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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不错,”景帝嗤笑了一声:“那你说朕该是叫你表妹,还是该叫你堂妹?”良王可真的是个好长辈,什么女人都敢往他身边塞。
    庄昭容轻笑了一声:“皇上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这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
    “看来是真的想通了,”景帝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心里就越发觉得良王恶心。
    “皇上您说错了,”庄昭容转头看向皇上,自嘲一笑:“我从来都很想的通。唯一叫我想不通的是我娘当年怎么会跟良王那样的货色无媒苟合?良王有什么好,自私、贪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说着说着庄昭容的眼眶就湿了,伸手一摸,看了看笑了,笑得很讽刺:“我以为我不会再哭了,可是每每想到有那么个父亲,我就不由的为自己流泪。我这一生从出生,就注定是个错误。”
    景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恨他是应该的。”
    “皇上,您知道吗?我曾经也向往过有一个温暖的家,家里有对我好的良人,有可爱的孩子。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有人相伴,小富即安,”庄昭容咽了咽口水,伸舌添了下滚落到唇边的泪:“可是当他来找我,盯着我的这张脸发呆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以后再也没有资格做梦了。”
    景帝想到八年前的那次选秀,当他第一眼看到庄氏的脸时,他就知道内里不寻常。不过明知她有问题,他还是留下了她。费了几年的功夫,到底让他查清楚了她是个什么身份。等知道庄氏的身份时,他整整恶心了一天。
    庄昭容紧闭着眼睛,强忍着愤怒,但依旧没忍住:“他就是个畜生,他不配为人父。这样的人怎么就那么不自知,还想着谋反?他要是能谋反成功,估计只会是老天瞎了眼。”庄昭容大力地捶了几下心口:“我以为他只是想要我联姻,帮他拉拢势力。没想到……真的……我做梦都没想到他竟然让我进宫侍奉你。”
    说到这里,她也不再坐着了,快步跑到榻边,抱着放在榻尾的痰盂一直吐。吐了好久,她才吐完抬起了头:“他真叫我恶心!”
    “小路子,给她倒杯水,”景帝知道庄氏无辜,不然他也不会在几年前送她跟二公主出宫。
    庄昭容漱了口,看向了皇上:“要说我该感激你的,也许是我走运,要是我遇着的是先帝,估计又是一件皇家丑事,宫闱秘事。”
    庄昭容坐到了榻上,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让我进宫,觉得我凭着自己的这张脸就能得到你的另眼相待。说来他跟先帝还真不亏是亲兄弟,都喜欢门缝里看人,”庄昭容喝了几口水:“他让我下毒杀你,因为你那个时候还膝下无子。杀了你,他就好顺理成章的上位了,还不玷污名声,还说要封我做大长公主。”
    “你还算看得清形势,”景帝看她一脸的讽刺。
    庄昭容斜着眼回视景帝:“皇上您错了,我不是因为看清形势才不杀你的。我当时只是因为我极其的恶心他,我才要跟他对着干的。反正我已经入宫了,他够不着我也挠不着我,我凭什么还要听他的,凭被他扣在手里的庄氏一族吗?可惜我不在乎。”
    景帝勾嘴一笑:“在他眼里,朕好似很好杀?”
    “皇上您也别笑,”庄昭容哼笑了一声:“那次要不是我给他传了假消息,他也不会进宫被你射杀了。我猜他死前最后悔的就是把我给送进宫。”
    “朕就知道是你送的信,”当时他还没完完全全地把握皇宫,所以并不知道是谁骗的良王进宫求见,直到查出了她的身份,他才猜到:“朕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真的?”庄昭容原本低垂着头,听到景帝这话,看向他,心里有了一点期盼:“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走的远远的。”
    “可以,”景帝朝小路子使了个眼色。
    庄昭容没想到他会答应:“你真的愿意放我离开?”
    “金口玉言,朕既然答应你了,那就不会反悔,”景帝背着双手起身了:“只不过你要给朕一个交代。”
    不一会,路公公就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放在炕几上,便退到一边。
    景帝看了看她,便转过身面向殿门:“这是绝子汤,喝不喝全在于你,”说完他就离开了长宁宫。
    庄昭容在皇上走后,看着那碗药,坐在榻上一动也不动的。过了很久,她才颤抖着手,端起了那碗药,含着泪喝下了。喝完之后,她双目透亮,笑着说:“我自由了。”
    乾元殿里,景帝坐在御案前,看着宫舆图:“朕的那个好皇叔会把东西藏哪呢?”
