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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张泰霖谋反,张家现在是带罪之家,而何家身为萧瀚外家,何谦又平乱有功,正是鼎盛风光的时候,何家再怎样,也不会娶一个罪臣之女的。
    何谦自己倒是没要求退亲,是晋阳侯夫人亲自面圣,求萧谨琛收回了成命。
    如今晋阳侯世子何谦没有了婚约在身,各家有闺女的人家便都虎视眈眈的。何谦又没有嫡子,就算嫁进晋阳侯府当填房,那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那张静怎么样了?”苏皎月忍不住问道,按说张慧是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但这几天苏皎月备嫁,家里上上下下的忙碌,她也就没提起来。
    “我也不知道。”对于张静这番遭遇,云诗秀实在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叹了一口气道:“她父亲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如今陛下留了张家人的性命,已是宽宏大量了。”
    自古谋逆就没有不抄家灭族的,以苏皎月所熟悉的萧谨琛的性格,没有将张家满门抄斩,这都是天大的恩德了。
    徐氏听她们说起这些,却是蹙起眉心道:“大喜的日子,快别说这些了,怪扫兴的。”徐氏对张家一向没什么好感,除了张慧之外。
    苏皎月开了脸,脸上皮肤光滑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丫鬟又服侍她洗了脸,喜娘上前替她梳妆打扮。
    这时候外头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张慧和苏老太太也来了凝香院。
    她这个小院子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的。
    苏老太太笑着道:“方才宫里有太监来传话,说陛下要亲自出宫迎亲。”
    “什么?陛下亲自出宫迎亲?”众人不约而同惊讶道,皇帝亲自迎亲,这可是前无古人的举动,也实在太让人受宠若惊了。
    “你兄长说,要让你像寻常的姑娘家一样出阁,所以他要亲自走一趟。”苏老太太感叹道。
    苏皎月是嫁去宫里,自然和寻常姑娘出阁不能相比,按祖制,是宫里派了司礼监的人出来迎亲,皇帝只要在交泰殿等着就行了。
    但现在萧谨琛要亲自来迎她,那这阵势肯定更宏大,只怕整个京城的老百姓们都要过来观瞻了。
    喜娘已经帮苏皎月匀了脸,云老夫人又来给她梳头,口中还念着吉祥话儿:“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足足念到了十,将她那一头乌黑闪亮的长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的,梳头娘子才过来帮她盘发。
    接着便是穿戴凤冠霞帔。
    按照皇后的规制,尚衣局制作的百鸟朝凤的正红嫁衣穿在了苏皎月的身上。
    每一只鸟雀都栩栩如生,八幅裙的裙摆上绣着凤翎,行动间就如凤凰将要振翅飞翔。
    “这嫁衣可真是好看。”苏老太太看着苏皎月,由衷感叹道:“从今往后,我们家娇娇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徐氏却忍不住红了眼眶,拉着苏皎月的手道:“你兄长虽然疼你,你也不能惹他不高兴了。”徐氏现在算是明白了,她这个便宜嫡子,实在是一个手段了得的人,有仇必报,雷厉风行。
    他们这里头人正聊着,外头婆子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传话道:“宫里的太监过来传话,陛下已经出了午门,过金水桥啦!”
    “快快快,快把凤冠带上。”苏老太太急忙吩咐道。
    徐氏也跟着道:“把口脂再加深一些,把红盖头盖上。”
    从金水桥到苏家,快马加鞭也要两柱香的时辰呢,其实哪里就能这么早到了。
    苏皎月见她们这般着急,忍不住道:“母亲,我一早起来,到现在连一盏茶都没喝呢!”她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徐氏闻言,忍不住一拍脑门,转身问一旁的丫鬟道:“红枣莲子羹呢?快让厨房送过来。”
    张慧便笑着道:“厨房一早就熬好了,就等着这里要呢!”
