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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骊芒说得很简单,看起来不大在意的样子。
    他很快就转身出去了。小黑也急急忙忙地跟了过去。
    木青知道他应该是去烧鲜鱼汤了。
    自从知道她怀孕后,他就把做饭的事情也揽了过去,几天下来,俨然已经是个熟手了。
    他蹲在火前熬鱼汤的时候,她忍不住到了他身后,默默从后抱住了他的脖子,把自己的脸贴上了他仍带着凉意的后颈。
    他回头朝她笑了下,推她进去。
    什么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木青现在总算知道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的胃会对新鲜鱼腥的味道更加排斥,所以在他熬鱼汤的时候,心里就默念无论如何要吃下去,而且就算再想吐,也一定要压下,那是他的心意。没想到等他端了进来送到她面前,一眼看见用红色陶盆盛的热气腾腾的奶白汤汁里,洁白的鱼肉上浮着几片绿褐色的干菜嫩心和腌肉片,她一下竟有了口中生津的感觉。
    严冬冰下的鱼肉比起夏秋之时,更要肥嫩多脂,汤汁鲜咸,最美的是竟然丝毫吃不出腥味。
    木青胃口大开,一下竟把一盆子的鱼肉都吃了,最后连汤都喝得涓滴不剩,终于打了个饱嗝。抬起头,一眼看见骊芒望着自己在笑,小黑则巴巴地蹲在那里张着嘴流口水,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原来自己之前胃口不好是假,嘴馋想吃新鲜的东西才是真吧。
    骊芒于是从此每过几天就要去给她捉新鲜的鱼,有时运气好的话,回来还会捎上一两只外出觅食被他碰到的小猎物。新鲜的肉吃不完的话就直接放在外面,只要不被小黑偷吃掉,很快就会冻成冰鲜,要吃的时候拿进来解冻就可以了。
    木青觉得他辛苦,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拦了几次没用,也就只好随他了。只有小黑对于男主人的新行动表现得十分热络。因为它也因此沾光,偶尔能吃到新鲜可口的肉了。
    木青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盼望着第二年春天的来临。春天到了的话,他们的食物来源就会丰富许多,骊芒也用不着像现在这样冒着严寒出去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这天骊芒又出去抓鱼,爱凑热闹的小黑也跟着过去了。其实现在她孕吐现象已经好了很多,吃别的东西也不大会吐。但他大概一心想让她吃新鲜的,所以仍然没有停下。
    孕吐虽然好了些,但是她整个人还是有些恹恹的,没事就想瞌睡。所以现在正裹着温暖的虎皮舒舒服服地躺着,算着骊芒大概也快要回来了。眼皮有些沉,打了个哈欠,朦朦胧胧正要睡去的时候,突然觉得身下微微晃了下。
    这晃动非常短暂,不过两三秒,在她意识到是前次地震的余震前就停止了。如果不是洞顶上扑簌簌地掉落下一些尘土,她会以为自己在幻觉。
    她猛地翻身坐了起来,下意识地就要往外跑。等掀开门帘迎面觉到了刺骨的寒意,这才惊觉就这样出去,没一会她就会被冻死,急忙又回身想去拿那张虎皮。当她手指碰触到柔软的皮毛时,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响声。
    她说不出这是什么声音。但它来自她的头顶,而且越来越近,带了丝叫人恐惧的力量。
    洞顶被震动,沙土又开始不断下落。
    木青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一股来自身后的冲力推着站立不稳扑到了榻上。当她回头,这才惊恐地发现她的身后竟冲进了大堆的雪。
    雪堆填塞了整个外洞,把拦在外洞和内洞间的那道木排压翻在地,一直延伸到了内洞里。木青被扬起的雪尘呛得咳嗽个不停。插在洞壁缝隙里本来正在燃烧的火把也突然灭了。
    木青陷入了黑暗中。
    声响很快就停了下来。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木青突然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一幕。
    来自地底的轻微余震稍纵即逝,但是它的力量却牵动了在山顶上堆积了一个冬天的积雪。他们的运气不好,头上山顶的雪堆正好崩塌了下来,把他们的洞口掩埋住了。
    这一瞬间木青几乎停止了呼吸,心脏跳动得连她自己都要听见了。
    短暂的失神过后,她立刻回复了神智,用手摸索到了她平时放在睡觉的石台边的电筒,颤抖着手打开了它。出现在她面前的景象让她再次心惊肉跳。
    原本宽敞的内洞,现在被雪占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面积,显得一下狭小了许多。至于外洞,已经完全被雪掩埋了。
    她必须要出去,否则当仅剩的空气被消耗光了,她就会活活闷死在这里。
    内洞里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挖雪的工具,她踩着没过她膝盖的雪堆,两手拼命朝外扒着雪。但没多久,雪层就变得紧致起来,她的手挖不下去,而且,手已经冰得剧痛了起来。
    她开始气喘吁吁,必须要大口喘气才觉得舒服。
    她终于停止了挖雪的动作。因为她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洞里被封闭住的空气有限,她越动得厉害,就越会加快氧气的消耗。就算她在氧气耗光之前挖开了堵塞在外洞的雪,但是洞口一定也还被掩埋住。她不知道外面的雪埋得有多深,但从冲入洞里这么猛的力道来看,外面挟裹而下的雪层一定不会是少量。那时就算她到了洞口,也照样会窒息而死,况且,光凭她的一双肉手,根本就不可能挖雪那么久。
    她的心又狂跳了起来,感觉到指尖上的冰冷已经蔓延到了她的全身。洞里的气温正在急剧地下降。手电因为长久未拿到太阳下充电,光开始慢慢微弱了下来。
    她关了电筒,把虎皮紧紧裹在了身上,慢慢躺了下来。
    骊芒应该已经回来了。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静静躺着尽量减少氧气的消耗,延长自己的生命,等着骊芒从外面挖进来。
    她闭上眼睛,尽量慢慢地呼吸,尽量让心跳平缓得就像她已经入定了。每当她觉得自己要被四周的沉寂和无边的黑暗压得透不过气的时候,她就打开手电照亮一下。手电放射出的昏黄的光像是太阳,能让她获得再次的信心和勇气。
    但是氧气还是在慢慢减少。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手电的光再也无法亮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渐渐感觉不到自己肢体的存在了。但是她仍蜷缩着,用胳膊尽量护住自己的小腹,希望那里能暖一些,再暖一些。
    那里孕育着属于她和骊芒的共同生命。
    她的头晕沉沉的,很想睡觉。眼皮沉得无法张开。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睡。
    她用牙齿紧紧咬着舌尖,尖锐的疼痛让她脑子仿佛又清明了些。
    但她最后还是支撑不住了。
    每一次呼吸都是那样的艰难。她像离了水的鱼,正在涸泽里无力地张大了嘴,但却寻不到甘美的生命之源。
    耳鼓就像涨开了一样,她听见了血液冲刷着自己耳壁的澎湃之声。
    她想她支撑不住了。
    骊芒为什么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