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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娄庆云面色冷峻,并没有多瞧一眼站在堂下的薛宸主仆三人,被孙大人像是供佛一般供到了堂案后头。点头哈腰的样子,恨不能立刻就趴下来跪舔娄庆云的鞋底一般。
    娄庆云轻咳了一声,拿起堂案上的一张卷宗若无其事的看了起来,随口对孙大人说道:
    “没有影响孙大人办案吧?”
    孙大人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大人能来此处,也是咱们大兴府衙的福分,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娄庆云放下案宗,说道:“不用在意我,你们继续审案好了。我等你审完了之后,再和你说话便是。”
    孙大人刚想说‘案子没有您重要’的时候,娄庆云又一记厉眼扫过去,冷声说道:“没听见本官的话?继续审案呀!”
    正二品的大理寺卿都这么说了,孙大人还能说什么呢?这位他可是实打实的惹不起,不单单是他这大理寺卿的身份,他的背景才是最难惹的,卫国公世子,长公主嫡长子,皇上的亲外甥……这一层层的身份压下来,就是十个孙大人也不够这位掂量的。
    忐忑着坐到了师爷先前坐的位置上,清了清嗓,就决定好好的审一回案给上峰瞧瞧,刚要开口,就见薛宸直接就坐了下来,先前他让她坐的时候,她不坐,这个时候有大人在场,她偏偏坐了,这不是存心找他的麻烦嘛。
    对一旁的捕快说道:“谁给被告椅子坐的,还有没有规矩了,撤了,快撤!”
    捕快刚要过去,却听娄庆云又开口了:“撤什么撤,你们就忍心让这么漂亮一姑娘站着说话?我反正是不忍心,孙大人,你说呢?”
    孙大人擦了擦满头的汗珠,僵硬着笑容说道:“是,是,是,大人说的是,下官没有大人的怜香惜玉,下官有错,这个……那就别撤了,让她坐着说话好了。”
    薛宸倒是稳如泰山的坐着,就难为了她身后的两个人,廖签简直想要捧腹大笑,可是在娄庆云面前却又不敢,拼命忍着,就连面皮都快要抽搐了,反观严洛东倒是一派淡定,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正派,但是廖签却注意到他的那双锐利的眼眸,似乎被完全调动起了八卦因子,目不转睛的瞧着场内的变化,生怕错漏掉一个画面似的。
    廖签今日对严洛东这个昔日的大哥,似乎有了些不同的认识,但这些也就罢了,和人之间,本来就是要相处之后,才能互相了解的,他从前只是景仰严洛东的名头,却没有真正和他共过事,所以,对严洛东真正的脾性并不了解。有的人喜欢热闹,有的人喜欢看热闹,这都是每个人不同的脾性而已,廖签还能够稍微理解一点。
    只不过,让廖签实在搞不懂的是娄庆云和薛宸这对夫妇,这两个人怎么能在见了面之后,都这样淡定,连眼神都没有一个交集,装的好像真是路人一般的关系,若不是他知道内情,说不定也会被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骗到。
    想到这里,廖签不禁为还被蒙在鼓里的孙家兄妹点了一根大大的蜡烛!这对夫妻双煞看样子是要大杀四方了。
    ☆、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这个,被告私闯卢家家宅,纵仆行凶,打人伤人,你可认罪?”
    孙大人一改先前昏庸的姿态,对薛宸正经问话,只希望在上上锋面前留下一个勤恳正直的好印象。
    做人和做官其实是一样的,虽然每个人都知道身边没有尽善之人,可是却还是喜欢人们表现出来的善良,而做官亦是如此,就算上峰想看的不是一个善于断案的官儿,但是表面上勤恳一些,正直一些的人总归要受上峰喜欢一些,谁都不愿意跟那种看起来就猴精猴精,好像随时会被判插刀的人交往,所以,往往那种大奸大恶之人,大多都是看着老实些的。
    所以,这个‘看着老实’就是做官的第一要素啦。孙大人为官多年,早就练就一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巧了,如今表现起来,更是游刃有余,让人瞧着他就是一个会断案,正直老实的好官,至于他私下里什么样儿,相信上峰也不会感兴趣就是了。
    薛宸也很配合,认真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认罪,大人。卢家是我的舅家,我进卢家怎么能叫私闯呢?至于说我纵仆行凶就更加是无稽之谈了,谁会带着人去自己舅舅家闹事儿,您说是不是?”
