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有皇帝发话作保,容阁老顺坡下驴,承认自己“过于小心”,应该相信皇帝,回去就给儿子解了禁。凭什么呀?!老子做官就不许儿子考试,考上了就说有猫腻!老子的儿子,生来就聪明、请的是最好的师傅、念的是没有一丝错讹的书,这要再比不过山村私塾教出来的野路子,老子打爆他的屁股!
回来就严令儿子:“必得做出一篇锦绣文章来,堵了人的嘴!”
容二老爷来了精神,笑道:“妙极妙极!我昔在翰林院,也很是调-教过些庶吉士,我亲自来教他。怎么样?二叔疼你吧?”拎着侄子去书房疼爱去了。容七郎见二叔神色狰狞,急着拖个一起受难的,又将贺成章出卖了:“连老贺一起吧!别当我不知道,您想招他当女婿!岳父教出个进士女婿来,美谈呐!”这样挨揍的人就有了两个,有人分担了。
贺成章因此受益,被容二老爷一纸手书召进了府里,与容七镇日挨捶。容二老爷跟庶吉士们说话时得客气,多少犀利的话只能生生咽下去,对晚辈就没那么客气了。到得春闱前放回来准备考试的时候,贺成章已经有了一种“我一定得考上,可不想再受他这一回罪”了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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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与秋闱,也没太大的不同,最后还得笔杆子说话。瑶芳头回操持这样的事情,心情是激动的。一直到把哥哥给接回了家,看他第二天起来,请回来的郎中把了脉,说他没事儿了,才舒了一口气:“这下我可放心了。哥哥必中的。”
贺成章心知肚明,对她道:“我去将文章默写出来,拿去给阁老看看,大概也就有数了。一甲是没有我的份了,二甲或许可以。”
瑶芳道:“一甲二甲,又有什么?容阁老也不是状元呐。”
“胡说八道。”
“随你怎么说,哎,姐夫就要散馆了,要能留京就好了,仕途通顺。咱们也不会分在两地。”
“我看使得,进士外放的并不太多。这样的品级,出去做县令?不大相宜。多半是在京里熬几年,外放知府一类,再回来往上走。”
兄妹俩正说闲话,宋平急匆匆走了过来道:“哥儿、姐儿,林百户那里派人送来的消息,说是与咱们家老爷有关。老奴将人安置在厅里吃茶了。”
贺成章道:“我去看他。”
与林百户相交,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某些消息确实很灵通。来人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姜正源受了箭伤,虽无性命之忧,却也不能主事了。他会受伤,乃是莫大出了奇兵,袭了目前还算后方的湘州。贺敬文虽然无伤,也跟姜长炀一起稳定了局势,但是楚地的情况,又出现了波折。
林百户的信里写得比较隐晦,但是贺成章还是读出来的直白的含义:你爹是个棒槌。他够尽职尽责,却依旧不够圆滑,也不够会办事。开始要坚守的时候,他守着了就行。后来援军多了,以湘州为据点,队伍渐多,事态更复杂,他就应付不过来了。你要有门路,想个办法,让他跟姜正清一块儿回京吧,呆久了,怕他犯错,晚节不保。
贺成章惊出一身的冷汗,给了赏钱,打发走了信使,慌忙跑到容家去讨求援——到了这个时候,求旁人都不管用了,这人情欠下也就欠下了!
☆、第80章 岳父神助攻
容府。
容二老爷正对着镜子摸下巴:“找谁好呢?不行,找外人还是不放心!”
容二夫人揉着手绢儿坐在一边儿,看他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就是没个准话儿,也生气了,一拍桌子:“你还有完没完了?你这张脸,我都看烦了,你比我多看了二十年,也不腻?你倒是快着些呀!被人抢了可怎么办?”
