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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少年的脸上泛起了嘲讽,“昭越有种毒蜥,会主动去寻凶兽,用尾上的光迷幻对方,诱使它进入别的凶兽巢穴,等双方的厮杀结束,它就能得到一顿美食,是不是和你有点像?”
    六王长叹了一口气,宛似有些惆怅,道,“你父亲是我至亲,我怎么——”
    少年没让他说下去,轻佻的打了一个响指。
    床头蓦然多了一只大头小身子的蜥蜴,长着一条可笑的长尾。
    六王一惊方要开口,蜥尾绽出了一团光,五色迷离,异常幻丽,恍惚了他的神志。
    赤蜥带着木偶般的六王攀过石窗,从内道行出。
    少年懒懒的跟了几步,蓦然刀光一闪,他慌忙后跳,见是个中年白脸男子,正手忙脚乱的躲避,背后又有烈火般的刀势袭来。少年一见,发觉又来了个深目短髯的胡人青年,不禁暗叫不妙,他本来就武功稀松,几个回合已然支撑不住,不得已准备放蛊求救。
    忽然庭中传来一声冷喝,“住手!”
    萨木尔听出声音,弯刀一顿,池小染却不顾,幽灵般的刀光眼看要噬上少年的颈,蓦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腕,剧痛迫使他后撤,放弃了攻击。
    黑袍人近乎融入了夜幕,唯有银面具铮亮,对少年道,“谁让你到这来,还用了蜃晰。”
    少年松了一口气,知道事情成不了又有些不甘,“我就是好奇,来看看我表叔,问了半天他没一句实话,净拿些尊荣富贵的花头哄人,以为骗山里的傻子呢。”
    乘黄冷冷瞥了他一眼,一手收起赤蜥,“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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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谒神阶
    阶长三百六十九级,宛如一条通天之径,尽头是两道石柱,顶着一方巨石,宛如天然的门梁。
    这条路被教中人称之为谒神阶,冲过去才能踏进西南最大的秘教,得窥核心之地。
    当朝阳的金光投在林梢,苏璇与严陵、姚宗敬已经踏上了通道。
    他们原可以轻功提纵一气掠过,但为了让士卒通行,改为一步步的试探,第十阶处,蓦然台阶一错,腾起一群毒蛾,还未扑出就给苏璇震死,余下满阶毒粉。
    第十七阶处,碰上了深紫的毒雾,十九阶喷出了蚀人的毒水,三十六阶有牛毛毒刺,五十七阶藏有螣蛇……
    一处处陷阱破去,山顶越来越近,血翼神教一直不见动静。
    当终于踏上山道的尽头,姚宗敬都有些不可思议,以至于面前的山林倾出无数竹箭袭来,他反而松了一口气,毫不畏惧的暴喝一声,向前杀去。
    左卿辞望着山道,心下犹疑难定,如果这就是血翼神教最后的防线,未免太过容易,然而江湖人见山头杀起来,都想前去支援,已然踏过石阶,飞快的向上行去。
    苏云落也有些疑惑,不过见师父与人交手,下意识就想追去,强忍着看向左卿辞。
    左顷怀忍不住问了一声,“大哥?”
    左卿辞目光微沉,停了停道,“先行军留在山下,等三刻之后再上,我们走。”
    曹恪正要令部属跟随,闻言一愕,方要开口,蓦然眼前一空。
    左卿辞已经不见了,胡姬挽着他一个起落,已经到了二十阶处,侍从秦尘与白陌也跟了上去。
    苏云落的轻功来自苏璇,蒙谢离指点了一些决窍,得两人之长,掠行格外轻捷,带着左卿辞不断越过江湖人,不多时已经冲到了前列。
    左卿辞的心头不安越来越重,又道不出原因,眼看山顶已不远,蓦然一声巨大的轰坠,宛如一只深藏地底的巨兽醒来,他回眼一望,眼眸骤凝。
    山道竟然从下方开始一段接一段的坍塌,塌下去并不深,约有丈余深,然而大约灌满了油浆,石阶一落擦着火,轰然腾烧起来。油火飞蹿,整段山道开始发烫,塌陷的巨响不断,宛如一张火蟒的巨口,狰然向人们噬来。
    曹恪正在与左顷怀争执,被异变惊呆了,险些被炙热的烟气烫了脸,赶紧率军退后。
    这才是血翼神教最后的陷阱,待入侵者大批涌入之时,一举毁烧殆尽。
    所有人心魂欲裂,拼足了力气向山头飞奔,迟一步就将葬身火海。
    箭雨是奴侍所放,这些人臂膀粗壮,能开强弓,身手却是平平,苏璇不愿滥伤,仅是将敌人驱散,方要回头接应同道,猝然一道厉风斩来,激得草皮裂飞四散。
    严陵觉出剑势非同寻常,惊异的抬眼,刚好见苏璇间不容发的避过。
    一个高大枯瘦的身影披发持剑,再次击出了极可怕的一式,剑招冰冷威凌,傲意森然,攻之莫可匹敌,连严陵都有一瞬间的空白,想不出应对之式。
    他正待看苏璇如何应付,不料苏璇一刹那仿佛中了定身术,被剑风扫得斜飞十余丈,撞断一棵合抱粗的大树。
    “苏璇!”