    孙大人还没开口,孙氏就忍不住了,从旁大声说道:“胡说八道什么呀?谁是你舅家?我府里那么多人给他们几个打的不成人形,有的是人证物证,你还狡辩?”
    孙氏已经收到了孙大人的眼色,让她也退到了堂下,本来是想好好配合哥哥把这场戏给演好的,可是就怕这位刚进来的大人被这小贱人蒙骗,这才出口制止的。
    娄庆云轻咳了一声:“孙大人,这是谁啊?怎的在公堂之上这般无状,倒不知道这堂上你是大人,还是她是大人了。”
    孙大人立刻回禀:“哦,她是原告。”
    娄庆云点点头:“哦,原告……就这么站着啊?”
    “……”孙大人有点迷糊,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对旁边吩咐道:“哦,给,给原告也……也看座吧。”
    真没看出来,这位娄世子还真是个情种,见了女的就心疼。
    那捕快正要去搬凳子,却又听娄庆云敲了敲惊堂木,说道:“就她长这样儿……还看座?孙大人,你没搞错吧?”
    孙大人有些不懂了:“那大人的意思是……”
    娄庆云从堂案后头走出,先来到薛宸面前转悠了两圈,然后弯下身子将脸靠近薛宸,与她面对面的对看了一会儿,然后才直起身子,瞥了一眼孙氏,冷冷对孙大人说道:
    “这种姿色,跪着我都嫌她埋汰,趴着吧,眼不见为净。”
    廖签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在庄严肃穆的公堂之上尤其显得突兀,娄庆云扫了他一眼,他就立刻端正了姿态,不敢再笑了,斜眼看了看严洛东,只见后者对他递过来一记轻飘飘的眼神,那意思像是在说:小子,新来的吧?这就忍不住了?
    廖签:……
    孙大人也对娄庆云的这句话表示迟疑,趴,趴着?他没听错吧?
    娄庆云又转回了堂案后头,下面已经有他的贴身侍卫一脚踢在孙氏的膝盖弯处,然后孙氏跪下,跪下之后,又是一个手刀打在孙氏的后颈处,让孙氏猝不及防的趴了个‘狗吃、屎’,想爬起来,可没抬起来一次,后脑就被人打一下,打了两次之后,孙氏就趴在地上不敢动了。
    可是嘴里也没闲着,叫道:“你,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我,我是原告,我是原告,要打也该打那个小贱人呀!有没有搞错呀!呀——”
    孙氏的脸被压在地面上,说不出话来了,跟着娄庆云身后的侍卫是赵林瑞,他是知道内情的,主子们想玩儿,他自然要配合着主子人玩儿,可是有人对夫人出言不逊,那就算不用世子说,他也要动手阻拦的,要不然可不算是个好近卫。
    娄庆云先前还挂着笑的脸终于在听见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薛宸是‘小贱人’的时候,终于彻底变色了,二话不说,便从一旁的刑令箱中抽出了一支蓝头签,抛在地上,冷冷说道:“太聒噪了,还会骂人,掌嘴三十,立刻行刑。”
    孙大人没想到娄庆云这么雷厉风行,不讲道理,这案子还没审理,他就把原告给打了,这不符合流程,可孙大人不敢说,只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妹子被掌嘴三十下,那整口的牙不就全废了吗?赶忙从师爷的书案后头走出来,来到孙氏身旁给娄庆云跪下,求饶道:
    “大人饶了她吧,这是舍妹,她直肠子不会说话。是无心冒犯大人的。”
    娄庆云冷脸抬起,盯着孙大人瞧了好一会儿,突然对孙大人笑了起来,孙大人见他笑了,也赶忙跟着谄媚笑起来,一边擦汗,一边就要起来,却不料,娄庆云却又突然追加了一句:
    “既是兄妹,那自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也给孙大人个面子,稍微开个恩,就每人二十下吧,打。”
    孙大人彻底傻眼,跪在哪里呆愣愣的,娄庆云的命令,赵林瑞自然不会假手知府衙门的人,可他只带了两个兄弟进来,其余人还在府衙门外,看了一眼严洛东和廖签,严洛东的身份,他是不敢劳动的,便对廖签拱了拱手,客气的说道:“廖大人,烦您来搭把手。”
    廖签看了看薛宸,见她正靠坐在太师椅上看自己的指甲,并没有阻止,廖签便将手里的刀插到腰间,然后就去到了孙大人身后,赵林瑞给他道了个谢,只听身旁孙氏那儿已经啪啪的嚎哭起来了,孙大人被廖签按住了手脚,还不住求饶:
    “哎哟,这,这,这是干什么呀?我,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哎哟!啊!”
