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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卫冷侯自然看得出小果儿的兴致似乎有些阑珊,却不知她是因为哪一样。他净了脸后,便坐在扶手椅上,接过了侍女递过的热茶一边饮着一边等着后厨送来午饭。
    过了一会,却不见聂清麟出来,他便起身入了内室,一看把那懒货竟然是倒在了床榻上,倒像是要睡过去似的。便伸手过去摸她的额头,摸着光洁一片并没有着热便放了心,也上了床低着头问:“公主一大清早雷厉风行,一张小小的纸条送到了本侯的军帐里,便是比黄绢的圣旨还管用,调拨了一千的将士去教场挖坑烧水埋缸,听带兵的鲁豫达说,效率神勇,比平日挖设陷阱还快。差事这般的尽心,本侯还以为到了公主这里能有赏呢,怎的却不理人了?”
    聂清麟因为在姐姐那感染了些许的忧伤,看着邵阳公主的境地也是想到了自己的以后,她虽劝了姐姐不必看得太远,可是那些名言警句向来是劝别人管用,慰藉自己时效率就大打折扣。一想到以后被拘在那宫里,见着太傅凤眼飞扬,携着一干大肚皮妻妾的情形,突然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只想埋在被窝里好好地睡上一觉,好好排解干净这突然而至的少女情殇。
    这时太傅的手伸过来,便是一躲,将被角拽得更紧实些。太傅大人平日不耐儿女柔情,虽是养了几房妾室,但是却从来未有过打情骂俏之时,在谈情说爱上其实也是门外之汉,虽然有些发恼这小女子莫名其妙的不理人,却有觉得这样胡乱发着小脾气的又是异常的可人儿,总是好过以前如同挂着面具一般的虚情假意的恭维。见她不理人,反而来了劲儿,使劲地将被子一扯,到底是将那没头没脑的从被子里挖了出来,“心肝宝贝”一通的乱叫,这哄人的本事竟是无师自通。
    聂清麟本来就不是扭捏的性子,明媚的少女忧伤后,便是被太傅弄得有些微微脸红,在太傅再次低下头来时,唇舌便是自动交缠在了一处……
    当天夜里,奴兰的侍女就急匆匆地来报,说是奴兰侧妃发起了高烧。那顾夫人便是一阵心中念佛,心里暗道:幸亏是那个匈奴王爷亲自来了,不然还真是不好说清楚了。
    因为她怀着孩子,不敢随便的用药,便是只能用冰水投着巾帕子降温,本以为王爷回来探望她,可没成想,派人去请,那王爷却说因为正陪着正妃,怕来回走动互相过了病气,便是让她安心养病,暂时就不过来了。
    平时跟牛一般强壮的奴兰,这次真是急火攻了心,竟是高烧不退,咳嗽不断。顾夫人后来请来了位擅长诊治的孕妇的郎中,要给她下些温和的药物,再施用针灸,缓一缓病情。谁知那奴兰平日刁毒,便是推己及人,认定这将军府里的都是邵阳正妃一系的,皆是恨不得她保不住自己腹里的孩儿,于是不肯那郎中下针,又耽搁了病情。
    结果烧还没退,便腹中疼痛,提前了一个月临盆,因为是第一胎,生得艰难,好不容易产了下来,虽然是个男孩,却是怎么拍屁股也不发声音,脸儿憋得发紫,竟是个死婴。
    这下奴兰痛苦失声,破口大骂,口口声声说是将军府里的歹人害了她们母子二人。邵阳公主与聂清麟听闻了这话都是有些感慨,只感觉可惜了那腹里无辜的婴孩,因为母亲的无谓逞强而丢了性命。
    最让人愕然的是,就算自己的长子夭折,那个休屠宏王爷竟然也没有过去瞧上一眼,心肠的硬冷真是让人瞠目结舌。不过在王爷要走的时候,倒是带着体虚的奴兰和那两名侍妾离去了。只留下了邵阳公主在青龙关。王爷走了不久,一封请柬便送到了将军府上。
    当太傅展开一看,眉头紧锁,最后便是一拍桌案,发出轰然的响声。
    ☆、第97章 九十七
    鲁豫达听了声音急匆匆将来,看到太傅满脸震怒的样子,不由得一惊,连忙问道:“太傅,为何生气?”太傅冷着俊脸将请柬扔在了桌面上,便靠在椅背上努力压制着心内的怒火。看太傅不欲多言,鲁豫达又悄悄退下。
