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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母亲也七十多了,还在为自己一点儿点儿打算,看着姜太后脸上掩不住的疲惫,还有瘦弱的身体,再想想当年她艳光四射的模样,建安帝一阵儿心酸,“儿子不孝,叫母亲操心了。”
    “你哪里不孝了,只要你一天是我的儿子,我就没有一天不为你操心的,我跟你说句实话吧,这不论是太子,还是昌王,其实为娘我都是不放心的,”姜太后示意建安帝不要打断她的话,“太子呢,叫你关了这些年,磨的没有一点儿脾性了,而昌王呢,叫你宠了这些年,这全天下,除了皇上你,恨不得他就是老二了,再加上还有顾氏那个不省心的,皇上若是立了他为太子,郑氏,太子还是太子府里你的那几个孙男娣女,可都只有死路一条了。”
    太子建安帝没见过几面,周承辉,周承瑞还有自己那个小孙女儿,建安帝可是常见的,“朕留诏书给他们,”话说一半儿,建安帝就没有声息,这话他自己都不相信。
    “那以母后您的意思,”
    虽然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可是太后就例外了,一个孝字,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姜太后看了建安帝半天,幽幽道,“哀家的意思,立辉哥儿为太孙!”
    立太孙?建安帝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呢,他愕然的看着姜太后,自己连太子都想给换了,太后怎么又叫立周璨的儿子为太孙?
    “左右这江山也是你儿子跟孙子的,璨儿怎么样,你不晓得,辉哥儿可是在你身边长大的,将来就算是太子不得力,有个好太孙,就算是太子不成才,路子也不会歪到哪里去,而且这天下原本就是太子的,昌王是皇弟,就算是偶有冒犯,当哥哥的还能斤斤计较?”
    建安帝不得不说,姜太后给他指了一条他从来没有想过的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既能保住太子一脉,也能最大程度的减少对昌王一脉伤害的路子了,“母后您说的是,容儿子再想想,辉哥儿还太小,看不出贤愚来,”周承辉是挺讨他喜欢的,但立太孙……
    “什么看不出贤愚,辉哥儿都马上过十五了,你十五的时候,都跟着你父皇上朝听政了,再说了,这世上还有比辉哥儿更聪明更孝顺的孩子?我看就是昌王,若论起聪明来,也比不得辉哥儿,尤其这孩子还是个至诚的性子,光看这回他对他三叔,跑前跑后的,何曾报怨过一句?”
    说完周承辉的优点,姜太后再次以情动人,“那孩子也是可怜的,从小跟着咱们长大,之后又开了府自住,跟他那个父王,还不如咱们亲近呢,皇上你要不为他做主,以后这孩子靠谁去?立他做了太孙,以后跟在皇上身边,也学着理事,也跟他二叔好好亲近亲近,将来你真飞升了,也放心一些。”
    周璨说实话,姜太后见的也不多,所以孙子跟曾孙比起来,还是周承辉更重要,也只在保证了自己宝贝曾孙的未来,姜太后才能真正的阖上眼,而且曾孙的未来保住了,孙子自然也是无虞的。
    姜太后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建安帝不由不心动了,这确实是个最好的方法,自己那个长子,如今也三十多了,如今就算是将他从太子府里放出来,带到身边亲自调教,只怕该歪也歪了了,而二儿子,也确实如姜太后所说的那样,再加上还有个眼睛里揉不得一点儿沙子的顾氏,只怕郑氏一脉,都落不得个好来,到那个时候,还有原先站在太子一边的那些大臣们,朝堂上只怕又要一场动乱。
    还有那些一直支持周琛的大臣们,真叫他们立下了这“拥立之功”,儿子将来拿什么辖制他们?就连顾培正,从顾氏这边算起来,还是昌王的表舅。
    何况那块所谓的“祥瑞”,还扔在外殿呢,光天下昌那句,就叫建安帝跟吃了只苍蝇一样,敢情非要这周琛做了皇帝,天下才昌不成?
