她思考事情的方式果真和正常人不同。看这情形,这丫头是觉得自己当着她的面儿使唤了她的人,让她折了面子?严烨觉得好笑,挑高了眉毛笑眯眯地反问她,“不然呢?你要她们都在这儿伺候着?我其实没什么意见,你要是觉得人手不够,我还能把小桂子他们都叫进来给你使唤。”
    他没脸没皮的姿态,陆妍笙看得愈发生气,她一拍桌子从椅子上噌地站了起来,大袖挥得呼呼响,“你少在这儿嬉皮笑脸的!今儿我打定主意了,你要是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了,我马上到慈宁宫去告发你!”
    严烨却仿佛没听见这句话,他眉眼间都是笑意,朝她走近几步把手中的东西放到她跟前儿,“饿了么?我给你带了锦仁儿酥。”
    什么?锦仁儿酥?
    情况出乎意料,陆妍笙一劲儿的火气被生生堵在了喉咙里。他在她身旁坐下来,将那小包袱拆开来,里头装着几个晶莹酥黄的小圆饼子,他伸手探了探,还温着,又说,“这是蜀地的特产,州官给带来的。你是北方人,我估摸着你没吃过,便给你带了些来。”接着掖起袖子捻起一块递到她红艳艳的小嘴边上,“来,我喂你。”
    又是这种体贴入微的情态!天底下居然真的有这种人,他做了那样对不起她的事,还好意思在她面前虚情假意,难道就不觉得心虚么!真教人恶心得反胃!
    她气闷难忍,一把将他的手佛开,连带着手中的锦仁儿酥也落在地上摔成了几瓣儿,“严烨,这么装模作样有意思么!我问你,太子许了你多大的好处你要这样害我?景晟荒淫无道,你为虎作伥,就不怕遭天谴么!”
    他垂眸瞥一眼地上的糕饼,伸手从怀里摸出只冰白的手帕揩了揩手,面上的神色随之冷下去,声音出口也没有丝毫温度,“臣不明白娘娘在说什么。”
    “到这时候你还要跟我装傻充愣?”妍笙气得浑身发颤,抖着手指他,“你以为我还被蒙在鼓里么!今日我就明白地告诉你,若明日你敢将我送入养心殿,我就跟你鱼死网破!你若不信咱们尽可以试试看!”
    严烨怒极反笑,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过来,半眯了眸子沉声道,“横竖在你心里我就是坏到底了,是不是?”
    她气得哭起来,卯足了力气挣扎,边声嘶力竭地喊“是”,“你岂止是坏到底了,你根本不是人!你口口声声不是说喜欢我么,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事!你觉得我人傻好糊弄还是怎么?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算计我!”
    他气得嘴唇都开始颤抖,冲口而出:“李景晟若敢对你有半分不敬,我有几千种法子让他生不如死!你以为明日养心殿中的人真的是太子么!”
    这番话说出口,不只是陆妍笙呆住了,就连他自己都是一愣。
    但凡牵连到她的事,哪怕一丁点儿,都能让他阵脚大乱。他觉得不可思议,可事实摆在眼前,他爱她,所以兴起了太多诡异恣意的念头。他之所以答应景晟,心中有自己的算盘,荒唐透顶的歹念,让他不敢直视,却又无限神往。
    她瞠目结舌,瞪大了眸子一把扯过他的袖襴,颤声追问:“你说什么?不是景晟……不是景晟那是谁?”
    他被问得浑身一震,眸子里划过了一丝慌乱,忽地佛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强自镇定,“夜深了,娘娘早些休息吧,臣告退。”言罢再也不做逗留,拉开殿门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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