    这份请柬是休屠烈发来的,可是却是给当今圣上的请柬。请柬用词文雅,不知是不是出自休屠烈之手,流光溢彩地表达了对皇帝的思慕之情,用词之刁钻真是让人下不去眼儿。
    若是个不知内情的还好,倒是看不出什么蹊跷,可是太傅知道那曾经的匈奴王子对大魏的少年天子生出了猥琐心思,便能品评出其中的种种典故。比如这“林中月下坦诚相对”,所指分明就是那休屠烈从花溪村将少年天子劫持后,入了城郊密林便想要扯衣羞辱的那一段。
    这么意犹未尽地叙旧一番后,信中突然毫无转折地提到惊闻永安公主莅临边城青龙关,“邀请“皇上的胞妹来匈奴王帐做客。
    看来那个葛清远也是恼羞成怒了,竟是将皇帝是女儿身这样的机密告知了休屠烈,这厮竟是按捺不住,写了这样一封请柬来调戏让他念念不忘的佳人。当然其中也不乏挑唆者葛清远的阴险用心,便是要来恶心一下回回搅了他美事的定国侯大人。
    这样荒诞的邀请,太傅自然是不理。但是一想到有些个龌蹉的男人在寂静的深夜居然是心念不忘他卫冷侯的女人,便是如鲠在喉——葛清远也好,休屠烈也罢,俱是不能活在世上的了!
    想到这,卫侯心里琢磨着,也该给这北疆的油锅之下加上一把旺柴了,当下便是修书一封,指派边关伪装成商贾的探子调拨骏马钱银给休屠宏的部落输送军需,手笔之大堪称豪迈。
    这样的动作定是逃不过休屠烈的眼目,便是一意要让他们兄弟二人的斗争尽早些。
    经过沫儿哈部落一事,休屠烈和休屠宏两人的兄弟之情告罄,,只不过还没有撕破脸,蒙着一层遮羞布。
    休屠烈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打算,考虑到休屠宏势力不弱,身为匈奴猛将甚得各部落长老的人心,如果贸然讨伐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故而休屠烈原本还不欲现在就动手。但是葛清远进言的一番话让他改了主意。
    葛清远说,因为封地和财物问题,其实其他部落的首领俱是眼红心热的很,未见得会单于惩戒休屠宏有太大的意见,而休屠宏刚刚吞并沫儿哈部落,还不能有效统合,所以现在是休屠宏最弱的时候。
    魏朝刚平定南疆,需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纵然想插手北疆也有心无力。敌弱我强,而敌人外无良援,正是一举解决休屠宏的良机。否则休屠宏必然在魏朝的帮助下,势力壮大,而那时魏朝也缓过手来,单于就要面对休屠宏和卫冷侯两人。
    就在葛清远进言后不久,便发生了大魏商人运送辎重粮草给宏王爷的事情,倒像是与葛清远所说的不谋而合。
    一向惜才的单于自然是对进言献计的葛清远另眼相待,引为谋士,但是心下却是起了提防,这位葛大人投奔到休屠烈之下时,身负重伤,但是他竟然了解许多匈奴部族的内情,看来是安插收买了不少内奸……
    休屠烈暗自想到:等到平定休屠宏的叛乱后,一定不能留下这个姓葛的,不过这样一来,休屠烈终于下定决心,于是双方正式开战。
    休屠烈一方几乎囊括了北疆的所有部落,实力远大于休屠宏。但是休屠烈自然是有自己的一番小算盘,北疆部落一向分而治之,如果能前期节省些兵力自己不必太出力,岂不是一举两得,达到削弱各个部落的目的。单于休屠烈节省王庭的力量不出力,各个部落的首领竟也打得一般心思,都想占便宜,又都不愿别人占便宜,互相扯皮,拖后腿,而休屠宏虽只有本部和格尔番部落以及半残的沫儿哈部落,但是一时间打的也是风生水起,胜仗连连。
    一时间隐隐与休屠烈分疆而治,匈奴部落真是宣告分裂。
    边关起了战火,关内也是人心惶惶。太傅现在对于龙珠子的事情,完事都是加上小心,便是安排即日启程,带着两位公主返回内陆,远离边关。
    因为邵阳公主怀有身孕,不宜劳累,聂清麟又心挂着姐姐,不愿一人返京,便在古城平阳暂时落脚。
    平阳以前曾经是前朝的古都,建筑走的是古朴大气的风范,因为是交通南北的枢纽要道,来往的商贩不断,经济也甚是富庶繁华。