    更重要的是那句先张天师留下的谶语,建安帝也曾问过现在的天师,也没有从他嘴里得出句实在话来,这建安帝还真不敢冒这个险,将太子从太子府里给放出来,现在权衡之下,倒真是姜太后这个主意最好了,儿子不行,他还有个可心的孙子呢,将来自己飞升了,儿子乍出太子府,连个得力的人手都没有,而孙子却已经长成,这江山也就等于直接交给了孙子了。
    姜太后看建安帝的脸色,就知道他是心动了的,柔声道,“不如这样,外头那些人不是成天逼你么?你明个上朝,就将这个意思给他们露一露,这立太孙,到底是国事,我一个老婆子,也不过信口一说,叫那些老臣们来议议,顺便也叫大家评评咱们辉哥儿,是不是个可堪造化的。”
    “成,就按母后的意思办,”建安帝这个时候,已经明白过来,说白了,姜太后心里还是偏着太子的,但母亲没有跟自己耍心眼儿,更没有拿个孝字来逼自己就范,建安帝还是可以接受的,何况这事儿放到了朝堂上,如果朝臣们纷纷反对,到那个时候,姜太后也没有理由再来跟自己歪缠了。
    如果朝臣们都赞成,那就更好了,昌王也没有话说,而且大家没有翻脸,将来太子真的登基了,只要顾氏跟周琛安分,一个逍遥王爷还是可以保证的,真不行,自己再下道旨意来,保证他们母子的平安就是了。
    等建安帝走后,姜太后直接瘫软在锦榻上,对于一个年逾七旬的老人来说,今儿个是实打实的一场硬无仗,好在,这场仗她是打赢了。
    “娘娘,奴婢去请太医过来,”姜太后身边的嬷嬷看到主子脸色苍白,眸光昏沉,也吓坏了,几个人将姜太后硬扶了起来,放到床上。
    “不必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传太医,你将郭老夫人给我的丸药拿来,给我服上半颗,一会儿就缓过来了,再叫人往皇后那里送个信儿,就是事情成了,外头的事,就靠魏国公了,”姜后太摆摆手,疲惫的闭上眼,为了自己的宝贝曾孙,也为了大晋的江山,她只有拿命来拼了。
    ☆、第116章 一百一十六又拜了个老师
    一百一十六、
    建安帝从慈宁宫出来,就将自己关进了无极宫,直到第五天头上,才在临朝的时候将自己的“新”想法拿出来跟朝臣们分享。
    这立周承辉为太孙的话一出口,直接就将顾培正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以魏国公为首的勋贵们,则个个举双手赞成,更是将周承辉夸的天上少有,地上绝无,而周承辉为什么这么好呢?这功劳则全是建安帝的,如果不是他一直亲自教养,哪里会有这么肖祖的孙子?而且建安帝能想出这么个好办法,更是大晋数代以来,最有为的明君。
    如果这个时候,顾培正还看不出这一手是一早就安排好的,他就白做了这么些年首辅了,可乍听之下,他一时还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来,太子周璨再无能,周承辉也不是他养大的,而且这些年,在宗族里口碑颇好,书读的也不错,以前顾培正自己,为了贬低周璨,还夸过周承辉子不肖父呢,现在好了,反而叫他无法再说出反对的话。
    而原本反对废太子的一派就更高兴了,这周承辉成了太孙,太子自然不可能废掉了,在他们眼里,太子无能一些,根本不是问题,不还有他们在么?好好忠心辅佐就是了,在这些人眼里,礼法道统才是最重要的,周承辉是太子的嫡长,如今被立为太孙,就更说明了皇帝遵从礼法,那是妥妥儿的好皇帝啊。
