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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你干嘛?”长孙无忌这时候注意到秦远拿着一个匕首。
    “长孙公好生有趣,突然闯进我屋子里,就为了学我说话。”秦远见长孙无忌仍旧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感觉被冒犯了。他皱着眉头,一双手环抱在胸前,质问长孙无忌到底什么意思,有话就说。
    长孙无忌见秦远毫无羞色,还这么落落大方地质问自己,觉得八成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虽然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秦远把那么一大团又白又嗯……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的目的是什么。但在他没有亲眼证实之前,就胡乱猜测是不对的,毕竟之前他和秦远就闹过这样的误会。
    长孙无忌决定压住自己的好奇心,先跟秦远算账他和戴胄联合参自己的事。
    “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啊,两个大理寺少卿,居然都不把我看在眼里,背着我跟圣人参本?”长孙无忌为了凸显气势,啪地拍桌,拍得响亮。
    “因为你是罪人,不能参与案件的讨论和调查。这不是背着你,我们堂堂正正,大大方方,谁都没有避讳。”秦远解释道。
    “所以呢,有用么?”长孙无忌摊手,示意秦远好生看看他,他现在什么事儿都没有。他们俩人折腾一遭,除了得罪自己,最后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当然有用,托长孙公的洪福监门校尉被赦免了。”秦远对长孙无忌解释道,“救人一命,功德无量。在我们俩的努力之下,长孙公的身上又多背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好人必有好报的,若有下辈子,还能投胎继续生在富贵权贵之家,荣享清福。”
    “照你这意思,你们参了我,我还要感激不尽了?”长孙无忌讥讽问。
    秦远微微扬起下巴,“长孙公不必客气,我们都是长孙公的属下,做这些事孝敬您是应当的。 ”
    “这叫孝敬?我可不敢受。而今你们都敢对我这样,若要是以后我若真遇到点什么事,只怕你们二个恨不得把我掀翻了弄死,好替我做大理寺卿的位置。”长孙无忌轻笑冷哼,讥讽秦远不仅得意忘形,还忘恩负义。
    “我们都知道这件事于长孙公来说没事,监门校尉却可怜,为此要牺牲性命。所以便不得不拿长孙公托辞,请圣人一遭赦免了。”
    秦远拍拍手,命属下端来一碗樱桃汁孝敬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喝了樱桃汁之后,心情舒缓了些,斜睨秦远:“这才是正经赔罪的态度,你要是继续像一开始那般嚣张,看我怎么把你从四品贬为无定品。”
    长孙无忌就是随口一威胁,并没有走心。
    秦远却不爽了,敬他樱桃汁了,还这么嚣张。
    秦远半眯着眼睛,“其实下官是什么样的人,长孙公应该清楚。下官一向不求富贵,没有贪欲。”
    长孙无忌不解地笑看秦远:“你怎么忽然自夸上了?”
    “下官只是想告诉长孙公,下官真心不求什么富贵,什么金银财物职位品级,我全然不在乎,只求吾皇开心。只要是能让吾皇开心的事,要我做什么事都愿意。”秦远看着长孙无忌,和他郑重说明道。
    长孙无忌撩起眼皮,双眸紧盯着秦远,问他是认真的么,居然在俩人私下里的时候还要拍马屁。
    “我哪里说错了么?”秦远问。
    长孙无忌摇头,“行行行,你什么都对。”
    “初识之时,我还是小小九品官,那是捧着瓜觐见,未犯错呢,长孙公都不忘监督提醒我礼仪,恨不得把我弄下马。”秦远开始翻旧账。
    长孙无忌察觉秦远越来越不对劲儿,他让秦远别再算账了,今天的事就算他斤斤计较,不吵这个,他让步了。长孙无忌随即转移话题,论起秦远有关于韦贵妃母亲段氏的案子,问他查得如何。
    “正要说这个事儿,没有尸体,查不到任何线索,根本不可能有进展。”秦远建议长孙无忌游说提醒李世民下令准许验尸,“我们尽早验尸,就能尽早掌握线索,便可以尽早破案。如果拖延时间长了,凶手有所察觉,或者跑得越来越远,那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长孙无忌摇头,这事儿他可不管。