    这几日徐氏太忙碌了,苏老太太把厨房交给了张慧打理。
    张慧吩咐丫鬟去厨房传了羹汤来,苏皎月捧着一盏红枣莲子羹吃了起来。
    “娇娇可要把手里这一碗都吃了才行。”苏老太太看着苏皎月道:“这羹汤寓意着早生贵子,你都吃了,也算是个好兆头。”
    苏皎月默默的咽了一颗莲子下肚,早知道这样,她就该让丫鬟拿一碗少点的。
    “老太太说的对,一定要全吃光了才灵验呢。”一旁的张慧也跟着起哄。
    苏皎月将信将疑,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三婶当时出阁的时候,肯定也全吃光了咯?”张慧进门头一个月就害喜了,这一直让苏老太太津津乐道。
    这倒让是张慧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了,谁知道徐氏又来凑趣道:“那是肯定的,没准娇娇你下个月就有了?”徐氏已经开始脑补自己当外婆的情景了。
    苏皎月想了想,最后还是留了一口没吃,倒不是她真的撑不下了,她还真怕这太灵验了,万一她下个月真有了,那可怎么办呢?她还没想好要生小宝宝。
    外头的唢呐声越来越近了,婆子丫鬟们一遍遍的往里头跑。
    喜娘帮苏皎月把衣服重新整理了一遍,将凤冠带上。
    原本吵吵嚷嚷的房间也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众人仿佛意识到了马上就要到分开的时候了。
    苏老太太脸上的神色顿时多了几分肃然,看着一身红妆的苏皎月,眼里不觉泛起了泪光。
    “以后进了宫,可不能耍小孩子脾气了,凡是都要有理有度,做一个让老百姓爱戴的皇后才行。”
    徐氏一听这些,哪里经得起,忍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道:“可要听你兄长的话。”她倒不怕别的,就怕萧谨琛忽然间变脸了。
    苏皎月只一个劲的点头,外头又有婆子来催促道:“迎亲的队伍已经到门口啦,请姑娘做好准备。”
    若是寻常人家接亲,就算新郎官到了门口,要进这后院,那也是要过五关斩六将的。
    但萧谨琛是皇帝,谁敢拦着他?那些人不乖乖的给他开路就已经很不错了,只怕过不了多久,他就要过来了。
    苏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接过喜娘递上来的红盖头,盖在了苏皎月的凤冠上。
    徐氏又拿了红绣球过来,让她捧在手中,只等萧谨琛过来,牵着绣球,将苏皎月迎出去。
    “来了来了……”
    果不其然,不过才一盏茶的时间,萧谨琛已经从大门口走到了凝香院来,看来是全程畅通无阻了……
    苏皎月心中忍不住苦笑,苏政就是一个怂怂的性子,她那两个弟兄,将来只怕也是这样的了。
    小院里挤满了来观礼的人,皇帝亲自出宫迎亲,这可是古往今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苏皎月坐在里间的床沿上,听见外面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娇娇就在里面,陛下想要接她走,还得先过了我们这关。”云诗秀带着几个客人家小姑娘拦住了萧谨琛的去路,笑着道:“陛下可知娇娇最喜欢吃什么菜、喝什么茶、看什么书?”
    前两个问题倒也正常,可最后这问题,苏皎月自己听得都面红耳赤了起来,真怕萧谨琛如实回答,那她可要下不来台了。
    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里头,但萧谨琛这时候也不着急了,《童养媳》那本书上写的内容终究是成真了。
    萧谨琛笑了起来,对云诗秀道:“答案我都知道,但只能告诉云姑娘你一人。”
    “好,你说。”云诗秀凑过去听萧谨琛说了两句,脸颊略略泛红,只点了点头,走到里间同苏皎月道:“你兄长说,你博闻强识、兴趣广泛,他给你在宫里准备了很多你喜欢看的书。”
    “……”苏皎月的脸颊顿时红了起来,说起来她也有一本呢,是昨儿徐氏偷偷的拿过来给她,让她压箱底带去宫里的……可她哪里还需要这个,她现在是拥有丰富的理论知识,就差最后的实践了。
    一想到今晚就是实践检验理论的时候,苏皎月心里就有些怂了。
    外头萧谨琛还等着呢,徐氏忍不住进来道:“娇娇,你兄长还等着呢!”
    徐氏早就忘了刚才还舍不得哭鼻子的事情,笑着道:“错过了吉时可就不好了,宫里头规矩多,你还要忙一整天呢!”
    这话倒是不假,前几日嬷嬷跟她说起宫里大婚的规矩,那可真是够折腾人的。穿着这样一身衣服到处跑,实在需要体力。
    “那就……让他进来吧?”苏皎月娇滴滴的开口,在娘家最后一次撒娇了。
    喜娘们顿时就开口喊道:“新郎官接新娘上轿咯!”
