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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第78章
    剑比他想象得更激动。
    或许是千年的不见天日令它等待太久了吧,得到谢长寒的命令后,残剑便猛地冲着地面而去,撞击造成的气劲将周遭落叶掀起三尺高,像是突然下起了落叶雨。
    时间被定格一瞬。
    而后,那柄残剑便像疯了一样,一下一下持续撞击着土壤,气劲一浪接一浪,距离它最近的谢长寒受到的冲击最大,他退出十几步,边退边从乾坤袋中接连摸出三道定风符箓反手掷出,才在减弱的风势中堪堪稳住身体。
    第一反应,便是扭头去看林淼的位置。
    担心的事情总是容易成真——他第一眼还真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大喊一声:“林淼!”
    林淼……林淼还真没事,在即将被气浪余波掀出去的那一刻,她做了件无比正确的事情——尽一切可能抱住了一根不算太细的树杈,好悬没有飞出去,她从树后探出个头,用力喊道:“我没事,你顾自己!”
    谢长寒又找出三张定风符箓向她掷去,眼看着那三道符在她身前以三角方位形成一个小小的避风圈才放心,等再回头,他那柄残剑竟然已经完全钻到土下去了,周围的气浪小了些,大地却开始微微震动,“轰隆隆”的响声持续不断,仿佛有一台钻地机正在不间断地工作。
    他能感觉到右边肩膀持续疼痛、灼热,有什么本该和他右臂融为一体的东西在遥远处共鸣。
    一下,两下,与他的呼吸同步。
    那好像是……隔着时光,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
    是剑,他的剑,与他分离了千年的剑。
    剑是好剑,却也未必珍贵到哪里去,只是,剑对于使剑的修士来说,除了是武器之外,更是伙伴。而他和他的老伙计,已然不知不觉阔别了那么久。
    咚咚!
    土地发生松动。
    咚咚!
    有几块土壤抬高,又有几块土壤陷落,被挤压的干枯落叶发出脆响。
    “快出来了。”
    谢长寒有了预感。
    ……
    随着那三道定风符箓的张开,林淼周身的风势骤然变小,她得以喘息,腰部一使劲将自己翻到了那根树杈上,选了个安定的姿势探头往外看。
    看着看着,她依稀感觉到不对,低头看看脚下,再望向远处。
    森林在幻境修改过的完美月色下露出轮廓。
    她渐渐皱起了眉头。
    这震动……真的仅仅只是谢长寒那柄剑造成的么?
    “我怎么觉得……”林淼自言自语道,“江盈好像又地震了?”
    她正这样想,冷不丁脚下一个趔趄,吓得她赶紧抱紧了树干,待稳住了再抬头看,发现谢长寒那头亮起了金光。
    金光从土层下方直射而出,随着土块的陷落,那些金光从细微的一束一束逐渐合成一道更加刺目的光线。从金光中央、土层下方的地方,一点一点,升起了一柄长剑。
    剑身长约三尺,青峰泛着冷光。
    整柄剑质朴、无华,又有一种锋芒尽敛入鞘的藏锋之感,刃上冷光带着肃杀,叫人不敢小觑。
    甫一出世,林淼便被那点冷光晃到了眼睛,一向古井无波的心中忽然多了一丝烦躁的情绪,就连当年住在老宅时林家旁支的孩子们联合起来欺负她都没那么烦躁过。
    她蹙着眉,看着那柄剑被谢长寒收回到体内,狂乱的风没了来源,偃旗息鼓,大地的轻微震动却没有停下。
    果然吗?
    林淼眸光一闪,纵身从树上跳下,三道定风符跟着她一同从树上跃下。刚落到地上,收回了自己剑的谢长寒已经先一步赶到了她在的树下,开口便问:“这么高怎么就自己跳下来了,崴到脚怎么办?”
    大概是剑的气息还留在他身上,林淼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些距离:“我哪有那么娇弱。”
    谢长寒何其敏锐,立刻察觉了她的小动作,问道:“怎么了?”
    林淼摇摇头。
    谢长寒:“……是剑?”
    他恍然想起,这柄剑应该就是当年捅进林淼心口的那柄。林淼没有回答,但表情已经说明了问题。
    “抱歉,”谢长寒又内疚起来,“是我疏忽了。”
    “你的剑总要收回来的,”林淼不置可否,看向他的右肩,“那你手上的伤……”
    “伤倒是无妨,已经开始愈合了。”
    修士的身体日日受到天地灵气的滋养,本就会自动修复一些并不算太重的伤口,先前谢长寒的伤迟迟没好都是因为那柄残剑与他的身体不兼容,持续侵蚀着他的手臂,超过了灵气修复的速度才会这样。
    而现在源头已去,恢复只是分分钟的事。
    谢长寒卷起袖口给林淼看手背上的皮肤,果然仅仅是这么几秒,手背上的皮肤已经结痂了。他再轻轻一抖,便有一小块血痂落下,露出一点粉嫩的新生皮肤来。
    “没事就好。”林淼点头,“既然剑找到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我怀疑这场震动又跟林忘川有关,我有点担心……”
    “她才刚把七星盏带走,这么快就能弄出动静来?”谢长寒觉得很奇怪,“明明之前我们研究了好半天都没能点燃它。”
    林淼沉吟道:“未必是七星盏,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赤火山连着……北留山?”
    谢长寒:“……”
    林家老宅!
