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祭坛高耸,九百五十级台阶。
那日,天气阴森。
一个少年被捆绑着押到祭坛下方。他的眼睛被蒙着,也许是因为看不见任何东西,他有些害怕的发着抖。
这时候,耳畔响起了祭祀的礼乐。
他开始试图挣脱按住他肩膀的手。
“你是谁……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放开我!”
握住少年肩膀的手向上滑去,顺着他的脖颈一直到了脸颊。
动作轻柔,但是少年的肩膀又是*一个寒颤。
那人先是没说话,把少年的脸掰过来后,凑近他的耳朵,道:“小东西~是我啊~”
少年听了一怔,挣扎的更厉害。“诗青辞!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那人轻轻一笑。“你抢走了我最爱的人~我当然也要抢走你的啊~”他一字一句,牙咬切齿道:“这样、才、公、平。”
最……爱的人……
“这里是…祭坛?不…不!不要!不可以!”少年用力推开诗青辞的手,却被一个更大的力道抓了回来。他被一个高出自己很多的人钳制住,所有的反抗都是无力。
“诗青辞!你…你……混蛋啊!”少年眼上的白色锦布开始湿润。
“你不可以!不可以!你个王八蛋!啊——放开我!”
诗青辞嫌弃的靠近了他,忽然笑起来:“诶呦,这么喜欢哭啊?”
那锦带已经被眼泪浸湿。有泪水滑下,顺着少年稚气未脱的脸砸落到地上。
“诗青辞……你混蛋……”
“我混蛋?”诗青辞一只手伸过去抓住他的下巴。因为力道很重,少年的脸上硬生生被掐出来几道白印来。
“我们的弟弟真不乖啊,不过你哭的这么好看……”诗青辞放开自己的手,眼里多了几分阴狠,道:“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皇兄才护着你啊?”
“你…你……混蛋……”筋疲力尽的少年被丢在地上,因为手被捆上,他依旧是不能轻松的站起来。
诗青辞拿脚踢踢他,笑道:“不然这样,你求求我,我就把你的绳子解开。”
“诗青辞……”
“诶呦,祭祀可马上要开始了呀。皇兄去了前线,不会再忽然出现了~”诗青辞笑的狂妄,确是皮笑肉不笑,如果不是害怕他的皇兄回来看不到这个贱人,来找自己麻烦,他进谏的时候就把他一起带上了。
“不…不可以……”
“不可以就求我啊?”
“我……我求你,求求你……诗青辞……”
“啊哈哈哈~你说皇兄怎么瞎了眼看中你呐,真是像个贱婢!”诗青辞一把扯开了蒙在他脸上的锦布。
“娘……娘!”少年忽然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祭坛上跪着的女人。可是身后扑上来两个护卫,将他狠狠按回了地面上。
“哈哈哈……如何啊?心疼吗?难受吗?”诗青辞舔舔嘴角,眯起细长的眼睛。得意非常的看着地上哭喊的人。
“我求你……我求求你……诗青辞!我求你了……不要这样……”显然,少年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诗青辞要的就是这样,他要他匍匐在地上求自己,要他哭,要他难受。
他很开心,很满意。不亏自己在大殿上要求拿这家伙的怪物母亲祭天。诗青辞以前欺负了他那么久,这样大费周章,终于看到他眼睛里的光彩消失了。
他最讨厌他的眼睛,明明从出生开始就是个阶下囚,却总是装出神采奕奕的模样。而且诗霖那种尊贵又孤僻的人,竟然真的被他吸引了?
诗青辞想想以往,他的生日宴总是请不到诗霖。那天他路过后花园,竟然发现诗霖在亭子里做着一只风筝,第二天啊,那风筝就到了那个贱人手里。他真的感觉嫉妒的发疯了!
他为了一只风筝,可笑的派人去冷宫把它偷出来。先是抱着那只风筝睡着了,后来在午夜时分忽然惊醒,找人烧了个火盆把风筝焚了。
他去找诗霖,诗霖总是冰冷着一张脸看着他,“三弟前来,所为何事?”
