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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徒有方 第96节

      小时候徐芳树闯祸,砸了人家的窗户,徐老爷大手一挥,算个啥,给你赔个金的都行。所以徐芳树皮的变本加厉。后来,徐芳树由破坏东西转移到伤人的方面,徐老爷大手一挥,算个啥,别说医药费了,终身养在徐家都没问题。徐老爹的错误教育方式造就了一个脾气暴躁的徐芳树。徐芳树他老爹有权有势,本人也人狠路子野,简直就是永令巷的一霸,手下坐拥半个金陵城的地痞流氓。
    可是自从有了个妹妹,他的小弟都开始发现,小霸王变了一个样子,变得甚至有那么一点柔情似水。
    虽然每每总是拉着一张脸,起先没有人知道徐烟暖是谁,一个胆小的小姑娘总是被人欺负,甚至是自家后院里的弟弟,也是开始欺负她。徐芳树不耐烦的将那些人一并收拾了,却刚好撞上了外出的徐烟暖。
    那是胆小的小姑娘第一次唤他哥哥。身为独子的徐芳树本就缺少一个陪伴,自家的庶弟虽然不在他眼前碍事,但也是极为怕他的。第一次被人软软的唤一声哥哥,激起了徐芳树这辈子所有的保护欲。
    之后两人熟悉起来,徐烟暖渐渐开朗。这个小姑娘虽然胆小,但是知道审时度势,徐芳树的庶弟也渐渐的长大,为了让他们心理平衡,两人约定,在人前还是保持这原来的关系。
    徐芳树做到了一个哥哥的职责,瞒着所有人带着妹妹出去玩闹,带她去看春节的烟火,去看上元节的灯花,去街市之中那个开了几十年的元宵铺子那,带着妹妹吃饱了之后,又预定了十几锅的元宵,徐老爷子面上笑嘻嘻,心里苦哈哈,带领一家子人吃了好些天,才消化了来自儿子的爱。
    后来,徐芳树入了天离门。
    后来……他还记得……
    听说妹妹要来天离门了,但苦于自己脱不开身,托几个弟子前去接她,但却没有等到弟子归来,他的妹妹就已经到了,据说路途还有点惊险。
    徐芳树也顾不上,准备改天去安慰一下,利用自己的职权,将徐烟暖安排进天离门的第五峰中,作为五大峰的亲传弟子,可是后来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多年不见,他发现他的妹妹变了个样子,陌生的可怕。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曾经的徐烟暖该是个调皮的性子,总是用柔弱的外表掩饰自己,他的妹妹聪明极了,当初两人初识时也是这样,骗过了他的眼睛。
    他还记得他的妹妹一脸柔弱的挥舞着棒子,倔强的敲晕前来欺负她的人,那一次他爆发了。可是如今的徐烟暖完全不是当初的样子,是什么环节出了错?
    受人欺侮?性情大变?变得甚至连他这个哥哥都怕了?
    小时候的徐烟暖与后来徐烟暖的面孔不断地在脑海中闪现,生活之间的点点滴滴化为细碎的碎片,几乎要撑满他的脑海,直到定格在最后一个画面。
    一个陌生的女子的面孔,她冷漠的站在他的面前,摘下了自己的面纱,眼中没有半分波动,然后再一次揭开了自己脸上的面具,眼角依旧是一颗殷红的泪痣。
    那个女子呼了一口气,唤他:“兄长,别来无恙。”
    兄长……别来无恙……
    徐芳树猛然惊醒,浑身发着抖。梦境的余威未曾消逝,他冷汗津津的瞪着眼,不,那不是梦境,那是他真实经历过的。
    他死也没想到,他的那个“妹妹”金蝉脱壳,上演了一场好戏。阔别多年,“徐烟暖”死而复生,步步为营,算尽心机,将他骗了出来,然后顶着他熟悉了几十年的面孔,亲手将傀儡蛊种进他的身体。
    驱使他的身体,一步步的引导,坑了谢念,最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得逞。
    无怪乎天离门中的徐烟暖反应与他印象中的不一样,分明就不是同一个人。当年他和妹妹双双约定,几乎没人知道。徐家在修仙界而言,是个不太起眼的凡人家庭,所以这个童年时期的秘密也只有他和徐烟暖知道。外人只知道他和徐烟暖不和,甚至没什么交情,那个小姑娘也表里如一,是个害羞内怯的小孩。
    后来他也怀疑过,可是每一次,调查都不尽人意。当初护送徐烟暖的小厮据说死了几个,还有不少已经离开徐家,消失在人海中难以追寻。他也亲自试探过徐烟暖,但是每一次都是那委屈的样子,还有谢念那狗从中阻碍,每次都不了了之。
    所以,徐芳树和徐烟暖关系不好的传言也就此开始。如今一切都真相大白。有人顶替了他妹妹的名头进了天离门,主导了一切算计。
    而他的妹妹,几乎凶多吉少。
    徐芳树对徐烟暖有多宠爱,就有多恨那个占了他妹妹名头几十年的人。他知道了,那人在哪?!
