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盂兰盆会

      杨紫青靠座在体顺堂的南炕上,批阅桌上的折子,一抬眼,见胡康进来,遂放下手里的朱笔道:
    “胡康,朕闻得张家和蕙畹他们家有通家之好,为何慧嫔如此怨恨蕙畹,这令朕颇想不通”
    胡康道:
    “老奴倒是听到过一些影子,虽说两家关系交好,却也有些嫌隙”
    “哦!说来听听”
    杨紫青一挑眉道,胡康略略犹豫才道:
    “听说当初慧嫔娘娘待字闺中的时候,因当时取消了阅选,原是许了给张博文大人为妻的,是平安城张老太爷主动开的口,张老太爷于张侍郎家有提携之恩,故没推辞,就应了”
    杨紫青脸色微沉道:
    “既是订了亲事,为何后来又进宫阅选了,难不成张兆屿竟有胆子欺君吗”
    胡康急忙道:
    “这倒不是张大人的错,只是定了,却也没怎样,后来两家婚事散了,正巧太后下了懿旨,仍旧行阅选之典,因此慧嫔娘娘就进了宫来”
    杨紫青脸色稍缓道:
    “张博文年少才俊,前途似锦,且家世清白,却为何婚姻之事没成”
    胡康道:
    “老奴听说因蕙畹小姐的缘故,慧嫔娘娘不知怎的得罪了蕙畹小姐,因此两家弄得不好,才退了婚的”
    杨紫青点点头:
    “哦!原来有这段因果,怪不得她今儿这样诽谤蕙畹,心思着实恶毒,若朕听信了谗言,岂不要误会了蕙畹,真真可恶至极”
    胡康在心里默默为慧嫔默哀,心道真是个没运道的,得罪谁不好,得罪皇上的心尖子,恐她这一生也就到这里了,想到这里,却看到杨紫青有些郁郁之色,知道又是为了张蕙畹,遂开口道:
    “皇上宽心,以老奴浅薄的见识,张小姐自是万里挑一的,才情卓绝世所罕见,但也骄傲非常,若是进宫的话,也恐非幸事,再说皇家自古最忌专宠,也非我大燕的造化,到是嫁进宗室为上”
    杨紫青拿起手边紫安的请婚折子看了变响,深深一叹道:
    “这个道理朕也是知道的,故才放了她,可是后来仔细想想,蕙畹如此聪慧,若是她所出的子嗣,该是何等的睿智,若是为君的话,想必能为我大燕带来不一样的繁荣盛世也未可知”
    胡康一惊,急忙道:
    “皇上年少登基,英明神武,德被四海,乃我大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世明君,几位皇子不过年幼,那里会差了去,皇上多虑了”
    杨紫青被他这一番话说的心里甚是舒服,不禁笑道:
    “是啊!如今天下大定,百姓安居乐业,何必汲汲于后世之事,朕却是杞人忧天了,如今朕正当年,何必想这些久远之事,果然一叶障目”
    说着瞥了一眼炕桌上的折子笑道:
    “紫安这小子倒是比朕还有福气,让他略等一时也是该的,那里有这样顺畅就抱得佳人的,朕要拖他一拖”
    胡康不禁微微笑道:
    “老奴那些年就瞧着世子爷别样着紧蕙畹小姐,等了这些年,想必等的急了才催婚的”
    杨紫青哧一声笑道:
    “哼!等的急了也应该,若是朕的话……”
    说到这里,方意识到不妥,遂低低叹了口气道:
    “安置吧。”
    再说紫安,这几日却也是心里着急,上了两个折子婉转请婚,却都如石沉大海一般,且紫安即晓得皇上的心思,自是不能当面提出,故此焦躁烦闷的很,且自从开了些许荤腥,发现越发隐忍不得,看的到吃不着的滋味,真真逼得他快要暴血而亡了,几次差点就把那丫头就地解决了,可是心底深处却是不想委屈了她去,因此,近些日子竟是连亲吻都不大敢了,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糟了。
    心里不禁暗暗埋怨皇上,因欲求不满,心情自是也好不了,蕙畹见他如此,不由嗤笑,紫安整个就一个婚前焦躁症,遂想着寻个机会去散散,可巧七月一过,博武说城西海子边上有一座广化寺,因临着海子,故每年的盂兰盆会甚是热闹,百姓们多喜去哪里放河灯,盂兰盆会是佛家的盛典,从七月中元前三天就开始热闹起来,比之上元节佳节也不差的。
