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以后都没机会再和大家见面了，最后再说一句谢谢你们吧。”她微笑着冲镜头挥了挥手，而后视频的画面骤然切断，一切重新归于沉寂。
    乔雁坐在电脑前，把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对着播放完毕自动重归漆黑的屏幕沉默了半晌，方才十分难以置信的惊笑了一声。
    是非曲直，人心总要见证之后才能有所公论，然而阴阳黑白，一张嘴双唇一碰便能颠倒是非。
    在她看完视频后没多久，穆庭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乔雁看了一下，划开接起，那天穆庭的声音从话筒中传过来，声音中也很容易听出他此刻惊愕又复杂的心情。
    “她这算是什么，卖惨然后强行起白？最后那话是什么意思，她还有胆量真的去死？真去死我也敬她是条汉子。”穆庭匪夷所思地问。
    乔雁眨了眨眼，不带什么其他情绪的笑了一下。
    “只是在炫耀自己是个合格的演员而已。”她平静地说。
    “然而和她去飚演技比较功力，我都觉得是侮辱自己。”
    ————
    秦菲的话，如她所料般，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和反响。
    讨厌她的人此时已经对她厌恶到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一个插足他人婚姻还理直气壮说是真爱的第三者，与她的公众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但与此同时，有相当一部分人却又莫名其妙地对她开始黑转粉，陆陆续续有人在如此确凿的证据下站出来为她辩驳。
    公众基础加上真爱无敌，还真有人就这么被唬了过去。
    而更多人此时则开始意味深长地品味起了秦菲在视频里说过的话，提到昔日的老东家凯星之时，她一连用了疲惫、无奈、没安全感三个字来形容，但当时凯星将她一手捧红，她在凯星也是当之无愧的一姐，算是和公司共同成长起来的那一批，公司应该不会亏待她才对，她又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正在网路上一片沸沸扬扬的时候，这天晚上，秦菲那边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秦菲在医院服用大量安眠药意欲自杀，被医院尽全力抢救了回来，刚刚脱离生命危险。
    这话一出，就连一直什么恶毒话都泼得出来的公众平台，一时也通通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大家愕然无语半晌，脑中涌现的都是一个想法。
    还好及时抢救回来，也算是虚惊一场，若是抢救无效，他们……他们岂不是就成了将人千夫所指逼迫而死的刽子手？
    那些最具正义感的路人与最想搅混水的黑子一时都不大敢发出声音，而秦菲的粉丝则迅速抓住机会，开始铺天盖地的大声叫屈，大吐苦水，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这个社会的冷漠无情，对艺人的毫不宽容，仿佛连还原真相也成了罪大恶极，让秦菲受了伤害就是这个世界的错。
    她们不光开始声讨在这次新闻中指责秦菲的人，更是将战火直接波及到了经济公司上，锋辰凌宇与这件事情明面上都毫无关联，幸运地躲过一劫，轩霆虽然在这次秦菲事件中几乎毫无作为，不过因为秦菲还是轩霆的人，秦菲的粉丝们理智尚存，也没有太过找轩霆的麻烦。
    于是到最后，秦菲的粉丝们便将怒火全都发泄到了凯星身上，千错万错都是凯星的错，都是凯星让秦菲受了苦，心里委屈，所以才会跳槽到轩霆，才会被包养，才会在今天被迫自杀！秦菲说在凯星过得累，一定是在凯星被过度压榨了！
    说不定……还被罗铭强迫了！！
    秦菲的粉丝们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在秦菲的粉丝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这样的说法居然愈演愈烈，战火不知道怎的便波及到了凯星头上。
    而当记者们敏锐地嗅到了大新闻的要素，争相去采访凯星相关人员时，万万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回应记者提问的，会是凯星现在的当家一姐乔雁。
