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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节

      “王妃……”
    “他撕破脸,我也撕破。”不走回头路,不留后路,这次不解决也必须解决,宋小五把底说破,掉头而去。
    “听,令!”那就是动,立春明悟,拔刀出殿。
    “嗬!”门外铁卫回音吼道。
    进殿的宋小五听着死卫们明志的吼声,脚下步伐加快,心亦坚硬冷酷无比。
    这次必须快刀斩乱麻,她要在皇帝清醒过来收手之前把他一次逼到死。
    第234章 第234章
    任何权利都是建立在承担责任之上的, 而燕帝尽五分责任, 想享十二分的荣光, 就得看他有没有这个命了。
    是夜,宋小五与同行而来的两个师爷晚膳用到一半,收到探子传回的消息, 皇后已被软禁。
    皇后的情况看来很不好,太子带御医前去探病还被拦在了宫外, 无法进入。
    听罢, 两位师爷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朝王妃拱手,“王妃, 此举与我们有益。”
    那是太子的生母, 一国之后,这人心, 圣上看来是不想要了。
    宋小五没有出声。
    但稍晚易家人求见,她未作多想就让人进了门。
    易家来的是易家老太爷, 是他的两个儿子扶着来的, 三人见面欲要行礼, 宋小五拦了易老太爷,扶他坐下,顺势在上首的另一张椅子上坐睛, 率先开口:“老人家深夜造访, 有话但说无妨。”
    她开门见山, 易老太爷苦笑不已, 张嘴嘶哑道:“我女儿曾给我这老不死的说过,如果有朝一日,她不行了,让我过来找王妃娘娘唠唠家常,说说心里话。”
    是以,到了这个时候了吗?
    易家行事异常低调,从不触皇帝的逆鳞,之前家族子弟与宋家过从甚密,后来皇帝不高兴,两家也不怎么走动了。
    但因此,易家保住了他们手中的矿,和几个县的官位,还有几条驿站的控制权。
    听起来,他们家没有在朝为大官的人,家族下面的子弟坐的都不是什么影响大局的位置,力量太小。
    不过再小的力量,一旦有一天拧成一股绳,那是能绞死人的。
    但他们要出头,就会付出代价。
    宋小五沉默了半晌,道:“娘娘的事,我自当尽力。”
    她会竭力保太子,该他的一分都不会少。
    她看了眼心潮不平,持力自控都免不了脸红鼻赤的易老太爷,“你们的话,以前是如何,以后就如何罢。”
    这事易家不插手,是最好的自保。
    “不,”易老太爷摇头,目露哀伤,“易家因娘娘之势而起,岂能因她失势抛之,我等父兄再无良心,也不能看着她死不管啊。”
    “就因是如此,她希望你们能安好,不要浪费她的苦心。”
    “唉,”易老太爷长长叹气,潸然泪下,“我们知道娘娘的苦心,但一家人说不了两家话,到底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从未嫌弃过娘家这个没给她涨过脸的负累,娘家人也不能辜负了她,我们家,我们家……”
    也就这点能赔她的了。
    “只要是能帮到娘娘和太子的,有事王妃娘娘只管吩咐就是。”一脸憔悴的易大老爷这时黯然开口。
    宋小五听说他夫人没来得及回去,被皇帝留在了皇宫“陪”皇后,这也跟变相挟持无疑了。
    “回去罢,有事我会找你们。”话说到这,宋小五也不推诿,只是到底还是想给皇后和易家留点后路,末了彻底把话点破:“皇帝给你们的,是已筛选过的,你们也不是那好争风头之人,这些年给他帮的忙多过于给他添的麻烦,他这人有点好,就是对识趣之人不会赶尽杀绝,真出事了,他兴许不会动你们。”
    “他喜欢听话的狗,我们知道。”易大老爷代父开了口,低声道:“我们家的性子您也知道,不好出头,性喜周全,当年先帝看中我们家妹妹,无非如此,但这周全的性子说明白了,不过是软弱,不想得罪人……”
    “也是不想让人难过。”宋小五淡道。
    易老大爷苦笑,惭愧地摇了摇头,“说到底是软弱了些,亦好欺负,娘娘出事了,太子和小王爷又能好到哪儿去?到时候就是我们还能心狠不出头,这世间也容不下我们这等无情无义的人家。王妃娘娘,此事我们父子几个在家商议过三,这次我们家已无路可退,退无可退了。”
    不是他们不想保留,而是无法退了。
    “知道了,先回去,见机行事就是。”宋小五答应了。
    “谢王妃娘娘。”
    宋小五默然,目送门口的铁卫送了他们出去。
    这一夜宋小五睡了一会儿,五更一到,她就起床梳妆。
    她穿了一身简单的妃袍,头发用轻冠扎起,妆扮好,卫娘奉上了剑,宋小五拿过一一抽开看了看,拿了柄短剑放入暗袖中。
    不成功,便成仁罢。
    能走到这个地步,免不了要多赌几次命。
    宋小五自问她此生过错不少,但有些勇气,她从未丧失过。
    **
    辰时,德王王妃宋氏带兵挺进皇宫作乱,整个都城上及达官贵人,下至百姓,轰然一片。
    皇宫北门,五千御林军排成队,一片片威然站立于宫门前,反军一到,他们刺出了手中枪。
    武威将军谢晋站于最前,见到宋氏拔刀喝道:“王妃娘娘这是何意?是要反吗!”
