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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09)

      小弟子被顾羿一点拨,点头道:对!人家还等着呢。
    说完他就一溜烟想跑,徐云骞懒得捉弄他,也不拦着,小弟子走得时候还偷偷去给同伙通风报信,压低声音喊,张栖,孟凡,掌教来了,快跑。
    他话刚一落,本来徐云骞前面人挤人的,一时间全跑散了,硬生生空出一大块儿,小弟子跑得时候连伞都来不及撑,其中一个跑到一半摔个狗吃泥,顾羿看到这儿终于绷不住笑出声儿,你们家小孩儿真会跳大神啊?他在正玄山的时候可没学会跳大神。
    徐云骞垂眸看他,顾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徐云骞问: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顾羿道:你家弟子说的,说是来了个草台班子。顾羿在沈书书医庐里养病,稍微听了一耳朵。
    徐云骞问:你小时候也跑下山?他之前大多数时候都在文渊阁,除了顾羿,很少跟同门弟子来往。
    顾羿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道:是啊,让我念经我哪儿待得住?
    徐云骞头一次感觉顾羿身上有了点活气,一改之前的病态,笑起来的时候是很明亮的,徐云骞闭着眼睛想都知道顾羿十五岁的时候也没少折腾,徐云骞如同被他感染了,语气都放柔了不少,问:跟谁?
    顾羿道:詹天歌和任少林啊,你不记得了?以前老给你送包子的。
    徐云骞当然记得,他还记得詹天歌是个刺客,每日给顾羿闻毒香,差点把他身体熏废了,只是顾羿说起詹天歌的时候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好像根本不计较。
    徐云骞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了,还是因为快死了所以不在乎,就像是他再也没问过莫广白的下落,也再也不跟他聊王升儒。
    小弟子一跑,前面空出一大块儿,顾羿拉着徐云骞的手往前拽,现在他们能看到戏台子了,就是个草台班子,妆面都画不精致,上面的戏子唱得很卖力。
    雨下大了,微雨中看戏是情调,大雨里看戏太过狼狈,少男少女们统统没了心思,姑娘的妆面花了大半,男子的衣袖沾着污泥显得不堪,霎时间人都跑散了,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
    台上刚好演到三碗不过岗,正精彩着,台下突然没人了,上面的戏子身形一顿,然后就紧接着演,好像哪怕演给顾羿和徐云骞看也要把他演下去。
    孤独,没有意义,只剩下满腔的自我感动,仿佛一眼就能看到末路。
    顾羿啧了一声,心想今日挑的时机不太好,他要是现在在北莽,能捉来最好看的戏子来给徐云骞唱戏,他往戏台上抛了一锭银子,道:咱也走吧。
    顾羿去拉徐云骞的手,徐云骞一动不动,突然问:祝雪阳跟你说什么了?
    嗯?顾羿没想到徐云骞会这么突然问起这个,道:不太好听,怕脏了你的耳朵。
    徐云骞能守住顾羿,但挡不住其他人的想法,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到祝雪阳要说出什么话,顾羿只是简单地说不太好听。
    徐云骞这么一提,两人都没了看戏的心思。
    师兄,顾羿问:你住在悔过崖干什么?他小时候住在悔过崖是为了练剑,如今已经练成剑法怎么还住在悔过崖?
    思过。徐云骞道。
    顾羿皱了皱眉,因为我?徐云骞这辈子做过最大逆不道的事就是为顾羿承担了弑师的罪名,他付出的代价是一只手和十年的自由,这件事顾羿一直很介怀,他没法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徐云骞道:因为我自己。
    徐云骞看着顾羿,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话:我太自负了。
    顾羿偏头去看他,没听懂这句话,徐云骞是自我惩罚。
    徐云骞有些话一直都没亲口跟顾羿说,道:你跟师父之间的恩怨原本就跟我无关。
    正玄山和顾家之间的恩怨纠缠在一起,不是一句是非黑白能分得清的,十九岁的徐云骞太自负了。
    顾羿不肯来找他是因为当年顾羿答应了徐云骞,这件事无法磨灭,顾家人言而有信,他答应了要保徐云骞,不论多恨关键时刻一定会保,他答应了徐云骞不弑师,之前一直因为这件事介怀。
    徐云骞道:对不起。
    顾羿眨了眨眼睛,他第一次听到徐云骞道歉,感觉很奇怪,我没怪过你这个。他从未因为这件事怨恨过徐云骞。
    他顿了顿,好像是怕徐云骞介怀,又道:你是为了我好。顾羿能辨是非,徐云骞说这句话时是当时最好的选择,事实上他说的没错,顾羿弑师后的下场并不算好,他真的这辈子毁了。
    徐云骞道:莫广白在大漠。徐云骞能猜到祝雪阳要干什么,他手中唯一的筹码可能只有一个莫广白,祝雪阳能叫走顾羿只能是说这个。徐云骞不喜欢失控,他喜欢把控一切,他要堵住顾羿的退路。
    如果顾羿非要跟祝雪阳做交易,那应该跟他做交易。
    顾羿突然偏头看他,他们之间有很多事没解决,像是横在两人之间的沟壑,顾羿快死了,他有些事早就放下,没想到徐云骞竟然会主动提起。
    如果你想报仇,徐云骞道:我不会干涉。
    他不是你师父吗?顾羿问。
    徐云骞道:我拜他为师是为了去杀曹海平,还是那句话,你们两人之间的仇怨我不管。
    一码归一码,徐云骞拜莫广白为师是迫不得已,当时他左手剑被废,顾羿被曹海平带走,他拜莫广白为师是为了学武,他必须要有可以对抗曹海平的本事。
    顾羿反而问了一个其他问题:你为什么不讨厌我?
