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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元雅已经哭过一番,但见此情景,仍不免又掉下眼泪,“师父……师父已经不是我们那个师父了,他一心求死,草菅人命,不能再让他错下去。”
    “大师姐,二师姐,你们功夫好,不如齐力将师父拦住吧,不然教中弟子一个个都会受师父的杀害。”
    元雅把自己的想法和知道的事情一并说出来,希望大家此刻能同心,一致对付入了魔障的师父。
    不能让师父错下去。
    立下教规也好,一心求死也好,杀人就是不对的。
    唐诗心下同意元雅的话,又看了看秦羌,她和大师兄关系最好,此刻想必是最为难受、心痛的。
    而且,大师姐的年龄也将近了,如果不快快采取行动,那结局可能会和大师兄一模一样。
    只要大师姐也同意,再联合其他弟子,双拳难敌四手,他们胜算很大。
    秦羌脸色依旧惨白,但已经稍稍恢复了气色,她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说,“不,我要替大师兄报仇。”
    报仇?!元雅和唐诗闻言,皆为一震。
    大师兄都不是师父的对手,大师姐这是想要用什么方法报仇!
    秦羌解释道,“我要提前向师父挑战!若赢了,便是正大光明地替大师兄报了仇。若是输了,你们再来合计如何将师父拿下。”
    换言之,大师姐这话,她已不顾自己的生死了,她凭自己本事替大师兄报仇。
    元雅听了,颤颤发抖。
    若是输了……她岂不是还要继续为大师姐收尸?不,她不同意!
    * * * *
    另一头的青桐派。
    宋词放出的信鸽,迟迟未收到回应,心里便起了疑心。
    他和小雅约定过,一有任何消息都要相互通知,若是收到了他的来信,小雅不可能不会回信。
    他猜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信没有到达小雅手上,二是小雅出了意外。
    任何一种可能对他来说都是坏消息,身在山下的他不知道百慕山上究竟发生了何事,这令他非常担忧。
    小雅一直以来有什么烦心事都会第一个和他说,如今他不在了,不知小雅过得怎么样。
    宋词在青桐派已经得心应手,只花了半个月时间就将那一派弟子收拾得服服帖帖,大家对这个满脸笑容的“不速之客”大有改观,越来越多棘手的事情也会来请教他。
    宋词也只花了半个月,就觉得青桐派的生活无趣极了。
    江湖第一大门派,不愧是第一大,人多事多。不是些寂寞蒜皮的小事,就是阿谀奸诈的谄媚人事,和他想像中的江湖气息一点都不像。
    师尊左京鸿也是一个人才,能将江湖第一大门派硬生生地变成了江湖第一大机构。
    这里没有快意江湖的潇洒畅快,只有照章办事的各类流程。不过,也只有这样青桐派才能够稳定,够壮大。
    因为心里还挂念着百慕教,宋词还是决定偷偷山上去探个究竟。青桐派的弟子已经不敢拦他了,他完全出入自由。
    倒是百慕山,他却回不去了。
    他知道师父终日静坐在百慕之巅,有任何动静他一眼就能察觉。外人想要上山,简直比登天还难。这也就是为何十年来,山下百姓都当百慕山是个死山。
    宋词准备好了夜行衣,袖白雪,还有各类应对突发事件的小玩意。他的袖口,比元雅的小竹笼还丰富。
    东方升起了下弦月,夜幕慢慢降临。
    宋词在百慕山下抬头仰望,百慕山还是那个熟悉的百慕山,可自己却不再是原来那个自己了。
    当初他是多么渴望下山,没想到下山不到一个月就觉得山下无趣。
    唐诗说,内心不满足的人,才会想要更广阔的天地。宋词心中一时百感,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是何心境。
    他被师父废除了武功,换来了下山的自由。
    师父也下了狠手,内力无法在他体内积淀,自己将终生无法再习武。
    今夜,不会武功的他,就要爬上高手云集的百慕山,他要告诉小雅师父为何立下这个教规。
    ☆、拦截
    宋词以前倒是没觉得百慕山的山有多高,坡有多陡。今夜再来一看,小雅每日能坚持爬百慕之巅令他心生佩服。
    如今他没了功夫,徒手上山,没过一会儿都觉得气喘吁吁了。
    望着遥遥不及的山路,他叹了口气,随后又一笑道,“自己作的死,无论如何也要走完。”
    艰险难不倒他,他总是一副笑脸相迎。
    月,升至当空,宋词爬了好一些时候,突然发现前方有一个人影背着他,笔直地站立。
    宋词不肖细看,目光只那微微一瞥,心中便大喊不妙。
    竟碰到师父了。
    他想要悄无声息地退下去逃跑,可师父并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意思。
    宋词刚一个转身,身手敏捷的师父下一刹就出现在他跟前,挡住了他的退路。
    宋词挂上笑脸,故作淡定地和他打招呼,“师父……好久不见啊!”
