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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所以,顾亮从来不会自卑,即便生活很忙很辛苦。
    他会为了生活而弯下腰,但是永远都不会被生活打倒。
    顾亮从来都是自尊甚至自傲的。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傲气隐藏起来,低下头拼命地努力活着。
    他也会苦闷,他也会伤心。却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不会觉得他顾亮生来就低人一等。
    他的表妹余婉婉却跟他完全不一样。
    姨妈是拼命把自尊留在表面上,从小就拼了命,把余婉婉推到有钱人家的孩子们中间。
    余婉婉就像是站在一群白天鹅里的丑小鸭。站得久了,她已经忘记了她其实也是天鹅。
    这其实严重地打击了余婉婉的自尊心。年幼时,她曾经哭着跟顾亮抱怨,钢琴班的孩子都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去学钢琴?
    这些在余婉婉的生命中烙下了深深地痕迹。
    她安静不喜欢主动跟别人交往。她性格很温顺,甚至对突如其来的伤害没有任何防备。
    她可能下意识都会觉得,自己这样的人一定会被嫌弃吧?就算外表弄得再漂亮也是金玉其外。
    此时,一轮月牙冷冷地挂在天上,即便是到了晚上,四周也很嘈杂。
    顾亮突然停了下来,看向一直在追赶着他的小表妹。她的那张小脸上,满满都是担心。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他,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却一直拼命地跟着他跑着……
    这就是他可爱的小表妹。她会担心别人,也很体贴得会为别人着想。
    时光似乎再次回到了他们的童年。
    顾亮隐约地记着,很小的时候,余婉婉就喜欢跟着他跑。那时候,他有点嫌弃她总是干净利落的裙子,擦得亮晶晶的小皮鞋。
    可是,她却一直很喜欢跟着他。那时候,她远没有现在这么文静。只是怕她妈妈怕得厉害。
    她甚至问他,妈妈是不是妖怪变得?怎么突然就变出一把戒尺来抽她的屁·股?
    然后,不知不觉,他们就长大了。
    什么时候,她不再喜欢跟着他跑了?什么时候,她不再喜欢对他倾诉自己的心事了?什么时候,他们各自长大了?不得不打起精神,用不同的方式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了?
    还好去年暑假他陪着她去了剧组。或许那时候,他才意识到婉婉长大了,却还是那样的寂寞不安。
    她其实一直需要着他这样一个家人。不是,她妈妈那样蛮不讲理的专横女王。不是,他爸爸那样老实温和的男人。
    而是,一个他这样的可以在外面帮助她,保护她,为她解决烦恼的亲人。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很需要她的小妹妹。他们有着这世界上最近的血缘关系。
    他们的身体里同样都流动着那带着荣光的血液。他们都对自己的生活感到不安。
    或许,就是那个夏天,他们再次恢复成了小时候的情谊。
    此时此刻,那孩子那么的担心他,她害怕他受到伤害。同时也怕他会鲁莽地做出什么蠢事。
    其实,她才是傻乎乎,会被别人伤害到的那一个吧?
    莫名其妙地这个穿着大码童装的小表妹,似乎又变成了小时候那个小小的一团。那时候他很喜欢叫她“小碗”,她就问他那你是不是“大盆”?
    他笑着说,我是……
    一时间,顾亮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认真地看向余婉婉,他的那双眼睛又黑又亮,里面带着一种永远都压不垮打不倒的傲气。
    他的表妹其实一直不明白,他不在乎的人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流言蜚语,言语挑衅,唾弃鄙视,对于他来说都是些无所谓的事。
    因为,总有一天他会比那些人站得更高,走得都要远。他将在人生路上大步向前,开疆辟土,把这些只会说三道四的傻瓜远远的甩开。
    这一刻,顾亮的心变得更加坚硬,硬得就像是一块儿藏在雪地里的石头。可是,石头的心却是软得,软得只能容下,他在乎的家人们。
    ☆、第35章
    在夜幕的笼罩下,顾亮凝视着小表妹的表情格外的温柔,却又带着几分严肃。
    其实此时并不是跟表妹聊天的好时候。只是,再此之前每次他想跟小表妹谈谈的时候,却总是不忍心开口。
    小表妹还小呢。总是穿着姨妈以童装的样式给她设计的,很精致却很孩子气的裙子。
    他不知道姨妈是不是已经意识到自己曾经犯的错误?是不是也发现了那样一个童年,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有多糟糕。所以,现在才开始下意识地延长着婉婉的童年。
    而婉婉似乎正有意无意地配合着她妈妈。
    她不想长大。她对未来不期待。或许是她根本就不敢有什么期待。
    她就想活在这样一个快乐,被爱着,没烦恼的“童年”里。所以才会不由自主地想把这段“幸福”延长下去……
    可是,这样是不对的。所有的人都要长大。
    不自己长大的孩子,很幸福地住在自己搭建的沙堡里。就算那座沙堡再精致再美丽,只要一个小小的浪花扑过来,那座小城堡也会再次化作沙……
    顾亮一点都不想看到小表妹受到那样的打击伤害。至少不想让她像他这样的狼狈……
    明明他们并不是失败者。
    “婉婉,你知道么?我们很出色。我们体内流淌着古老而尊贵的血。可能你自己没有发现,你跟现在的那些浮躁的女孩不一样。你有着很特别的气度,你的性格温和内敛。我也是最近才发现,我的小表妹已经成长了。这些骨子里留下来的气度才是我们应该留下来的东西。
    你不需要在别的方面跟别人比较。不用觉得自己比别人穷,就比别人差。也不用像你妈想得那样,非要嫁给一个有钱的男人来证明着什么。早已消失的荣耀跟我们没有关系。
    婉婉的将来,应该是嫁给一个喜欢你,你也喜欢的人。有钱没钱都没关系。过得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事实上,我们其实根本就不用在乎别人对我们的看法。误解,流言蜚语,鄙视,伤害……我们只要不去听不去看就好了。那些人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婉婉,你要记住,你比任何女孩都要好。将来的你,我的表妹,值得最好的人喜欢。到时候,他会把你娶回家。你不是那些坐在一边等着别人待价而沽的女孩。
    所以,不用担心,不用害怕别人的眼神,也不用去听别人的评价。你只需要挺起胸膛,站在别人面前就好。你并不任何人低人一等。只要鼓起勇气,继续大步地走下去就好。”顾亮说着余婉婉,同时也是在说着自己。他在向她灌输着自己生活的体验。
    很多时候,大人们或许有些事情做错了。
    发现那个错误之后,我们要做的其实并不是打破原有的和谐,拼命反抗那个错误,甚至为了他毁灭掉其他的幸福。
    而是应该换一种方式,不断地探索着属于自己的节奏,纠正着自己的步伐,寻找着适合自己的方向。
    当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路时,鼓足勇气不断地走下去。这才是他们应该做的事。
    余婉婉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她渴望幸福,却不知道自己能否真的得到幸福?