    “皇上,”路公公进到殿里回禀:“庄昭容把药给喝了。”
    景帝后仰,倚在龙椅上:“她是良王的女儿,朕可以放她离开,但也不得不防。既然她喝了,那小路子你就着手安排她病逝吧,两个月后送她离开。”
    “诺,”路公公心里也不好受,良王害了多少人,牵连了多少无辜。庄昭容也可怜,现在这样,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次日,长宁宫就传出庄昭容因为舟车劳顿,又感染了风寒病了,二公主被暂时抱到倩贵姬那养着。
    沈玉珺坐在榻上,给小肥虫做围兜。
    “娘娘,冯婕妤跟三公主来了,”竹云进来回禀。
    “快请她们进来,”沈玉珺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就起身迎了出去:“哎呀呀,咱们乐乐来了。”
    “姐姐,”冯嫣然抱着女儿,看见沈玉珺迎了出来,赶紧上前几步行礼:“臣妾给熙贤妃请安,娘娘吉祥。”
    沈玉珺从她怀里接过三公主:“快起来。”
    二人进入屋里,坐到榻上。沈玉珺就把三公主放在榻上:“去把小肥虫抱过来,让他跟妹妹玩。”
    “姐姐这是在给小肥虫做围兜吗?”冯嫣然看到摆放在炕几上的针线篓子里有一个没有做好的围兜。
    沈玉珺也看向了针线篓子:“是啊,那小胖子最近开始流口水了。”
    “那估计是要长牙了,”冯嫣然也做了母亲,对这些还是有些了解的。
    “应该是的,”沈玉珺见竹云把小肥崽抱过来了,就笑着说:“把他放在榻上,让他跟妹妹一起玩。”
    冯嫣然看着三皇子那胖乎乎的样子,再瞧瞧自己的那个,好吧,也算是个胖丫头:“这两胖子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像。”
    “小孩一胖,长得都一样,”沈玉珺扭头看向后边,两胖子并排躺在一起,两人还扭头跟对方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冯嫣然再看了看两胖子,就转头面向沈玉珺:“姐姐,今天我过来,是想跟你说一声,钱洛惜要不行了。”
    “是吗?”沈玉珺闻言,心里也没觉得高兴,平静得很:“她也算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了。”
    “她前两天让如意给我送信了,跟我说了声抱歉,希望来世不再做姐妹,”冯嫣然经了这么多的事,她早已经看轻了她跟钱洛惜的恩怨。人活一辈子,有太多东西值得珍惜,没必要为了一些不值得的人或事,困着自己。
    “哇……哇……”
    “怎么了,”沈玉珺一听这哭声就知道不是她家小胖子的,立马转身看向后面。冯嫣然倒是不急不忙的过来了,一点没有慌张。
    二人看着小胖子一脸呆萌的样子,再看看他手里还抓着人家的小手,那只小手上还沾着口水。沈玉珺已经看明白了:“估计是小肥虫咬了乐乐,这小胖子昨天吃自己的手指,还咬了自己一口。”
    冯嫣然倒是没在意的笑了:“看来咱们小肥虫还挺聪明的,知道咬别人,自己不疼。”
    沈玉珺斜了一眼冯嫣然:“你是亲娘吗,没看见自己闺女脸都哭红了。”
    “就因为我是亲娘,我才知道她小脾气娇得很,我最近都在想法子治她,让她哭几声没事儿,”冯嫣然笑看着自己闺女哭得那伤心样,是一点也没有于心不忍。
    沈玉珺上前把乐乐被小肥虫握在手里的小手给解救出来,后便抱起了乐乐。结果她刚抱起乐乐还没两息,躺在榻上的那位爷也哭了。那哭声瞬间盖过了乐乐的声音。沈玉珺看他一边哭一边往她这边翻,心里就乐得不行:“你快翻,翻过来,母妃就抱你。”
    冯嫣然从沈玉珺怀里接过自家闺女:“姐姐还有脸说我,我看你比我更像后母,看看把咱们小肥虫给急得。”
    这边昭阳宫是热热闹闹的,那边御花园的一个暗角里,肃昭媛看着背对着她的黑衣人:“我来了。”
    第81章
    “你找我什么事儿?”黑衣人也没有转过身来, 依旧是背对着肃昭媛,开门见山直接问到。
    “果然不愧是青龙卫里的老人,你就这么来见我, 你就不怕我告诉你现在的那个主子?”肃昭媛虽然之前就已经猜出了人是谁了, 不过真实见到感觉还是不一样的:“我说这么多年皇后怎么一直没什么涨进?原来一切有您帮她挡着。”
    这时那人转过了身:“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会怕?”她看着肃昭媛冷哼了一声:“有那时间动这些小心思,你还不如想想怎么保住你这条命来得实在。”
    肃昭媛看着一身黑衣,身板笔直, 一脸冷漠的容嬷嬷:“我这条命能不能保住,不全都看您吗?”