    因百姓众多,也吸引了众多买卖家前往兜揽生意,久了,就形成了京城内有名的庙会,蕙畹听了,不禁动了心思,于是七月中元这一天吃了午饭,就拉着紫安和博武上了马车,往城西而去,紫安见她兴致颇高,也渐渐宽了些心思,随着她一起看路边的景致。
    城西临着海子,海子两侧有沿岸的垂柳,随风摇曳着轻软的枝条,给这个夏末的午后,添上了一份难得的清凉,离着广化寺还有一小段距离,就已经渐渐热闹了起来,又行了一会儿,马车却是走不进去了,索性几人下了车步行。
    博武和紫安一露面,就吸引了众多的目光,这一天,许多未出阁的妙龄少女也来拜佛放河灯,因此也引了许多年少的男子出来,男女云集,甚是热闹,但是像博武和紫安这样出色的,却也是凤毛麟角,且一看就知非富即贵,那个不多看两眼,故引来了众多倾慕好奇的目光。
    紫安却毫不动容,伸手从车里把蕙畹扶了出来,紫安略略扫了蕙畹一眼,今天她穿着一件梅红色罗带云肩绣衫,平针绣四合如意的云头,其上用钉线绣出人物故事纹,颇为精致,映的胸前的金璃纹璎珞圈光华灿灿,下面绫子白绣云龙纹的侧褶群,微一动作,裙摆摇动,露出脚下一双雪青缎穿珠福寿花纹的绣花鞋,眉目清明,五官精致。
    头上梳了一个时兴的桃心髻,别着紫安送的流苏碧玺花簪,垂下珍珠流苏,映照的姿色越发明艳,一双灵动的剪水双瞳,扫过四周,不禁又引来一片瞩目的眼光,紫安不禁微微一笑道:
    “前面不远处就是广化寺了,现在咱们先去哪里略逛逛,等到了掌灯时分在放河灯”
    说着目光不禁有些怅惘,蕙畹知他大约想起了过世的平安王妃,遂伸手握住他的手道:
    “紫安哥哥,莫要伤怀,如今不是还有我吗,只要你和王爷都安好,想必王妃在天上也会开颜的”
    紫安看了她一眼,是啊!如今虽母妃早丧,却还有畹儿,还有父王,不久的将来,还会有自己孩子,还有什么值得伤怀的呢,且想来母妃早已修净土因,得脱莲台,功德圆满了,想到此,不禁心里的郁闷开解了去。
    “喂!你们看,前面有杂耍艺人,好不热闹,咱们去瞧瞧吧。”
    博武伸手一指前面大声道,蕙畹和紫安同时望过去,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聚集着不少人,站在这里,都能听见不绝于耳的叫好声,还有哗啦啦的响动,紫安牵起蕙畹的手,随着博武走了过去,广化寺的门前有一大片空场地,许多做买卖的都在这里摆摊,博武说的是圈了一块平整地方,卖艺的一对父女。
    父亲瞧着年纪不算年轻,怎么也有四旬往上,身子却很健朗,手里的一把大环刀舞的虎虎生风,蕙畹是个外行,不过是看热闹,只觉得刀光闪处,很好看,一套刀法耍完,老者一拱手道:
    “众位京城的老少爷们、夫人、小姐们,我们父女远道而来,不过是借贵宝地赚些嚼谷,请众位赏口饭吃,下面请看小女的剑术”
    说着向后一退,后面走出来一个清秀少女,秋桂低声道:
    “小姐这位姑娘奴婢瞧着和您的年龄相仿”
    蕙畹点点头,少女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虽姿色平常,却身姿窈窕,发育的极好,兼因练武的关系,自有一种飒爽的英姿,也很招眼,少女一个起手式,开始耍了起来,和她的父亲又不同,轻灵婉转,妙趣横生,围观的百姓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女子背剑而立,父女两个拿着铜锣开始围着圈收钱。
    到了蕙畹眼前,秋桂从钱袋里拿出一块一两的银子,咚!的一声放在了铜锣里,少女不禁惊讶的抬眼看了他们一眼,低声道:
    “谢谢”
    博武却扯起一个笑意,低声道:
    “不成想,你这丫头倒是比我还有钱的,平日里烦你做些活计,你还有收什么辛苦费,今儿倒是大方了起来,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秋桂白了他一眼道:
    “少爷如今大了,却东挑西捡的不肯娶妻,小姐说过,我们的劳动都要有价值,你若扣门不愿意给,那就快些取个少奶奶回来,那里还用的找烦劳我,你即得了媳妇,又省了钱,何乐而不为呢”
    紫安叱一声,再也忍不住看着博武笑了起来,博武尴尬的咳嗽两声道:
