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八年，叁月，香港香橼画廊。
    “总经理，这是今年签约的新锐画家和他们的代表作。”梁峰从门口把小老板迎进来，手上拿着决定未来几年营业额的文件。
    仲平匆匆扫过室内的画作，脚步不停，“送到我办公室来。”
    他刚从巴黎回来，风尘仆仆。
    和那些收藏家不同，他们开画廊的是做生意，最要紧的是把画卖出去，价格提上去。他们现在还没有能力捧出艺术家来，只能先走量。所以，紧跟时代潮流还是很有必要的。
    仲平一张张地翻过去，计划着给哪几个办主题展，哪几个只能凑数……
    梁峰又道：“明城市的汪郡辉教授前两天来电话，说是想跟您联合办展。主题是中西画融合。”
    汪郡辉教授他知道，是着名的国画大师。之前香橼画廊办过一场国画展，特意请汪教授出席的，效果很好。
    中西画融合是近年新起的类别。在经过中西美术长时间的论争后，两者渐有融合之势。香橼画廊里就有一位画家史慵，用油画的笔，出国画的味，画作十分受欢迎，是画廊目前最有明星味的画家。
    仲平睇他，“我记得你就是明城大学毕业的，你给汪教授透露的吧？”
    梁峰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又道：“您不知道，现在大陆也在搞这个中西画融合，是热门方向呢！那边的市场也大，更方便把史慵的名气打出去呀。”
    仲平是在上海呆过两年的，自然知道大陆的市场有多大。这一次，便过去试试水也不错。
    只是，“联合办展，他们那边的画是谁的？”
    “额……”梁峰颇有些尴尬，“他们的学生……”
    仲平恍然，“陪他们办毕业展？呵！”
    小老板的一声冷笑，差点把他的腿肚子都吓软了。
    “这个方向比较新，第一个弄这个主题的毕业展，学校很重视，汪教授说请了很多业内权威人士呢。”梁峰也不全是为母校说话，“的确对史慵和咱们画廊有帮助的。”
    仲平沉思了片刻，“那这事交给你了。你手上别的事情放一放，专心做这件事。”
    梁峰从总经理办公室一脸轻松，新来的员工张莎乐道：“梁哥很高兴呀？涨工资了？”
    “出差费不算什么。主要是时隔多年还能回母校，期待呀！”梁峰感慨着，突然见门外来个美女，殷勤招呼道：“孙小姐嚟嘞！”（孙小姐来了！）
    来人一袭长裙，长发温婉，手提保温盒，柔声道：“阿平喺办公室呀？”
    “喺嘅，喺嘅。”梁峰忙道。
    目送着她进了小老板的办公室，张莎撑着下巴八卦道：“总经理的女朋友？”
    “真般配，郎才女貌啊！”梁峰点头道。
    张莎一脸好奇，“他们交往多久了？”
    “有几年了。”梁峰摸着下巴，“我进来的时候就见过孙小姐来找小老板呢。”
    “那不起码四年了？爱情长跑？悬了。”张莎咋舌，深深觉得不靠谱。
    “行了，赶紧工作吧！要你管人家谈几年。”
    张莎背地里吐舌头，要不是看在他俩同为大陆的，才懒得找他聊天呢！
    孙珊珊提着汤对仲平道：“你返嚟就做嘢，我唯有将汤攞过嚟啦。”她知道他今天回来，特意早起煲汤的。（“你一回来就工作，我只能把汤拿过来了。”）
    仲平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文件说谢谢。
    孙珊珊也不多话，直到他喝得差不多了，才温柔地问他味道怎么样？
    仲平说：“你啲手势一向都好好。”（“你的厨艺一向很好。”）
    她笑得更真切了些，“aunt指点嘅。”
    仲平知道她和妈咪处得很好，叁两口喝完，“好，多谢你过嚟送汤。”“
    孙珊珊收拾汤勺，说，“咁我唔阻你翻去先啦。你夜晚去边度食饭？”（“那我不打扰你，先回去了。你晚上去哪里吃饭？”）
    父亲还在国外，妈咪那里约的是明天吃饭，“返去食。”（“回去吃。”）
    孙珊珊高兴道：“咁我返去准备，你早啲落班。”（“那我回去准备，你早点下班。”）
    说完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提着保温盒离开。
