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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尽管乔秀兰说他没吃亏,但只要一想到,高义居然敢对自家闺女起那等龌龊心思,李翠娥就恨不得当场把他打死!
    “妈,您先别急。”乔建军给她顺着气,说:“尽管是他先起了坏念头,但他又没有得手。倒是咱们小妹把人打的……打的有些过分。真要较真闹到公安局,咱们小妹倒成了没理的一方。”
    刚才高义的样子,他们都看到了。眼睛通红不说——那是乔秀兰戳的,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这还是看到的地方,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伤口。
    这已经超出了自卫的范畴,完全是在泄愤了。至于收拾高义么,后面有的是法子。
    李翠娥想到闺女打男人的举动,又看着乔秀兰头疼起来:“我的兰花儿诶,你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招数。”
    能把一个男人打成这样的女人,那就是仙女儿,也没人敢娶啊!李翠娥都快愁死了。
    乔秀兰拉着母亲的手摇了摇,“那妈照你说,你是愿意我被人欺负,还是我欺负人?”
    “那当然是你欺负人了!”
    虽说闺女现在落了个泼辣的名声,可总比被高义欺负了去好啊!说到底这是不怪闺女,只怪那个心思腌臜的知青!
    “这不就行了。”乔秀兰笑眯眯的,万事不上心的模样,“反正我肯定会有好姻缘的,不急在这一时。”
    第18章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即使乔家人够开明,还是让乔秀兰短时间内别出门去了。
    乔秀兰本就是要专心准备食材的,干脆就趁着机会歇了下来。
    下午晌, 乔秀兰就去采桂花了。
    桂花开满枝芽, 在乡间随处可见。但上树采花却不是个简单活儿。尤其是这次采的花还不是用来做头油的, 而是用来做吃食的, 当然更要仔细。
    就这么忙活了一下午, 乔秀兰出了一身的汗,抱着两个满满当当的陶土罐子回了家。
    放了罐子,乔秀兰回屋换下了汗湿的衣服。这时候已到了傍晚, 她二哥却还没回来。明明前一天酸梅汤还销路畅通,今儿个照理说也不用这么多功夫。
    乔秀兰心里纳闷, 把桂花洗净后放到院子里晒着,拿了针线和她三嫂一起在堂屋里做,时不时看向门口……
    **
    再说县城着边,这天天阴, 要下雨不下的, 闷得人喘不过气。刚过正午,乔建国和猴子一大早运过来的酸梅汤就卖的差不多了。其中买的最多的, 就是黑市的同行了。他们在摊位里一猫就是一整天, 又都乔装打扮着, 正需要这清热解渴的东西。大伙儿都说乔建国居然能把生意做到黑市同行身上了,这做生意的脑子真是绝了。
    酸梅汤虽然只挣了不到十块钱,但带来了巨大的客流量, 连带着其他收上来的东西,也卖的差不多了。大庭广众之下,乔建国不好数钱,但捏着鼓鼓囊囊的口袋,还是忍不住笑。
    看着摊位上所剩不多的货物,乔建国交代了猴子两句就离开了黑市,准备回黑瞎沟屯。
    汽车票五分钱一张,乔建国也不是舍不得,只是怕引人注意,所以仍然选择步行。
    可刚出黑市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被人跟上了。
    乔建国放慢脚步,脑子里迅速分析着:首先这肯定不是公安,要是公安。自己刚从黑市出来,可以说是逮个正着,早就上来抓人了。那就没有别人了,只可能是黑市的自己人……
    黑市里大家就通个名号,像乔建国,对外只称自己叫乔二。也就隔壁摊位的王自强,他们在进黑市前就认识了,所以才知道彼此的真名。
    周瑞才来过自家摊位,黑市里眼红的同行暂时不敢对他下手。但保不齐他们想打探出乔建国的真实身份,继而把做桂花糕和酸梅汤的人给找出来……
    乔建国走走停停,只当没发现身后的‘尾巴’。
    就这么带着人在县城里兜了好几圈,各种复杂地形都走了一遍,乔建国自己都快受不住这闷热的天气了。偏偏他身后的人耐心却极好,死活甩不掉。
    住招待所是要开证明的,所以在县城里留宿是不可能的。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乔建国也忍不住焦躁起来。
    这时他正好经过了一个偏僻的弄堂,一个死角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把他往里一带。
    乔建国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就看到赵长青近在咫尺的脸。
    赵长青把食指竖到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放在路边晾晒的草席竖到了乔建国身前,把他给遮挡住。
    他自己则半蹲在草席前,拢着双手,神色慵懒,像在此处休息一般。
    凌乱的脚步很快追了过来。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喂,小子,看到鬼鬼祟祟的人经过没有?”
