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凄惨的叫声,战马的昂鸣,一切的一切都被杀戮掩盖了。
“斩杀杨立云。”晋藩世子殿下李亚子领头直击,他的目标是敌人的头领。
淮南中军处,淮南节度使杨立云很气愤,可再是气愤,也改变不了战局。缺少了战马,骑兵数量较少的淮南军,在先天之上,就是弱了晋军几筹。
“藩主,撤退吧。”
身边的亲信之人,劝解了话。
淮南节度使杨立云岂甘心?他平下了愤怒,反而是镇定自若的说道:“骑马上阵,百战余生。本藩宁死不退。”往哪儿退?
淮南本地的守将,正在绞杀二五仔钱憀。老巢不安稳,大军如果丢在了中原,淮南节度使李立云回去了,又拿什么去收拾人心?
“乱世之时,何人为尊?无他,掌兵者。”
丢了手下的大军,杨立云就注定了,退无可退啊。
“杀。”
喊杀之声,在杨立云有了觉悟之时,已经到来了。
铁骑杀至,淮南大军败势已出。手中无余兵,集了军中骑锐的杨立云,指着领兵马冲杀的晋藩世子李亚子,说道:“杀了他,杀了领头之人。本藩要逆转局势。”
“诺。”
杨立云身边的亲信,大声回话。
两军中阵相搏,骑军对冲。李亚子马势不减,先冲到了杨立云的身边。二人亲卫相护,兵器交接的战斗声,是阵阵金戈鸣响。
“杀。”
“杀。”
李亚子手中的长/枪,与杨立云手中的直刀,交错而过。奔驰的骏马,同样是交错而过。
二人俱是冲入了相杀的两军之中。
这一战,直是杀得昏天暗地。
等着战争结束时,四滁关的大地上,血色染了层层。天边的云霞之上,都像是染上了血一样的红。
死去的人,重伤的人,有晋军的,有淮南军的。
李亚子得意,他提着杨立云瞪大了眼睛的头颅,哈哈大笑,道:“父王,儿子给您报仇了。”
“装起来,我要带回晋藩,这是我的战利品。”大笑结束后,李亚子随手将这头颅交给了亲卫。
“开进东京城,那是咱们的战利品。”
挥鞭指着东京城,晋藩的世子殿下李亚子是浑身透出了一种气势,一种雄视天下,手掌乾坤的磅礴。
贞定四年,八月初一,巳时过,刚至午时。
这一天,均王清君侧,贞定帝燃了景泰殿,顺带烧了自个儿。而此时,天下人还不知道皇帝没了。
东京城郊的小镇上,杜四喜在忙着生孩子,自然更不会知道大梁朝变天了。
“四喜,来,跟婶子的话吸气,吐气。加把劲,孩子已经见着头了。”林婶子在打发了赵洪全后,就是在榻边上继续鼓励了杜四喜的士气。
“……”对于林婶子说什么,杜四喜没精神气回话了。她的下半身很痛,整个人也很痛。她在努力着,想让肚子里的孩子赶紧出生,好降临了人世间。
北方,东京城以北百余里的景山之巅。
一僧一道正观着东京城的气运。
“蛟龙死,其血玄黄。看来,世间尚无真主,注定是要生灵涂炭啊。”道士抚着长须,有些悲天怜人的说道。
“居士之言,当合天数。”和尚指着北方的天空,又道:“自大唐而去,天下已无真龙。蛟蛇四起,共争社稷。今,帝星暗晦也……”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却不知百姓遭殃,尚苦多久?”
☆、第30章
“咦……”道士突然吃惊,随即掐指一算后,说道:“天机隐晦,云海翻腾,怕是大变将至?”
道士是何人?
道士自称栖霞居士,添为青松观的观主。在修道门派里,算得隐士之人。
而道士旁边的和尚,却算得名人。是北方大教禅门中的一支分脉,时任婆娑寺的主持方丈,法号顺元。
“帝星?”
顺元方丈手一指北极星位置,对栖霞居士说道:“贫僧刚才观到帝星闪现,虽是一刹那间,转瞬便隐。但是,绝非虚妄。”
“方丈高见。”栖霞居士遥指了东京城的方向,说道:“若未曾算错的话,帝星当降生于此。”
“可寻?”
“同往?”