    二人对视一眼,迅速达成一种无声的默契——林淼环住了谢长寒的左臂,而谢长寒则是轻身提气,运转功法,整个人一跃而起,直奔幻境以外。
    知道了出幻境的路,再从里面出来,便不像进去时需要那么多时间。两人穿过那片沐浴在月色中的树林,进入了赤火山的范围。
    没了幻境加持,今夜的月色不怎么亮,远处有躁动的人声和狗叫,警方已经找到了那辆被他们送出去的车,正在进行后续的安置工作。二人低调地从旁匆匆路过,速度极快,再加上夜色与树影的遮挡,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直到——
    谢长寒脚步刚刚踏出赤火山范围,耳畔突然传来异动,他反手揽住林淼腰身,飞快地向旁边一跃,扭头看去。
    刚刚他踩过的地方落下一张轻飘飘的符纸。
    “谁?”谢长寒将林淼放下,沉声喝道,“出来。”
    修士之间,见面先送一张符,符上带着能够展现自身师承门派和善意的灵力,这叫“拜山门”,意思是“我是某某门派的,修为如何如何,有话想和你聊”;不过,若是上头夹着的灵力并不怎么友善的话,那就是另一种说法了,这叫“下马威”。
    这张符,在他们刚刚从山中出来时出现,来势汹汹,来者不善,然而上面灵力却十分微弱,看上去仿佛是只以为自己是老虎的小猫在门前叫阵一样。
    这会儿他们急着去林家老宅,如果只有谢长寒自己,他是断不会为了这张符止步的,但……如果他没感觉错,刚才这道符的目标,应该是林淼才对。
    林淼灵力被封的事没什么人知道,若是从前,这张符她自己也能打回去。从这个角度上说,掷符过来的人没那么十恶不赦,但谢长寒仍是不高兴,看向阴影处时面色不自觉地沉着。
    “误会,误会。”暗处走出来一个人,挠着头,边笑边说,“第一次‘拜山门’,没控制好力道。”
    “是你?”谢长寒冷眼看着他,“教你‘拜山门’的人,没教你什么叫‘下马威’?”
    从暗处走出来的人竟然是郭鸣。
    郭家是正经的风水世家,在修炼这方面着实是个弱项,那天几人合力压制大学工地阴气爆发的时候,他还是个辅助角色,主要出力的人是林鑫。
    谢长寒敢肯定,就凭那天郭鸣的实力之弱,这“拜山头”的技巧他肯定是刚刚才学到的,也说不准……就是林鑫教他的。
    郭鸣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他出手没控制好力道这事其实半分真半分假,一来确实是他“拜山头”不熟练,那符掷出去的时候手势重了、偏了,二来他因为听见那几个林家人话语中流露出对林淼的忌惮,心里还存了些试探林淼实力的心思,谁曾想林淼压根没出手,倒是惹恼了谢长寒。
    关于谢长寒的实力深浅,当日他已经管中窥豹,见识过一些了,当然不想得罪他,便施了个礼,赔笑道:“是我的错,我的错,谢道友大人大量,就不要跟我这新手计较了吧。”
    “道友是道家修士之间彼此招呼用的称呼,你投的哪个道门,就来称道友?”林淼往边上走了一步,从谢长寒背后露出个全脸,冷淡地说,“你来这里……是找我?林鑫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来的。”郭鸣搓了搓手,低头斟酌了一下措辞,“在丰南时,我与令兄一见如故,遂引为知己……前日里,听林小姐说要分家之事……我是个外人,对林家的情况不了解,只知道回去以后,林兄弟便神思不属,成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既作为好友,此时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是以……不请自来,想求林小姐再考虑考虑……”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林淼一直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墨色琉璃一般的眼睛深邃而沉静,给人一种……她能窥见他心底最深秘密的错觉,令他无法理直气壮。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人无欲则刚’。”
    郭鸣一愣。
    林淼淡然道:“我比林鑫不好糊弄,因为我这个人没什么想要的——我对你的目的毫无兴趣,郭先生请回吧,我们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她拉了拉谢长寒的衣袖,“长寒,我们走。”
    有外人在,谢长寒不愿让人知道林淼无法动用法力,因此没让她继续环着他胳膊,而是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林淼的手在女孩子里算是大的,但仍比谢长寒的手小了一圈,她整只手瘦削而细长,入手触感微凉。
    实际上一开始他并没有什么旖旎的念头,然而回过神才发现,他们竟然是十指紧扣的。
    他没说话,重新运起“缩地成寸”,带着林淼迅速离开。
    郭鸣站在原地怔愣片刻,伸手一摸后颈,满是冷汗。
    她真能看出他另有目的?
    “不,不可能,她肯定是诈我的!”郭鸣狠狠摇头,一咬牙,追着两人的背影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都是比较关键的剧情,我也不想随便瞎写造成崩文,但又真的写不出来,所以总结起来就是——
    我,很光荣地,卡文了。
    这一章写了四天,日均不知道有没有五百字,卡得简直想一头撞死。
    祝我一天内能顺利憋出下一章tat
    第79章
    “长寒,我想问你个问题。”
    路上,林淼忽然开口。
    虽然还在赶路,谢长寒到底还是扭头给了林淼一个正脸:“什么?”
    “你为了什么而修行?”
    谢长寒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知道,就是想问。”林淼偏了偏头,“不方便回答我么?”
    “……那倒也不是。”谢长寒看了眼夜色,大概是夜色给人倾吐的欲望,他从中看见过去的剪影,“以前的事,我记不太清楚,所以有段时间,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而修行……也许,就跟书里说的那样,是为了‘兼济天下苍生’吧?”
    他顿了顿,又侧头看了林淼一眼,“这个理由会不会有点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