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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齐三当初在上海读的大学,他想回上海自己寻些事务做,也好养活自身。
    也是赶了个巧,楚教授知道魏银店里招高级经理的事,再琢磨一回这位堂小舅子的情况,说来齐三当年也是震旦大学的高材生,做人做事都不错。此番争产失败,主要是齐三没有内外无援,孤身一人,委实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楚教授就同妻子提了提魏银店里招聘高级经理的事,还把北平日报上的广告给妻子看了,楚太太道,“一百块大洋是绝对不少的,可具体怎么样,还得问清楚才好。魏太太魏姑娘同咱家不赖,孩子们来了北平不适应这气侯,人家给做的润肤的润唇的那些膏脂,格外好用。要我说,先不要说咱们与三弟的关系,让三弟去面一面试,要是能聘上,魏太太魏姑娘都是知根底的人,三弟也能有个事做。要是聘不上,便不要再提这事。”
    楚教授为什么能对楚太太一心一意啊,与楚太太等明理心性是分不开的。楚教授一笑,“好,光明正大,让三弟凭本事找工作,也公私分明!”
    楚太太第二日同齐三说的这工作,齐三想了想,“化妆品我接触的不多,不过,谁也不是生下来什么都会的。大姐你的眼光我信得过,那我就去面试看看。”
    如此,齐三去店里面试。
    震旦大学一向是以法语闻名,齐三虽则近几年在老家打理生意,法语还没落下。齐三和魏银用法语说了半日,彼此的印象都不错,尤其,齐三对化妆品不熟,他提出要先在店里熟悉一下化妆品,才能去上海开拓市场。这一点很合魏银的心意,这些天应聘的人里,有许多不知所谓的,对产品一点儿不了解,就先天花乱坠的叨叨一番自己的理想建设的。你对我们本身的品牌屁都不懂,你那些理想建设要怎么实现啊!
    魏银自己开店这几年,再加上她家世代都是买卖人家,生意是个怎么回事,她清楚的很。对货品如何都不清楚,就说买卖如何,那不叫理想,那叫发梦!
    魏银对齐三这种脚踏实地的精神很满意,同陈萱商量后,决定先让齐三在店里帮着卖东西,也增加一下对产品的了解。还有,陈萱是做过对新员工的培训计划的,这计划的第一环就是要新员工在店里做一段时间的店员,以加深对品牌的了解度。
    姑嫂二人做这几年生意,各色人也见的多,齐三这人,一看就是个踏实肯做事的人。
    不过,试工期的薪水还是要同齐三说清楚的。
    齐三毕竟是大家出身,还真没有津津计较这几十块大洋的事,他比较看重的是上海市场的开拓。因为徐柠也是北京大学的学生,陈萱魏银直接把给徐柠签的合约给齐三看过,齐三找姐姐、姐夫打听了一回魏银陈萱的人品,知她姑嫂二人对于能做事的人一向不小气,又很肯信守承诺。
    彼此间建立信任后,齐三就开始到店里来上班了。
    至于第二位员工,就是魏银也发梦都没想到,是白小姐过来应聘。
    白小姐一向是魏银又爱又恨的客人,白小姐经常带朋友过来做衣服买包包,不过,每次带人来后,白小姐回头还要过来找魏银拿回扣。而且,与给别人的回扣不一样的是,白小姐要的回扣要比别家多一成。你要是不给她,那就等着她叨叨吧,真是能从你这人的人品一直叨叨到你店铺的边边角角,魏银时常因受不了她这聒噪,只得让她如意。
    陈萱好性子,倒是笑眯眯的没什么。
    白小姐就特爱跟陈萱打交道,见着陈萱一口一个“二嫂”,用魏银的话说,仿佛她才是二嫂的亲小姑子一般。
    白小姐坐下就是诉苦,喝口清茶就与姑嫂二人说开来,“你们也知道,我家老爷子是个只会花不会挣又重男轻女的,我娘虽是大房,奈何我没个亲兄弟,我家老爷子的心,我家老爷子的钱,都在二房姨太太手心儿里捏着哪。我娘那老实头,以后我们母女能分到啥?我不得早做打算啊。”
    “原本我是想早些结婚,把嫁妆要到手,可一直没个顺眼的男人,再者说,我家那位姨太太,成天介说家计艰难,我就是结婚,恐怕也没有几两嫁妆。我得攒些以后的家计钱,这带着那些太太奶奶的买东西,无非就是挣几个零花。我要是在北京城开铺子,还不够生气的呐。我是不知道你们肯这样大手笔的出钱招人,我要晓得你们肯为人才一掷千金,二嫂,我早来了。”白小姐道,“你们看我,平日里对化妆品都熟。我虽没做过生意,可我想着,这生意无非就是买卖二字。要是别人家的生意,我还不敢毛遂自荐,现在人心不古。坑蒙拐骗的事多了,倘不是跟你家比较熟,我是再不敢轻易求工作的。”
    巴啦巴啦说了这一通话,白小姐问,“二嫂、阿银,你们看我还成吧?”