    顾夫人带着一干管家一路小心照顾张罗,到了地方后,也该回转到青龙关了,临别时,竟是对她先前鄙夷的卫府三夫人有些依依不舍。
    聂清麟心知这位顾夫人内里清高,倒不似京城王府世家里的那些夫人们阿谀奉承的惺惺作态。一心认定了她是出身卑微的妾室,却引了她做知音,总是要好好的表示一番,于是老早命单嬷嬷备好了礼盒,送给顾夫人做礼物。
    临别那日,顾夫人备好了自己亲手制的一竹筒青茶赠与聂清麟,看这三夫人也备下了礼盒,也含笑接了过来,说了阵子道别的话后,便匆匆上路。
    等在马车上解开礼盒一看,吓了足足一大跳,里面是一整套的茶具,单拿起一看,杯下一个“清”字这套朱砂茶具,竟是比自己当做宝贝的那一套造型更是古朴匠心。其中那个茶壶上,居然还有慎思公拓写的一篇铭文。这等无价稀罕的珍宝,三夫人竟然这么不显山露水地送给了自己,想到自己方才赠茶时给三夫人得意地炫耀着制茶之法,竟是忍不住一阵羞愧。拿起礼盒的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有力的小字:高山流水匿知音,泥壶灼汤沏真情。
    那三夫人小小的年纪,豪爽的行事派头却不让须眉男子。顾夫人想起那三夫人的做派谈吐,竟是莫名生出了淡淡的惋惜之情,那么好的姑娘,若是生在好人家,便是高门朱户也难求得的才女千金。
    唉,偏偏出身太低,竟是做了太傅的第三方妾室,那太傅若是将这样的女子当了玩物消遣,便真是一朵清雅的娇花,插在了……
    忽然想起那阎王太傅横眉立目训斥自己丈夫的阴冷模样,顾夫人急急打住了大不敬的想法,心里倒是隐隐期盼自己的丈夫快些高升,早日回了京城,也好与三夫人再续灼汤清茶的情谊。
    聂清麟不知自己的随手相赠,引得顾夫人一番的感动,她此时正兴致勃勃地与太傅一起逛着古城里的铺子呢。
    以往与太傅微服,聂清麟大部分时候总是身着男装,如今顶了三夫人的名头,倒是方便穿着女装出游了。太傅远离了边关,精神也为之一松。邱明砚自作聪明弄丢了皇帝,知道真相后自责不已,就差削发明志,戴罪立功之心坚定,因为太傅不在京城,处理政事尤为勤勉。京中的暗探向太傅禀报京城的近况时,总是不忘补充一句:邱国相又清减消瘦了。
    太傅长指敲了桌面,算了下砚清的斤数,觉得还有些消瘦下去的余地,便放下心来,要在古城里再玩上几日,也算是给日夜操劳国事的自己一个难得的假期,乐得拉着佳人畅游古城。
    更重要的是,他的胞弟卫云志也在古城之中。
    最近卫家在中原开设了不少店铺,直接铺货贩卖,由于卫家销售的都是独一份的特色,无论在哪里开店都是顾客营门,供不应求。
    不过因为卫冷侯的缘故,卫家向来不与官府结交,走的是踏实生意,低调为人的路线。就算在中原开了十几家店铺,也从未显露这商号与权倾朝野的定国侯大人有丝毫的干系。不过平阳的商号却是卫云志亲手盘下来,独自经营的第一家。常年跟随父辈叔伯跑船的他,对于自己亲手张罗的第一笔陆上买卖很是重视。
    只是他压根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哥卫冷侯家竟然招呼都不打,在店铺开张剪彩的这一天突然而至,真是……让他惊吓连连。在一阵鞭炮声中,卫冷侯嘴角微微含笑:“怎么了?云志,看到大哥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卫云志苦笑一番,一眼便看到了大哥身后的那位佳人,因为之前在码头见过,那等倾城的容貌倒是极好辨认,只见她今日并没有蒙面,款款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不由得心里暗暗诧异:怎的大哥还未换人?专宠了这么久,也是难得……
    来不及多想,他压低了嗓门对大哥说道:“大哥,您要来也不是事先打下招呼,我倒是无所谓,就是怕大哥您一会高兴不起来……”
    卫冷侯微微挑眉,这时便听到卫云志的身后产来一声娇弱掺杂着惊喜的轻呼:“大……表哥,是你吗?”