天下的岳母,总是比毛脚女婿还要着急的,碰到个自己认为合适的女婿,就恨不得将闺女当天就送上轿。贺成章此番换个地方考试,顺顺当当中了举,名次还不很低,据丈夫和大伯子说,这成绩基本没有水份,比照这个,春闱考中也没有问题。
容二夫人便着急了起来,等放了榜,手快有、手慢无,容二老爷官职不算低了,可阁老们家里也不是没有小闺女不是?着急着催容二老爷,赶紧找人提亲去。容二老爷便愁上了,就怕找个媒人,被媒人截了胡。
被妻子一催,容二老爷道:“要不,还是请大哥出面吧。”
容二夫人放心了,喜道:“我看贺大郎也有三复白圭的品格,就他了!”
容二老爷摇头晃脑地去找容阁老了。容阁老今天还算清闲,儿子眼瞅一个进士跑不了,视作子侄的贺成章前程也算有着落了,前线也稳住了,身为一个辅臣,确实可以暂时松一口气的。看弟弟满头汗地跑了过来,容阁老微一皱眉:“你这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容二老爷道:“哥,这事儿可比旁的都急!”
容阁老道:“难道还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不成?”
容二老爷道:“哥,杏榜将出,你不帮我抢个女婿?咱要不抢先出手,我怕抢不过旁人啊!”
“你是说,贺家小子?”
“自然是他!我看他这一科很稳,过了这个村儿,就没有这个店儿了。他也算咱们看着长大的,人品也过得去,家里人口也简单,也都好相处,除了那个棒槌,他家旁人都很不错。”
容阁老抬手就给了弟弟一巴掌:“管管你的嘴!想把女儿嫁到人家家里去,还要说人家父亲的坏话,你以为你是谁?好不好为孩子着想?”看容二老爷闭嘴了,才满意地道,“这件事情,我已经在想了,巧了咱们家七娘与他年纪也相仿。弟妹问过七娘乐不乐意没有?”
容二老爷道:“反正,她没有不意。”
“那就成了,刚好,他还没有表字,我就赠他一字,也好领琼林宴。以此为由,唤了他来,再说婚事。”
容二老爷搓搓手,嘿嘿一笑:“大哥得这么个侄女婿,不吃亏。”
“我看是你得这样的女婿,很开心才对。”
“那,不会被旁人抢了先吧?”
容阁老捋须道:“怎么会?除了我,谁都抢不走这个先!他父亲没在跟前,他怎么敢擅专?凭他谁,抢上来都得先问过他父母。唯有咱们家,近水楼台。”
容二老爷道:“究竟还是要棒……呃,他父亲点头才好。”
容阁老道:“这个你放心,贺敬文很快就要返京了,今天早上的消息姜正清受箭伤,叶国公与锦衣卫都说,贺敬文守土之责已尽,接下来事务繁剧,恐他不能胜任,不如召回京中。免得他犯错,也是保全之意。”
容二老爷抚掌大笑:“妙妙妙!”
容阁老又将他好一通训斥:“你这么大年纪了,给我收敛着些!这般不恭敬的态度就很不好!贺敬文再迂腐可笑,也是尽忠尽职。人是傻了些,心地却不坏。这般嘲笑人,是觉得你自己很聪明?世上蠢人有无数种,最讨厌的是自以为聪明!”
容二老爷被骂也不生气,乖乖听了,听完又腆着脸让容阁老快点帮他定女婿。
容阁老无奈地道:“真是怕了你了。”才要命人唤贺成章过来,门上已经来报,道是贺公子投帖求见。
这还真是巧了!容阁老道:“说不定,还是为了他父亲的事情。你先不要着急,待我仔细问来。”
贺成章心里焦急,面上还要镇定如常。行了礼,谢了座儿。听容阁老问道:“大郎今年青春几何?”
贺成章道:“晚辈今年一十有七。”
容阁老便说,以后访亲会友,不够要用到表字,可否赠他一字。冠礼取字的习俗到了如今,已经不如先前严格了,自上到下,行冠礼的少之又少,大约如果太子到了二十岁,亲爹还活着,可能会有冠礼,其他人就很难讲了。取字也不是二十再取,而是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取。贩夫走卒,正经的大名都惨不忍睹,更不要说什么字号了。而士绅人家,若是孩子进学早,不到二十取字的也大有人在。
取字原本就是要德高望重的尊长,容阁老哪样条件都合适,贺成章便也不矫情,谢过容阁老,请他赐字。容阁老便书“文明”二字予他。等贺成章道过谢,又问起他家里的事儿。贺成章少不得耐着性子,一一答了,从祖母的身体,到小弟的学业。贺平章如今到了开蒙的年纪,不好总叫姐姐教着,得寻着稳妥的塾师才好。容阁老有心将贺平章也收到家里来,与自己的孙子们一起读书。
贺成章有心事,听容阁老说的都是好事儿,不及推辞,全都答应了。正想快刀斩乱麻,跟容阁老提父亲的事情,容阁老已经笑容满面地问他:“你父亲给你定过亲没有?”
