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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3)

      “滚开。”关月抬眼,冷冷清清的声线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啧,不行啊。干我们这一行的,向来遵守承诺,拿了圣子的东西,便要帮他完成遗愿。”那男子邪邪一笑,伸手便抓住了关月的手腕。
    “姑且一试,圣子便是这样说的。”男子继续说,却看关月走了神。
    他只能把脸又凑的近了些,收了笑意道:“他说幸好要的是心头血,否则如若试了一下不灵,那他也没有脸来见您。”
    可笑,没脸来,总比没命来好。
    关月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一天,那个男孩孤身走进月窟深处时 ,也是这般告诉他。
    关月一时间有些诧异,这个孩子到底是怎样想的。如果真的成功回去了,为何几十年没有音讯。偏偏又自作多情的拿什么心头血救他。
    不知不觉间,面前跪着的男子已经打开了瓷瓶。
    “拿走,我不需要。”关月用另一只手止住他。沉声道:“他未免过于自信,已经……三十年了。”自从那个孩子离开月窟,已经三十年了。三十年对于他这种人没什么感觉,可惜时间毕竟是时间,他早已经不再牵挂他了。
    语罢,关月的手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但另一只手被红线缠绕着无法动弹,他看着面前的男子靠的更近。“圣子说了,如果您从月窟出来,就要答应他一件事呢。”
    他的头发很长,披散在肩头。皮肤苍白,眉眼生的魅气。如果不是身形和嗓音,关月甚至以为他是个女人。
    可关月暗叹这人单纯痴傻,难不成他会被一只手制服住,然后任他摆布?其实只要他想,这个人随时便会死。
    那男子仿佛知道关月心里想的,却也毫不畏惧的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们赌一把,不要怕。”
    怕?
    关月一怔,他才不是怕。他只是忽然……有些想他。
    况且现在的他,不怎么想出去了。
    话音刚落,关月就感觉右手忽然被什么东西湿润了。他稍稍侧头,还未开口就感觉唇齿间一片冰凉。
    这突如其来的酥麻混乱的啃咬,让他失了神。就眼瞧着那粘稠的液体从手腕淋到了指尖。
    痛。
    锐痛,连着心脏似乎要被牵扯出来一般的痛楚。
    又感觉着脸边这个男子的亲吻,关月皱了眉。
    “嗯……”又是一个剧烈的锐痛,关月闷哼了一声。这个趴在自己怀里的男人似乎是以为自己啃疼了他,慢慢松了口。
    男子一双漆黑的眼睛随着关月的目光看向那只右手,捆绑了他百余年的红色丝线融化在血液中,不见了。
    “真的没了!”倒是那男子先叫了一声,“禁术的解法竟是有用的。”
    等他欢喜过了,就瞧见关月的眼神几乎要活吞了他。
    “我……”男子咬住嘴唇,终于是怕了。他只是为了不让这个人反抗,奈何又打不过他就只能……剑走偏锋。
    “我……”他屈膝往后退了退。
    关月几乎要气死,好像刚才是这个男人自己扑上来的吧?
    “你、你要干嘛?!”他看见关月的手掌在虚空中微微转动,四周的石壁便开始稀稀拉拉掉下碎石来。
    当然是杀了他。
    “我……我……我只是……”只看见男子肩膀战栗着,在法阵的光芒中猛的别开脸闭上了眼睛。
    没有躲?
    “呜呜……呜……”啜泣声代替了惨叫。
    还哭了?
    关月不耐烦的收回了手,“滚吧。”
    男子却是没有马上就“滚”,拿袖子擦擦脸上的泪水,带着哭腔问道:“你……你不杀我了?”
    关月一眼就瞥见了他泛红的眼角,也没有回答他,算是默认倒霉了。
    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敢来闯月窟,何况他还是和没有法力的人。
    男子一只手攀上石壁,扶着那片冰凉站起身。“那我……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念叨了一句之后才转过身离开。
    关月只是专注的看着自己右手上干了的血色,没有去望一眼那个远去的背影。
    “呵,圣子?”关月苦笑,“你临死之前怎会笃定我还……”后几个字,他终究是没说出口。
    月窟里那盏猩红色的灯碎了一地,洞内黑下来。
    关月只能听见水滴落在岩石上的声音,还有洞口外细小的踏雪声渐渐远去。
    ……
    一百多年了,月窟外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
    关月走在圣地的街上,一袭黑袍在大雪中分外惹眼。特别是那黑袍的左肩处,绣了一堆白骨。
    他很久没见到雪了,不自觉就伸出手来接住了一片。
    他来这里的目的是复仇,然后找到那天的男人。
    当时也许自己真的吓到他了,他竟然没有告诉他圣子的遗愿是要他做什么。
    街上都张挂着年画和灯笼,快到新年了。虽然现在局势动荡,三国已经独立出去,长生族的统治名存实亡。可是族长依旧日夜纸醉迷金。
    关月十分容易的就进了那原来为圣子建的宫殿,这么多年来,族长一直把圣子当做傀儡,自己独揽大权,就连四个长老也成了摆设。
    说来那个孩子也是没有赢过她。
    是夜,宫里马上就要举行盛宴。
    可是宾客早已经入座,却迟迟不见族长出现。仆人们催了几次,都说是马上就来。大家不敢说些什么,就只能等。
    寝殿里是被结界死死与外界隔开的。厅堂中央瘫着一个人形,身上已经满是鲜血。那正座上坐着的人穿着一身漆黑的袍子,右肩绣着的是可怖的白骨。
    “咳咳咳……哈哈哈当初……我就该杀了你!”地上的女人笑的凄厉。
    “你年纪尚小的时候……咳咳……我就该杀了你!”女人一袭红袍,精致的妆容有些花了。
    正位上的人没说话,只是拿指尖轻轻点着漆金的扶手。
    待她叫够了,话锋不知何时褪去,“月……我……我错了……你放了我吧!我、我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对!都可以给你!”