    “去给皇帝。”宋小五把她的“陈情令”给了谢晋。
    “您这是何意?”
    “送进去就知道了。”
    “宋王妃这是非要如此了?”
    若不然呢?过不了几日,全天下都知道她一介妇人带兵杀进皇宫,这事还有什么置喙的地方。
    宋小五沉稳地看着一直在大声嚷嚷的武威将军。
    谢晋与她对视,她不轻言,他拿不住她到底是何心思,这样下去僵持不是法子,当下他心一横,又厉声喝道:“这是德王王府要反吗?即是反,就别怪我等护国之将不客气了!”
    他就是不接,宋小五把令书交给了身边女卫,朝谢晋道:“将军要动手了?”
    “但问,宋王妃带如此多带刀武卫进宫是何意!”谢晋依旧厉声厉气,声音哄亮到能传数里。
    “面圣,劳烦将军帮请示一下,问问圣上见不见。”
    “带兵面圣?哈,这是何来的规矩?”
    宋小五见谢晋这是非要拦着不可了,拿过女卫手中的陈情令,念:“晏地百姓为十万,另有三万军户,实际可为兵者十五万,晏地离都一千二百里,三百山道,四百村道,五百县道,途经两州八县,快马最快十日能及都城,改水路而上,三日即可。”
    三日就可以兵临其下。
    “把这个给圣上。”宋小五念完一半,把没念的另一半放在上面,递过去。
    另还有德王周召康可调动的一些兵力。
    这只是武力的呈现。
    至于文,宋小五可以当面跟皇帝说一说。
    她是从未没插手过这个国家的政务,但欠她的人还是有几个的,不是谁都能像皇帝一样,用了就当是自己的。
    不喜她的人是多,但再多宋小五也不怕,因为她有理可据,有理可争,而皇帝手里可没几个什么像样的理由。
    “朕为天子、朕即天下”,敢这样宣之于口的皆短命。
    “你!”如此堂而皇之威胁,谢晋眼睛一张,不可思议,但此时容不了他匪夷,颤手接过令表,招来副手吩咐了几句,就亲自持令飞奔而去。
    移时,谢晋跑了回来,传道:“圣上有令,德王王妃可带随身女侍四人进宫!”
    五百铁卫都带进去是不太可能,一放进去了,逼宫无疑,不反也是反,皇帝亲口放进去更是没面子……
    但要带。
    “我是前去跟圣上商量事的,护卫要带,圣上要是担心这几百人能把皇宫反了,那就让他们留在前面宫坪就行,我不介意你们派重兵看守。”
    “宋王妃!”谢晋的厉喝声比之前还大,他拔出了腰中刀指向她,刀光在晨起的初阳当中闪闪冒着寒光,“您目无圣尊,该当何罪!”
    “呀啊!”不逊谢晋,王府女卫拔出了腰间剑,刺向了谢晋脖子。
    刀剑对持。
    “去传话罢,”宋小五纹丝不动,眨了下眼睛,口气亦不变,朝谢晋淡道:“至于我是何罪名,见面了再由圣上给我定就是。”
    谢晋见她如磐石一样坚不可催,岿然不动,一咬牙,收刀又跑了。
    “妖妇!”他一走,身后副将领拔出了腰间刀,愤然暴声厉喝。
    “妖妇!”他身后的小队也随将领,刺出了手中枪。
    “妖妇!妖妇!妖妇!妖妇!”整齐的喊声响彻了宫门,穿进了墙里,复又见他们收回了手中枪,往地上一敲,敲枪齐喝:“妖妇!妖妇!妖妇!”
    “妖妇亡国!”有人带头喊。
    “妖妇亡国!妖妇亡国!”这一次的喝声,比此前大上了数倍,那声声喊叫声当中,带着冲天的杀气。
    宋小五身后铁卫在第一句的时候就拔出了手中刀,但被王妃拦住了,后面等声音愈发地大,敲枪声愈发地响,德王府铁卫们未杀眼已红,面目无比狰狞。
    他们围住了王妃,举刀备战。
    宋小五在漫天的杀意当中听着那一声亮过一声,一声怒过一声的喊声,嘴角慢慢翘起。
    漫漫人史几千年,皆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的成功建立在小兵的尸体上,而等天街踏尽公卿骨,等到活无可活,起*义反的杀的,就是之前给予他们荣华富贵的公卿帝王,而这其中死的,亦还是小兵……
    人命啊,如蝼蚁,如草芥,好的时候,这些草芥是一个国家的国本,坏的时候,个个皆帮凶……
    这世上哪有什么永存于世的公义,不过是好的带头人在领头,就过像人一样的日子;不对的带头人,那就一起过非人非鬼的日子。
    没有谁能真正无辜,而公义和权利,是战斗得来的,想要有人跟你讲公理,那就得把公理争到手里……
    她争不到,还有后来人。
    早晚有一天,会有人把这些争到手里,活得像个人。
    宋小五无畏这些让她去死的喊声,她慢慢转圈,一一看着这些视她为妖为魔的人,看着他们不敢与她对视。
    她不畏惧他们,相反,是他们畏惧她……
    他们畏惧他们心底的那个恶魔,在畏惧那些他们认为不对,永远不会去做,也永远做不到的事。
    他们苟活,有朝一日,兴许能苟活到能用到别人为他们争来的权利的那一天,但更大的可能,苟活就是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