    白小姐为人精明,对吃喝打扮也在行,就是叫陈萱说,干化妆品这一行也合适。陈萱有些担心的是,“你家能同意?”
    白小姐勾唇一笑,明眸善睐,“放心,我敢过来找工作,家里的事都安排好了的。”
    有白小姐、齐三来店里试工,陈萱魏银就先把招工的事暂停了。
    让陈萱比较得意的是,就是魏年见到她们店里招到的白小姐、齐三二人,也说陈萱魏银眼光好,可是叫二人得意了一遭!
    第139章 成熟
    把齐三、白小姐在店里一安排, 整个店的气象都为之一新, 俩人都是高学历高智商人士。是的,别看白小姐一向计算的清,这并不意味着白小姐就小器了。白小姐可是正经的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大学毕业,据白小姐说她在学校时也是每年都拿奖学金的优秀毕业生, 原本,凭白小姐的学历, 找份儿老师的工作并不难, 结果, 她想工作时, 她家那姨太太就要搅和着给她说亲,一门亲事就把白小姐恶心住了。自此,白小姐就在社交场出了名, 她也不工作,只管每天买买衣裳包包、吃吃喝喝,若是没钱, 只管挂账到家里。姨太太要是在白老爷耳边嘀咕坏话, 白小姐就捏住她爹好面子的脉门,直接能一口啐到姨太太脸上, 毕竟, 这不过是个妾, 用白小姐说, “玩意儿一般”。白小姐撕破两回脸, 闹得阖家不安生后, 她家那姨太太悔的恨不能时光倒流让白小姐去工作。
    白小姐玩儿了好几年,如今成熟些个,社交场那些男人靠不住,家里爹是个重男轻女偏心眼儿,以后家业只能传给□□里有xx的玩意儿,她娘又是个顶顶无能的,白小姐盘算着,这世上还得靠自己。她时常陪着些太太奶奶购物,收回扣这是一项收入,其他的,白小姐还会用笔名给报社投稿,写些文章赚钱。其实,就看白小姐在社交场的风生水起,她也不会囊中羞涩。不过,白小姐想的长远,用白小姐的话说,谁还嫌钱多呢。她就要多赚钱,到时气死姨太太。
    话归正题,白小姐谋陈萱魏银店里这份儿开拓市场的工作,就是看中陈萱魏银舍得给分红这一项。而且,据白小姐观察,这姑嫂俩都是厚道人,并不小器。白小姐想发财,靠着回扣和写文章基本上不可能,所以,白小姐见她们店里招高级经理,立刻就过来了。
    白小姐工作,也不可能是孙燕以前穿着店服,客客气气的招呼着来来往往的客人。白小姐把青花旗袍的店服改的更加合身恰体,难得她妆容庄重,竟不给人以轻佻之感,反是一幅贤妻良母的美貌温和。白小姐卖东西的手段之俐落高明,新手齐三和新手赵大丫加起来都不及白小姐一人的售卖额。
    白小姐拿成绩说话,立刻成了二人的领导。她能在一干太太奶奶之间周旋赚钱,可知其为人手腕之灵活,白小姐卖东西卖的好,一点儿骄傲都不流露,反是会不着痕迹的指点二人。齐三这种受过大学教育,相貌亦是江南男子的俊秀,这样的男士,最得一些上了年纪的太太奶奶的喜欢,至于赵大丫,这是位朴素又干练的姑娘,手头儿俐落,虽说一时化妆的本事还没学好,白小姐就教她几句恭维人的话,只管一脸淳朴的去拍顾客马屁,拍拍就能拍出经验来了。