    ☆、第98章 九十八
    这一声裹着蜜糖般的“大表哥”引得聂清麟不由得抬眼望过去,只见一个容貌娇俏的少女立在了卫云志的身后,一身粉缎的衣裙倒是清纯可人,望向卫冷侯的那双羞怯的眼儿里满含久别重逢的惊喜。
    喊了这一声后,少女似乎自觉失了矜持,顿时小脸羞红了一片,犹如一抹粉霞涂抹在了脖颈之上。卫冷侯目光微闪,淡淡开口道:“若珊表妹,你怎么会在这?”
    那名唤若珊的少女轻轻说道:“同母亲一起出来散心,正好二表哥的店铺开张,便一同来道贺,讨一杯初开铺面的庆酒。”
    正说着店铺便又走出一个中年妇人,看到了卫冷侯高大的身影也是一脸的笑意:“玉哥儿许久未见,可是让姨妈好生的想念。”太傅看着这妇人,微微拘礼道:“柳姨妈好久不见,外甥有礼了。”
    这位妇人是卫氏兄弟二母亲的亲妹柳氏,也算是看着两个兄弟长大的长辈。当年柳家也算是乡绅富户,可她的家姐却是逐了铜臭嫁作了商人妇。她却是立志高远,一心要嫁有功名在身的良人,最后到底是嫁给了乡间的一个秀才。可惜自己的夫婿仕途不顺,止步于个举人便不再能高升一步了。幸好夫家家底殷实,倒是不愁吃穿。可是跟家姐比起来就云泥之别。
    原先她鄙视家姐目光浅薄,选了铜臭的商人,待到年纪渐长,俩家聚在一起闲话家常时,她发现这大姐夫虽然是商贾,可是谈吐学识竟然比自家终日“饱”读诗书的夫婿不知强上多少,若是参加科考,必定要比自己的榆木脑袋夫婿要通达得多。
    哪成想,自己当年这么一说,姐夫却只是微微一笑:“那些个达官显贵有我快活吗?”那种视功名如粪土的清高却不是假装出来的。隐隐中倒显得她与夫婿有种求之不得的尴尬短视。
    若是这样到也罢了,这姐夫待姐姐情深从来没有纳妾,姐姐连得二子,夫妻琴瑟,感情甚笃。
    可是到了自己这里就是子嗣艰难,婚后数年未得子,后来终是逃了秘方子,怀下了身孕,却是生下了女儿,这时丈夫耐不住了性子,便是纳了妾室,小妾入门两个月便鼓了肚皮,又一举得男真是气炸人的心肺。后来自己又费尽千辛万苦怀了一胎,剩下的又是个女儿,便是方才那出声的王若珊,至此也死了生儿子的心,以后自家的家产竟俱是小妾所生庶子的了。
    姐妹间就算感情再好,也会隐隐有些比较长短的好胜之心,自己一向自觉容貌比姐姐出众。可是到了丈夫子嗣这一关节俱是比不过姐姐。一样花枝各开两朵,只是自己这朵渐渐萎靡,内里的失落便是不足言道了。后来幸好姐姐家也不是事事顺心,倒是叫人顺心,单说大公子玉哥儿的种种表现,让她的心理多少平衡了些,这样胆大妄为的忤逆子是要造下多少的冤孽才能生出来啊?