贺成章顾不得自己的心事,傻乎乎地重复:“亲事?”
“然。你不会不知道,少年进士有多么抢手吧?”
贺成章感动得都要哭了,正愁着呢:“婚姻大事,总要父母做主。纵我并无婚约,可家父如今并不在京中的,这……总不会如宋时榜下捉婿一般吧?”
容阁老微笑道:“我正要与你说这件事情,固不如宋时,却也抢手得狠。怎么样,你今天想出我这个门,可是很难了。”说着,对着弟弟的方向一呶嘴。
贺成章:……这是什么情况?!
容二老爷一卷袖子:“我家七娘,与你年纪相仿,现正待字闺中,也是幼读诗书,也知人情世故。不好说有多明艳动人,也是端庄大方。嗯,见不着媳妇就先见大舅子小舅子,你看七郎那长相,就该知道,我家七娘是很不差的,如何?”
容阁老道:“至于令尊,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内阁今早才建言陛下,将他与姜正清一同召回。这么些年,他们也辛苦够了,是该回来了。陛下已经允了。”
贺成章松了一口气:“但凭长辈们做主。晚辈这便回家先禀告祖母。不瞒世伯说,正因得了消息,道是前方的事情太多,家父官职低微,弹压不住,想求救于世伯,将家父调回来的。”
容阁老道:“可真是巧了。”心里更是满意,贺成章欲求之事已经达成,他还能坦言相告,实在是个可靠的人。
三人又说一会儿话,容二老爷越看这女婿越满意,还要拉他去见老夫人。贺成章去了一块心病,自不推拒。事虽不曾定下,两家已心知肚明,老夫人身后屏风里,也不知道躲了多少女娘,将贺成章从头看到了脚。隐约有一声“那书签可丢得有准头”,又是一阵轻笑。
容老夫人得此孙女婿,更是开怀,笑对儿子们道:“你们办事,我真能放下心来了。”又问贺成章的情况。容阁老已经有了腹稿:“儿使人紧随天使南下,亲自修书一封,与他将事讲明。总不会有人比我的手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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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没有人的手比他更快,一来榜还未曾放出,二来贺敬文还不在眼前。便是罗老太太,也不能越俎代庖,决定了贺成章的婚事。贺成章心里有数,二月底一放榜,他在二甲最末一名,身价倍增,想收他做女婿的人不知凡几,皆被他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敢擅应。”给拦了回去。
与他这般烦恼相比,容蓟就要轻松得多。他因家世既好,相貌也极好,被皇帝有意点作了探花。本该是最抢手的一个,只因有个阁老的爹,没人敢抢他,都眼巴巴地往容阁老、容老夫人那里凑。能往这二位眼前凑的,都不是一般人儿,两位也有些眼花。好在容蓟还年轻,拖得起,慢慢相看就是。
报喜的锣声一路响到月光胡同的时候,整条胡同都沸腾了起来。罗老太太听宋婆子来报:“老太太、老太太,大喜、大喜,咱们家哥儿中了、高中了!”乐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咕咚一声,仰倒了。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她救起。瑶芳师从张神仙,金丹半颗也没炼出来,倒是从老君观里学会了几张药方,闲时合了些丸药,皆是道家经数百年的灵验方子。拿半个巴掌大的小银匣子装了,应急的时候取一丸和水服下,立竿见影。罗老太太缓过气儿来,头一句话就是:“我得给菩萨上香,还愿!盼了三代人呐!打从你们曾祖过世,你们家这还是头一个进士呐!”