    而面对记者们蜂拥而至涌上来的问题，她站在人群中间，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反而示意记者跟住她后便坐上了车。记者们不明就里，不过反正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乔雁，索性也就一起跟了上去。
    他们在乔雁的车停下之后跟着停下，很快发现这是一家私人医院的大门口。而乔雁从自己的车上下来，微笑着拿过一个记者的话筒。
    “跟记者朋友们说再多，也难免你们最后写出来的报道素材不够，我今天正好约了人要过来，索性也就带着记者朋友们一起。”
    “这里就是秦菲正住着的医院，有什么话，我和她等下面对面交流，总归不能让大家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也请大家好好报道，凯星、轩霆和我本人都感激不尽。”
    她这一句话不光牵扯到了凯星轩霆，特意提了句她本人，自然也将穆庭身后的锋辰算了进去。记者们权衡了一下，纷纷安静下来，就听她兀自笑了笑，摇了摇头。
    “而且不光是我和秦菲姐要当面交流，我约了莎娜姐，我们三个也是时候好好聊聊了。”
    在她说话的同时，旁边的车门打开，李莎娜从乔雁下车的车里走了出来。她面色平静，面对镜头与话筒未发一言，只是朝着记者们点了点头，便和乔雁一起，向医院走去。
    凯星的前后三任一姐，时隔良久之后，终于再次，聚到了一起。
    ————随章附赠补充小剧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乔雁接过穆庭递来的纸条，有点惊讶地翻来覆去地看。
    “秦菲住院地点这么隐秘的消息，你怎么这么快就拿到了？”她问。
    “我想拿就能拿到。”穆庭一脸无所谓地说，顿了几秒之后，嘴角还是忍不住泄出个讥诮的笑痕。
    “因为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要住最好的那家。”穆庭平静地说，而后从钱包里拿出张名片，屈指弹了弹，眼中冷淡的讽刺感挥之不去。
    “我直接问了院长，本来只是试一下碰运气……进不去那个圈子，还是别不自量力得好。”
    ☆、第83章 杀伐果决
    她们进入到医院的时候费了点功夫，这是家全市排名颇靠前的私人医院，声誉良好，接待过多位明星住院就诊，在这里并不会被特殊对待，来的时候甚至需要做些打点。
    乔雁当初在剧组吊威压摔伤了腿那会儿，转院时他们便考虑过这家医院，彼时乔雁的身价还摸不到这家医院的边，有机会住进去是靠着顾蜚声的面子，最后因为得到了她受伤消息之后早早有记者蹲守在那里等她出现方才作罢。
    当然，现在的她踏进这家医院时，已经可以得到医院派专人来接待的待遇，然而她进得去，记者们却尽数被医院方面拦在外面，医院里入住过的大牌明星许许多多，自然也有自己一套应付记者的路子，何况这里入住的重要人物着实不少，秦菲这样的几乎排不上什么号，医院方自然也不希望为了这样一个人，惊扰了住院的其他人。
    双方各持己见，最后协商了一下，大部分记者还是被留在了外面，而几家与凯星和锋辰关系良好的媒体被允许进入，在医院方的陪同下，前往了秦菲的病房。
    “雁姐，具体怎么录，你这儿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要求？”
    媒体中率先开口的是与凯星关系最好的那一家，与凯星是合作媒体关系，摊子铺得不算大，信誉却是一等一的，在过去几次凯星大的风浪来临之时，这家媒体顶着极大的压力，没刊发过凯星的半个不字，如今也算是凯星的喉舌门面。
    尤其是在凯星出了乔雁之后，随着乔雁的一路走红，凯星发展得越来越顺利，在苏凭加入之后更甚，这家媒体时常有凯星的独家新闻与最新消息，也算是靠着凯星发展了起来。这次来的记者平日里和乔雁便交集颇多，如今交谈起来也比别人来得熟稔。
    他这话说得熟络又直白，在场的记者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精，听他提这一句便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次的突发探访一定是条大新闻，而能被从众多记者中挑选出来进入医院靠的是什么，所有人也都心里有数。
