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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琴鸣凰

      郎郁尘片刻也不敢耽搁,疾步向寒雨楼掠去。
    不过数息便到了御尊殿,殿外已经聚集了众多弟子,不远处时不时显现几道玄光,四面八方赶来的弟子们面露喜色,毕竟这是三年才开一次的幻境。
    运气好的要是能寻着什么稀世珍宝,再拿到万法会上去交易,那可都是诱人的修为呐。
    而郎郁尘却是兴致全无,他抬袖抹了抹额,朝寒雨楼跑去。
    寒雨楼高达十余丈,相比起御尊殿,奢华更甚一筹,整座楼由水晶石打造,晶莹透亮,绚丽无比,宛若置身童话世界一般。
    郎郁尘拾阶而上,一步一心忧。抬头仰望,楼顶万丈光芒,由御尊殿前的七十二道金龙所引。
    莫不是在给叶少漓补魂?饶是郎郁尘是个迷糊虫,也大抵明白这其中的缘由,郎郁尘深叹一口气,三五载说来短暂,可在他心里却是如此漫长。
    无论叶少漓与他的前世有过多少纠葛,他也不想过多地介怀,毕竟,过去的它就是过去了。
    落尘说过,叶少漓爱自己不过是因为他罢了,可他到底是舍不得,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倘若叶少漓能把落尘忘的个彻底,他倒是会鄙夷不屑。
    毕竟叶少漓能忘了落尘,有朝一日也能很快忘了自己。道理郎郁尘都懂,可在午夜梦回之时,心总是痛的厉害。
    只是,谁也不愿成为另一个的替代品,哪怕那个人是自己。
    况且郎郁尘从不觉得自己就是落尘。
    不知不觉已经到达了楼顶,撩开珠帘,一道水晶门将两人阻隔成了两个世界。
    郎郁尘自然是可以毫不顾及地破开水晶门,可是他不能,他只能一只手扒着水晶门,脸贴着门向里间望去。
    室内什么也没有,除了那具冰棺,与绝尘阁冰室内的如出一辙,只是这道冰棺被拢在结界中。
    晶莹透亮的冰棺内封存着一个俊美异常的人,温润华贵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清冷苍白,渺渺兮若雪山之清泉。
    他紧阖着眸子,似乎在沉睡,又似乎醒不过来,无数道金光源源不断地涌进他的额间。
    “少漓……”郎郁尘轻唤了一声,扒着水晶门的指尖深深地抠了进去。
    他,离自己那么近,又是那么远。
    小漓倏地从乾坤袋中跑了出来,化作一道闪电般地光影穿墙而入,却被结界狠狠地弹了出来,旋即跌落在地,发出一声声尖细地悲鸣。
    郎郁尘心疼地将小漓抱起来,贴在胸口上,小漓伸出小爪爪摸了摸郎郁尘的脸,乖觉地钻回了乾坤袋。
    到底是为了什么?郎郁尘愣了愣神,仔细回想着过往,似乎在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叶少漓总是在受伤,难道这一切都是源于落尘?
    既相爱,何以相互伤害?
    可他思来想去,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自己又能如何,他懊恼不已,那日倘若自己修为高深,又何以至此。
    由始至终叶少漓也不曾告诉过自己,他到底受过哪些伤害。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不能化解?
    “铮!”地一声脆响,郎郁尘侧目而视,一架古琴依着廊道立着,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玉案。
    “谁?”郎郁尘愕然,朝四周打量了一番,什么也没发生,除了阵阵朔风似刀子刮过。
    他缓缓走过去,将琴置于玉案之上,撩起袍子盘腿而坐,指尖轻轻拨动着琴弦,一双眸子在琴身上两个工整的小字上停留了下来。
    鸣凰。
    鸣凰,郎郁尘喃喃念叨几声,好熟悉的字,好熟悉的琴,潜意识里印象最深。
    郎郁尘意识随心而动,十指跳跃在琴弦之间,悠悠琴音响起,似天上流云一般。
    一个个跳动的音符从四面八方涌来,纷纷涌进冰棺中叶少漓的耳中,额间金光微不可查地黯淡些许。
    一曲毕,郎郁尘愣怔半天,原来自己还有这特长,也不知叶少漓是否听到?这么想着心情大好,又弹奏了一曲。
    “……纷纷扰扰是红尘喧嚣,梦里梦外明月总相照,守你到花开,陪你垂暮照,一席美谈醉今朝花开年少……”
    叶少漓紧阖着的眸子动了动。
    落尘,落尘……这两个字在叶少漓脑海里猛烈翻腾着,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狠狠地将他的记忆剜出来,不停地鞭笞着。
    心脏在撕裂着,连同着血液一起慢慢冷下去。
    落尘,不要再弹了,也不要再唱了,不要,不要……
    一曲又一曲过后,叶少漓面若古井无波,郎郁尘有些失落,哪怕他朝自己转动一下眼珠也好呐。
    可能他真的听不见。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郎郁尘无奈地安慰着自己。