    白小姐拿出这等交际手腕,不要说赵大丫这位妹子,就是齐三也觉着,白小姐性子虽有些厉害,人还是不错的。
    至于小李掌柜即将离职的事,魏银与陈萱商量后,知道李掌柜家还有个二儿子,如今也十七了,在铺子里做伙计。姑嫂两个找魏年问了问李掌柜家老二的性子,知道这李家老二也是个老实且机伶的,姑嫂两个就同李掌柜商量着,把李二挖了来,继续在铺子里管账。他们兄弟俩,交接也好交接。
    时下用人都是这般,先是亲戚里找,亲戚里若是没有,就往熟人里挑。尤其账上不比其他,必然要用信得过的人。李掌柜夫妇都是极乐意的,李太太还特意买了东西来看陈萱,陈萱的身孕过了三个月,魏家也就没瞒着。其实,李太太早就晓得了,可魏家没有正式宣布,她也只作不知。如今长子要同孙燕去天津,二少奶奶二姑娘就相中她家二儿子,李太太真心高兴,心里极感激姑嫂二人,特意买了补血的莲子桂圆,过来看望二少奶奶,同时也想多和二少奶奶亲近一二。毕竟,二少奶奶这样的能干,李太太是心中是极佩服的。不然,孙燕和长子的亲事,孙家现在一穷二白,哪怕是北京本地人,到底是家业败了的。李太太是亲娘,给儿子相看媳妇,自然是想相看个知根知底有嫁妆的,可自从见识到陈萱这几年的变化,李太太也想通了,再有嫁妆,也不如媳妇能干来得好。故而,一见孙燕是个明白人,并非要无休止的补贴娘家,李太太立刻就愿意了这桩亲事。如今李太太过来,真心是佩服陈萱的能干为人。她在家无事,就愿意多过来走动。
    李太太又是生养了三儿两女的妇人,对于生育的事极有经验,她想着,陈家叔婶不成器且刻薄,二少奶奶在家能得多少教导呢。李太太觉着,自己虽是些旧时经验,说不得就用得上,她心里记挂着陈萱的身孕,就过来絮叨一二。陈萱待人一向温和,还同李太太说了些孙燕在天津的事,陈萱笑,“阿燕就住在她天津姨妈家,她真是能干,这才去了几天,肥皂香皂发了一千多块过去,化妆品也又给她发了一箱。”
    李太太道,“她一个女孩子,先前我还有些不放心。如今知道她住姨妈家,我这颗心总算能放下了。”
    “阿燕向来稳当,您只管安心。待小李掌柜把账交接好,就让他过去,到底俩人有个商量。”
    “是。”
    李太太和陈萱说些私房话,傍晚魏年回家,李太太就告辞了。陈萱想留李太太吃饭,李太太笑,“待少奶奶生下小少爷,我再过来给少奶奶道喜。如今少奶奶身法儿重了,可得仔细些,饭什么时候吃都一样的。”千万不让陈萱去送她,自己欢欢喜喜的去了。
    魏年见桌上放着的东西,瞥一眼,见莲子桂圆都是极好的成色,脱了外面的大衣,笑道,“李太太是得好生谢你,要不是你和阿银聘了孙姑娘来店里,小李也相不来这么好的媳妇。”
    陈萱站起身给魏年倒了杯温水,知他这话必有缘故,一笑便解其意,“阿燕又来信要货了?”