    ……
    千影阁的尹阁老和千问情终于出现,不过不是在结界内,而视出现在结界之外看着还在挣扎的众位,一切显而易见,这是千影阁的圈套。被禁锢住出不去的众位只能张开自己按捺已久的嘴。
    心中有多么恐慌,脱出口的话就多么不堪入耳,将所有仙人的矜持与高傲丢向了九霄云外。
    结界外的千问情微微一哂,“蠢货。”
    第153章 回家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阵法之中直接炸开了锅。
    “尹阁老,枉我等视你为仙道标杆,推举千影阁为天下第一宗,没想到你们就是这番对我等的?!!”
    “我今日可算是知道了,什么魔族的傀儡蛊,都是你们自导自演出来的,一边发现傀儡蛊一边一步步的引我们入圈套,尹阁老好算计!”
    在众多骂声当人有人弱弱的提出质疑,声若蚊吟,“可……这么一步步的将我们引来这困住,到底是为的什么?还有我们头顶的是什么?”但众位活成了精的仙家是什么耳力,也都一片迷茫,陷入了沉默。
    千影阁能够将他们召集过来的时候有很多,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事后,将整个修仙界乱了一通之后,又重新将他们聚起来一网打尽?他们平日和谐相处,并没有什么交恶的地方,是什么致使千影阁对整个修仙界都怀有恶意。
    尹阁老站在一边沉默着并没有说什么,众人渐渐的看出了苗头,这件事当中,似乎那位尹阁老的弟子似乎才是主导者。一个一百不到的小儿,竟然能让尹阁老以她为尊。
    千问情向前凑了几步,揭开了自己的面纱,殷红的泪痣在白皙的脸上分外的显眼,谢念看到那张陌生的脸晃了晃神,竟然觉得有几分熟悉。只是片刻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诞,明明那个人……她已经死了。
    紧接着千问情揭下脸上的面具,又是另一番面孔,众人多少被她的一番操作惊住,许是那脸上的面具材料太过特殊,他们这些写常年来往于千影阁的人,都没有发现千问情脸上的异样。
    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道:“这……这不是,天离门牧仙师的亲传弟子?!!”
    这么一提醒,众人也反应过来。怪只怪徐烟暖当初太过低调,即便能力也算是众位弟子中的佼佼者,也因为性子软和,没有什么锋利的味道,所以下意识的被人疏忽。但就是这么一个人,步步为营,将他们这一副老骨头耍的团团转,这么一想,简直丢足了脸面。
    “怎么回事?她不是天离门的弟子?怎么会成为千影阁的嫡传弟子的?”
    很快几乎是所有人都将视线转移到天离门一众身上,陆萧萧的眼神愈发深沉,盯着结界外的那人。千防万防,却没想到直接给他小师弟招了个祸害。当初的疑问一切有了回答,为什么基本上不与人接触的牧为之被人下了蛊,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一切都源自“徐烟暖”,牧为之对谁设防也不会对自己的弟子,所以阴差阳错着了道。
    为什么天离门连连出事,被推倒风口浪尖,这一切都是有人操纵,而这一切都是“徐烟暖”所为。
    严叔同不可置信的怒喝,“天离门向来不亏待你,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徐烟暖……不应该是千影阁的少阁主,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因为你,你知道你的师尊什么感受?你又知不知道谢子规那小子为你成了什么样?徐芳树更是魂不守舍,坚信你没有死……”
    千问情冷笑,“他自然是不相信我死了,毕竟他早就怀疑我了。”
    严叔同:“……”
    从徐烟暖到天离门的第一天开始,千问情以为自己做的很好,什么都处理干净,却没想到在徐芳树那一阶段出了差错。
    天离门世代隐居,并且几十年才开始招生一次,每次招生几乎不足百人。千影阁布局多年,探查了几乎所有宗门的底细,却唯独天离门渗透不进去。因为他们筛选生源地机制太严格了,几乎是知根知底。