    容嬷嬷闻言,依旧是一脸的冷漠, 就连眼神都没变:“看我,我什么时候有这能耐了?我自己的这条老命能不能保得住还要看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是怎么想的?至于你, 可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肃昭媛听完她这话,面上一寒,几乎是肯定的语气问到:“你已经暴露了?”
    “你不也是一样, ”容嬷嬷瞥了肃昭媛一眼:“自作聪明,现在成了自投罗网了。”
    肃昭媛也不在意她的嘲讽, 有些急切地问到:“那份良王勾结的党羽名单呢?”
    “你都已经知道我暴露了,你觉得我会还傻傻的死守着那份名单等死?”容嬷嬷冷笑了一声:“那份名单我已经给了皇上,皇上还是很大方的, 饶了我这条老命。”
    “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肃昭媛其实听她说她已经暴露了, 就已经想到了, 只是还是会存着一丝幻想:“你是青龙卫, 皇上会饶了你?你简直是做梦。作为暗卫, 你竟然敢背主,当今圣上是个什么脾性,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他会留着你,”说到这她冷笑了一声:“可能吗?”
    “背主,你是在说我?”容嬷嬷觉得她很可笑:“现在青龙卫还有主子吗?”
    “难道你在宫里没有接到暗联?青龙卫已经换主了,”肃昭媛可不认为镇国公会忘了良王当年安插在宫里的人。
    “你是说镇国公?哈哈哈……,”容嬷嬷看着肃昭媛一眼,便仰头大笑说到:“他也配。”
    好一会,容嬷嬷止住了笑,蔑视地瞟了一眼肃昭媛:“青龙卫乃皇家暗卫,镇国公只是个臣子,他非皇室中人,他掌青龙卫,他有那个胆也就算了,你竟然还有脸提。你不是自认聪明吗,怎么今儿脑袋没带出门?”她最看不上的就是叶家的女人,没一个是安分的。
    “看来你真的是跟着皇后,好日子过久了,竟然敢不认主,”肃昭媛已经看出来了,这位看不上她,而她最厌恶的就是被人轻视。
    容嬷嬷朝她翻了个白眼:“谁说我不认主?我认了主了。青龙卫本就是皇家暗卫,既然良王死了,而且良王又没有后嗣存活,那青龙卫当然应该是认皇上为主,”说到这她就看向了肃昭媛,脸上故意挂上有些得意的笑:“我现在的主子就是皇上。”
    肃昭媛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怎么回应,不过这的确是她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容嬷嬷见她不吭声,也知道她是一时没想到什么有用的对策。不但叶氏没预料到,她自己都没想到她这辈子会向皇上投诚。她做暗卫已经三十五年了,高祖皇帝还在的时候,她就是青龙卫,被安插在忠勇侯府。现在三十五年过去了,她还是青龙卫,只不过也快了,等皇上找到他要找的东西,她想她就好做个了断了。
    “我给你指条明路吧,”容嬷嬷看肃昭媛半天不出声,也就不指望她了:“你还是赶紧离开皇宫吧,再过些时候,等皇上不耐烦了,你到时就是插翅也难逃。”
    “嗤……,那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的提点?”肃昭媛面露凄惨的笑了:“我进宫就是为了找你,可是等我找到你了,你竟然告诉我,你已经投诚了。那我进宫来是为了什么,找死吗?”