    建安帝当政这么些年,还从来同有被人如此一致的赞美过,虽然知道这是因为他遂了下头这些人的心,才换得如此多的肯定,可是说心里不舒服,那是假的,他看了一眼顾培正跟张明冀,这顾培正是一年比一年老了,虽有忠心,可是到底心力不足了,而张明冀,能力是有,却并不能叫建安帝像信任顾培正那样信任他。
    现在有个跟张明冀并不亲近的太孙,确实倒是一桩好事,将来不论太子如何,有个能干太孙在一旁帮着,想来在张明冀手里,也吃不了亏去。
    就这样,原本吵嚷了一个多月,两方恨不得见面就撕的太子昌王之争,有了这么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结局,顾培正下了朝就匆匆往无极宫里赶,想私下里好好劝劝皇帝,以期他能收回成命。
    如果没有这次的事,太子顺利登基,以顾培正在朝堂上的资历跟多年的经营,在他死之前,都有信心把着首辅之位的,可现在,自己的门下,为了将太子从储位上拉下来,竭尽所能,却也将他们彻底推到了太子的对立面,如果等太子登基,看着吧,谁也逃不了清算。
    “见过顾相,”顾培正没想到周承辉这个时候,居然陪在建安帝身边,不由一阵儿不快,“原来是靖国公,这一日之计在于晨,国公这个年纪,正是读书向学的好时光,不在国公府里跟着先生读书,怎么跑到无极宫里来了。”
    顾培正做了二十年首辅,一直被建安帝宠信,两人这半臣半友的关系,时间久了,叫顾培正渐渐忘了他还是周家的臣子,就算到了周承辉跟前,也忍不住要摆一摆长辈的架子。
    “遂云来了,快过来坐,你说的没错,承辉这个孩子啊,历来读书就聪明很,之前朕指给他的先生,都跑到朕这里来,说是教无可教了呢,前些日子,承辉管朕要先生,你又病着,张相又忙的很,朕便将高瑛给召了回来,那头犟驴脾气拧些,学问还是很好的,朕就叫他专门教承辉读书。”建安帝大主意定了,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看到顾培正进来,乐呵呵道。
    请了高瑛教周承辉?顾培正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这不是给自己教仇人么?“高瑛当初诬蔑为臣,那种颠倒是非,德性败坏之辈,如何堪为皇孙之师?还请皇上三思?”
    顾培正又向周承辉苦口婆心道,“靖国公想做学问是好的,但这做人要比做学问更重要,而做人之前,更要识人,有道是蓬生麻中不扶自直,且不可光看虚名,”
    “顾相说的是,其实我之前跟皇祖父说过好几次,想向顾相请教学问,可是皇祖父说顾相您每天光国事都忙不过来,如果再抽出时间来教导我,只会累坏了身体,”周承辉羞涩的一笑,看向顾培正的目光满是钦慕,“不如这样,以后我每天以顾相府里读书,听说顾相家里几位公子,都是饱学之士……”
    周承辉跑自己府里读书?那他还不是引狼入室?顾培正可比建安帝看周承辉要透的多了,这小子,可不是面上这么乖巧好说话,背地里鬼主意多的很,“这,我,”
    建安帝也挺愿意顾培正教自己孙子的,一来他还得忙着修道,没有时间来教导周承辉治国之道,二来么,周承辉跟顾培正走的近些,两人结个善缘,将来就算是自己飞升了,顾家还有人照顾,这顾培正不倒,顾氏跟昌王,也算是有个依靠。
    “这朝廷的事,朕看张相也料理的过来,你只管掌总,这没事儿的时候,就叫承辉跟着你好了,朕加封你为太子太师,你啊,就好好帮朕教出个好皇帝来!”