    顾羿杀了王升儒,他亲手杀了徐云骞的师父,他造了不少孽,薛林海再次跟顾羿见面连自己住在何处都不敢透露。按照正邪不两立来看,徐云骞应该除了他这个祸害。但在白麓城重逢,徐云骞竟然没有丝毫犹豫,他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目的,把顾羿带回正玄山,不论发生什么都没动摇过。
    徐云骞道:你是我师弟。他给了同样的回答,当年祝雪阳问他为什么给顾羿承担弑师罪名,他也是说了这句话。
    即使他不知道生死崖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使他不清楚王升儒和顾羿之间到底是什么恩怨,甚至他十年来听到关于顾羿的消息全部都是坏消息,顾羿又杀了多少人,又是什么样的名声,传闻里的顾羿十恶不赦,奸/淫无度残虐嗜杀。
    但徐云骞始终知道一点,顾羿是好是坏也不应该让别人来判定,顾羿真做错了什么事,也应该他来处罚,其他人不配。
    顾羿愣住了,自从顾家刀宗被灭的那一天起,王升儒防着他,祝雪阳恨不得他去死,过往遇到的人怕他敬他的不少,唯独没有人信他。
    这是顾羿听过最动听的一句话。
    顾羿从小就知道不能跟徐云骞动手,小时候学武徐云骞跟很多人对招,唯独很少跟顾羿动手。
    他们下不去手,那是黏黏糊糊,如同藕断丝连,谁也狠不下心,无法彻底斩断的东西。
    徐云骞可以不爱他,但一定会保他,一定会信他,自己是他唯一的师弟,他们的牵绊比任何人都深,不论什么时候不会怀疑彼此,多次想要致对方于死地都会在最后一刻留手。
    他们心照不宣,哪怕十年都不需要交谈,哪怕不用在一起谈情说爱,但一定会做出那个最好的选择,明面上可以闹得再凶,关键时却可以毫无保留死守对方。
    人们常说一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顾羿这辈子能遇到徐云骞不知道是哪儿修来的福分。
    师兄。顾羿突然叫了一声。
    嗯?徐云骞一扭头差点跟他撞了个正着。
    顾羿突然向前走了一步,他跟徐云骞挨得很近,险些撞到他的鼻梁,透露出一点咄咄逼人的气势,顾羿是很野的,他有攻击性有侵略性,却要在徐云骞面前心甘情愿收起爪子,他自我放逐又自我约束,强行把自己关进囚笼。
    我现在亲你,顾羿贴着徐云骞,距离他的薄唇只有半寸,却在这时候抬起眼,问:会太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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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章 亲吻
    雨越来越大, 唱戏的走了,身边那些少男少女早就跑没影儿了,台上空荡荡的, 四周很安静,只剩下雨水声,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
    顾羿没有等徐云骞回答就倾身吻上去, 他是浅尝辄止的,轻轻吻上冷冰冰的唇, 然后分开, 仿佛在试探徐云骞的底线,他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野心, 抬头看了看徐云骞, 对方没什么表情, 连呼吸都没错乱一分, 仿佛一尊神像,对世间情爱不为所动。
    顾羿皱了皱眉, 无法确定徐云骞的意思,他不迎合, 但也不拒绝。
    顾羿已经搂着徐云骞的腰, 紧紧把他压向自己,正要有所动作,突然听到一阵脚步身, 他不得不收回手,后退了一步,规规矩矩站着。
    刚藏好就看见眼前跑来一个人,对方大概是碍于徐云骞的身份, 停在十米外的地方,不确定地问:掌教?
    老道士听那帮小弟子说徐云骞在这儿,本来以为是个玩笑话,没想到竟然真的在,他刚当掌教没多久,怎么不在正玄山?跑出来看戏的?