    “不知她怎么找的销货商,来电报要两千块肥皂。货虽不多,她刚到天津也没几日哪。这姑娘真正能干,现下家里少了祸害,以后她家就是她撑门面了。”魏年接过温水喝两口润喉,勾唇笑道,“小李好福气。”
    陈萱也说,“李太太也通情理,要是有些小气人,眼皮子浅,不看阿燕多能挣钱,只说她娘家弟妹未成年是个拖累。李太太并不这样,阿燕不在家,我听说,李太太常让小李掌柜去送东西。阿燕也是个明白人,她说了,供弟妹到高中毕业,那时弟妹也成年了。毕竟,成亲后也不能总补贴娘家。”
    魏年不知想到什么,忽地一笑,“要是孙姑娘没这样明白,她再能干,李太太也不能应这门亲事的。”
    陈萱想了想,不得不说,魏年这话是极在理的。
    说一回别人家的八卦,魏年终于确定了闺女的大名,魏年说了,要是生儿子,那是他爹给取名,要是生闺女,他早把闺女的名儿想好了,就叫魏心,心肝宝贝的意思。
    陈萱给这名儿麻的不轻,心里又甜甜的,说,“这名儿好。虽然我希望第一胎能是儿子,可如果是闺女,也盼着闺女不要受时下许多重男轻女的人家的影响,得让她知道,从小,爹娘都是当她心肝宝贝一样的。”
    魏年笑着摸摸陈萱开始显怀的肚子,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继收到李太太送的红枣桂圆后,陈萱又收到了赵太太送的核桃榛子。陈萱其实挺有感触的,上一世,她一样是二少奶奶,赵李两位太太待她不过寻常,如今却是这样的热络。倘别人评断此事,必要说赵李二位太太势利的,陈萱却并不这样想,就是搁陈萱自己,也是更喜欢现在的自己。这并不只是势利,还有一种人类天生对于强者的向往。
    对于赵李两位掌柜太太,她现在算是强者。
    而对于闻夫人,她就如同赵李两位太太亲近自己一般,想去亲近闻夫人。
    陈萱是个很喜欢通信的人,不急的信,她多是寄普通件。尤其她现在既通洋文也通日文,陈萱就是给文太太送草莓都会在卡片上用两种文字书写,以锻炼自己的文字能力。自从认识了闻夫人,闻夫人还很大方的让她去家里的书房借书,陈萱就一直和闻夫人保持书信往来。
    每次写信,或是用英文,或是用日文,闻夫人还会耐心的给她回信,纠正她的语法错误,问一问她的学习进度什么的……所以,闻夫人要来北京的事,陈萱也早早就知道了。这次是闻先生闻夫人一起来京,陈萱算着时间,早上摘了草莓,早早的打发李二掌柜给闻夫人送去,还写好问候的卡片。
    李二掌柜看着卡片外信封上的花体洋文,更加觉着自己得抓紧时间学习少奶奶教的洋文了。
    陈萱显然与闻夫人建立了不错的交情,闻夫人下帖子请陈萱来喝下午茶,还说有南京带来的新书送给她。因知晓陈萱怀孕的事,闻夫人把家里的司机派去接了陈萱过来,陈萱到闻家后,都说闻夫人太客气了,“我自己叫车也一样的。”
    闻夫人笑着让她坐沙发里,“既然有车,何况再费事。”因陈萱有孕,就没让佣人给她煮奶茶,而是热了杯牛奶,同陈萱说,“孕期要补充营养,却也不能大补,每天早晚一杯牛奶就很好。”
    陈萱笑,“阿年哥定了,我看书上许多洋人都是每天都喝牛奶的,我跟阿年哥说了,虽然牛奶不便宜,也不是喝不起,以后每天都喝。我和阿年哥一起喝。”
    “这就很好。”闻夫人知道陈萱现下已经请了佣人、草莓的事也交接了出去,更专注生意和学习,深觉欣慰,“做事业的第一要务,就是要有一个强健的身体,不然,凭你智计万千,身体不成,也是做不成事的。听你信上说,你店里招到不错的人手。”
    “嗯!齐三哥和白小姐上个月就去上海了,他俩都有意上海,俩人也能一起做个伴,凡事有个商量。”陈萱笑,“刚开始招人,特别没把握,后来真正开始面试,就觉着,做起来反是心里有底。我们的研发中心也要招人了,吴师傅张师傅和上海两位师傅忙不过来,眼下又想开发新种类,我们想着,还是去大学招人。”
    正说到这事,闻先生自楼上下来,陈萱连忙起身打招呼,闻先生笑着摆摆手,“魏太太坐吧,这两天吃了你送来的草莓,味道很不错。你时常与我家太太通信,是我们的朋友。”
    闻先生并不是似陈萱相像中的大忙人的模样,他自然优雅的坐下,随口问,“在谈什么呢?”
    闻夫人笑,“在听阿萱说她们工厂要招研发人员,准备在大学招人。”
    闻先生有些意外,接过阿芒送上的咖啡,闻先生说,“据我所知,现在国内大部分企业多是家族企业,不论工厂还是公司,用的都是自己人。便不是自己人,也是乡里朋友,很少会直接在外招人的。”
    闻先生毕竟是政府官员,身份不俗,举手投足间总有些淡淡威仪,陈萱不自觉将身板儿拔的更直,认真的说,“我们的厂里也差不多这样,不过,研发中心不一样,我们要研发新的化妆品,对化妆品进行改良,需要的是专业人才。家里没有这样的人,就得在外面招了。先前的吴师傅张师傅是北京大学楚教授介绍的,十分能干,现在事情忙不过来,准备再招人,还从北京大学招聘。”
    “如今大学生就业不容易,要是都像你们工厂这样愿意用大学生,何愁还有那么多读了书反赋闲在家的呢?”闻先生问陈萱,“你觉着,现在大学生的工作水平如何?”