    “我……我不该把你送进月窟,我不该……不该对你……”
    关月笑了,这女人真的傻,于是提醒道:“我可是有仇必报啊,你再说下去,会死的更惨。”
    女人果然一怔,连连摇头往台阶上爬去。“月……我错了。可是我那样做……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关月真想听听她还要说什么。
    女人猛的闭了嘴,目光顺着关月的脖颈到了脸上。“我……”看着看着,她忽然笑了。“我说……我喜欢你!你信不信?”
    关月的眼睛里依旧没有波澜。
    “当年……我带着信使去关家……你可能不知道……”
    “闭嘴。”关月弯下腰,一把掐住女人的脖子。
    如果不是她提醒,关月都快忘了……他是两代前的圣子。
    那年她看见关家众多来行礼的人中间,在宴席中途就有个少年退场了。她冷笑一声,假装有事也出了门,当时只是想教训一下这个不懂礼数的小子。
    可是当她找到他的时候,那少年正坐在凉亭上,拎着酒坛子仰头灌了一口。然后擦擦嘴角,迎着微风闭上眼睛。黑色的袍子有些飘逸,天上是一轮月。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来找的圣子,便是他。
    可惜他并没有和其他圣子一样听话。他高傲的非常,太不容易驯服。
    他不管什么族派斗争,也不管什么利益来往。带着军队收复了一块又一块土地。而且……他还打起了所有名族的主意。
    不得已,为了给名族一个交代,她只能杀了他全族,用禁术把他锁在月窟。
    她想着自己没有杀他,是真切对他好了。可是现在!这个人……
    女人的脖子被死死掐住,她咳了两声,狠狠问到:“你既然出来了,就是……最后一个牵挂之人也死了……”
    虽然表面上没有变化,女人却感觉掐住她的手又加了一分力。
    “咳咳咳……哈哈哈…好得很!死了……死的好!……反正……这长生族也快……快……完了,我们就一起……死吧……哈哈哈哈!”关月甩开了自己的手,女人的笑卡在一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她的脸变得苍白,年轻貌美的脸开始生出皱纹来。“月……我……”
    关月径自起身离开。
    “咳咳……月——”女人疯狂的转过方向来,朝着殿门爬了两步,“关月——”最后的声音苍老嘶哑,嘶吼过后,便是沉闷的倒地声。
    ……
    宴会上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因为新的圣子还未出现,所有名族大派今晚都备了礼物,希望族长从他们里面选一个“圣子”出来。
    可这已经一个时辰了,族长却迟迟没出现。
    “哎——着人再去一趟!快着点!”一个大胡子壮汉拎着桌边的仆人,怒气冲冲道。
    就当宴席上的注意力开始因为他集中之时,就听见侧门有声音传来,就看见有个女仆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不、不好了!族长!族长她……”话还没说完,就有人紧跟着她一同从侧门走进来。
    黑色衣袍,绣着白骨。
    “你是何——”有个年轻的名族刚开口,就发现身边人的表情都变了又变。
    宴席的气氛一度冷到极致。
    关月倒也觉得正常,更是无所谓。慢悠悠的当着众人的面走到大殿正位上,坐下。
    “圣子?!”还是红衣长老先开了口。
    “圣子回来了?!”白衣长老终于反应过来,几乎要喜极而泣。
    四个长老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也就期盼着会再出现一个和关月一样的圣子。可惜那么久……都没有等到。
    “嗯。”关月微微一笑。
    大殿上的人听了“圣子”这俩字,猛的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真是两代的前圣子,那个曾经收复失地,还把名族折腾了一番的战神。
    这……真的不是眼花了。他没有死在月窟,而是解了禁术回来了。
    大局以变,众人自然知道族长已经惨死。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拜见圣子——”殿上的人呼啦就跪了一片。
    关月拿了酒盏,也没做什么讲话,直接道:“诸位,可为我回来备了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