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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秦琼喝得迷迷糊糊,只恍然瞧见秦远和张氏都用希冀的眼神看自己,感觉他们好像等着自己干啥,就笑嘻嘻地点了头。
    次日,秦琼醒来,脑袋里沉得跟压了块石头似得。
    张氏端着解酒汤给他喝,劝他以后长点记性,别再那么对她。
    “我——”秦琼正想问,被张氏打断。
    “罢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张氏叹道,“我是看在你兄弟的面子上,不然我才懒得搭理你。有空和人家好好学学!”
    秦琼疑惑不解地望着张氏片刻,忽然想起名单的事。秦琼忙喊自己的贴身随从来,询问他之前和媒婆要的名单到了没有。
    随从脸色尴尬地看眼秦琼,又看向张氏。
    张氏立刻不爽地把手里的解酒汤撒在地上,起身就走。
    秦琼愣了愣,看着洒满地的汤水,皱眉询问张氏到底要干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吧,你要干什么?”张氏怒极反笑,看秦琼的目光里透满了绝望。
    “我就是要个名单而已,你做什么反应这么大?”秦琼也不爽了,“你胡闹也该有个限度。”
    “那名单你秦兄弟已经拿走烧了,你要是不满,就再去弄一份!”张氏说罢,就气呼呼地带人离去。
    秦琼愣了愣,怎么都想不明白。秦远把他让媒婆准备的名单都带走烧了,那可能是秦远暂时不愿意娶妻,烧了就烧了。可是他给秦远找妻子,张氏跟着生什么气?
    秦琼忽然想起之前秦远对自己说过一句话‘嫂子挺好的’。该不会是他们俩?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冷静片刻之后的秦琼,还是抑制不住自己脑子里冒出的念头。因为他太疑惑了,他找不到其它的说法来合理解释这些。
    秦琼愁了,这可如何是好。他不信的,可是脑袋瓜子里总有这么一个想法在绕。
    秦琼心里闹腾狠了,就去找了温彦博,问他:“你说女人要是变心了,会有什么表现?”
    “这我还真没经历过,不过倒是听说过,容我想想,”温彦博琢磨后,说道,“突然不爱理人?无缘无故发火?不像以前那么在乎人?还总是夸别的男人好?”
    完了,占全了。
    秦琼一个头两个大:一个是救过自己命的兄弟,一个是……不!他若真是自己的兄弟,就不该对他干出这种事!
    秦琼说罢就抽起腰间的大刀,便欲离开。
    温彦博瞧秦琼这样有点不对,忙拦住秦琼问他怎么了,劝他别冲动。
    “我去会会我那兄弟,不,是秦远!”秦琼双眼爆出狠厉,杀气腾腾。
    温彦博听到这话,更加不能由着秦琼去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之前你还四处宣扬,喊着把他当亲兄弟一般对待,说今后他的事就是你的事,怎么现在忽然就变脸了?”
    “是他欺人太甚在先,我今天便要找他问清楚。”秦琼一把推开温彦博,就匆匆出门,骑马直奔大理寺。温彦博见事情不妙,忙令属下骑快马尽快抄近路去通知秦远,提醒秦远注意安全。
    大理寺,大堂之内。
    长孙无忌与孙伏伽、戴胄正听秦远总结这次痋术的案子。
    温彦博的随从匆忙跑来报:“不好了,秦将军提着大刀来找秦少卿了!”
    在场人俱是一愣。
    秦远忙问缘故。
    随从摇头,“秦将军一早来找我们家郎君,心情便很不好,话没说两句,忽然就抽刀说要来找秦少卿。”
    “秦将军提着大刀来了!属下们拦都拦不住!”大理寺的小吏急匆匆地来报。
    长孙无忌侧了身子,一只胳膊抵在桌上,手撑着左脸,懒懒笑道:“可有趣了,你这兄弟对你一向好,你到底做了什么恶,令他这般失了理智?”
    “我什么都没做啊。”秦远忽然想起昨晚的事,“难道是因为我不让他纳小妾,把他攒的名单焚毁的缘故?”