    严陵惊极,来人的剑式固然霸道,但凭苏璇的身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被击中?他来不及细想,与姚宗敬齐齐扑去,使出了昆仑剑法中最强的一式。
    姚宗敬也运足了四象掌力,一击足可轰倒巨象,然而那人一剑横来,劲力非凡,震得两人双双后退,均是骇然。
    严陵一扫,见是个轮廓端严的老者,脸容带着轻微的溃腐,显然是具行尸,不知怎的竟然还能用剑。
    姚宗敬一眼瞥见,刹那间脸都变了,唇角一颤,“我的天!这是——”
    严陵生性遇强则强,已经挽剑冲上去,“谁?”
    姚宗敬脸肌一抽,没有跟着他进击,“老严,你赢不了,这是北——”
    一声震响,严陵被击退数丈,内息翻腾,耳边嗡嗡不已,压根没听清,“谁?”
    姚宗敬扯着嗓子吼出来,“北辰真人!正阳宫的先掌门!苏大侠的师父!”
    远处的苏璇扶剑站起,嘴角染血,脸庞惨白如纸。
    山道越来越短,巨大的轰隆宛如末日,山道上狂奔的江湖客拼出了全力。
    苏云落带着左卿辞飞掠,眼看将近山头,通道尽头上的条石仿佛突然延长了,开始朝下降落,人们激出一身冷汗,离得最近的人瞧出来,怒骂道,“里面藏了石门!他妈的,快——”
    一旦石门落下,还在山道的人必然葬身火海,无一能免。
    左卿辞被苏云落携着,已经追上了殷长歌与沈曼青,然而他的心越来越冷,盯着石门渐垂,情知已来不及,忽道,“放下我,走!”
    苏云落流着汗望来,两人的目光映出了对方的惶急,她猝然一唤,“师兄!”
    殷长歌本能的侧头,苏云落一把将左卿辞推来,他赶紧扶住。
    苏云落已纵身而去,少了拖携,她去势更急,如流星长掠,瞬间将后方远远抛开。
    生死一线,这女人竟然毫不犹豫的扔下丈夫,甩给了殷长歌,沈曼青气得险些骂出来,然而脚下越来越烫,后方坍塌更剧,她唯有握住左卿辞的臂,与殷长歌一起携行疾冲。
    石门越降越低,仅有两三个轻功最好的江湖客逃过去。
    苏云落冲近时已降至及腰,她双膝一跪,死死撑住石门,被重压得浑身发颤,拼尽全力一顶,竟然撑得石门落势为之一缓。
    奔近的江湖人一个又一个从她身畔越过,有人瘫倒喘息,也有人疾去找石块一类的物件。
    石门越来越低,将苏云落压成了一支随时可能压断的细签。
    殷长歌冲到近前,先将左卿辞推进去,自己也滚身而入,回身一跪一抬,陆澜山随后而来,与他一左一□□力托住石门,少顷,法引大师也搭上了手。
    左卿辞不顾一身灰泥,滚起来抱住妻子的腰,将她从门下拖开。
    沈曼青也要疯了,她劈断一棵腰粗的,斩成数截抱着冲回来,加上余人寻来的石块,悉数塞进了石门下。
    石门的力量越来越沉,三个人也撑不住了,眼睁睁看它压住了门下的石块与粗木,挤得粗木爆开,石块错裂,幸而垫得极厚,逐级坍矮,最终留下了一尺半的空隙。
    一个又一个江湖人带着烟尘滚入,被接应的人扶起带开,一重重湿汗浸润了门下的粗石,留下深色的水痕,直到熊熊火焰从空隙卷入。
    苏云落最初觉得极沉,沉到骨骼筋肉都似乎被碾在了一起,随后又觉得轻,仿佛成了一片薄软的秋叶,飘在虚空之中。
    这种轻让她异常自由,仿佛可以飞入浩浩苍冥,然而有人紧捏着她的肩膀,一再呼唤,直到银针的刺痛袭来,涣散的意识才收拢归来。