    孙珊珊把晚上要做的菜先备好，然后开始收拾客厅。收拾到一半，管菱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里，约她晚上吃饭。她说在仲平这里收拾房间，晚上自己下厨。
    管菱夸张得怪叫，“咁唔阻你哋二人世界呀～”（“那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孙珊珊无奈道：“你知冇嘅。”（“你知道没有的。”）
    “都未啊？”（“还没有吗？”）
    “佢话要等结婚之后先……”
    “他说要等结婚后才……”
    管菱安慰道：“二表哥呢方面系保守一啲，但系都系尊重你吖嘛，说明佢乸西呢。”（“二表哥这方面是保守一点，但也是尊重你嘛，说明他负责任呢。”）
    孙珊珊一想起这个就心乱，问她，“你仲记得佢前女友吗？就我哋之前遇到嗰个。”（“你还记得他的前女友吗？就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
    “佢出现？”管菱一个激灵。
    “唔系唔系。”孙珊珊咬唇道：“我觉得佢哋就发生过关系，可最后都系分手喇。”（“我觉得他们就发生过关系，可最后还是分手了。”）
    “你点知？”二表哥不像是会说这些的人。
    “我执嘢发现嘅，床头柜入面有一盒开过嘅保险套。”（“我收拾东西发现的，床头柜里有一盒开过的安全套。”）
    管菱“啊”了一声，说，“所以佢而家仲谨慎？你再等等佢。”（“所以他现在更谨慎了？你再等等他。”）
    孙珊珊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但愿啦……”
    她拿着抹布擦着电视柜深处，突然“嗑哒”一声，被她带出来一个绒面盒子，很新。她打开一看，激动地说：“可能唔使等咗……”（“可能不用等了……”）
    “乜事？”
    “佢屋企有个戒指，新嘅。”
    管菱尖叫，“日边！！！！快快快，详细啲！”
    “系黄钻。我旧年同佢讲过我钟意黄钻嘅！”孙珊珊泪盈于睫，手抖得拿不稳戒指盒。
    管菱也兴奋得不得了，“守得云开见月明啊！恭喜你了珊珊！”
    孙珊珊觉得这几年的等待终于有了回报，她把戒指放回去，想着仲平什么时候能把它送给自己，心中澎湃万千。
    仲平下班回去，发现女友的心情格外的好，便问，“有咩好事啊？”
    孙珊珊齿间羞涩，还是没好意思自己提，便说起另一件事，“我姐姐呢两日就要生小外甥，谂起开心。”
    仲平点头，心想要跟妈咪提一下，准备好礼物探望。孙家一贯低调，但他和孙珊珊交往有几年了，人情还是要走的。
    第二天，他去跟妈咪吃饭，便把这事讲来。管文荷细想了一下，依稀想起来这件事，“丫呀，孙太太实在系……珊珊如果唔讲，又到我哋唔系喇。”（“啊呀，孙太太实在是……珊珊要是不讲，倒成我们的不是了。”）
    管文荷叫生活助理记下这事，选好礼物，回头问仲平，“珊珊嘅姐姐比佢就两岁啦？都有仔，佢应该催嘞啩？”（“珊珊的姐姐比她就大两岁吧？都有孩子了，她家应该催了吧？”）
    仲平喝了一勺汤，“唔知。”
    “点能够唔知呢？珊珊唔攞呢件事烦你，你可唔可以做唔知啊。你哋喺埋一齐都几年，都要订个婚喇。”管文荷悠悠地加上一句，“人，但系你自己拣嘅。唔好白白蹉跎咗人哋。”（“怎么能不知道呢？珊珊不拿这事烦你，你可不能当不知道啊。你们在一起都多少年了，也该订个婚了。”管文荷悠悠地加上一句，“这人，可是你自己选的。别白白蹉跎了人家。”）
    仲平手上一顿，又道：“我最近冇时间，我要去大陆出差，有几个月呢，返嚟再讲啦。”
    “做咩呀？”管文荷也停了筷子，关心道。
    “和明城大学联合办展，反响好嘅话，可能会喺大陆开分画廊。”
    “你的事业更重要。”管文荷欣慰道：“你畀香橼起死回生，呢几年做到越嚟越好。说明你当初嘅决定系啱嘅，妈咪唔会再阻止都你喇。”（“你让香橼起死回生，这几年做得越来越好。说明你当初的决定是对的，妈咪不会再阻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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