    这小名“玉郎”的外甥,除了脸儿白的贴个“玉”字,其他都是不搭界的,简直是顽石一块!五岁便带着一帮孩子仿着“火烧赤壁”行军作战,趁着夜色烧了姐夫一艘装满香料的货船。赔人大笔钱财不说,那种被火燎的浓郁香气竟是足足三日才散了过去。至此老家有得一雅名“香州”。
    犹记得那时,姐夫气得操起胳膊粗的棍棒四处找寻逆子,结果,五岁的小男娃竟一路跑进了青楼子,把几个跟在身后的小厮吓得半死,等他们闯进楼中挨个撞门去找,才发现小少爷被几个衣着单薄的姐姐逗着喝了花酒,醉得不省人事,被他爹爹一路拎着脖领子提回了家,在祖祠前一顿狠抽。
    这还是五岁时出的花活儿,等到渐大了,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幺蛾子,哪一样不是让她的家姐揪心?容貌姣好保养得宜的妇人足足是多长了十几根的白发。待到后来,本以为长成了少年就省心了,终于是定下心神还参加了科考成了大魏的新科状元。
    柳姨妈对读书人的热爱是发自内心的。又因为眼热家姐,眼看着姐姐唯一的人生败笔也成了人中之龙,立刻捷足先登,早早与姐姐定了下了亲事,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了卫家大郎。
    那忤逆的卫冷遥倒是极孝顺母亲,因为母亲定下的亲事便也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同意。不过后来,他逼着家人俱是迁往了海外时,柳姨妈才发现,那五岁时的小阎王哪里是改好了?分明就是升了级别的,烧船算个什么?将皇宫烧个底儿朝上才算真本领!
    京城动乱,藩王造反那会子,只是吓得一干的亲戚个个鸡飞狗跳,卫家族谱的多少旁支偷偷改了姓氏不说,就来她这样的异姓姻亲也是心惊胆寒,自己的夫君更是要一纸休书休了她,断了株连九族的祸根。
    被撵出夫家时,眼看着那休书就要送来了,姐夫也是出于愧疚将自己接上了船,愣是没有接那休书。幸好大女儿出嫁了,自己只能带着尚未出嫁的小女儿暂时随着姐姐一家避居海外,只是她自己的择夫不察成了败笔,断不能再委屈了小女儿,便是商量着要跟那卫家大郎解了婚约,免得女儿若珊成了叛臣贼首的寡妇。
    姐姐向来体贴,又是对妹妹被撵出夫家心怀愧疚。自己只略提了提头,便主动开口申斥自己的长子荒诞不恭,府里小妾众多不是良配,于是便解了这表兄妹的婚约。
    可是没想到小女儿若珊却是对那俊美的大表哥念念不忘,因为母亲不跟自己商量便解了婚约哭闹不休。后来卫冷侯抽空来到海外探视双亲时,也不知怎么的,竟是上演了在花园子里亲吻表妹,衣衫半解强行非礼的丑态,被众人直直地撞破。
    彼时太傅早已经宫变完毕。权倾朝野,大权在握,又变成的金龟贤婿一枚。当时自己便是哭着求姐姐做主,要太傅赶紧娶了若珊,成全了女儿清白的名声。可是没成想,原来还算遵从母亲的卫家大郎却是嘴角微翘:“亲了便要娶进门,那我岂不是要夜夜新郎?”说完便撇下啜泣的表妹,扬长而去。
    听听,这是甚么无耻混账话?女儿出了这等丑事,怎么能嫁给别人?于是姐姐便是强行做主又重新订回了亲事,只认这若珊为卫家的长儿媳。现在算一算竟是足有一年半未见这位贤婿了,当下柳姨妈的脸上堆笑,直唤着贤婿的小名儿,套一套清冷的的亲情。
    卫云志心知大哥的脾性,为了这事,哥哥竟然是连着一年多没有抽空去见父母,每次都是自己的海船靠岸,他才会捎带东西去给父母。这次他上陆开店,那柳家母女二人一意跟来,他也很头痛,更没想到大哥竟然也凑趣,携了红颜前来祝贺……想必接下来便是无尽的尴尬吧?
    想到这,卫云志便是在哥哥的身旁悄声说:“一会爹娘也要来,大哥您是要见还是要先行一步?”
    卫冷侯眉头微皱,看了看身旁的安静立着的小果儿,想了想说道:“既然爹娘回来了,我若不见,岂不是真成了不孝?”