    “不至于,他不是因色失智的人。一定是别的什么事,你令他脸面难看了。”长孙无忌随口评断道。
    “秦远!”秦琼这时候冲了进来,看见秦远后,大喊一声,提着刀走向秦远。
    秦远瞧了眼秦琼手里磨得锃亮反光的大刀,退了两步,问秦琼:“找我何事?”
    “跟我走!”秦琼还不至于完全疯狂,“我有事问你,咱们先把事儿说清楚,你做了就是做了,是男人就认下。”
    “秦将军,您拿着大刀,可不像是斯文询问的样子。这可是在大理寺,秦将军若无缘无故对另一位朝廷命官行为过激,可是会论罪的。”戴胄提醒秦琼道。
    秦琼冷哼:“用不着你们提醒,我知道。秦远,走!去我去把话说清楚!”
    “你先说清楚,他怎么欺负你了。”长孙无忌挥手屏退了左右,避免失态闹大不好收场,“若你真委屈的话,就让我们帮你评评理。”
    “他——”秦琼看看在场的人,闭嘴不言,这种丢人的事情他怎可能当众说出口,“我就是要找他单独聊。”
    秦琼说着就指着秦远,不过是用他提着的大刀指者,把在场的其余人等吓了一跳。
    秦琼虽然长得样貌潇洒,年纪轻轻,却是一员武力强悍的猛将。前些年南征北战,攻无不克,他在战场上就是嗜血阎王,令敌军闻风丧胆。但在平常生活中,秦琼脱掉铠甲,就是个性情中人,爽朗简单,喜欢对朋友掏心掏肺。
    所以他现在突然发威,晾出了他当初在战场上的嗜血凶猛,大家难免都被恫吓住了。
    “你这样哪里能好好谈话。”长孙无忌劝秦琼先把刀放下。
    秦琼瞪向秦远,质问他到底敢不敢过来,“你要是不敢,你就是个没出息的孙子,我便当你心虚默认了!”
    “别去。”孙伏伽担心地拉住秦远。
    戴胄随后也拉住了秦远。
    “没事。”秦远见秦琼这样,知道他一定是被什么事儿给气疯了,反正他问心无愧,怕什么,遂走到秦琼跟前,“我们去侧堂谈。”
    秦琼点头,扛着大刀就跟着秦远进屋,随即用脚狠狠关上了门。
    长孙无忌和戴胄、孙伏伽等人都担心秦远的情况,三人皆走到院子里,望着侧堂紧闭的房门。
    “啊——”一声男人的痛叫,从侧堂内传来。
    当啷一声,听着像是刀被丢在地上的声音。
    长孙无忌、戴胄和孙伏伽三人互看了一眼,都感觉不妙,同时冲向侧堂。
    屋内的秦琼正抱头对秦远鞠躬,连连致歉。
    “都怪大哥不好,怪大哥小心眼了,怪大哥想太多,怪大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兄弟之腹……大哥给你赔罪,好兄弟你别生气了,别生气了,对不起,真对不起。”秦琼说完就再三给秦远行礼,非常郑重。
    秦远冷着脸,沉默地看着秦琼。
    “冤枉我也罢了,你还冤枉——
    总之,你不可饶恕。”
    秦远说罢,就挥了下衣袖,面无表情地离开。
    长孙无忌和戴胄、孙伏伽都疑惑了,转即问秦琼到底是什么误会。秦琼哭丧着一张脸不说,只央求大家帮他劝一劝秦远,都怪他脑子一时糊涂。其实最该怪的是那个媒婆,居然误解他的意思,告诉他妻子自己是要纳妾,不然哪会有这一连串后来的误会。
    长孙无忌便去找秦远,发现秦远正在自己的屋子里埋头看书,面容安静,斯斯文文,好像丝毫没有被秦琼闹腾的事儿所影响。
    长孙无忌悄声走进了,正要对秦远开口,忽然发现秦远看的书——
    “这可是在大理寺,你怎么能看这种东西!”长孙无忌忽然在秦远的头顶厉声呵斥。
    秦远被吓了一跳,抬首瞧一眼长孙无忌,随即用一张纸夹在书页中央,把书合上。
    长孙无忌看到书名之后,禁不住冷笑一声。
    “还四野,我看你的心是够野的了。回头你要不要自己也画一本,就叫《大理寺秘戏图》如何?”