    赵林瑞一边啪啪的抽着,一边给孙大人科普道:“不埋汰您,按着您的廖大人也是朝廷命官,品级比你高着呢,别嫌三嫌四的了。”
    孙大人:……痛苦中无声哀嚎,我没有嫌三嫌四……疼……
    噼啪二十下很快就打完了,赵林瑞和廖签轻松松的收了手,退到一边去,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那般。
    孙氏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满嘴的鲜血,牙齿脱落了好几颗,嘴唇不住的颤抖着,而孙大人也不见得有多好,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下巴颏,血水不住往下流,想站起来指责娄庆云,却又没这个胆子,只是用听不太分明的口齿,说着一句话:
    “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薛宸瞧不惯这场面的血腥,捂着鼻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正要出去,却被孙氏给扑了上来,薛宸被严洛东拉着后退了一步,让孙氏扑了个空,严洛东一抬脚就把孙氏给踢到一边去了。
    “你个狗官——”孙氏被踢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嘴里原本松动的牙齿又掉了几颗,不仅疼还丢脸,不仅丢脸还愤慨,她还是第一次尝试到这种被仗势欺人的感觉呢,从前都是她仗势欺人,看着别人受罪,可没想到这个什么劳什子大人一来,什么话都没问,居然就把她和哥哥都打了,孙氏可没有孙大人懂事,当即才不管娄庆云是什么官,用漏风的牙骂道:
    “你见色起异,看那小贱人漂亮,就帮着她欺负人,我哥哥是朝廷命官,你们凭什么说打就打,我要上京告御状,告你仗势欺人!”
    孙氏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这几句话给说出来,嘴里的血伴随着口水一起往下流,样子实在是不好看,孙氏只好用袖口遮着半边脸,原本是想凭着一句‘上京告御状’吓唬吓唬娄庆云,没想到对方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就笑了,不仅他笑了,他的随从侍卫,还有那个薛宸和她的护卫,全都笑了起来,孙氏就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般,可却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戏文里不都那么唱的吗?老百姓有了冤屈就上京告御状去,从前她欺负其他人的时候,那些老百姓就是那么说的呀。
    赵林瑞见自家大人从堂案后头站起,往外头走去,俨然就是把这事儿暂且交给他处置了,赵林瑞忍着笑走上前,对孙氏说道:
    “这位夫人好气魄!您都把我们大人给吓跑了。还告御状,成啊,你既然想告,那我就提前帮你把流程走一遍?”
    孙氏不住往后退,惊恐的说道:“你,你想干什么?别,别,别以为我不敢啊。”
    赵林瑞和廖签对视一眼,然后对旁边的几个护卫使了个眼色,几人就上前,不由分说的对着孙大人和孙氏一番暴揍。
    府衙里的官差见大人被打,知道赵林瑞几个不是好惹的,根本不敢说上前援手,就缩在外头,看着孙大人被打成了猪头。
    孙大人到最后也没敢出声反抗,直到现在他如果还不知道自己这是惹了不该惹的人,才有的这回无妄之灾的话,那他也是白做这么多年官了。
    拼命咬牙等到这些人打完了之后,他才委屈着上前拉了拉赵林瑞的衣摆,小声的问了一句:
    “这位大人,您行行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呀?”