    萧谨琛这才从厅里走了进来,看见苏皎月端坐在床沿上,全身上下穿着喜气鲜红的嫁衣,只露出那一双柔白纤细的手,捧着手里的红绣球。
    他忽然走上前去,弯腰把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兄长……”苏皎月一惊,急忙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却听那人在她耳边小声道:“还叫我兄长吗?以后该改口了。”
    苏皎月只觉得脸颊热辣辣的,憋了半日才开口道:“那……等一会儿拜过了天地就改口,行吗?”
    小媳妇这样乖巧的模样,萧谨琛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只好宠溺着道:“随你。”
    一路上鞭炮声炸的苏皎月的耳朵都疼了,她往萧谨琛的怀中靠了靠,总觉得不太对劲,喜娘不是说那绣球是要牵着走的吗?怎么她一个人拿在手里?
    “兄长……好像不对,你……你放我下来。”苏皎月急忙道。
    “怎么不对?”萧谨琛反问了她一句,又继续道:“朕抱着你上花轿,没什么不对的。”想当初她双腿不能动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整日里抱着她的。
    如今他终于可以抱着她一辈子了。
    ******
    花轿从苏家启程,路过承恩侯府前门大街,进入朱雀大街,道路两旁都是前来观瞻的老百姓。
    萧谨琛虽是皇室子弟,却从小流落民间,知道百姓疾苦,继位后更是出台了几项惠民的新政,一时在老百姓中威望无两,今日皇帝大婚,京城百姓几乎全城出动,来向新帝道喜。
    苏皎月坐在花轿中,听着外头人声鼎沸,心里莫名觉得安心。
    迎亲的队伍马上就要进宫了,送亲的老百姓们也都停下了脚步,这时候队伍忽然就停了下来,曹玉顺站在人前,宣读圣旨道:“新皇大婚、大赦天下、择日起免税三年、休养生息。”
    这圣旨一出,百姓们纷纷跪下,山呼万岁,场面惊人。
    苏皎月忍不住撩开了红盖头,将帘子挽起一道缝隙,偷偷的往外看了一眼。
    金水桥外,百姓们浩浩荡荡的跪成一片,看不到边际。
    百年大魏即将迎来它中兴的年代。
    ******
    祭过了奉先殿,拜了太庙,苏皎月才被人送入了坤宁宫。
    萧谨琛却还没有过来,宫里在太和殿摆了宴席,设宴款待文武百官,他自然是要去应酬一下的。
    皇帝寻常不喝酒,大臣们都是知道的,但这是喜酒,却不得不喝。
    经过屡次塞闺女不果,以及之前经历了“秋弥之乱”,众人对萧谨琛的性子也差不多摸熟了。
    新皇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谪仙之姿,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笑面虎。
    但无非一个字,那便是“衷”,只要对他效忠,便是想云大成那样致仕的首辅,他都可以亲自请回来;而只要对他“不忠”,便是像张泰霖这种拥立有功的人,最后也免不了被他清算。
    酒过三巡之后,皇帝便告辞了。
    坤宁宫里还坐着等他回去的小娇娇,他的一颗心早就飞了。
    苏皎月等的都有些饿了,青杏拿了糕点给她垫肚子,苏皎月偷偷挽起盖头,打量了周围一眼。整个坤宁宫到处都点着儿臂粗的龙凤烛,将大殿照得灯火通明。
    空气中仿佛传来淡淡的馨香,却也闻不出是什么香气,苏皎月有些纳闷的问嬷嬷道:“嬷嬷,这宫里点得什么香,这么好闻?”
    卫嬷嬷将她问起,笑着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可不是寻常薰的香,这是椒香,这宫里只有正宫的娘娘,才配住椒房。”
    她们这里头正说着,外头便有小太监报唱道:“陛下驾到。”
    苏皎月知道萧谨琛来了。
    好像比想象中早了一点,也不知道前头的宴席散了没有。
    萧谨琛一到,大殿中便忙碌了起来,卫嬷嬷领着喜娘们,手捧着花生干果侯在一旁,见萧谨琛已经走到了床前,便笑着道:“请新郎挑开红盖头,从此以后称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