瑶芳道:“先给了赏钱呐!”
丽芳嗔道:“等你想起来,人早走啦。”她早使人发了赏钱,又欢喜地筹办酒席。瑶芳见祖母无恙,也有了心情:“人逢喜事精神爽,阿姐这么开心,怕不只是为了哥哥吧?我的好编修娘子~快将姐夫叫了来给哥哥摸两把沾点好手气,也考中个庶吉士来。”
赵琪在翰林院三年学满,散馆出来,考试成绩比殿试还进了两名,被授了翰林院编修之职。正七品的官儿,未必有一些同年外放做了上等县的六品知县品级高,却是真真的清贵要地,通往内阁的必经之路。
丽芳心情好,也笑道:“什么时候我有个妹夫,就将你姐夫送给他从头摸到脚也行!”
瑶芳一拧脸儿:“我去看看爹娘的卧房收拾好了不曾。”什么婚事儿啊,她现在越来越不想了。经的事儿越多,看这些同龄人都觉得很多人有点蠢,她没那个心情养个“童养婿”。
贺敬文调回京的旨意是明发的,他被调回京里来做佥都御史,依旧是正四品。按照惯例,同品级的官员,京官儿天然比外官高半级。外官入京,授原品的官儿,等于升了半级。出身的关系,没有意外的话,他一辈子也就是这么个水平了。元和帝也算是知人善用了,贺敬文是个傻棒槌,这事儿大家都知道。要怎么样将一个傻棒槌的作用发到极致,是十分考验人的事情。既然傻就做御史吧,反正你坚持原则,而且以你的智商掺和不了党争之类的事情,正好给我看着百官!当然,日后元和帝因为这个决定而悔青肠子,就是后话了。现在,元和帝还觉得挺美,自己真是个聪明人。
贺敬文是与姜正清一同来的,因为姜正清被表扬为宗室里的忠义之士,原本只是个奉国中尉的,现在被奖为正二品的镇国将军。给了爵位,原本的世袭千户就销了。姜长炀颇有军功,又在军事上头很有天份,于加封辅国将军之外,被任命为都指挥使,又是手握重兵了。姜长焕也被捎带着做了辅国将军,为此,贺成章还亲自到他家的新宅子里给他暖宅、道贺。
姜长焕年已十四,宗正与御史皆上书元和帝,以其年纪渐长,不好久居后宫,请赐宅安置。元和帝委实舍不得这个越看越顺眼的族侄,好容易拖到了现在,才将他放出来,放的时候依依不舍:“且回去尽几年孝,等你哥哥回来了,你来过来陪伴朕。”
虽说儿子是自己的好,可这世界上还有一种生物,叫做“别人家的孩子”。姜长焕得叶皇后教导,一举一动都透着风范,既谦和又薄带威严。他比前两年长高了好些,小时候的“肥壮”化作如今的修长。巴掌宽的腰带束得紧紧的,愈发显出身段来。大红的锦袍衬得面色莹润如玉,唇若涂朱、目似点漆,口角还带一点不在乎的笑。正是元和帝心里合格的儿子该有的样子。
姜长焕对这位族叔却没有太多的不舍,见识了他老人家今天把人当宝贝,明天就扫到边角里去的作风,还真是跟他亲近不来。倒是对叶皇后,数年相处,骤然分离,让他颇为难过。然而年纪渐长,再留居宫中,御史们就不会这么委婉地“提醒”皇帝了,那得上本结结实实地弹劾了。
一步三回头,带着对叶皇后的不舍,姜长焕到了新赐的府邸里面去。一应的家什、陈设、奴仆,连附带的田庄,都是元和帝赐的。有的人,就有那么一种本事,给别人的东西再多,也能让人不感激。元和帝便是个中翘楚。
比起被打过板子的人,姜长焕身上连半个指头都没挨着,无疑是受到了优待。然而元和帝对于中意的人,就喜欢从精神上加以“调-教”。召了来,当面不说话,先晾你两刻钟,晾得你胆战心惊了,再慢条斯理地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最后安抚几句。或者有时候会赏一幅完全看不懂信义的字画下来,让你猜猜猜。猜不出来,就一直提心吊胆着。从此又敬又畏,以达到死心塌地,不敢有小心思的目的。
换个人或许有用,可遇到了同样不按牌理出牌的姜家人,就出了事儿了。头一个是楚王,憋屈得太久了,终于被刺激得反了。现在是姜长焕,虽然被叶皇后教得很好,熊孩子的底子还在,遇到刺激,他心里的不满也在暗暗地滋长着。