    也就是当初他们偶尔发现前去天离门参与招生的徐烟暖,人已经死透了躺在地上。她才找到了一个机会。毕竟大部分生源都是等着天离门的弟子接送,但是也就是徐烟暖落了单,迫不及待地就带几个家仆自己往天离门的方向走。千问情顺理成章的用了这个身份。
    可她却是没想到,没多久就被徐芳树察觉了端倪。那个天离门的大师兄,人虽然看起来毛毛躁躁,总爱和她后来的小师弟打闹。却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也不知道她哪里出了问题让她察觉,她明明模仿了原著徐烟暖所有的生活习性……因为自幼丧父,由一个母亲带大,骨子里带着怯弱和胆小,后来被徐老爷抬为平妻,与家中三个哥哥关系都不是很好,所以徐烟暖对待徐芳树的表现理应是又敬又怕。
    她以为一切都很好,但是徐芳树的步步逼近与试探,让她露了诸多马脚,这才迫不得已草草了结这个身份。再由徐烟暖的消息引徐芳树出来,明明知道有可能是陷阱,但按照徐芳树对原身的关注份上,就知道徐烟暖在他心中的分量,所以徐芳树一定会出来。
    一步一步,通过徐芳树和谢念,将所有的事牵引出来,将所有的矛头指向魔族,那便是她初步的目的。
    千问情的脸上太过冷漠,冷漠的谢念身形恍惚,被身后的白何扶住身子。那张脸上的笑意完全没有了,倒是符合那个冷艳的气质。那是谢念失忆之后,回到这个世界,唯一一个对他回以无限的纵容与善意的人……
    如今她的师姐却说,她是千影阁的少阁主,是她,将天离门搅得天翻地覆,也是她,设计徐芳树,把一个矜傲的大师兄,逼的一次次的想要自戕谢罪。怎么会是这样?当初师兄弟之间虽然偶尔有龃龉,但是彼此在一起的那些恣意的日子尚在眼前。
    难怪当初身为千问情的她明里帮助,原来都是蓄意行动。不论是紫炎山庄还是当初在千影阁,每一步都有她的身影,每一次的行动似是善意的帮助,其实这是一步步的加重事态。谢念不知道他是徐烟暖,是他的师姐,可是她本人却清醒冷静。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唤他阿念,护他周全,原来下起狠手来也可以这么毫不犹豫。原来一切的善意背后,都是残忍的现实。
    “师姐……”
    千问情闻声,冷漠的不为所动,也只有在尹老的视角,看到她的睫羽颤了颤,后背僵硬的笔挺,但也就是一闪而逝,她又变回了千影阁的少阁主。千问情缓缓地抬头,天空中那个像镜子一般的界壁已经完全露出,显现出了里面攒动的人影。
    千问情嘴角勾了勾,姿态虔诚,“父亲,我们要回家了。”
    第154章 反叛?
    小世界越来越清晰,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面面相觑。众位修道者无端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他们被困于此。若是没有方法脱离险境,怕是凶多吉少,尤其是那基本上没有见识过的情形。
    地上的法阵越来越亮,殷红的血色蔓延至整个阵法,钟无尘背后的重剑出鞘道:“她在拖延时间。”
    慌乱的众人被钟无尘的声音唤醒,愣了愣,看着地上遍布痕记的法阵,心中发毛。也都祭出自己的法器,“剑尊者所说不错,她出来到现在一直没有什么行动,必然是有力不迨,我等一齐发力,这个法阵难道还能为难到我们了?”
    “道友所说不错,我们不是有两位散仙吗?”
    一提到牧逸和姬琮钺,众位的信心又重新燃起,就算这个是上古法阵,他们这还有接近仙者的修为,在集合众位之力,未必不能敌。不过这个百岁不到的小儿罢了。
    “牧仙师……这次就……”
    “牧逸!!!”
    变故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众位因为有了底气还未消散的意气就这么凝固在了脸上,惊惧的看向天离门方向。因为魔族的众人与天离门隔得有点远,谢念拨开挡住他视线的白何,身上披着的单衣直接因为过大的动作掉落在地,推推攘攘的清赶周围聚集的人群,“让开!!”
