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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接下来,有心思通透的官员,自然是举杯敬酒。嘴里说的,自然是夸赞太子聪慧,皇后贤惠的话。
    都是官场混迹的人,左右逢源,哪能看不出皇上对皇后的在意?
    宴会持续到了将近亥时才结束,得了脸面的大臣们如今都红光满面。而被皇后娘娘搭过话的女眷们,也都挺直了后背,像是得了天大的恩赐。
    至于陈国公主,当然就成了她们嘴里恬不知耻,不自量力的人了。
    不过两日的工夫,京城内外谁还不知道戴伶一行人的举动?市井之间流言传的最快,从不知廉耻到居心叵测,甚至还有人脑补出了刺杀跟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使得陈国一行人,直接成了过街的老鼠。别说鸿胪寺安排的驿站了,便是普通的客栈,都不再接待他们了。来的时候如何信心满满,如今就是多狼狈不堪,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了。
    四月初,各国前来觐见的使者也该按大熙的安排离开了。如今,谁也知道在帝王跟前要夸赞皇后跟太子。无论是不屑贺晟睿被女人挟制,还是有感于大熙帝王是个痴情的男人,或者被京城的安泰繁华惊诧到的,现在都不敢犯陈国一行人所犯下的蠢事儿。
    而冷冷清清只被一个小厮送出城门的陈国一行,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本就国势微弱的国家,如今因着戴伶的一意孤行陷入了雪上加霜的绝境之中。
    西北荒漠之中,到处是流散的部落跟蛮夷,这些人知道大熙对陈国的态度之后,简直是把缩到一块的陈国当做了肥肉。
    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吞并灭掉陈国并不简单,甚至是暂无可能。可三天两头的骚扰,边境处的烧杀掳掠,着实让他们应接不暇。
    当知道他们遇到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不成事儿的戴伶公主时,不少贵族都恼火了。连带着,一些得/宠/的嫔妃都在陈帝跟前上起了眼药水儿。使得戴伶等人,还未回国,就被众人视为眼中钉。
    若是知道回国后,会被人嗤之以鼻,会从曾经还算得/宠/的公主沦落为联姻都不愿意有家族接纳的败兴之人。只怕,戴伶早些时候,就不会被繁华迷了眼。
    入了夏,天佑已经七个月大了。因为体弱多病,加上宫里就这么一个孩子,慎淑妃跟贤妃一行人,自然是把他护的跟个眼珠子似得。
    刚午睡后,傅清月看着在铺了地毯的地上正在乱爬,却因为坐不稳像个球儿一样滚来滚去的儿子,笑的没心没肺。
    原本还因为没人搭理撇了嘴嗷嗷乱叫的天佑,瞧见娘亲笑的好看,自个也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拍着小手笑出声。
    旁边从慎淑妃宫里跟来的奶娘有些心惊胆战,皇后娘娘如今是愈发的随意了,不仅让太子殿下胡乱攀爬,还常常怂恿太子跟皇上“对上”。
    上次,她还撞上娘娘教太子殿下怎么跟皇上哭闹要玩“飞飞”......
    天知道,看到皇上真的抱着太子往上扔的时候,她差点吓的心肝破裂。
    玩闹了一会儿,天佑就在娘娘的注视下歪歪晃晃的站起身,猛着往前窜去。却因着力量不到位,直接脸面朝下摔了个结实。
    再聪慧,到底也只是个孩子,觉得疼了自然哇哇的哭出来。不停掉金豆子的眼睛,可劲儿的看着自己的母后,两只手上下拍着想要抱抱。
    奶娘吓了一跳,赶紧跪下想去哄了太子高兴。
    傅清月好笑又无奈的虚空点了点儿子的额头,也不用一旁候着的谨玉伺候,直接下地把可怜兮兮的儿子抱进怀里。待到小家伙挂着鼻涕眼泪的一抽一抽的笑着搂住她,她才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也就是这个空档,慎淑妃可就闻着太子的哭声来了。一进屋,瞧见含泪带笑的娃娃,连行礼都显得有些着急了,直接上前逗弄起来。
    “你就惯着他吧,以后教出个小纨绔,看你们不悔死了。”傅清月也不矫情,让人搬了软椅,又把儿子递给慎淑妃。
    慎淑妃嗔怪的看了傅清月一眼,“臣妾看,也就娘娘您这当娘的下得了狠心,这么小的孩子谁看见不得怀里抱着哄着?偏生,您已经添了辅食还让孩子自个在地上哭闹。要是伤了嗓子,看您心不心疼。”
    大熙官宦高门之中的子嗣大多有专门的奶娘,断奶也都晚,有的甚至能到三岁才断奶。这一点,傅清月想起来就觉得囧囧的,那不成了名副其实的奶娃娃?