    “承辉见过先生,”建安帝话音一落,周承辉便伶俐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顾培正跟前,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地。
    太子太师位列三公,虽然是虚职,却已经是文臣里极高的荣誉了,建安帝对顾培正不可谓不厚,这没有教过太子周璨,却还被封了太师,又负责教未来的太子,也算是保他三代了,顾培正的目光建安帝身上落到在自己面前一揖到地,自己不发话,根本不会直腰的周承辉背上,心里一阵儿绝望。
    原来他顾忌士林清誉,不愿意直接表明废太子的立场,打算只在后头推波助澜,可现在,为了将来,他准备撕开脸跟建安帝建议废太子了,偏偏又跑出这么个皇太孙来,顾培正好歹也是读书人出身,这公然当着周承辉的面建议建安帝废嫡立庶,他还真有些做不出来。尤其是他很清楚周承辉的实力,真要是被周承辉反诘,人就丢大了,就算是想拿昌王的能力说事,可昌王也只比周承辉大着两三岁,倒是跟着以亲王的身份听政了,却没有办过差,顾培正也没脸出来说,昌王就一定比周承辉强。
    “朕知道你是有大才的,叫你给一个十几岁的小儿做先生,也确实是委屈了你,可是承辉不一样,等过几日,朕就下旨封他为太孙了,你不是在教寻常儿郎,是在为大晋教导出一位名君,”见顾培正看着周承辉只是不出声,建安帝叹了口气从玉阶上下来,扶了顾培正的肩道。
    罢罢罢,顾培正扫了一眼满殿的太监宫人小道士,再看看没有自己的话,就不肯直腰的周承辉,“皇上的厚爱,臣万死难报,”说着顾培正便在建安帝面前跪下了。
    其实在周承辉眼里,父亲周璨是最像皇祖父的一个了,两人都是忠厚有余,头脑不足,偏还都觉得高高在上,无人能骗得了他们,就像现在的顾培正,建安帝看着他们这“师徒”两个,一脸的欣慰,可根本没想到,顾培正至始至终,也没有真正受了他的礼,他们两个其实心里都清楚的很,这“先生”跟“学生”,是给建安帝看的罢了。
    不过周承辉心里,也没有打算拿顾培正当先生,这种挖空了大晋半壁江山的蛀虫,将来给他个善终,已经是周承辉最大的仁慈了,敬他为师?还是算了吧。
    “皇上,其实臣今天来,是想恳请皇上改立昌王殿下为太子的,”等周承辉走了,顾培正还是将自己的建议说了出来。
    建安帝又不是真傻,自然知道这个陪伴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老臣的心思,可是这天下间的事,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的,也不是顾培正这个首辅能完全左右的,现在这样的决定,在建安帝看来,已经是最周到的安排了。
    “太子虽然无能了些,可是这不也是朕这个做父皇的没有好好教导的结果么?还有琛儿,你是首辅,这往太子府里安插人手,是个什么罪名,你比谁都清楚,”建安帝拍拍顾培正的肩头,“难不成,朕要将皇位传给静王?”
    如果真的传给了静王,只怕将来不但是太子,连昌王这个曾经一心算计会储位的皇子,也活不成,“可太子他,真的不堪为帝啊!如果大晋内忧外患,要的是英主,而不是庸主啊!还请皇上三思。”
    内忧外患?顾培正不是时常跟自己说,如今大晋国泰民安么?怎么又成了内忧外患了?建安帝觉得顾培正着实是有些僭越了,“行了,朝廷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朕心里也清楚,如今文有你跟张明冀,武有康亲王,哪里来的内忧外患?就算是太子庸碌一些,但心性却不差,更不是个狠心的,至于国事,不是还有承辉么?朕今天就将他交给你了,你给朕教出一个英主来就是!”
    一直候在殿外的现任张天师,估摸着顾培正说话的功夫不短了,喊了声“无量天尊,”慢悠悠的踱着步子进来,“皇上,研经的时候到了。”
    这厮来的真不是时候,顾培正恨恨的瞪了张天师一眼,暗骂他滑头,自己几次递话叫他帮着劝建安帝废太子,张天师根本不予理会,现在又来赶自己,顾培正就想不明白了,先张天师跟自己私交颇好,为什么他的这个徒弟,就这么冥顽呢?