    无论交好的是凯星还是锋辰，这次对秦菲的态度都是一致的。
    打压与封杀。
    然而意思虽然就是如此，但究竟要如何展现在大众面前，公众的感觉是觉得智商被藐视进而义愤填膺，还是觉得为民除害到大快人心，这样的差别，主要还是来源于媒体刊发稿件中不动声色的倾向。他们是和凯星锋辰交好的媒体，面对秦菲时往黑里写是肯定的，但具体要黑到哪个方向，和凯星原本的计划是否一致，的确还是事先问过乔雁比较保险。
    未曾想乔雁转头看了问话的记者一眼，做出了个思索的表情，而后出口的话语却大大出乎他们的预料。
    “我觉得事后放照片发稿件效果不是特别好，似乎我们对事情进行了很多再造与加工，但其实这些都并不需要。”她说，侧过身去征求了一下李莎娜的意愿，而后转过身，面向一众记者与摄像师开口相询。
    “你们的设备能够进行网络同步直播吗？”她问。
    “能。”记者们互相看看，而后几乎都点点头，做了肯定的答复。乔雁笑了笑，双掌合十，对他们做了个拜托的动作。
    “那就辛苦大家了，”她说，“请记者朋友们在各自的官媒上分别进行直播。”
    “真真假假留给网友去评判，我想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展现给大家。”
    这是一条多么具有震撼力的消息，数分钟后即将开始怎样的腥风血雨，所有人都可以预见。记者们面面相觑，而后缓慢地，沉着地点了点头。
    这一桩本年度又或是最近几年来最为重大的一条新闻，也许马上，就要在他们的见证和参与之下，撕裂一切谎言与假象，血淋淋地诞生了。
    ————
    调整与连接直播设备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秦菲的病房。此时几家媒体的直播已经同步开始，每一家的直播平台在线人数都在飞速飙升。他们站在门口围成一圈，乔雁抬手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秦菲的经纪人过来打开了门，见到乔雁时脸色便微微难看以来，等发现了她身后的记者之后更是脸色一变，迅速就要将门重新关上。
    然而此时已经晚了，乔雁一手撑在门上，在经纪人震惊中带着慌乱惶恐的脸色里，按着经纪人关门的力气，将门慢慢推开。
    “听说秦菲姐最近的状态不好，刚脱离生命危险。”她对着秦菲的经纪人笑笑，语气柔和地说，“所以我们就来看看——我这个昔日师妹，还有莎娜姐这个现在的师妹，无论如何，也该来上一趟的。”
    经纪人已经明白过来她们的用意，被数台摄像机包围之下显得又惊又怒，张牙舞爪地便要来拦摄像机，不让他们进去。乔雁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适时提醒。
    “摄像机都是开着的，现在都正在网络同步直播，为了秦菲姐的形象着想，也请张小姐你谨言慎行。”
    她说话的时候显得温和又平静，毫无攻击性。秦菲的经纪人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抖了一下，看她的眼神中带着不知多少怨毒。乔雁回以礼貌的微笑，带着李莎娜和媒体们一起绕过经纪人，走进了秦菲的病房。
    这家私人医院里向来以良好的服务著称，病房都是一个个独立的单人间，里面按着三星级酒店的标准，空调电视配置一应俱全，门口的动静自然早已传到了秦菲的耳朵里，他们进去时秦菲在病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眉头微蹙，似是陷入了疲惫的沉眠之中，而即使在梦中依然不得安稳。
    乔雁走到床前，低头看向秦菲。
    她与秦菲从未有过这样一站一躺的时候，往日里秦菲见到她总是站在仿若高三级的地方俯视着，纵使做的都是些阴损的事情，面上却来得高贵而目空一切，看向她的眼神通常来得漠然又讥诮，一举一动仿若都带着嘲弄。
    然而现在，我站在这里，而你倒在我面前。
    乔雁默默地看着她，突然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秦菲姐可能不知道，我看过你演的很多部电影，你拍睡戏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错，不过若是平躺着，胳膊的动作一直只有一个，就是规规矩矩地并拢在身侧。”
    “但我在几年前的片场里就见过你真正睡着的样子，过后在去年你的拍戏花絮我也曾见到过，真正睡着的时候……”