    赵长青懒懒地抬了抬眼,漫不经心地说:“这地方偏僻,哪儿有人经过。至于鬼鬼祟祟么,我看你倒是挺鬼祟的。”
    “你这小子瞎说什么!”男人在城里兜了一下午,本就心情烦躁,听到他这玩笑话就上前把他从地上揪了起来,“我再好声好气问你一遍,到底看到人经过没有?”
    赵长青个子和他差不多,却没有他那一身腱子肉。他却也不慌张,只做出气愤模样说:“我都说我没看见了!你是耳朵聋了还是咋了?县城医院在东边,有病赶紧去看!”
    男人被他这态度激怒,狠狠地把他一推。
    好巧不巧,赵长青带来的半篮子鸡蛋就在他脚边。他正好摔到了上头,鸡蛋顿时全碎了。
    赵长青惊叫出声,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扯着嗓子喊:“你这个人,好好地打坏了我的鸡蛋!快赔钱!不然我找公安抓你!”
    鸡蛋是金贵东西,一个能卖几毛钱。这么半篮子鸡蛋那少说得三五块钱。
    更让男人头疼的是,赵长青嚷的一声比一声高,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说不定还真把公安招来了。
    男人跟了乔建国半天,就等于半天没有进项,哪里还能再往外掏钱,忙撇清说:“是你自己没站稳,可不怪我!”然后就逃也是的快步离开了。
    “你别跑啊!你给我回来说清楚!”赵长青装作追上去的模样,跟在他后头喊。
    在确定男人已经跑远了以后,赵长青才折了回来。脸上方才的愤怒心疼已经消失不见,依旧像平时一样神色淡淡的。
    “乔二哥,人走远了,你可以出来了。”
    乔建国从草席后面探出身,对着赵长青拱了拱手,“今天真是多亏你了。”
    “乔二哥客气。”赵长青蹲下身把碎了一地的鸡蛋壳都捡到了篮子里。
    “我赔钱给你吧。”乔建国开始掏口袋。
    “不用。”赵长青从地上站起身,微微笑了笑,“这段时间小石头承蒙你们家照顾,这点鸡蛋不值当什么。”
    他今天被乔建军罚了不许劳动后就回了家。想着自己不能再拖累乔秀兰,就想把小石头接回家。但是他身边没有钱,空着手去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才把想着把攒的鸡蛋拿到城里卖。
    他没来过县城几回,只能打游击一样,沿途兜售。
    可人们看他面生,一个买的都没有。
    赵长青是个执着的人,就这么在县城里兜售了大半个下午。
    就当他准备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了乔建国。
    乔建国脸上抹了灰,但赵长青还是认了出来。看到乔建国走走停停,频频回头的模样,赵长青猜想他是惹上了麻烦,就没有冒然上前。
    听完赵长青诉说来龙去脉,乔建国忍不住问他:“你才来城里,怎么知道我会经过这里?”
    县城弯弯绕绕的弄堂小路极多,不熟悉得很容易走迷路。黑市选在这附近办,自然也是考虑到了这部分。就算是公安找到了这里,只要望风的人发现不对,吆喝一声他们就能跑掉。
    乔建国也是加入黑市以后,搞到了别人绘制的详细地图,才把这里模熟了。
    “下午在这附近逛了几圈也就知道了。”赵长青波澜不惊地说。
    竟然是走几圈就能记住这复杂的路?看不出啊,赵长青脑子还挺灵活。乔建国在心里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在确定没人继续跟着以后,两人并肩离开县城。
    “长青,你就不好奇我为啥被人跟上了?”