而对那个贱人就不一样了。他还是面如寒冰,却随时可能露出一抹笑意,“小阳,怎么又来烦皇兄了?”
诗青辞难受的很。
越难受就越恨,越恨就越疯狂。
他回过神,一把抓住诗阳的头发,狠狠道:“可惜啊~那个女人死定了~”
“不!不要……不要啊……”
诗青辞又笑:“你就睁着眼睛,好好看着。看看抢我的东西,会有什么下场!”
“不…我替我娘好不好……”诗阳哭的没了力气,抬起眼眸看向诗青辞。
“求你了……求你了……”
祭坛上的烈火随着祭司的舞被燃起来。高台上的铜钟被敲响。
祭天,开始了。
“娘——”他快要崩溃了,嗓音沙哑的嘶吼着。
“闭上嘴!”诗青辞捂住他的嘴,有眼泪滴落在他手上。他满脸恶寒的看着诗阳,道:“你要是伤心,也跟着去死啊。在这里哭天喊地的,这么虚伪。”
最好是真的自己也去死,不用他动手了。诗霖也怪不着他诗青辞。
诗阳闷闷的啜泣了几声,用绑着的手推开诗青辞。“好啊,我去!”
诗青辞一个踉跄险些坐到地上,看着跌跌撞撞跑向祭坛的诗阳,他拦住了上去阻拦的侍卫。
“让他去——”诗青辞笑着,喊了一句。祭坛上的守卫也没有拦着。
九百五十级冰凉的石阶,因为之前就被关押起来的原因,他每跑几步便摔一次,最后实在没有了力气,只能趴在台阶上咬着牙往上一阶一阶的爬。
终于,诗阳终于到了祭台上。
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支撑起瘦弱的身子。被麻绳捆着的手腕深深磨出了血痕。
“娘……”他叫了一声。
跪在地上的女人抬起来脸。很多老宫人的记忆中,自从这位娘娘入宫,岁月就从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甚至生了孩子之后,也是这般的年轻。
女人微微一笑,“小阳啊,不要过来。”
诗阳忽然顿住脚步。
女人又笑的明媚,道:“你要记住,小阳还有娘不是什么妖怪。”
“我……我知道……娘。”
“你答应娘,要好好活着。”女人忽然严肃起来,她仿佛忽然明白了诗阳为何要上来。
不是为了见她最后一面,而是要和她一起走。
“你知道的,小阳。你那么小,还不能死,兴许还有很多人等着与你相遇。”女人伸出手来,那手腕上的玄铁链子竟然化为灰烬。
她起身,“你知道吗?你出生的时候啊,后花园里所有的花都开了。娘还以为你是个花仙子……”
诗阳一笑,“还有一把剑从天而降,直直的嵌进铠凰城城门口。”所以他才被认为是祸端,废了国姓被关进冷宫。
“不知为何……总感觉你还不能陪着娘走……”女人走近诗阳,替他把耳边的碎发理了理。
“求生是个苦活儿,不过啊。这人间还值得你呆下去。”女人摸了摸诗阳,的脸,从怀里拿出一把素扇来。
那是为他生辰准备的折扇,可惜还未画上一笔好看的山水。
“就只能……给你素白的了……”女人低了低眼帘,一颗泪水落得猝不及防。
这是诗阳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见到她哭。那么多年饱受欺凌,大起大落她都没有哭过。
诗阳想给她擦擦眼泪,可是连她的衣襟也没能抓住。
就眼瞧着那雪白罗裙的身形一跃进了火坛。
诗阳有些不敢相信,抓着扇子的手一僵。才撕心裂肺的嘶吼出来,“娘——”
……
“娘!!!”猛的睁开眼。
看来是做了一个很不愉快的梦,诗阳只觉得心里压抑的难受。
关月拿了一方帕子,给诗阳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擦着擦着,就发现越来越多。
他哭了。
关月心中一紧,又去擦诗阳眼角的泪水,轻轻道:“不哭了。”
诗阳反而更加难过 ,抓住关月的手坐起身就钻进了他结实的怀里。
“关月……我……我想我娘…我想她……”带着喘息的哭泣声不再压抑,已经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自己还在为了那个人伤心。
“嗯。”关月抱的紧了一些。
“我……好…想像你一样……”诗阳大声哭着,“你能救……一族人……可我连一个也……也救不了……”
“我连……我最亲的人……都救不了……”怀里的人往里面蹭了蹭,浑身发着抖。
关月像哄孩子一样,抚着他的背脊,放低了声音道:“我又何尝不是呢?”