    更何况,天佑体弱,要是再不打小锻炼起来,皮实起来,只怕以后会更难养活的。
    至少现在,虽然还不若一般人家八个月大的孩子有力道,但也能晃晃悠悠的站立起来了。
    天佑也是个讨巧的,嘿嘿的笑着挂在慎淑妃脖子上,见娘亲冲着他瞪眼,赶紧高兴的拍起小手来。孩子还小,得到别人的关注总会开心的。
    “这几日也不见贤妃跟德妃几个来了,纸牌都玩不起来了。不过前几日,本宫让人寻了些骨面竹背做了竹骨牌,还想着再赢她们些物件呢。”说着她还啧啧两声,似是可惜了一般。
    慎淑妃正拿了帕子逗弄不停蹬腿儿的天佑,听了她这没脸没皮的话,当下就嗤笑出声。
    “难为娘娘还惦记着臣妾几个宫里那点物件,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殿中省怠慢了娘娘呢。”
    不说殿中省那群惯会看主子脸色的,便是皇上私库的珍稀物件,可都跟流水一样的进了凤栖宫呢。就算有番邦进贡,也都是先紧着皇后娘娘挑选的。
    更别说,皇上专门差人为太子殿下寻的那些小玩意儿了。便是一个刀鞘之上,都镶嵌着各色宝石琉璃珠。就连太子脚下踩着的一方地毯,都是千金难买的狐绒细细编织而成的,只说一个绣坊所有手艺高超的绣师制作,都要一年多的时间才能制成。
    最初知道皇上这般大手笔的时候,还真是惊吓到了她们。甚至一度她跟德妃,都不敢踏足凤栖宫内殿,生怕坏了皇上的心意。
    不过细细想来,皇上又怎会在意她们的心情呢?更何况,当初对着天下使臣跟大小官员,能说出心系皇后一人之言,哪还会觉得为皇后劳民费力是大费周章呢?
    只怕,在皇上心里,他所做的还不及心中所想的万分之一呢。如果不是祖宗规矩不合,碍于伦理纲常,只怕他都会觉得选秀跟后宫都是碍眼的存在呢。
    “说起来,贤妃跟德妃如今也忙坏了,自打娘娘给了俩人协理宫务的权利,她们可是忙的脚不着地了。尤其是给众位命妇跟后宫那些被禁足嫔妃的赏赐跟安置,可不是让人手忙脚乱的?”慎淑妃掩嘴笑道,“臣妾还真没听说过,哪家皇后有娘娘您这般清闲的,一句话吩咐下去,众人可就跑断了腿。”
    说是打趣儿也不为过,毕竟史上也不曾有皇后会如此放权。
    说起来,中宫皇后,就连宫务册也只是盖章而已。只在每月最后一日翻看一二,对许多事儿都得过且过。这位还真是独一家呢。
    不过话说回来了,别说是贤妃跟德妃了,便是她都不敢轻易动别的心思。一旦打破了后宫如今的和谐跟安稳,谁知道会掀起怎般风浪?左右她们做妃子的对帝/宠/不再希冀,对家族也算是回报过了。
    如今能快活些,也是上天的恩赐。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却不想小天佑觉得没人跟自己玩了,委屈了,撇撇嘴就哇的一声哭出来。惊吓的慎淑妃赶紧低头查看。
    相比于慎淑妃跟周围伺候的宫人来说,傅清月可是清楚自家儿子的尿性呢,笑眯眯的坐直身子把儿子接过来,点了点他的小脑袋。
    “忒没羞了,跟你父皇一样没个出息样。”
    也不管有没有听懂,反正小天佑见母后跟自己玩耍,他也抽泣着紧紧搂住母后的脖子。
    正说着呢,贺晟睿就大步而入了。自打生育后昏厥多日,他就养成了入凤栖宫不让人唱和通传的习惯。
    “你倒是有出息,怎的昨夜那般讨饶?”贺晟睿不想慎淑妃也在内,开口的话自然随意了许多,还带了调笑,跟往日在外的冷漠肃然却是相差甚远。
    等入了内,定神一看,心里才生了懊恼。怎的慎淑妃没事儿,这会儿来了?想来今晚,又要哄了自家那个极有主意的皇后了。