    郎郁尘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沓白纸,引入灵流,荧光一闪,变化成金色锡纸,郎郁尘抽出一张仔仔细细地叠了个精致的纸鹤,又念叨了几句话,纸鹤至掌心飞入冰棺之上停了下来。
    郎郁尘抱起鸣凰琴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将它置于乾坤袋中,不管此物来自何处,如能助自己每天奏乐与叶少漓听,他就欢喜不已。
    郎郁尘凝目又看了几眼叶少漓,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寒雨楼。
    檐上立着一个人,双眼犀利寒凉,幽蓝色的光芒从袖间溢出,待郎郁尘走远,那张好看的脸上却洋溢着狰狞的笑容。
    宁可负天下人,也绝不再让这天下的任何人负我!檐上之人冷哼一声,旋即匿了身形,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银铃声响起,郎郁尘充耳不闻,耷拉着脑袋靠在小院门扉上,满眼都是耀目的白。
    “郎郁尘!”石千源深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急切又带着些许愠怒。
    郎郁尘有些烦躁,面前一道荧光闪过,将他卷向御尊殿。
    “老司机!”郎郁尘使劲扑腾着两条腿,他是真没有半点心思去幻境。
    御尊殿前众弟子们早已严正以待了,石千源面色不虞,一双鹰隼般地眼扫过郎郁尘的脸,冷声道:“郎郁尘,去是不去?”
    郎郁尘打了个辑首,坦诚道:“师尊赎罪,弟子无意前往。”
    郎郁尘兴致缺缺的根源在于自己修行过于浅薄,一个御剑之术都未修成,作为众弟子长一辈,实在是有愧。
    “为何?”石千源并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以郎郁尘的资质,假以时日必定凌驾于众人之上,超越自己也是指日可待。
    可郎郁尘不知道,他脑海里只有叶少漓那张苍白的脸和那句“阿郎,我累了”深沉的话,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敢问师尊,中阶地图可有弟子前往?”郎郁尘问。
    “并无。”石千源答。
    郎郁尘露出了一丝无奈尴尬的笑,难不成让自己一个人承包整个地图么?单打独斗怎么死的都无人知晓。
    “弟子的能力不足以进入高阶地图,既如此,师尊何必浪费灵力独独开个新的地图。”
    郎郁尘语音刚落,众弟子发出一阵哄笑。
    “不还有我么。”司洛扬大步向前,却见郎郁尘退了开去,拒绝之意已然坚定无比。
    台下众多弟子却没有一个是自己的人,也是,自己尚且不够资格,更何况是那四个草包,郎郁尘讪笑。
    这么想着,心里还有些酸涩,也不知那四个家伙过得如何。
    石千源眼见时辰差不多了,叹了口气,道:“三年之后再来也无妨。”
    郎郁尘躬身道:“届时弟子定不负所望。”
    石千源颔首,几位侍女将银铃分发给众弟子。
    “若在幻境中有所不测,摇响此铃,便视为放弃,传送门会将你们自动送回。”言罢,石千源祭出玄机图,将一道法阵推入一处地图之中,不过数息,那地图便打开了一道深蓝色的椭圆形入口。
    四大峰主手一挥,众弟子蜂拥而去,霎时间天空中流光溢彩,各种法器在肆意穿行。
    哎,瞧瞧人家,去寻个宝那可都是土豪大神模式,再瞅瞅自己,分明就是个游客野生模式。
    连个坐骑都无,简直惨不忍睹,所幸自己弃之不去,否则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司洛扬拍拍屁股坐在石阶之上,一脸事不关己的闲散模样。
    “洛扬!”石千源瞠目欲裂:“你怎不随行?”
    “放心,死不了,这玩意还让我随行,也太逊了。”司洛扬眼皮子也未抬一个,他原本指望这次寻宝活动能在郎郁尘面前好好露一手,以便博得他的好感,增进彼此的情谊,熟料郎郁尘没能给他一个机会,他也没甚心思去了。
    再说了,自己已经去了几届了,回回点背,除了带回一点晶石之类的小玩意,还真没有什么诱人的感觉。
    “作为众弟子之首,保护他们的安全是你的责任!”石千源满头大汗,眼瞅着要支撑不住了,毕竟开幻境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四大峰主纷纷加入其中,否则单凭石千源,还真是力不从心。
    “师兄,你去吧。”郎郁尘早就看出了司洛扬那点小心思,自己不参加已经很丢人了,何必还拉上另一个。
    这一声师兄叫的司洛扬心头一个激灵,瞬间爬起身,冲郎郁尘粲然一笑,毫不犹豫地匿身而去。
    真的比什么都好使。
    石千源与四位峰主无不侧目,向郎郁尘投来无比灼热的目光,郎郁尘抽抽鼻子,只得协助他们,开始布着传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