    面对未来,她就像个胆小鬼,弱弱地在迷雾森林边上徘徊,探出自己的头,却不敢往前走……
    作为表哥的顾亮,却用自己的方式,自己曾经的伤痛,给他可爱的表妹点燃一盏小灯。
    他告诉她,路在脚下,不用害怕,要勇敢。
    他愿她的未来一帆风顺。他愿她能认识到她的人生有多么美好。他愿她会勇往直前走下去。
    或许前方会有一小段黑暗的路,但是他,他们很多人都会陪伴着她。
    所以,她真的不用这样惶恐不安。
    余婉婉被顾亮的话语深深地打动了。
    她第一次发现,她这个长得像黑金刚的表哥,竟然有那么一颗宽广却又温柔的心。
    明明是他受伤了,他却在借机安慰着她,鼓励着她。只是,因为他发现她也伤着。这个创口她早已遗忘了,母亲甚至都可能没有注意到,顾亮却看见了,并且一直在找机会治愈她。
    余婉婉想起了前世,她所犯的那些错误。
    她其实不止是看错了人,不止是为了反抗母亲。
    而是,那时候,她觉得方逸臣就很好了。被那样一个出色的男孩喜欢是一种荣幸。
    她甚至会担心,如果拒绝了他,还会不会有同样出色的人喜欢她。
    余婉婉总是记得小时候,她站在高级培训学校的小舞台上独舞……
    她明明是小朋友里跳得最好的一个。连老师都觉得她很适合独舞。可是,当那些家境优越,穿着昂贵的舞鞋的女孩们,用异样的眼神注视着她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自己不该站在那个舞台上……
    她就像是个小丑,带着红鼻子,化着可笑的妆,却穿着公主长裙,傻乎乎地跳着舞……
    坐在台下的观众一直在议论纷纷。他们一直在笑,不是欣赏着她的舞蹈,而是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所有的人都在说,其实你不该属于这里……
    到了此时此刻,余婉婉才发现,上辈子她其实丢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信心。
    她对自己没有信心,从来不认为自己应该是个被珍惜的公主。永远都把自己当成灰姑娘,甚至当成一个女仆。
    永远都把自己的梦想寄托在方逸臣的身上,为他拼命,为他奉献,为他不断地努力……
    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人生不算失败似的。
    这样难道不是很可笑么?
    原来,上辈子,她一直把自己留在那个小小的舞台上,带着小丑的红鼻子跳舞……
    她一直都没有从那个梦里醒来。
    现在,受到伤害的表哥顾亮却突然敲醒她,对她说,你很好,你值得好男人的喜欢,你不用自卑。只要鼓起勇气,继续舞下去……这个小小却精致的舞台就是你的。
    余婉婉抬起头看向顾亮,看着他真诚的眼,看着他强打起精神,鼓励地看着她。
    她突然感觉到很难过。不得不用力地抓住哥哥那双布满茧子的双手。他懂事得很早,他很小就知道帮妈妈干活了,他很小就可以跟着爸爸去医院检查了。他的肩膀很宽,他很强壮,他十几岁就可以把自己的父亲背起……
    现在他正在试图背起余婉婉这个小妹妹……
    顾亮是多棒的一个哥哥,又是多棒的一个男孩。
    这样的男孩,他这么的年轻,他比任何人都要勇敢,都要坚定,都要执着。
    顾亮他不应该受到伤害。
    那个系花或许永远不会明白,错过,伤害过顾亮这样的男孩,她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上辈子,顾亮一飞冲天,这辈子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同样会起飞……
    “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不会在乎那些人说什么。我就是我,我很穷,我父亲身体不好。可是,我会一直向前走,向前走。”顾亮深深地看着余婉婉,这一刻他对自己发誓,他会努力地改变生活,拼命地改变。
    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将来要成为小表妹的依靠。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顾亮都因为那个系花而改变命运?
    只是,这一次改变之后,顾亮的命运又会怎么样呢?
    顾亮说完,看着小表妹难过的表情,忍不住轻轻地笑了。总有一天,她也会变成一个不会被打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