    赵林瑞瞧他这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一脚踢开了他抓着自己衣摆的手,抬脚起来拂了拂,头也不回的带着人走出了府衙大门。
    而廖签的心肠稍微好些,走到门口,还有折回来,弯下身子对趴在地上不住喘气的孙大人说道:
    “哎,想知道为什么吗?”
    孙大人奄奄一息的点了点头,廖签对他咧嘴一笑,用下巴指了指已经被打的昏过去的孙氏,对孙大人说了一句:
    “去问问你妹子,她相公的外甥女是什么人,嫁的又是什么人?我就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不谢。”
    孙大人一头雾水的目送廖签等人出了府衙,躲在外面廊下的官差们蜂拥而去,将孙大人给扶了起来,而这个时候,孙氏也渐渐转醒。
    孙大人一把推开了身边的衙役,挣扎着走到了孙氏面前,吐了一口血水,问道:
    “你相公的外甥女是什么人,她嫁的又是什么人啊?”
    果然这件事和卢家脱不开关系,只可惜,孙大人后悔自己没早发现这件事。
    孙氏被打的晕晕乎乎,几乎都找不着北了,反应了好久,才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是谁,脑子也是一团浆糊,这个时候让她回答问题,实在是难为她了。
    孙大人又捂着嘴嚎了一句:“你倒是说呀!”
    大夫从外头赶了过来,给孙氏的人中处扎了一针后,孙氏才像是回了魂般,抽了一口气回来,孙大人见她好转,不禁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孙氏想了想后,才用口齿不清的声音,虚弱的回道:
    “我相公的外甥女,不就是薛家的大小姐吗?”
    孙大人又问:“哪个薛家?”
    孙氏回道:“京城翰林家的薛家呀。”
    孙大人将这个名头放在脑中想了想之后,不可抑制的抽了一口气,然后便整个人就难以抑制的厥过去了。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京城里谁不知道,翰林学士薛柯的嫡长女女,中书侍郎薛云涛的嫡长女,薛家大小姐,嫁的不就是卫国公府世子娄庆云吗?
    ☆、第177章
    薛宸站在衙门门前,一些守在门前的娄庆云的属下们瞧见她,纷纷对她抱拳致敬,薛宸以点头回礼。
    不一会儿,娄庆云也从里面出来了,薛宸扭头看了一眼他,然后便抬脚往前走了,这家伙一定是她刚走就跟过来了。
    娄庆云追上去,说道:“嘿嘿,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嘛,这不来的刚巧,正好遇上了敢对你无礼的。”
    薛宸将双手拢入袖中,神情看不出喜怒,漂亮的小脸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莹洁动人,只听她语气平淡的说道:“所以,你就这么把人打一顿,就算是给我出气了?”
    娄庆云瞧着自家媳妇儿,猛地摇头,薛宸意外的看着他,只听娄庆云说道:“当然不止打一顿,哪儿这么简单就算了?”
    薛宸停下脚步,眯眼看他:“你还想干什么呀?”
    “掀他老底,罢他官,哪里能让这种败类继续做官呢?”娄庆云说的理所当然,那熠熠生辉的神情让薛宸都不禁看的笑了起来,然后忍住,说道:“你是谁啊?说罢他官就罢他官?哪儿这么简单?”
    她之前还打算暗地里搜集这孙大人的罪证,可娄庆云的出现却让她过早的暴、露了身份,使得接下来的事情不好展开了。
    娄庆云瞧着薛宸认真的模样,不禁又笑了,搂着她的肩膀,说道:“你相公我是谁啊?我掌管的可是大理寺和锦衣卫,哪个官员没点破事儿在我手里?权看他的功效和值不值得我动手罢了。”
    薛宸有些不解:“这孙大人有把柄在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