    “你这丫头被畹儿宠的越发没规矩,爷不与你计较”
    秋桂冲他做了鬼脸。突然侧面传来一阵喧闹,蕙畹抬眼看过去,竟有些哭笑不得,刚才自己还说,这京城的治安蛮好的,没瞧见,电视剧里的小偷、无赖、地痞等来这里捣乱,这可不就来了吗,可是打眼一瞧,蕙畹不禁笑了,真是缘分不浅。
    却不是寻常地痞,而是旧年间曾经调戏过大嫂的那个冯少爷,博武当时不过露了一小头,早就忘了,紫安更是没见过,秋桂那年也没跟着,故只有蕙畹识得,说起来,还是大哥的媒人呢,想到此,蕙畹不禁打量了他几眼,倒是没甚变化,依旧是标准的纨绔子弟,酒色之徒。
    其实这冯公子虽喜在街面上胡闹,又性好女色,但是却也挑拣的很,今儿的盂兰盆会,大姑娘小媳妇的全上街来,他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故携着几个保镖来了广化寺逛庙会,却有些看花了眼,加上平素见的柔弱温婉的女人居多,咋一见这卖艺的小妞,虽姿色平常,却英姿飒爽,不与别个女子相同,且身子有致,甚是曼妙。
    色心一起,故上来调戏,却不妨玫瑰花好看,却扎手的紧,手还没碰到,就被少女一剑砍来,侥幸躲的快,也削去了一角袍袖,不禁真恼了几分,一招手,身后上来四个大汉,他开口道:
    “真是给脸不要脸,爷瞧着他们像爷府里的逃奴,给爷带回去,好好审问”
    父女两个不禁大惊,少女道:
    “呸!谁是你家的奴才你胡说”
    “胡说”
    冯少爷嘿嘿一笑道:
    “待你跟爷回去,就知道爷是不是胡说了,给我带走”
    少女不禁有些慌了,博武不禁大怒,待要上前,却被一个清脆古怪的男声拦住了身形,从后面走出来一个翩翩公子,一身白色锦袍,头系纶巾,年龄瞧着也不过十五六岁大小,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双眸子滴溜溜的转着,含着十分的兴趣和俏皮,紫安一瞧,不禁凑近蕙畹耳边低声道:
    “我瞧着她扮的也是像模像样的,比你不在以下”
    蕙畹不禁笑了,是啦,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公子,想来也是常扮男人的,行动举止上都颇似样子,却也真瞒不过她和紫安的眼睛去,毕竟也是自己的老把戏了,不过这古代礼教极严,自己是机缘巧合了,寻常女子这样做,却也算惊世骇俗的,想到此,蕙畹不禁好奇的打量她。
    眉目清明,五官俊秀,肤色却不白皙,略略成小麦色,体态瞧着比自己高壮,浑身上下有一种和卖艺少女异曲同工的飒爽,很不同一般,不过为什么眉眼间,瞧着有几分熟稔呢,冯少爷不成想又来个管闲事的,这些年自己胡作非为惯了,除了三年前遇到过几个吃饱没事的小子,还真没人敢来坏他的好事。
    不过扫了这个出来管闲事的少年一眼,见虽是男子,却有几分清秀明净之态,和女子的风情又是另一个样子,不禁猥亵的笑道:
    “怎的,你这么个清隽的小公子,也来管闲事,莫不是也瞧上了那个丫头,也好,你跟着爷一起回府,咱们三个大被同眠,岂不更销。”
    一句话没说完就听见,啪!啪!哎呦!冯少爷捂着手臂,一屁股坐在地上,女公子却也毫不停手,不知从那里寻来的马鞭子,啪!啪!的左右开弓,狠狠的抽了冯少爷一顿,冯少爷左躲右闪甚是狼狈。
    后面的四个大汉,这时才回过味来,上前就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刚踏前一步,就被女公子挥鞭拦住道:
    “喂!以多欺少可是胜之不武,你们一个个来,本公子挨个教训”
    几个大汉一愣,博武不禁笑道:
    “他倒有趣的紧,本来就是作恶之徒,哪里会和他讲什么江湖规矩”
    果然,几个大汉根本不理会她,上前就要动手,博武蹭的一下窜过去,挡住几人道:
    “喂!人家说了,以多欺少可不是好汉,即便不是好汉,拜托你们,也要些脸面吧,不然太无耻了。”
    蕙畹和紫安互相看了一眼,不禁莞尔失笑,看来这热闹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