    赵长青只看着脚下,神色不变地说:“二哥愿意说,自然会说。二哥不愿意说,我也没必要多嘴问。”
    可他不问,乔建国心里反而痒痒的。想到自家小妹之前的提议,乔建国试探着问:“你今天拿着鸡蛋进城,是准备卖钱的吧?”
    “嗯。可是一个都没卖掉。”
    “那是你方法不对哩。下回把鸡蛋给我,我帮你卖。”
    赵长青也不追问他哪里来的路子,只笑了一下,说:“那就先谢过了。”
    这人……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怎么他还惜字如金,不带多说一句的。
    就这么走了好大会儿,赵长青一直没开口,反倒是乔建国先耐不住了,问他:“长青,你想挣钱不?”
    “想。”赵长青坦然,“我的条件你是知道的。”
    “那你和我一起干咋样?”
    “好!”赵长青回答得很迅速,一秒钟都不带犹豫的。
    乔建国无奈,“你就不问问我是干啥的?我要是让你和我一起杀人放火咋办?”
    赵长青弯唇笑了笑,刀削斧刻的刚毅面容顿时柔软不少,“二哥不是那种人。而且我大概知道二哥是干什么的……”
    乔建国让他继续说下去,他便继续道:“我进城之后,沿路也看到不少兜售东西的。可也没见他们有多少生意。所以我猜应该是县城里是有私下交易的市场的。我虽不知道地方在哪里,但刚才搭救二哥的地方,小路多,弄堂深,容易迷路。如果我来搞这个市场,我就会选在那里……而且不怕二哥笑话,我经常饿的半夜起来去田里捉田鸡吃,有几次看到你半夜出屯子,所以……”
    他这么一猜,还真是教他猜对了。乔建国点头,说:“那你怕不怕?咱们这个行当,会来事的挣得多,但风险也大。要是被抓进去,少说也得判个两三年……”
    “这有什么好怕的。”赵长青还是那么云淡风轻,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挣到了钱,就算我被抓进去关了。想来二哥也不会放着我家小石头不管,我只把挣的钱都给你们,权当小石头寄养在你家了。我在牢房里有的吃有的喝,在哪里不是过……”
    他自小苦惯了。虽然屯子里的老人都是热心肠,可到底年头艰难,谁家余粮也不多。他饥一顿饿一顿地长大,只要能吃饱,就算是坐牢,也不是什么苦差事。
    “那行,明天早上天亮前,你在村口等我。”
    赵长青点了点头,说:“好,明天我等二哥。二哥回去后要是不愿意要我了,明天也只管和我说,不碍什么。”
    他这是怕乔建国在县城待了一天,还不知道黑瞎沟屯里传的闲话。他虽然一心想挣钱,可也不是那种厚脸皮的,如果为了那个传言,乔家要跟他撇清关系,他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两人回到黑瞎沟屯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赵长青想把小石头接回家,就跟着乔建国一起去了乔家。
    乔家这时候已经吃过晚饭了,乔建国带着人去村里开大会了,就只有李翠娥和乔秀兰在家。
    “还知道回来呐?”李翠娥见到乔建国进大门,就迎到院子里骂道:“这都几点了?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让人操心!”
    乔建国腆着脸笑着:“妈,我错了,下回不会了。咱家还有剩饭么?我快饿坏了。”
    李翠娥戳了戳他的脑袋,去灶房端出了早就给他留的饭。
    “走啊,长青,咱们一起吃。”乔建国一回头,才发现赵长青没跟着自己进来,只站在门口。他皮肤黑,加上这天又穿了深色的布褂子,李翠娥眼神不大好,刚才竟没有瞧见他。
    “不用。我就不进去了,二哥把小石头喊出来就行。”
    “这个……”乔建国为难地搔了搔头。小石头这几天一直是李翠娥形影不离带着。老人家常年在家,儿孙们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白天自然是觉得有些无聊冷清的。小石头来家之后,母亲脸上笑容都多了。猛地说要把小石头带走,他得先问问母亲。
    “建国进屋啊,在门口傻站着干啥!”
    “哎,妈,我就来!”乔建国应着,伸手去拉赵长青,“走走,屋里说话去,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赵长青拧不过他,这才被他拉进了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