    师父却不想和他套近乎,冷冷道,“我不是你师父。自从那一日你执意下山,我废除了你武功之后,便不再是你的师父。”
    宋词在师父面前一向没脾气,他露出乖巧的笑容,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师父对我有再造之恩,即使师父将我逐出师门,弟子仍视师父为今生唯一的师父。”
    师父不为所动,态度还是冷冷的,“你当逐出师门是儿戏,我不是。”
    宋词心里一沉,他知道师父不是儿戏,不然他也不会下重手,让他这辈子都没办法练武。
    师父那日废他武功,他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不舍,为什么师父转眼间,就又变得如此冷酷。
    宋词是个聪明人,今夜他上山,发现师父有意在此拦他,就已经料到自己飞鸽传书的信当也是被师父截了。
    他正要思考着如何绕过强大的师父,就听见师父先声道,“宋词,放弃吧。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接近小雅。”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不想毁了你。”师父的话里带着怜惜。
    宋词离他不到一臂的距离,他一旦出手,想要宋词的性命,轻而易举。
    宋词没有被师父的话吓到,他知道师父不忍心杀他,不然他要下山时也不会只是废他武功了。
    但一想到小雅,他还是害怕的。他微微颤抖道,“师父,那你就舍得毁了小雅吗?小雅到底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逼她?”
    师父怔了怔,“你果然已经知道了。”
    宋词见师父这反应,便证实了他的猜测,“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小雅就是魔教教主元世天之女。而师父,你真正目的不是别人只是小雅。”
    宋词的话,给师父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十年了,终于有人跟他提起这个名字。
    魔教,他受困了十年的魔教。
    如果当年他没有一时被蒙蔽,就不会血洗魔教,也不会有这十年的痛心疾首。
    师父目光恍惚,他回忆起了那一夜,强忍着要爆发的冲动。
    他的脸上在冒汗,他的手上在冒汗,他的浑身都在冒汗。
    他整个人都在隐忍着,宋词从没见过师父这样。
    他的身体有无数股力量在外散,逼迫着他去舒展身手。他知道这些力量要发出来,一定会是一个惊心动魄、无人能敌的大招。
    可他同样也知道,这个无人能敌的大招,他酝酿了十年,每次都在忍不住的时候想要去练,却都会走火入魔。
    无法控制地,走火入魔。
    那一日他见小雅在吃草,小雅一脸委屈地问他,“师父为什么我这么笨,那些功夫一点都学不会?”
    “这么笨的我,是怎么被师父捡来的呢?”
    他听了心疼得想死,一时没有控制住内心的气力,险些入魔。
    这时,宋词也在他的耳边不停地在问,“师父,这么笨的小雅是怎么被师父捡来的呢?我还在百慕山上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师父对小雅明显是不一样的。”
    “得知魔教善于用毒,而小雅百毒不侵之后,我便猜测小雅和魔教定有关系。再后来看到魔教教主的名字,同样姓元,这当不是巧合吧,师父?”
    “百慕教的弟子,都是捡来的孤儿,只有小雅才是一直跟着师父。”
    “师父大费苦心给我们都起了相似的名字,就是不让小雅怀疑。”
    宋词能言善辩,他一点点地逼问,说出自己的想法。师父脸色更差了,他本就在强忍着,听见宋词全盘说出,更是汗如雨下。
    但宋词并没有因此停下,他知道如果自己不问,所有人都蒙在鼓里,事情会越来越不可收拾。他这时还不知道大师兄已经被师父杀害,他只道,“这教规,师父立下的这荒唐的教规,想必也只不过是为了让小雅恨你。”
    “师父,小雅到底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逼她?”
    “嘭!”远处的一颗大树,毫无征兆地,忽然倾倒。
    “嘭!” 很快,另一旁又倒下了一颗,也是毫无征兆。
    师父闭上了眼,他若不将这力气使出,转移注意,他很快就要控制不住。
    宋词吃惊地,浑身一颤。他一直知道师父的功夫很强,可真实见了还是被吓到。
    过了许久,师父终于调整气息,平复下来。
    他艰难地开口道,“小雅她就是什么都没有做。”
    “她要是做错了什么,我也会更好受一些。”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师父的脸色终于不再冷淡,他说起十年前的事情来,神情幽幽。
    那是一段遥远的,不愿被想起来的记忆。
    “当年她将我带上太魔山,亲眼看到我将他们全教杀害,一夜之间吓傻了。我这十年来,唯一的念头就是她能恨我,亲手将我杀死,替他们全教报仇。”
    可小雅失了忆之后,偏偏不恨师父!
    宋词闻言恍然大悟,他本还以为师父痛恨魔教,就要连同为魔教的小雅一起折磨,没想到原来是这样!那师父……每日到底是以何种心情面对小雅?
    小雅不仅不恨师父,反倒视师父如神一般,一心要替他找回希望,不想要他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