    陈萱并不是个会乱说话的人,她道,“这要怎么说呢?我认识的大学生也有限。”
    “就你认识的说一说,不用太客观,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陈萱性情实诚,她有一说一,“那我就实说了,要说好的,那是真好,像我们请来的张师傅吴师傅,便都是能干的人。我们签的合约都是让他们用学识入股的,只要是他们研发的化妆品,卖出一支便有他们一支的分红。我不知道别人做生意是什么样的,反正,只要是有本事能干的人,我不会舍不得出钱。就是我们的化妆品售卖,北京城卖的最好的,也是做我们代理的北京大学的一位女大学生。就去年三个月,她赚的钱就在北京买了处小四合院,虽说不是特好的地段儿,也值五六百块大洋。后来,我们要招去天津上海的高级经理,有两位是我们店做了许久的店员掌柜,他们都是熟手,愿意去天津闯一闯,就让他们去了。还有两个是我们从报纸上招来的,一位是震旦大学毕业,一位是北京高级师范大学毕业,他们都是人品正直,精明强干的人。可在招聘高级经理的过程中,也遇到许多名不符实的,不要说大学生,就是有留学生在欧美四年,英文都不如我这样半路出家的流俐。”
    “怎么说呢?要说有本事的,真才实学,这样的人,我觉着不愁出路。真正愁出路的是那些半瓶醋,他们学问不到家,偏要摆架子。现在市面儿上,大学生的薪水不低于六十块大洋,一旦低于这个价,他们觉着是对他们的侮辱。可我说句实在话,你起码得给我创造一百二十块大洋的价值,我才愿意出六十块请你。”陈萱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也就有这些感受,也不知对不对。”
    闻先生不吝赞许,“说的很好。”
    陈萱有些羞涩。
    闻先生温和的问,“我听说魏太太在自学课程,现在学到什么程度了?”
    陈萱道,“在学初二的课本,我物理去年考的不大好,只得了八十分,请了位中学的物理老师帮我补习。”
    闻先生哈哈一笑,“八十分已是优秀了。”
    “那怎么成,我现在比学堂里的孩子们大好几岁,按理应该能学得更好。九十分以上才算优秀,要是现在只能考八十分,我就担以后越学越深,怕是要连八十分都考不了了。”说到学习,陈萱双眸晶亮,话也格外多,“物理开始学我都不知道有什么用,如今才刚刚摸门儿了,不说别的,自从学了些物理课程,我就能明白手电筒是怎么一回事了。化学也奇妙的不得了。以前我都不知道世界这么大,还有这么多奥妙的不得了的东西。虽然我立志以后是要学农业的,如今真心觉着,世上有趣的东西好多,各行各业都有这许多出众的人。依我现在的视野和见识,都觉着这样有意思了。那些能立足世界眼光的人,在他们的眼里,这世界该是何等样的风景呢?”
    陈萱想,真想成为那样人,看一看那样人眼里世界的风景。
    不得不说,陈萱成熟了,因为,纵有这样的志向,陈萱也不肯直接再说出口叫人笑了。只是,闻氏夫妇何等眼力之人,就陈萱这两眼晶晶亮,满面向往的神色,人家早就看出来了,均不由一笑,转而谈起别的话题。
    第140章 眼光
    陈萱过来, 其实还有事想麻烦闻夫人, 她有些不知当如何开口。
    闻夫人都看出来了,倒是闻先生先开口,“魏太太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但说无妨。”
    陈萱脸有些红, 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叠自己写的用夹文件的大铁夹子夹起的资料,脸红红的开口, “是这样, 我们的店以前很小, 工厂也很小, 今年是第一次招高级经理。哎,以前也没招过这样高级的职位,先时我都不晓得要如何做, 还是容先生跟我们说,没有合适的人,就训练出合适的人来。这是我在招高级经理前写的训练员工的计划书, 后来, 我们招到了人,我也根据他们的情况做了许多修改。阿年哥也帮我改了很多, 阿银也提了许多意见, 合适的我都放进去了。我想着, 我们也不是就招这一回人, 以后说不定还要招人。我们见识有限, 夫人您既有学问又有见识, 待我也很好,我就想请夫人帮我看看。可又觉着,您这么忙,我却拿这样的小事打扰您,您待我好,我却不知体谅您。哎,我不知该怎么说,我原不该说的,结果,给闻先生看出来了。哎,我可不是怪闻先生您啊,哎,我这乱七八糟的都说了点儿什么啊。”话到最后,陈萱真恨不能有个地缝儿钻进去。
    闻夫人先是一笑,接过陈萱手里的计划书,看她脸红的要烧起来,安慰她道,“这可怎么了,我要是那样忙,也就没空请你来喝下午茶了。这不过一桩小事,你想的也太多了。再者,你是把我视为长辈,视为朋友才会过来让我看,我心里高兴还来不急。要是你明知道我能帮上忙还不来跟我说,我反是不喜。”
    陈萱搓搓脸,露齿一笑,极力镇定下来,“那就麻烦您了,要是我哪里有不好,您可一定得告诉我。您告诉了我,我才能有进步啊。”
    闻先生忍俊不禁,问陈萱,“就这么想进步啊?”