    “长孙公思想丰富,想常人之不敢想,在下佩服。”秦远笑着回嘴道。
    “少胡扯,以后别干这种事,不然下次再让我抓到,定然没有今天好说话,想看偷偷回家看去!”长孙无忌训斥秦远后,见秦远还想要辩解,命他闭嘴,直接问秦远,“你刚才和秦琼怎么回事?”
    “误会,没有大事。”秦远笑了笑,也不能把这事儿说清楚。说清楚了给秦琼闹得丢脸,多不好看,毕竟秦琼之前待他确实挺真心实意的。
    “既然是误会,也没有大事,何不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误会?”长孙无忌见秦远想糊弄过去,偏不放过。
    “我们兄弟之间的小矛盾,不值一提,哪能为此耽搁长孙公的工夫呢。”秦远嘿嘿笑,忽然问长孙无忌觉得他送给他的菘菜味道如何。
    长孙无忌咳嗽一声,“凑合吧。”
    “只是凑合?没想到长孙公口味这么高,那我以后还是不送那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了,省得给长孙公讨嫌了。”秦远故作失落道。
    长孙无忌立刻纠正秦远的话:“我喜不喜欢不紧要,紧要的是你既然想表示心意,就该诚挚,持之以恒。”
    “啊,明白了。”秦远点头,“那我继续送,持之以恒。”
    长孙无忌恍然意识到什么,指着秦远:“你在转移话题!”
    秦远笑了。
    长孙无忌见他坚持不肯说,就作罢,随即离开。
    接着,孙伏伽和戴胄都好奇地来找秦远,打听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很想知道,秦远是怎么把一个戾气十足几乎要嗜血杀人的将军,突然转变成了一直乖乖的再三赔罪的小绵羊。
    “这是家事,无可奉告。”秦远拿起他桌上的书,夹在腋下走了。
    孙伏伽扭头看着戴胄。
    戴胄愣住:“你瞅我干嘛,我和你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孙伏伽摇头,表示自己说得不是这件事,“你刚刚没看见秦少卿夹得那本书?好像是什么秘戏图。”
    “秘戏图?”戴胄重复一遍之后,恍然反应过来,“你是说春——宫——图?”
    孙伏伽点头,不过也有点自我怀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走眼了,可能就是我看走眼了,咱们别瞎想了。秦少卿虽然有时做事不走平常路,但人还算正经的。”
    戴胄点点头,应和孙伏伽,也觉得他们不能多想。
    秦远拿着《四野秘戏图》重新提审第一酒楼的庄掌柜,问他这本书册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庄掌柜微微睁大眼,摇头嗤笑,“同是男人,秦少卿难道不理解我看春、宫、图的缘故?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你将这本书藏在衣柜下方的暗格处,并用最好的绢缎包裹。只仅仅因为它好看?”
    庄掌柜对秦远点头:“它就是好看,不信秦少卿可以看看。”
    秦远眯起眼睛,正要在质问庄掌柜,大牢外忽然传来笛声,声音婉转悠扬,十分好听。
    “啊——”
    “啊啊啊——”
    庄掌柜忽然大叫,人栽倒在地上,左右来回翻滚,痛苦地挣扎,五官扭曲大声喊疼。秦远隐约看见他皮下有东西在蠕动,命人立刻去取痋术的解药来。
    笛声依旧在响。
    庄掌柜突然间不动了,很快他整个身体干瘪,皮肤干枯粗糙如树皮一般,紧紧贴合着骨头。前一秒还是血肉丰满胖乎乎的活人,后一秒就变成了像是死了很久的干尸。
    秦远命人立刻去寻笛声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