救了一族人,唯独不能救他……
……
诗阳吃了很多东西,边吃边红着眼对关月说,他得把从流沙滩带来的药给诗启空送过去。这样多做好事才能好好活下去啊。
关月感觉诗阳是他这辈子遇见的为数不多的可以隔三差五惹怒他的人。
“不用这么急,你明知道不用的。”关月再也看不下去他的狼吞虎咽,伸手就抓住了他的筷子。
诗阳忽然一顿,“怎么了?”
关月没撒手,满脸不愉快,“慢点儿吃,不然不准去。”
诗阳依旧穿着昨夜喜服里面艳红的中衣,因为哭泣而略微红肿的眼睛弯弯一笑。“那我就更应该快些吃了,这样关月就不叫我去了。”
关月感觉嗓子一干,敲了一下诗阳的脑袋:“胡闹。我派人给那小子送过去。”
诗阳笑了笑,低头扒饭。
使劲塞了一大口饭,怎么也咽不下去。
关月再看他时,就看见豆大的泪水砸在他白皙的手上。
“咳咳……咳咳……”还是费力咽了下去,诗阳用力擦了一下眼睛,依旧没有抬头。
关月哪里哄过人,于是试探性的开口。
第一句,“好了,不哭了。”
哭泣声忽然传出来。
第二句,“乖,我在呢。”
哭声猛然放大。
第三句……关月抿抿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倒也是不敢说下去。但是仔细一想,这小子昨夜在流沙滩种花,把自己折腾成那个样子,身体虚的不行,哪里还能遭得住这样哭下去。
关月叹口气,猛的站起来,抱起诗阳放在桌子上。低头就用嘴堵住了哭声。
诗阳正哭的头晕,现在头更晕了。他试图挣扎几下,不想就这样屈服。
可惜没有成功,不但哭声憋了回去,自己也差点憋死。
“再哭的话,我可就要……”关月看着诗阳绯红的脸禁不住笑了。埋下头去鬼使神差的又堵住他的嘴,一只手探进了诗阳宽松的喜服里。
诗阳的身子一抖,细碎的责怪掺着呼吸声发出来,“关月……你……混蛋……”
混蛋?
关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是一想,反正骂都被骂了,总不能亏了混蛋这个词。
于是就放过了诗阳的嘴,吻开始下移。
“嗯…混蛋……唔…关月……”诗阳的上身的衣服已经敞开了一半。“你……放开……嗯~~”
又是这种声音!诗阳连忙咬住了嘴唇。
他可是守昌的小王爷啊……不能做下面那个啊!就算是做了下面那个……也不能发出这种声音啊!
关月听了诗阳的声音,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奇怪,莫名的燥热。他对任何人都没有产生过这种反应……
“真的栽了……”他心里冒出这几个字。
就在这时候,殿门忽然打开。
“主……”看着这场面,长老的脸色骤变。不是说在用膳吗?!这是……在耍流氓?
诗阳终于趁着这机会推开了关月。
“你混蛋!”他胡乱喘着气骂了一句,便像个被欺负的女子一般用衣服裹好自己,跑了。
关月一脸恶寒,看向送死来的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