    这么想着,他去接儿子时,眼神就有些飘忽了。尤其是被皇后暗中掐的那么一下子,更是让他心虚不已。
    “行了,慎淑妃若是无事就先退下吧。你与贤妃德妃等人为皇后分忧,实在难得,过几日问过司天监挑个好日子,各自晋一位。”这样,算是弥补了吧,清月应该不会再找他算账了吧。
    再进一位,慎淑妃可就成了有封号的贵妃娘娘了。加上她手中的宫权,可是形同副后了。
    只要皇后娘娘不忌惮她,她也算是熬出头了。
    慎淑妃入凤栖宫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就被封赏了。之后,更是传出旨意,说皇后娘娘贤德,欲要大封后宫。皇上甚至未曾过问,直接允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想在后宫立足,讨好皇上已经不算出路了,毕竟谁也不想重蹈当初那几个被送入冷宫嫔妃的覆辙。想要过的好,定要让皇后娘娘跟太子殿下满意。
    于是,接下来凤栖宫可就又热闹起来。就连不怎么离开傅清月身边的谨玉,都会三天两头“偶遇”其他嫔妃身边的贴身宫女。
    从讨巧的荷包赏赐,到难得的胭脂水粉,可都往她手里塞了个遍。更有一些心思灵巧的,直接缝制了一些小孩衣衫跟玩耍之物给皇后送去。
    东西傅清月自然不会用的,不过倒也起了提携几个心思通透的,帮着慎淑妃几人管理后宫的想法。
    随着程美人跟宁淑华的晋升,后宫再次生了热闹。每日里,在御花园想尽办法与皇后娘娘跟太子殿下偶遇的人不可谓少。其中,傅清月倒是记住了一个目光明媚,言语灵动的女孩。
    只可惜,贺晟睿对她的心思总是嗤之以鼻,好不容易碰上个合她心意的嫔妃,还没等她让人前去教导,就直接被他指为了四品女官。未承/宠/的嫔妃转为女官,前朝也不是没有,算是合了规矩。
    所以傅清月只能惋惜一下,不过女官也不错,到了年纪便能得了恩赐回家成婚。加上她被皇上亲口以“德行俱佳,规矩懂事”的由头封为女官,日后的路自然不会太过坎坷。这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没过多久,傅清月就发现,她似乎高兴的太早了。自打她开始跟那些为承/宠/的嫔妃接触,凡是她看中的人,要么会被明升暗贬的迁居偏远宫殿,要么就会被指为女官。
    这是贺晟睿完全不愿意她再提拔了人啊。当然,傅清月也不会认为,那个性格诡异的帝王是猜忌她了,只怕是看不惯她跟他的小情/人们交好吧。
    不管怎么别扭着小性子,反正贺晟睿独/宠/凤栖宫一/宠/就/宠/了两年多。
    四年多的时间,天佑也从一个干瘪的肉球被调养的白白胖胖了,虽然总也离不了汤药,却比幼时健康了许多。见惯了生死,习惯了闲云野鹤生活的薛神医,也被小天佑调,教成了老顽童。
    说起来,薛神医算是护着天佑的命看着他长大的,早些时候还未有感觉。可随着天佑一次次的生病,一次次的针灸用药,而每次小家伙儿都等着水灵灵的打眼不哭不闹异常乖巧,他心里不免对小家伙生了怜惜。
    所以,一留也留了四年多。
    正坐在软榻上喝药的傅清月,药碗还未碰到唇边,就被一个柔软的物件猛地抱住了双腿。一口药险些呛住了她,旁边的谨玉从锦几个赶紧上前帮自家娘娘抚背顺气。
    “母后,刚刚从夏姑姑说您宣了御医,您没事吧。”不过是还未她腿长的孩子,如今眼里正含着担忧跟孺慕的看着她。其间关切跟软萌,戳的她心肝都软起来。
    随后进来的贺晟睿瞧见自家儿子不管不顾的顺着清月的腿往上爬,当下就不高兴的把人提溜起来丢到一边儿,“一刻也不安生,没瞧见你母后正在喝药吗?”