    “你的手都放在身上。”
    乔雁在说话的同时，一手拉住被角，慢慢掀开了秦菲的被子。过了几秒，秦菲睁开眼睛，波澜不惊地看着她，眼中的神色倦漠而冷清。
    “乔雁。”秦菲轻声开口，“你这样带着人来，是不是已经算是侵犯了我的隐私？我从头到尾没说过你半句不好，对凯星也没什么怨言，你究竟为什么要屡次针对于我？难道是因为……”
    她说到此处，突然瑟缩了一下，抬头看了眼乔雁，不再开口出声。
    又是这套欲言又止令人想入非非的招式，乔雁不怒反笑，拉着张病床旁边的椅子坐下，如闲话家常般亲切地开口。
    “我承认我的确对你很关注，说不定也有点针对，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可别说我，明明是你针对我在先。”她坦诚地说，眼都不眨地看向秦菲，叹了口气。
    “事实上我也一直想问，我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非要针对我不可？不就是三年前撞见过你和严钧在片场私会吗，如今既然你和严钧已经分手了，那我们能不能重归于好？”
    “至于《初相见》里顾导选了我当女主角，而没有选择热情积极的你，我相信你不是因为这件事对我记恨在心，那样实在也太没意思了。”
    在场的所有人俱是暗自一惊。
    乔雁……撞见过秦菲与严钧的私会？！三年前就撞见过？！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乔雁在刻意给秦菲扣上罪名？
    秦菲也同样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眼睛里骤然含满了泪水，看着乔雁，一副委屈而又隐忍的表情。
    “是如今我落魄了，所以谁都想来给我泼上盆冷水，踩上一脚吗？”她惨然笑问，捂着胸口连连咳嗽数声，“我知道你想逼我去死，你们所有人此时都恨透了我，觉得我该去死……我承认，这些我都承认行不行？我去死好不好，死了之后你们能放过我吗？能还我一个清白吗？”
    “秦菲姐千万小心些，咳得厉害就别说这么多话，费嗓子。”乔雁对秦菲的含血诉词充耳未闻，转头拿起床头柜上秦菲的病历，随手翻了几页。
    “焦虑上火，建议静养……秦菲姐情绪不要太激动啊，你看病历里都让你静养了。”她对着病历念了几句，而后将病历递给一旁的记者。摄像们一拥而上，镜头对准病历翻来覆去地拍，而秦菲此时已经坐了起来，和乔雁两相对视，眼中的厉色已经毫不掩藏。
    医院能收留秦菲，却绝不会帮着她在病历上造假。秦菲与乔雁都心知肚明，那份病历上怎么可能真的有什么自杀抢救重症观察的记录，只是恐怕公众尤其是秦菲粉的玻璃心又要碎上一次，不过反正秦菲撒的谎已经够多，在今天要揭露的事情中也绝非最重要的一个，有这么道开胃菜让公众适应一下也好。
    等到媒体们拍完了病历，转而去拍秦菲和乔雁的时候，那头两人已经又重新是刚才的一个微笑一个流泪的景况，此刻秦菲注视着乔雁，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言，变换数次，最后变成一个自嘲灰败的惨笑。
    “乔雁。”秦菲轻声说，“你是想要我死啊。”
    “这么说你承认因为我撞见你们的私会，所以这几年一直拼命的针对我打压我了？”秦菲没有就严钧还是顾昭明的事情另生事端，多少她松了口气。让乔雁敏锐地指出秦菲刻意忽略的部分，而后冷静地坐在原处看着她，眼中芒泽熠熠，眸光坚定生辉。
    “那秦菲姐。”她轻声开口，神情冷漠而锋利。
    “我那次在顾蜚声导演的剧组里出了事故，从威亚上摔了下来，这件事是你做的，你承不承认？”
    ————随章附赠超萌小剧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同一时间，穆庭坐在电脑前，点开了直播的视频。
    他此时还在工作室里，但眼下情况重大，所以虽然他如此堂而皇之的公然摸鱼，但工作室其他成员都表示了理解，毕竟事有轻重缓急对不对？大家如此想着，也就不去管穆庭的行动，自顾自继续忙碌下去。
    但在穆庭开启了台式机，又打开了笔记本，最后把平板电脑也翻了出来之后，大家还是觉得他已经疯了。
    “你干嘛呢，你是二郎神有三只眼啊？”商晨吐槽得根本停不下来，“一个眼睛一台电脑，你眼睛待遇还挺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