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特拉自认自己不是个好东西。
    按心理学的角度来说, 就是脑阔有点问题。
    这只梦魇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有故事的梦魇。
    毕竟奇迹殿下也活了几万年，能够和精灵王这种老古董比较一下年龄，称得上是两片大陆外除了神明之外，存活时间最长的生物, 没点故事怎么能行。
    阿斯特拉的故事就极为凄惨了。
    很多年前, 他曾经真情实感的做过舔狗, 可惜舔狗都不得house。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黑暗大陆上只有一只梦魇，从深渊之中诞生, 与生俱来【奇迹天平】的恐怖天赋, 即可以在法则内进行规则许可的等价交换。
    阿斯特拉的诞生本就是奇迹，更别说他所掌握的奇迹能力，所以人人趋之若鹜, 争相许愿。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
    因为庞大的混沌力量构成了梦魇，所以阿斯特拉将永远维持小孩子般的外貌, 无法长成大人的模样。为了掩饰这一点, 他特地给自己扯了一大片混沌黑雾，力求一眼看上去就神秘莫测。
    奇迹梦魇, 从出现开始，就注定是大陆之上的香饽饽。为了达成愿望，所有人都把他捧的极高, 奉为座上宾, 阿谀奉承, 用尽所有奢华之物, 只为实现欲望。
    也许是应了那句话，人人纵容爱惜的反倒让人感到厌倦，奇迹殿下也是如此。阿斯特拉一开始还享受着追捧，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则渐渐的渐渐的开始厌烦。
    “只不过是一群贪婪的生物罢了。”
    他冷眼嘲笑着世间百态，唾弃欲望，却没想到——
    自己有一天也中了招。
    那是一个有着极为热烈红发的少女。她的眉眼飞扬，如同火焰般灿烂。
    少女不同于其他人，她的眼眸在看向阿斯特拉的时候没有丝毫的阴霾，干净的就像是看到一个再微不足道的东西一般，例如路上随处可见的石头，例如平平凡凡随时会擦肩而过的人。
    “哦？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斯特拉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冒犯的感觉，不过他并不觉得气愤，反倒是生起了些许新奇的感觉。
    “奇迹殿下？”
    少女笑了笑，明显就是知道这团黑雾到底是何许人也。
    这更加让阿斯特拉来了些兴趣，所有人在知道“奇迹殿下”是何许存在时，皆是脸上露出贪婪垂涎的表情。
    只有这个少女不同。
    “既然知道本殿下的名号，为何如此放肆？”
    “因为我不过一介平民，没有任何欲望呀。”
    没有任何欲望。
    这一句话让奇迹殿下微微怔住，下一秒他就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这世界上还存在着没有欲望的人类？”
    太可笑了，人类的局限性就在于欲望，而面前这个少女居然说她没有欲望？
    “有什么好笑的？我现在每天的生活也挺开心的，根本没有更想要的事情和生活了。”
    “再说了，即使是奇迹，也会有无法实现的奇迹。”
    红发少女摊手，她收起自己手中的钓鱼竿，拎起一旁的鱼篓就走。
    奇迹殿下非常好奇，嗤之以鼻的同时，看着少女的背影又有一些怀疑。
    那样不掺杂任何谄媚的双眼，这还是阿斯特拉第一次遇见。犹豫再三，他还是跟了上去。
    阿斯特拉那时候还年轻，他自视甚高，除了触碰到本源规则外，就算是起死回生，梦魇殿下一样能够做得到。
    “那就让本殿下看看，你是否能够经受得住这诱惑吧。”
    “既然敢大放厥词，要做好求本殿下的准备。”
    “好啊。”
    再接下来的事情似乎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因为你是花园中唯一的一朵玫瑰花，所以我的目光在你身上驻留时间越来越长。”
    可惜这个有着美好开头的故事结尾就和所有俗套狗血的爱情故事一样，少女固然有超越世俗的眼光，但她依然有着心爱之人。
    阿斯特拉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感情，少女便早早的爱上一位英勇的骑士。可惜骑士战死他乡，最后竟是连遗骨都不曾留下多少。
    爱情可真是个有魔力的东西，它能够使人变得勇敢，拥有信念，也能够让人拥有欲望，想要去占有去拥抱的欲望。
    “你不是无所不能的梦魇殿下吗？复活我的爱人啊！我愿意用一切去进行交换！”
    红发少女跪倒在地上，底下了骄傲的头颅。
    “你是在求我吗？”
    阿斯特拉的声音辨不出喜怒。他隐匿在黑雾里，看着底下的少女，暗金色的竖瞳里说不出的冷酷。
    “我上次看到了！你把科斯复活了！所以你一定能够复活他的对不对？求你了，真的求你了。”
    科斯是少女养的一条宠物狗。
    奇迹殿下这些年来跟随着红发少女，完成了不知道她多少愿望。
    这些年来，也是因为阿斯特拉，平民出生的少女才会结交权贵，最后认识那位骑士。
    虽然少女表面不说，但是但凡她刻意或有心的在阿斯特拉面前提，梦魇都会帮她去完成。
    例如科斯。那时候科斯死去的时候少女哭得很伤心，所以奇迹殿下悄悄找来一大窝老鼠，用它们的生命等价交换回了科斯的生命。
    奇迹殿下的这个起死回生的能力是秘密，大概是当初世界意志创造他的时候开了小差，才有了这种空子。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够触及到规则的力量，也是他用来渴求更高力量的突破口。
    阿斯特拉小心翼翼的藏好掖好，最后却还是功亏一篑。
    神明无处不在，只要说出口的话，都有可能被神听到。
    而神明不会允许这种超脱规则的力量存在。
    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也就只有梦魇，一个人笨拙的去讨好，没想到在别人眼里不过是被嘲笑的笑话吧。
    阿斯特拉现在才弄懂自己的感情，但是他在看到红发少女如今的模样时，无尽的厌倦涌上心头。
    本来以为会有人不同的，现在看来......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如果你想交换的话，当然可以。”
    “只需要用你的身体的某部分来做交换就行了，具体是哪部分......你可以先从手指，一根一根的砍掉，放到我的天平上来，也许就能够成功呢？”
    阿斯特拉充满恶意的说着。
    扭曲的嫉妒和浅淡的爱意交织在深厚的失望里，最后化为了杀意。
    他只想要眼睛罢了，但是他却故意这么说，看着红发少女一点一点变得残破不堪，内心第一次涌动起剧烈的感情波动。
    说起来神奇，阿斯特拉自诞生以来感情波动都很少。只是这一次，他终于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发自胸腔的疼痛。
    啊......啊......这种疼痛令人着迷。也第一次让阿斯特拉这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真真切切的存活在世界上。
    一切的一切都开始于这双艳丽明亮的双眼。
    也许少女这个人会变，这种局部，却永远不会变。它还是如同阿斯特拉第一次看见它时那般明亮，璀璨。
    黑暗神知道他的力量后，二话不说直接降下神识，将他一只眼睛给剜去。
    那种神奇的，足以起死回生的能力也被强制和眼睛一起带走，被法则回收。
    梦魇殿下当夜就捧着少女新鲜出炉的眼眸带到了矮人族。
    “给本殿下用这个眼睛为原材料打造义眼。”
    黑雾漂浮在空中，充满爱恋的看着那双眼睛。
    人类是会说谎的生物。
    不过，死去的人类不会说谎。
    所以，为了保留你在我心目中最美好的模样，你还是去死吧。
    阿斯特拉，果然还是最讨厌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