    其实对于儿子,贺晟睿也是喜欢疼惜的。天佑自小底子差,尤其是被他带在身边教导之后,服药针灸几乎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的。也正是因为体弱,天佑倒是比别人家的孩子更早熟更沉稳。不过四岁多,已经懂了许多。
    看着儿子委屈讨好的小脸,傅清月忍不住发笑,把药碗放下才拉了儿子近前坐下。刚刚还可怜兮兮的娃,不过片刻就腻在了自家母后怀里,还暗暗挑衅的看了一眼下边的父皇。
    他就知道,有母后在的时候,父皇什么的,根本不需要敬畏惧怕。
    “你倒是舍得教训,天佑才多大,就算比当初的你,只怕也是懂事很多。”傅清月说的骄傲,也有些心酸。
    都说慈母多败儿,她觉得自己够惯着儿子了,加上慎淑妃几个把儿子当眼珠子的,怎么教导出来的孩子还是这般早慧?
    前世,她是被家族之事逼迫的早早接触人事,如今儿子竟然也不能有个活泼的童年?怎能让她不心疼。这么一想,她的眼眶都红了起来,倒是把刚刚御医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65. 苦尽甘来再有孕事
    见傅清月红了眼,贺晟睿赶紧收敛了面上冷肃的表情凑上去,还没等他开口宽慰。就听一旁的谨玉紧张的开口:“娘娘,您可不能哭,刚刚胡御医说您这一胎本来的本来就侥幸,可万不能伤神劳累。”
    说起来能保下太子殿下无虞,已经算是承天之幸了。别说是皇上跟皇后娘娘,就算是她们这些当宫人的,也不奢望栖凤宫再出一位小主子了。谁知道,今儿胡御医来请平安脉,竟然诊出了喜脉。
    当真是让人又惊又喜,还没等人去通报皇上呢,皇上就带了太子殿下过来探望。
    说起来,也足以彰显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
    这些,贺晟睿直接眉开眼笑了,伸手把自家皇后揽在怀里,顺带着把儿子踢到软榻一侧。
    “别压倒你皇妹。”向来来儿子跟前不喜形于色的贺晟睿,没忍住得意的看了一眼儿子,然后低头研究起还在皇后肚子里的女儿。
    在他眼里,如今已经有了天佑这个继承人,就不在意会不会再有儿子。但女儿,却是他一直想要的。
    “这才不过两个月,你就认定是女儿了?”傅清月对儿子或是女儿并无纠结,不过她的目光落在有些失落的儿子身上,心里叹口气。
    到底还小,又背负了太多,是她这当娘的亏欠了孩子。若当初没有大意的中招,儿子又何苦小小年纪就挣扎着早慧?
    三人又说了许多话,傅清月自然是处处护着儿子,让贺晟睿连续吃瘪。瞧着母后对自己并无二样,不似父皇那般有了新孩儿就“抛弃”自个,天佑的心情才好起来。
    用膳的时候,傅清月探身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笑道:“天佑是小男子汉,日后有了小弟弟小妹妹可要替母后照看着些。到时候,就由天佑给弟弟妹妹讲故事说道理,好不好?”
    得了母后的关注,温柔信赖的目光,天佑一下子就觉得自己高大了许多。赶紧挺直了腰板儿,跪坐在软榻上点头。小眼神,更是亮堂堂的。
    “母后,尝尝白玉虾球。”天佑让人把跟前的虾球儿给母后端过去,然后讨赏一般的瞧着她的肚子,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什么。
    四岁的孩子,虽然开始学着沉稳处事,可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哪能真的就自力更生,性格独立了?更不会像成人一般,真正做到不行于色。平日里,能在御书房跟乾正殿唬着脸绷着,已经是极限了。
    母子互动看的一边的贺晟睿心头酸涩,想了想,他竟然也不顾礼仪的冲着自家皇后轻咳一声,然后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手边那道红果鸽蛋。看的傅清月心头好笑,伸手给他夹了一筷子。
    正埋头苦吃的天佑暗中撇了撇嘴,父皇真笨,那么多伺候的宫人,怎么还劳烦母后动手?
    万一要是累着了呢?
    皇后有孕之事,不过一日时间就传遍前朝后宫。中宫嫡子嫡女,可是关乎社稷祖宗血脉,自然是可喜可贺的大事儿。第二日大早,就有命妇递了话送了稀罕物件到宫里,以示喜悦。
    不管是真喜悦还是场面的奉承,至少那些个祝福做不得假。不过当傅清月看到小安子麻利的回复这那些人所谓的“孝心”时,她还是囧了一下。
    想其中不少民妇,可是比她奶奶的年纪也不孝了,竟然要对着她表“孝心”,还真是让人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