    她周围似乎围了许多人,看不大真切,最近的是左卿辞,她从没见过他这样慌乱,好像她变成了一张破碎的宣纸,她很想安抚他的恐惧,然而一张口就有温咸的东西从唇角淌出。
    她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糟,细齿被血染得鲜红,汗水浸透她的身体,脸额一片赤红,肩臂与膝腿惊人的肿胀。
    左卿辞取出双龙犀咬断一半,嚼碎了喂她服下,唇角啮破了都未觉。
    白陌抖着手拿出药瓶,左卿辞一把夺过,倾出药膏抹在她的臂腿,用银针舒缓筋络,反复按捏,如此数次,她才像一只弱猫般哼了一声。
    众多江湖人屏息而待,见上药自觉的避开,听到声音才算松了半口气。
    轰隆的坍塌声停了,石门被烧得炙烫,浓烟从山道漫来。劫后余生,所有人俱是后怕,要不石门未能闭合,此时都要葬身火海,对恶教的毒辣越发恨意深重。
    苏璇与严姚两位掌门不知去向,举目四望密林幽深,敌情莫辨,殷长歌分人探察,又与各派商议,发觉左卿辞起身,立时回望过来。
    左卿辞不待他询问,冷冷道,“他们特意将战力最高的人引走,一定另有埋伏,这是血翼神教后山,右侧是瘴气密布的黑水沼泽,从左边三十丈外的林道转进,有数条岔路,东南的小路通向恶教的核心。阿落的伤暂时稳住了,我会随时照料。”
    听说苏云落暂时无恙,气氛微松,陆澜山满是惊异,问出了众人共同的疑惑,“左公子怎么对路径如此清楚。”
    左卿辞沉默片刻,薄唇紧抿,“阿落两年前寻药时入教探过,当时还没有如此厉害——”
    他抬起眼,冰冷的一扫碧翠的山林,紧紧掐住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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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雀伺蝉
    机关牵动,石壁无声的滑开,现出了一条隐秘的通道。
    通道曲折潮湿,封闭已久,气息却并不浊秽,发亮的苔衣在幽暗中散出星星碧光,映得通道微明,甚至不需要火把。
    朱厌带着长老,领着几个神奴进了通道,回头见六王仍在原地,不快道,“不走?那我闭了通道,要不是我爹吩咐,才懒得带你。”
    六王也不恼,带着池小染与几名护卫跟进,“我是担心你父亲,既然他将萨木尔要过去,说有所布置,为什么还要让我们离开,难道没有致胜的把握?”
    通道的门闭上了,四周陷入了完全的寂静,唯有荧荧的碧光一路延伸,朱厌其实也在担忧,只是讨厌六王,不肯流露,“那么多中原人当然不易对付,才让我们避开,一旦胜了自会寻我们回去,说来这些麻烦还不是你招惹的。”
    六王不紧不慢的跟着,“你父亲是为家族复仇,并非为我,他曾是中原王侯世子,怎么会甘心一辈子在这种地方。”
    朱厌冷嗤一声,“我从没听他抱怨西南不好,只听你句句念着中原繁华,既然如此,怎么不好好当你的亲王,叛什么乱。”
    六王幽幽一叹,“假如你天生就拥有的东西被人夺走,还得仰其鼻息,日日跪拜,如何忍得了。”
    朱厌压根不为所动,“我爹说中原皇帝争位常有兄弟相残,父子相杀,赢的人才能得到一切,哪来什么天生拥有。你不想见仇人,放弃做亲王,当个和尚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