    说完便问了父母在何处落脚,听说是住在平阳新买的宅院里后。也不等父母前来,便是带着聂清麟先去拜见父母。
    那若琳表妹见大表哥此番相见,还是神情淡淡的,便是心下一沉,幸好母亲在一旁安慰:“此番你卫家姨妈姨夫特意上陆不就是为了敲定你的成亲日期吗?且把心放到肚子了,自然有大人们为你做主。”
    若琳听了母亲这般说辞,才渐渐收止住了眼泪。
    因为政局维稳,卫家二老不耐海外生活,老早便是想要回来到了。所以一早便命小儿子卫云志在平阳古城买了一套近郊靠水的大宅,几经修葺,庄院内周围城砖砌墙,四角有四座更楼,里面亭台楼阁样样周全,无一处不是风雅古朴,整治得甚是精致豪华,庄院四周是万亩阡陌良田,雇佣了足有一百名佃农。
    可惜周围的乡绅俱是不得而知这么一户大户是怎么冒出来的,只是知道似乎是极有根基的豪门,竟是谁都不敢前去打扰。
    这边聂清麟上了马车,低头略想了下对太傅说道:“皇姐还在行馆等着本宫回去,太傅若是要见亲人可以将本宫送回,这样太傅也方便些。”
    太傅凤眼微微一斜:“丑媳妇总是还要见公婆,公主平时大方得紧,怎么现在反倒是扭捏了起来?”
    永安公主闻言一愣:“这般去见,是何道理?”不是她要故意去端公主的架势,而是真是无一处说得通的。若是依着公主的身份,反而是那卫家布衣老夫妇来拜谒自己才对。若是像先前那样顶着卫府三夫人妾室的名头,那三夫人原来就是卫夫人的侍女,自然是不能圆谎了!而……倘若是以卫家未过门的儿媳来算,他卫冷侯又是何时何地向自己名正言顺地下过聘礼,交换过八字命帖?
    既然条条都是说得不通顺,为何太傅却还是一副自己理所应当与他去见父母的样子?可惜这番道理,到了混世太傅那儿却是条条都不是问题!
    她聂清麟是自己活了这么大,头一个发自内心认定的女子,如若不能名正言顺地娶了此女,便是坐拥大片山河也无甚趣味。此次回京后,他便会登基,到时自然是大婚迎娶他这美娇娇的皇后。这次与父母在古城巧遇,虽然不是可以安排,但是也正好水到渠成。让自己的爹娘看看他选定的女子,免得成天想着他去迎娶那劳什子的表妹。
    可是眼看聂清麟微垂着小脸儿的犯难样子,倒是真不想见了自己的父母。莫不是还有那不想嫁给自己的心思?
    卫侯一生从小到大,什么是自己求不得的?谁承想恣意妄为到了而立之年,却狠狠地撞到了一块小顽石的身上。虽然将那身娇躯品尝个遍,但独独一颗芳心辗转反侧求之不得。每次想到一向孤傲的自己竟是要强娶才能抱得佳人归,便是一阵的气闷窝火,要精心闭目许久才能消散开来。
    此时却是一时没忍住,眼里的狠厉露了出来:“公主不愿见本侯的父母是何道理?莫不是觉得本侯父母商贾出身,折辱了皇家的荣耀不成?”
    聂清麟向来是不愿与太傅起争执的,那般的铁腕硬要去掰,只能是落得伤筋动骨的下场,便是微微笑道:“太傅多心了,定国侯的父母自然也是尊贵的,倒是本宫这无父无母的落魄皇家子嗣别冲撞了卫府的贵气才好。”
    慢慢悠悠的语调,若是不去细听那话里的意思,真的好似吴侬软语的恭维一般!
    太傅大人的心肺被这一副泰然处置的小娇人气到了,偏偏那小混蛋得了便宜还卖乖,不住口地说道:“以后太傅做了决定便好,不必理会本宫的意思,女戒里说得妙:男刚女柔。所以太傅说的什么都是对的,想要怎样便是怎样。何须问本宫的意见,太傅年岁渐大,平白生了闲气,对身子也是不好……”
    此时,马车已经行驶到了庄院的门口,只听马车里传来一声咔啪的巨响,吓得周围的侍卫都盯住抽刀,只当是刺客来袭。再仔细一看金丝楠木的车厢金丝竟然是被车里的人一掌震开了一道裂痕,便是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请车内的太傅大人下车。
    太傅冷着俊脸,凤眼森然地瞪着依然泰然而坐的聂清麟,那张小脸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肤白细滑,大眼明媚,叫人舍不得动半根手指头……若是有可能,当初宫变时,就该将那佞臣贼子该做的戏码做得周全了,一掌劈死这不知死活的小混蛋,倒是省了以后许多烦恼周章!
    车厢里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后,太傅终于说道:“调转马头,回行馆!”
    因着太傅要来,卫云志一早就派了店铺的伙计骑着快马去庄院给自己的父母通报大哥要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