    “管了又不讨好,说不定我回头还会被人参,被人斤斤计较翻旧账。你不是真心盼着吾皇开心么?这案子如果不用动段氏的尸体,就能把这案子破了,吾皇一定会非常非常开心的。你要努力啊!做人特别是做朝廷命官,可不能光用嘴说话,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你的能耐啊!”长孙无忌反唇相讥。
    秦远点了点头,表示也可以。
    长孙无忌见他这么快就有了主意,有点意外,让秦远把破案的想法讲一讲。
    “没想法。”秦远口气生硬道,目光更冷。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总跟我对着干?说话也颠三倒四的,嘲讽不断,一会儿行一会儿不行。”长孙无忌发现秦远似乎对自己有抵触情绪,干脆直接质问他。
    “是么,我没注意。”
    在面圣的时候,秦远白白虚惊了一场。追究起这件事源头,就是长孙无忌。偏偏这时候,长孙无忌还跑来他面前嚣张,他今天要是忍了,他就真成乌龟了。
    “总之这案子要是不能验尸,结果就是等,等他变成悬案,不了了之。”
    长孙无忌正琢磨秦远今天的反常。他思来想去,最终觉得这个问题出在秦远桌案上的那大个头的点心上。
    秦远前段时间受了情伤,似乎还没有痊愈。现在他的桌案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形状有点类似……的白软点心,还有被数次揉搓的痕迹。加上他现在似乎有厌世情绪,很反常,这应该就是有问题了,说明他之前并不是多想。
    长孙无忌犹豫间,发现秦远忽然起身掏出手里的刀,转而坐在桌案前。秦远用手捏住了桌案上的点心,特意又捏了两下,再挥起匕首,用刀身拍了拍点心的最顶端红枣的部分,点心被压变形,又弹起。
    长孙无忌注意到,秦远的眼神非常专注,甚至带着一丝丝变态的感觉。
    再想想看,既然秦远下面‘行’,有样貌也有地位,他嘴巴甜还会办事,为什么会被一个比他身份低的女人拒绝?
    在他结实的那些达官显贵中,不乏有特殊嗜好的男人——
    长孙无忌在思虑间,秦远忽然用刀抠掉了枣子。
    长孙无忌:“你……”
    第67章 论君子和吓圣人
    秦远忽然一刀下去, 将整个点心从中心切开两半。
    此时此刻,在战场杀敌无数的长孙无忌, 竟别过头去不忍心看。
    点心里包着暗红色的酸梅酱料, 在点心被切开之后,缓慢流心到了宣纸之上。
    秦远用刀尖沾了点酸梅酱,于宣纸纸上抹平,仔细看除了酸梅果肉,似乎并没有别的东西, 秦远又用刀戳了戳点心其它部分, 雪白的面身也不似有什么其它的杂物。捏着不像有东西,肉眼看着也不像有东西。
    秦远托着下巴琢磨着, 这可能真就是普通的点心。但为了进一步确认,秦远命人捉了鼠来,饲养两天看看情况。
    长孙无忌听说秦远叫人把东西分了一部分喂给老鼠,这才转头瞧秦远, 问他在干什么。
    “多明显, 我在查这点心有没有问题。”秦远命人去请陆巧儿来,他特意留了一半点心让陆巧儿验看一下。
    “若只看这点心有没有毒的话,”长孙无忌一脸难以置信,“你没事儿捏它干什么?”
    “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可能掰开就不一样了, 所以先捏两下。怎么了?”秦远不解地反问长孙无忌。
    “你这借口说得忒假。若只捏一下看看里面有没有东西, 你用得着反复不停地捏么, 你瞧瞧这玩意儿被你捏变形成什么样了。”长孙无忌觉得秦远在强词夺理, “你有什么嗜好直接说就成,用不着跟我藏着掖着。”
    “你想什么那!”秦远转而再看桌上切剩下一半的点心,忽然也觉得这形状是有点像……因长孙无忌的话,害得他再难以直视这味点心了。
    秦远无奈地跟长孙无忌解释:“我是担心这里面有蛊,比较特殊,会在蒸热之后,生长之类的,所以我隔段时间捏一下确认。”
    长孙无忌呵呵笑,“你这理由倒说得过去。”
    “这不是理由,是事实。恳请长孙公别把我想得那么猥琐,我内心可是很君子的。”秦远义正言辞澄清道。
    “君子?君子恭而不难,安而不舒,逊而不谄,宽而不纵,惠而不俭,直而不径。”长孙无忌质问秦远哪点做得到了。
    秦远认真想了下:
    第一,恭敬而不刁难人;这点本来他能做到的,但很可惜,他刚因为不爽刁难了长孙无忌,叉掉。
    第二,安静而不贪图舒适;为了吃好的他不择手段,这就是贪图舒适,叉掉。
    第三,谦逊而不谄媚;这点不用解释,必须叉掉。
    第四,宽容而不纵容;不说对别人如何了,他对自己向来宽容又纵容,叉掉。
    第五,聪慧而不吝啬;这点他好像做到了,因为他是神仙,不在乎身外物。
    第六,耿直而不任性;不任性怎么活,坚决叉掉。
    “惠而不俭!”秦远挺骄傲地对长孙无忌道。
    长孙无忌哈哈大笑,“你就只有这一点做到了,能称得上君子?”