一僧一道是同问了话。随即,二人俱是哈哈大笑,回道:“请。”
话语落,景山之巅有风吹过,有树荫摇摆,像是风中之舞。一僧一道的身影,却是几步快闪之间,如仙鹤飘渺般飞上云间,已是了无踪迹。
京城,赵府。
“叩叩”敲门声响起。
“谁啊?”守着大门的小厮是小心的开条门缝,问了话道。门外,传来了一个带着焦急味儿的女音,道:“我是府里的绣娘柳儿,有事求见赵管事。请小哥帮帮忙。”
小厮一听是府里人,开门让柳儿进来后,领她到了下人的院子,留了句话,道:“等等,我去请赵管事。”
柳儿福了礼,满脸的感激。
等赵管事到了时,柳儿一溜的跪了下来,道:“赵管事,我表姐遇上了难产。求求您,能不能先支了我两个月的工钱……药铺子那儿得见着现钱才抓了药方,表姐身边没别的亲人,我实在没法子……”
“求求您了。”柳儿给赵管事磕了头。
看着哭得伤心的柳儿,赵管事有些微动了侧隐之心。他道:“罢了罢了,先支你两个月的工钱。说好了,这两月,你得加倍努力的做活。不能因为家里事,担搁了时间。”
柳儿是走关系进的府,谋的差事。赵管事不看僧面看佛面,到底还是宽容了两分。
拿了提前支的两个月工钱,柳儿谢了话,忙是离开了赵府。
东京城贫民区的一条巷子里,柳儿行色匆匆。她穿过了非常窄的巷子道,在小胡同的底儿,进了一个小院落。
因为是小胡同的最后角落里,小院落的形状,也是不规则的。看上去,就像是周围房子剩下来的一点空格里,勉强的放下了三间屋子的格局。
进了院子,栓了门,柳儿又进了屋里。
“表姐,我抓了药,很快就煎好了。”柳儿没在意了,屋里遗留下的血腥味。她只在意了,木榻上苍白得跟张纸一样脸色的女子。
这时,柳儿把提在手上的药包串放桌上,一边拆开串儿绳子,一边对木榻上的女子说些安慰话。女子挤了抹笑容,想说什么,动动唇却又是没讲出来。
柳儿没注意到女子的复杂神色,她是提了其中的一包药出了屋子,在屋沿下的小火炉子上是生火煨药。
屋外,青烟起。
等着药汤沸腾了,又是煨了小片刻,柳儿倒了药,端进了屋里。
“表姐,药好了。”柳儿把小碗里的药汤搁了榻边,又是半扶了木榻上的女子坐起来。
“表妹遇上我,真真是拖累你了。”
女子是柳儿的表姐郭柴氏,嫁了一个吃兵粮子的男人。按说,上面没婆婆和公爹,就小夫妻二人,应该合合美美的。可偏偏郭柴氏挺着大肚子生孩子时,相公郭雀儿却是不在身边。
好险着差点一尸两命,还是柳儿掏了自己赞的钱,才是拉回了郭柴氏一条小命。
“大夫讲,吃了药,表姐会慢慢好起来。”
“表侄儿长得这么俊,表姐得守他身边,看他长大才是。”端了药碗给表姐郭柴氏,柳儿又是指了郭柴氏枕边刚出生的小婴儿,眼神里满满慈爱的说道。
柳儿是寡妇,一个丈夫去逝,没留了一儿半女的寡妇。正因为如此,柳儿很喜欢了小孩儿。
看着表姐郭柴氏的孩子,柳儿就是想着,搭了手,救了表姐,表侄儿才不会失去了亲娘。这世道,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是根草。
柳儿当初有亲娘在时,也是家里宠着的小娘子。可亲娘去后,爹娶了后娘,她在婆家里的苦日子,想求了娘家撑腰,也是变奢望了。
郭柴氏喝了药,拉着柳儿的手,红了眼框子,说道:“本以为我这一辈子,就是随孩子爹到处奔波讨生活。这回遇上了表妹,是我的大福气。谢谢你,表妹,是你救了我和我儿……”
“月子里,不能哭。”柳儿拍拍郭柴氏的手,劝道:“我帮表姐是应该的,咱们是亲人嘛。”
“再说,我离开婆家后,能在东京城里讨生活,同样是好心人的帮助。”柳儿说起了这话时,又是讲了一遍她在晋藩杂营里,被杜四喜相救的事情来。
“是啊,听表妹一讲,那位杜家娘子真是个善人。”
郭柴氏赞话时,屋外的院门处,传来了敲门声。柳儿和郭柴氏相互望了一眼,柳儿道:“我去瞧瞧是谁?”
待柳儿开了门,她就见着了小院外,站着一僧一道。两个方外人,来了郭家做什么?
“不知大师和道长前来,有何贵干?”
“老道见贵居霞光四起,当有贵人降生。”栖霞居士拱手一礼,道:“无量天尊。”
“贵人降生?”柳儿一惊后,呼道:“我表姐刚刚生下麒麟儿。”
麒麟儿,是郭柴氏给儿子起的小名。柳儿一着急时,就是讲了真话。
“可否一观小贵人?”栖霞居士很诚恳。柳儿面薄,自然拒绝不得。再则,两位方外人,在普通百姓眼中,还是非常有地位的。毕竟,普通人嘛,特别是不识字,没读过书的普通人,就信了神神道道的东西。
“啊?”
“快请,道长,大师,快请进。”
柳儿忙是大打开了院门,迎了两位方外人进里面。
午时,三刻,一天之中,阳气最旺盛的时刻。
一僧一道的顺元方丈和栖霞居士,正在东京城的胡同小院落里,于郭家见到了刚出生的麒麟儿。
同样的此时此刻,东京城郊的小镇上,杜四喜已经快要筋疲力尽了。
过了多久?
杜四喜不知道,她只听得耳边,林婶子还在不断给她打了气,道:“四喜,最后一把子力气,孩子出来了。”
耳边好像传来了“哇哇”的婴儿啼哭声。杜四喜抬眼,就看见了林婶子的手上,抱了个娃娃。此时,她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没什么两样了。
“四喜,是个大胖小子。”把小婴儿收拾好,林婶子还给包裹了小被子,放了杜四喜的枕边上。接着,林婶子自然是为杜四喜善后了生产的后事。
一切妥当时,林婶子也是累了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