    徐云骞应了一声,握住了顾羿撑伞的手,下意识倾斜雨伞,把顾羿的身影遮在伞下,怎么?
    掌教?老道士问:你这是
    顾羿的脸被伞遮住,他只看到伞下露出的衣服,两人挨得有点过于近了,他没见过徐云骞跟谁这么亲近过。
    徐云骞冷声回应:跟老友叙旧。
    老道士没怀疑,道:云长老叫你。六大派围剿善规教定下来了,但很多事没敲定,有不少琐事等着他处理。
    顾羿知道不应该久留,他们过段时日又是一正一邪势不两立,云出尘跟徐云骞议事商量的就是怎么铲除顾羿这个祸害。顾羿没说一句话,只对徐云骞一挑眉,无声说我去那边等你。
    他倒是很懂事,知道怎么避嫌。
    顾羿正想走,手腕被人扣住,那力道有点大,让他有些疑惑,不远处道士还在等待徐云骞的回答,他把自己扣着干什么?
    顾羿一回头,徐云骞沉沉地盯着他看,徐云骞一手拽着他的衣领,猛地把他拽向自己。挨得太近,顾羿能闻到徐云骞身上的檀香。徐云骞没有回应同门,手中的伞倾斜幅度更大,黑色的油纸伞遮住两人,雨水全部朝着一侧滑落,哗啦啦顺着伞沿落下来,落雨声清晰可见。
    两个人被雨水淋了个正着,顾羿皱了皱眉,下一刻,只感觉唇上覆盖了什么东西,柔软而冰凉,他呆愣在原地,瞳孔微缩,有些不可置信,徐云骞在吻他。
    他怎么敢?只隔着一把雨伞,跟他的正道人士只有一墙之隔,伞外就是他的同道中人。
    薄薄的黑色伞面暂时遮住两人,顾羿跟他不是同道中人,他对徐云骞来说是大逆不道,如同话本里引诱高僧的妖物,真被人发现徐云骞这个天之骄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做下去。
    可他在吻他。
    他的嘴唇冰冰冷冷的,很轻很柔和地落下来,像是一个封印,顾羿愣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徐云骞抬起头回答同门,他的声音冷淡疏离听不出丝毫的错漏,我等会儿过去。
    同门没有疑他,雨有下大的趋势,匆匆走了。
    顾羿没回过神来,这里彻彻底底只剩下他们两人,雨水声太吵,他好像能听到这世间万物,但又像是什么都听不到,所有的感官都一并消失。
    唔顾羿刚喘了口气又被堵住,徐云骞在认认真真跟他接吻,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更重,第一个吻是试探,第二个像是确定归属,第三个在侵略城池,顾羿想找回自己的领土,他想咬过去,他想反侵,可他几乎节节败退,他踉跄后退,却被徐云骞搂住腰扣进怀里,仓皇之间,他不得不张开自己的唇齿,仰着脖颈去接纳。
    这是十年来他们真正意义上的接吻,不带有任何目的,只是在接吻。
    顾羿太烫了,可能是发烧,可能是情欲沸腾,他从未这么烫过,像是在他身上点了一把火,全身的血液不听使唤,身不由己地开始燃烧,
    徐云骞自上而下压下来,他与顾羿胸膛相贴,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心跳得那么急那么乱,好像两颗心跳成了一颗。
    顾羿一无所有了,他不知道徐云骞到底想要什么,是他的心还是他的身体,他几乎自暴自弃地想,都给他,他想要什么那就都给他好了。
    泽州城的雨下起来没完没了,谁也没有在意,他们身上都淋湿了,刚一进门,顾羿就把徐云骞推到门上,他还未等徐云骞反应过来就倾身吻上去,好像是解开了枷锁,让他有些疯狂。
    顾羿搂着他的腰,去解徐云骞的腰带,徐云骞没有反抗,他一直在纵容自己,纵容顾羿接近,纵容他现在这么以下犯上,纵容顾羿把他困在这方寸之间。
    顾羿沿着他的脖颈一路吻下来,徐云骞的皮肤很白,稍微碰一下就红了一片,顾羿咬着那一小块儿皮肤,轻声叫了一声:徐掌教。他声音压得低,叫起来带着缠绵的情意,更多的是在使坏,仿佛是在刻意提起徐云骞的身份。
    这里曾是王升儒的卧房,他把徐云骞推在门上。
    被人知道会怎么说呢?枉顾人伦?
    顾羿话音刚落,徐云骞目光沉了沉,他反手搂着顾羿的腰,反客为主带着他后退,顾羿在这期间一直在笑,他路过床上的时候一个踉跄,没有站稳,跌坐在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