    “那你一点都没做到。只说我认识你这段时间,你刁难我多少次,斤斤计较多少次,吝啬多少次,任性多少次。节俭就更不用说了,这词儿跟你压根就不搭边!”秦远也哈哈大笑,笑话长孙无忌还不如他,一点都没做到。
    长孙无忌脸不红心不跳的淡笑道:“但我有自知之明,没有自诩君子。”
    秦远:“……”
    “我好歹还有点追求,长孙公这是打算自甘堕落了么。”秦远叹息。
    长孙无忌:“……”
    半个时辰后,着男装的陆巧儿被人引入了大理寺。
    陆巧儿好奇地四处探看,随后被带进气派的侧堂,她瞧见两名器宇轩昂着紫袍官服的男子正坐在里头。一位坐在上首,三十出头,眉目凌厉,正垂眸摆弄的手里的匕首,瞧着便不好惹。另一位她熟,是她自小就认识的长得贼好看的秦大哥。
    陆巧儿立刻笑起来,随后在秦远的提示下,先行拜过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打量两眼陆巧儿,皮肤白皙,五官清秀,挺爱笑的女孩,挺不错的。长孙无忌就弄不明白了,有这么好的姑娘打小就和秦远相识,秦远怎么偏偏喜欢之前那个脸色沉郁身材干瘦的周六娘。
    陆巧儿高兴地对秦远道:“我回长安城后,就听人说了,秦大哥高升大理寺少卿。恭喜秦大哥!我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还能有机会进大理寺这种地方,托秦大哥的福。”
    陆巧儿说罢,就感慨大理寺真气派巍峨。
    秦远请陆巧儿检查点心。陆巧儿试了几种方法之后,然后对秦远摇了摇头。
    “应该是没有,但不能完全肯定。”陆巧儿跟秦远解释她毕竟是个半吊子,只是从自己母亲那里浅显学了点东西,还不够精。
    “保险起见,我已经用活物试了,等两日便可知晓。”秦远接着问陆巧儿,“你刚刚说你前段时间不在长安?”
    “嗯,我随我姨母去了一趟商州,那里有个静心观,我姨母与那里的道姑熟。我想出家为道。”陆巧儿提醒秦远,她来长安后第一次见秦远的时候就提过出家的事。
    秦远点头:“没想到你真有此打算,那这次回来是?”
    “因关内大旱,许多地方的道观都人满为患,开始挑人了。道长不准我出家,说我不够聪明,没悟性。”陆巧儿撅嘴,现在说起来还有伤心,居然就这样被拒绝了。
    长孙无忌忍不住笑,“合该你不能出家,缘分未至,说不定因此得福,以后有更好的事。”
    陆巧儿没想到这位看起来的严厉且戾气十足的长孙公,居然能笑着跟自己说话,感觉十分惶恐和荣幸。
    “那我信了,长孙公的话一定没有错。”陆巧儿乐道。
    长孙无忌满意点了点头,目光从陆巧儿身上徘徊到秦远身上。秦远敏锐地注意到长孙无忌诡异的目光,立刻就意识到他那奇怪的脑袋瓜子里一定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
    秦远命人送走陆巧儿之后,长孙无忌果然凑上来,低声和秦远道了一句:“多活泼,比那个周六娘好多了。”
    秦远瞪一眼长孙无忌,示意他可以闭嘴了。堂堂国舅,居然还这么八卦。
    “你倒说说周六娘哪儿好,我瞧她胸也不大,并不符合你的期许。”长孙无忌不识眼色地继续道。
    秦远诧异地反驳长孙无忌,“休造谣!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胸大的,还有你,没事儿瞧人家姑娘身材做什么,猥琐!”
    “正常男人都会瞧的,你不瞧是你不正常。”长孙无忌大大方方地阐述他的‘盖世道理’。
    秦远无语地白一眼长孙无忌,跟他无话可聊,更耻于与他为伍。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长孙无忌笑着对秦远道,“我也算坦荡荡了,占了一点,不比你差。”
    瞧瞧长孙无忌,这时候还小心眼,不忘找补之前的账。
    “我虽然不够格做君子,但我还分得清坦荡和猥琐之间差别。”秦远反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