    说来也奇,陈萱先时总觉着闻先生身上带着那么种说不出的官威,此时又觉着闻先生挺可亲的,并不怕人。陈萱想,当真越是大人物越是平易近人。陈萱点点头,认真的说,“我起步就比别人晚许多,学习也不比别人快,脑筋也不算太聪明,就得时常请教有学问的先生或是像您和夫人这样的长辈才行。”
    闻先生又是一乐。
    陈萱其实很会说话,她那种朴实率真又很努力上进、锲而不舍的性情,格外的讨人喜欢。待陈萱告辞后,闻先生都忍不住说,“魏太太性子真不错。”
    “是啊,文姐姐都很喜欢她,当初我去文姐姐的沙龙,文姐姐就说起过她。阿萱的志向是做一级教授,这话是三年前说的,当时不少人笑她,如今她学到初中课程,英文很流畅,还在学习日语,现在沙龙上的人再提起她这话,倒是没人笑了。”闻夫人从茶几上的琉璃果碟中挑了个苹果,用果刀慢慢的削着果皮。
    闻先生道,“魏太太怎么做起生意了,我看她十分喜欢念书,现在念书,过几年再上大学,其实也耽搁不了几年。”
    “在存钱,她将来想去国外念大学。”闻夫人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丈夫,“魏家是小买卖人家,吃喝不愁,却也没有大笔的钱财,她是做媳妇的,自己没钱,难道叫婆家供她念书?”
    “我看魏太太志向远大,要是她愿意,咱们出些钱也无妨。”
    “一码归一码,魏太太做生意不错,她虽是小生意,赚出到国外念大学的钱也不难。”闻夫人将果刀放回果碟内,道,“让她自己挣吧,人这一辈子,一步一步的,谁也替不了谁。现在难一些,也是难得的人生经验,何况,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闻先生感慨道,“有许多人,欠缺的只是环境,像魏太太,到了北京,立刻就能破茧成蝶,有自己的理想。中国的新女性,就当如魏太太一般才好。像雅英,教育环境这样好,我委实苦恼,她去岁年底的考试很不好,这次过来与蒋校长吃饭,我都不敢提她在北京大学念书的事。”
    想到闻雅英的状况,闻夫人亦是无奈,闻夫人摇摇头,“我原本想着让雅英和阿萱做个朋友,雅英自小没吃过苦,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这一切有多珍贵。阿萱一向很喜欢国外留学的人打交道,雅英时髦,眼界广,她们彼此身上都有彼此欠缺的地方。要是能彼此影响,不是坏事。可你也知道,雅英一向对我有敌意,她见我与阿萱来往,便认定我居心不良,对阿萱也有敌意。她的事,我不好插手,不过,我听说田二舅一家子还在她身边凑个没完,她真是没吃够亏。”
    说到自己发妻的娘家,闻先生开始头疼,都不愿意多提这个长女了。
    陈萱回家时,时间已经是傍晚,魏金正在照顾院里的草莓,听见汽车声连忙在边儿上水盆里洗把手出来接陈萱。要搁往时,魏金才没有这么殷勤,她做大姑姐的,为什么要接弟媳妇啊?可这不是陈萱怀孕了么,显怀后身子又越发笨重,她二弟成亲三年,陈萱这肚子才有动静。魏金做为家里的大姑奶奶,天生就对娘家人丁兴旺极为关心,魏金身为老派姑奶奶,坚信只有娘家兴旺,她在夫家才有地位。
    所以,别看平日里魏金刻薄,可自从陈萱有了身孕,魏金就很关心陈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