自己孤独地在书房里坐了两天,姜长焕捏着下巴,琢磨着怎么让元和帝也不痛快一下。直到这个时候,姜长焕才发觉,自己在京城地头,还真是没什么人脉。想要成事,还真得再过两年才好。眼下,先从侍奉好父母开始,慢慢地交际吧。唔,家里的奴仆也得清理清理,择几个合用的心腹才好——这个等父母带来家中旧仆,就可以开始了。眼下,这些人先凑合着用吧。
提起笔来,写了份帖子,使人送到贺家,与贺成章相约一同去接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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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敬文抵京的时候,贺成章已经考取了庶吉士,名次依旧不高,好歹拿到了进翰林院再读三年书的资格。而后这批新科进士们便因情况不同,得了长短不一的假期,或回乡探望父母、或完婚传宗接代,尔后各奔前程。
贺成章还在假期里,与姜长焕两骑并肩,先往驿馆见父母。贺长章春风得意,见姜长焕面有忧色,好言安慰他道:“前头传来的消息,令尊并无大碍,只是前线不得安静休养,才召到京里来的。更因楚地久战未平,又生新乱,朝廷也需要令尊与家父回京,作个姿态。既然有这么个想法,轻易就不会让他出事。”
姜长焕勉强一笑:“大郎说的我都明白,明白是一回事儿,担心父母却是人不能免的。”
贺成章道:“马上就能见着了,好好尽孝。”
姜长焕道:“大郎也对贺叔父提个醒,今上,不大好伺候。”
贺成章在京城居住了这几年,对元和帝的行为方式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更兼他妹子时不时在耳边刺那么两句,心有戚戚焉地道:“正是这个意思。太费脑子了!”
两人生出知己之感,一路闲谈,说着局势,贺成章提醒姜长焕:“府上在京城没几个熟人,且把亲戚走一走。各地藩王枝属皆不在京中,以武起家的勋贵们还是有的。譬如叶国公,就是在楚地与长公子共事,这也是条事由。前线将官,家在京城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令尊恐要做一回信使。”说着,丢了一个“你懂的”的眼色。
两人一道说,一道走,将见父母的紧张激动得到了大大的缓解,路也不觉得长了。到了驿馆门前,只觉得话还没有说完。驿馆前站着一个熟人,贺成章跳下马来,还与他打了个招呼:“林兄。”
林百户这一路就是混资历去的,原就有门路,今番护送两家北上,奔波个几回,上下打点一下,等战事结束,千户不好说,副千户妥妥就有了。见了贺成章也是笑逐颜开:“少年进士,前途无量,”又向姜长焕行礼,“这必是少公子了!我在湘州见到令兄,少年英雄!少公子与他眉眼间十分相似,日后必也英雄了得。”
姜长焕实实在在扶住了他的胳膊:“一路有劳。”
林百户笑道:“不敢当。请——”
引二人拜见父母。
姜正清品阶高,又是宗室,居在上房,贺敬文便在旁边的院子里住下,此时却都在上房说话。姜长焕与贺成章联袂而来,各自拜见父母。分别三年,再次相见自有无数的话要讲,林百户识趣退下。
简氏看到小儿子长得高挑俊秀,与正在血火里拼杀的长子长得越来越像,又想起长子来,哭道:“我的儿啊!”姜长焕从她的怀里挤出半个颗脑袋,头上新戴的金冠也挤歪了,好容易长得俊俏了的脸也显出滑稽样子来,满眼关切地望着父亲。
姜正清吊着胳膊,眉眼间带着疲倦,憨厚地一笑:“伤着了手臂,不是什么要害。”
那边贺敬文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哈哈哈哈!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