    容嬷嬷冷笑着瞥了她一眼,后看向了景仁宫的方向:“你自己进宫来的,怪不得别人。当年你誉满京城,也算是个人物,聪明、才智、心计一样都不少。怎么现在看来倒是蠢了不少,你都能把你妹妹给弄死了,你自己怎么就不诈死,一走了之呢?说来你还是放不下权贵,”说完她就面带讽刺的走了。
    肃昭媛呆呆地站在那里,凝神想着容嬷嬷刚才的话,好一会她才回神,轻声呢喃道:“你孤身一人,没有牵绊。可是我不同,我有我必须要保护的人。我何尝不想抛下一切,孑然一身,可是每每想到姑母为叶家付出的,我又怎么能抛得下?”
    “娘娘,”曼云悄悄地走了过来:“她走了,咱们也回去吧?”
    “好,”肃昭媛有些站立不稳,她不知道她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仰头看了看远方,看到的是层层高耸的宫墙,后她便收回了目光,一手扶在曼云的胳膊上,面色黯然地说:“咱们回去吧。”
    这一年的五月,整个大禹都不平静,宫里也是一样。刚刚五月初,裕门关外就传来捷报,大禹铁骑连下北戎六座城池,北戎大王不得已向大禹递交降书。与北戎相邻的北疆也将派嫡公主远赴大禹和亲。边关之战大获全胜,大禹举国欢腾。
    至于皇宫里,钱洛惜终于熬不下去了,于五月十七病逝于重华宫东侧殿;长宁宫的庄昭容也因感染风寒,一病不起,后又因引发肺痨被移居宫外兮和园。
    “娘娘,大爷很快就要回京了,”竹云兴奋地直跳:“终于……咱们终于胜了。”
    沈玉珺最近也高兴得很,她大哥这次在边关之战中,活擒了北戎太子,算是立了大功:“好了好了,你这话都已经说了快半个月了。”
    竹云才不管,她就是高兴,当然更多的是羡慕。要是她是男儿身,这次肯定能跟大爷一起赴边关杀敌:“奴婢以后一定要去一次裕门关,”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不过这几十年是不能实现了,只能等老了,出了宫才能去。
    “哈哈……喔喔……,”小肥虫现在已经快六个月了,穿着小肚兜趴在榻上自娱自乐。
    “你是不是知道你大舅舅要回来了,所以也跟着高兴?”沈玉珺坐到榻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这么多汗?”
    竹雨拧了一条温温的巾子过来,递给她家主子:“三皇子好动,这六月的天,又热又闷的,能不出汗吗?”
    “今天是热,”沈玉珺接过温巾子就轻轻地给小胖子擦脸跟手,擦完之后她把巾子递回给竹雨。
    “看这天是要下雨,”秋菊端着一个盘盏进来,小心翼翼地把盘盏上的牛乳跟点心放到炕几上:“牛乳已经不烫了,温温的,娘娘现在用将将好。奴婢还做了些枣泥山药糕跟莲子糕,娘娘也尝尝。”
    秋菊这话刚说完,她就见边上伸上来一只小肉爪子,够着了碗边,她连连叫道:“嗳嗳……,”不过还是晚了,碗里的牛乳已经都洒了。
    沈玉珺是眼看着一碗牛乳倒了,兜头洒在了小胖子的身上。不过想到秋菊刚说的话,她也就没着急。
    小肥虫呢?牛乳洒在他头上的时候,他还微微皱了下小眉头,嘴巴瘪了瘪,不过后来就开始伸着小舌头舔嘴角的牛乳了。刚开始他还意思意思地砸吧了几下小嘴,估计他感觉味道还不错,就又舔了舔嘴角,后来直接仰头就要去啃炕几。
    沈玉珺有些哭笑不得的把他抱了过来,阻止了他接下来的丢人举动:“你这是想把你老元家的脸都给丢光啊,”后又抬头吩咐竹云:“用大浴桶,准备些热水,本宫要给他洗个澡。”
    “诺,”竹雨看着自家的小主子,满头满脸的牛乳,忍不住笑着跟秋菊说:“以后准备吃食,像牛乳之类的,都要放温了再拿进来。”
    “竹雨说的对,再过些日子,小肥虫就要能爬了,到时候更利索,这些都要注意一些,”沈玉珺对小肥虫并不怎么娇养,磕着碰着了,只要他没哭,她就让他继续玩,不过要是烫着那就不好受了。
    秋菊看了看殿里的桌角那些尖锐的地方,有些忧心:“娘娘,奴婢这几天找些布头把那些边角都给包一下吧。”
    沈玉珺扫了一眼四周:“可以。”
    乾元殿里,景帝坐在龙椅上,看着拟好的圣旨:“小路子,把这道旨意先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