    他忘了,千问情这几次的设计一直是牧逸,可是次次都没有得逞,现在被困于阵中,没人知道她还会不会动手。
    就在那一刻,众人还在信誓旦旦的时候,与牧逸只有几步之遥严叔同忽然发难,天离门中人一直友爱团结,没有谁会对自己人设防,况且严叔同已经是一峰之主,此前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天离门五大峰互助互爱,都是知根知底的,将后背交给对方,却没想到有一天被自己人争对。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白色的人影冲了过来,将严叔同的身形撞的一歪,拔出的长剑失了准头,而那个白色的身影也被严叔同身上迸发的罡气反震出去,在地上滚了又滚。
    是纪云玥,她艰难的撑着身子,吐出一口血,对着阵法外的千问情讽刺的大笑。
    千问情啧了一声,面上布着阴霾,自己算计的一截被人打断,他知道纪云玥用心不纯,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得知了千影阁的机密,竟然装模作样的憋了这么久。
    心情不虞的同时也不知怎么,心中提着的一颗心缓缓地落下,倒像是松了一口气。看着阵法之中那抹银白的发色,眼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但察觉到自身情绪的她又瞬间变得冷硬起来,被霍了一道口子的那一刻似乎被筑起无数的铁链,竖起一道道坚硬无比的城墙,将自己包裹在里面。
    也就是纪云玥这么一下,让牧逸有了反应的余地。迅速侧身,严叔同一剑插入牧逸的左肩,将他肩部捅了个对穿,如果不是那个白衣的女子挡了一下,这一剑就要正中心口。严叔同将自己的本命灵器一路捅到了剑柄处,失神的眼睛这才渐渐的恢复神采。
    严叔同:“……”
    场面乱成了一团,他低头看着手染鲜血的自己,而那血迹就是来自他的师弟,瞳孔缩了缩,在牧逸苍白的脸上扫了扫,再不可置信的将视线放在法阵中千影阁长老,最终放在了法阵外的千问情身上。
    他颤抖着唇,“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当初他的储物戒中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之后被他最得意的徒弟陷害,接着就是被赶出千影阁,经过一番波折被天离门收留,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人设计好的。
    他活着的用处就是在关键时刻捅他师弟一剑。简直是太恶毒了,严叔同一生克己复礼,在千影阁的时候兢兢业业,将一身的精力全都倾注在千影阁的弟子教导身上,在天离门一个峰主几乎全揽了所有的职务,他不在意以前如何,只是想把握如今的天离门,却没想到最后是他卖了小师弟。
    “我……我……”严叔同感觉自己的手已经快要颤抖的捏不住自己的本命灵剑,手心浸着温热的鲜血,几乎要融入他的骨血,侵蚀他的身体与心脏。他可以被人背叛,因为尝试过那极致的痛苦,所以才会更能切身体会。然而有一天,他却做了那个背叛人的人。
    千问情瞬发傀儡蛊,力量之强直接让严叔同失了神智,就如同徐芳树当初一样,几乎没有给人抵抗的时间。
    钟无尘一个没有感情只知道修炼的修练狂魔看着严叔同魂不守舍的样子也难得的吐出了几个字,“严叔同,你……”
    一个“你”之后硬生生卡在他的喉咙里,欲言又止的样子还不如说,韩姝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糟心的看着天离门的乱摊子,赶过去扯着受伤的牧逸,仔细查探一番,怒不可遏的按了按牧逸身上的血窟窿,“眼睛往哪瞟呢?你身上破了一个洞,你心里没点数吗?!”
    牧逸看向的是谢念,他本来要赶过来的态势被白何止住,白何伸手托着谢念的手肘,低声道:“兄长,他没事的。半神之躯不会经不住这样的小伤口。倒是你,要小心了,你现在是凡人之躯,若是连盛住元神的容器都没了可就麻烦了。”
    白何在警告他。
    他记忆中的孩子总是奶凶奶凶的唤他兄长,可是他一觉醒来,孩子长大了,眼角处的猩红是那种消磨不掉的疯狂,他托这手肘的手紧了紧,似是警告又是害怕,害怕谢念下一刻就会在他身边消失。
    谢念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瞒了我什么?”
    白何垂着眸,手指在谢念的手腕骨揉捏了片刻,道:“是报复。”
    谢念知道牧逸无碍后将精力拉回来,默默的看着白何的小动作。
    “当初我……把他们全杀了……”
    他的指尖颤了颤,低着头像是一个随时准备认错的小孩,又回到了儿时的样子,谢念并没有什么表示,接着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将那些死不悔改的人全杀了,可是千云道那狗东西和我求情,我没有对千之一族动手,但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所以我将他们关在了一个废弃的小世界中……”不老不死,永世受折磨。
    当初的坑杀,尸体几乎遍布大半个北地森林,鲜血从森林流向北域雪原,极端的低温结成了冰,瑰丽肮脏的血色与洁白的积雪形成了一个明显的分界线。
    白何运力将那染血的半片森林一掌大的地表下陷。
    神鬼莫问,此去皆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