    “行了,你回去吧,有什么事,只管跟刘恒商量就是了,再跟礼部知会一声,钦天监选个吉日出来,朕正式立承辉为太孙,嗯,也不必再开什么太孙府了,辉哥儿还小,就搬到前头的清平殿去吧,那里离内宫远,上朝也方便,出宫也方便,”建安帝跟张天师倒是相得,见他进来,也不再留顾培正,直接挥手叫他退下。
    这皇城内的一举一动,自然有无数双眼睛看着,没多大功夫,顾贤妃的长春宫里已经是一地碎瓷了,顾贤妃急急的派了人出宫往昌王府送信儿,说自己病了,叫儿子周琛进宫看她,可是人还没有出去呢,郑皇后那边已经有派了太医过来:听说贤妃娘娘病了,皇后遣了太医给娘娘瞧瞧。
    这太医一出去,顾氏自然就“病”,等昌王进宫时,顾贤妃已经服了药睡下了,昌王毕竟是成年的王爷,不能在宫里久留,无奈之下,只得往无极宫去见建安帝。
    而昌王妃沈氏这边儿,就更简单,郑皇后直接一道懿旨下来,做为亲儿媳妇的沈氏,自然要留在长春宫里侍疾,而沈氏的小儿子,留在长春宫里过了病气可如何得了,好吧,做为嫡祖母的郑皇后,自然就勉为其难的帮着照看照看,小小的周承浩就被接到了坤德宫。
    昌王周琛到了无极宫,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倒是被建安帝好好嘱咐了一番,对于这个儿子,建安帝还是个好父亲,他完全没有追究周琛往太子府安插人手,算计自己嫡兄的过错,反而苦口婆心的劝周琛,要好好跟周承辉搞好关系,并且向他保证,不论将来自己在不在了,都没有人会对昌王府不利。
    周琛哭了半天,最终也只是得到了建安帝往长春宫探病的承诺,他心里恨的咬牙,脸上却又不能露出怨恨之色,只得又给建安帝磕了头,默默从无极宫退了出来。
    直到现在,周琛也不能接受自己输了,更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输了?想想建安帝半安慰半敲打的说这天下就算交给了太子,也照样能繁荣昌盛的话,周琛就郁闷的要吐血,那块泰山石,他敢指天发誓,那个所谓的祥瑞跟自己半点关系也没有,可是谁会相信呢?
    ☆、第117章 一百一十七对策
    顾培正府上,周琛也是常来常往的,他此时正跟大儿子还有几个幕僚正在书房议事,这边小厮刚禀报,那边周琛已经闯了进来。
    “王爷这是怎么了?”顾培正看到周琛黑的能案上的砚台一样的脸,沉声问。
    “你们都坐,”周琛摆手叫书房里的人都免礼,自己则直接在顾培正面前坐下,看着他面前的那盘残棋,冷笑道,“顾相看来真是准备养病了,也是,现在退下来,您还是顾相,以后还是三朝元老。”
    当着儿子跟幕僚的面,周琛就敢奚落自己,顾培正不悦的皱皱眉,他心里并不喜欢这个“外甥”,支持他也不过是无奈之举,不过没想到,现在输赢还没有定论呢,他就敢给自己脸色看了,“臣这些日子一直有恙在身,实在提不起精神来招呼殿下,就叫启明代臣陪陪殿下,”说罢摁着书案站起身,冲周琛拱拱手道,“恕臣无状了。”
    周琛愕然的看着顾培正起身往书房门口走,这人是怎么了?难道因为他做不得太子,当不了皇帝,就变了脸?这个念头在周琛脑海里一闪,便深深的扎下根来,也是因为自认“看透”了顾培正,周琛反倒冷静下来。
    如今形势比人强,顾培正不理睬他,依然是当朝首辅,而自己,不过是个任人鱼肉的可怜王爷,周琛强压心中的愤懑,当着书房里所有人的面,深深一揖道,“还请顾相救我!”
    这才是周琛该有的态度,顾培正当众不给周琛面子,不过是看不得他在自己面前叫嚣,并没有真的打算弃周琛不顾,毕竟现在,顾家已经跟周琛绑在一起了,就算是弃了周琛,将来也未必能在周承辉手里保得住命,还不如就此放手搏呢。
    “使不得啊,殿下,微臣那能受殿下如此大礼,”见周琛腰弯了下去,顾培正连忙转身将他扶起,“唉,臣知道殿下为何事烦忧,刚才正在跟几位先生商量,要如何反败为胜。”
    原来是在这商量这个?之前自己真是太浮躁了,周琛感激的望着顾培正,“还请舅舅教我,父皇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居然要立那个小儿做太孙,这不是把我往绝路上推么?”
    周琛如果得了皇位是必不会叫太子一脉留一滴骨血的,而他也清楚,周璨也不会叫他安生活着,可现在周承辉被立为太孙,自己的好父皇,实际上是亲手将他推以了死路上,周琛如何能够束手待毙?
    这其中的道理周琛不说,顾培正也是一清二楚,他示意周琛坐下,才捻须道,“其实咱们退上一步,也未必就真的输了。”
    什么意思?周琛殷切的看着顾培正,期待他给自己解惑。
    顾培正却看了一眼身边的幕僚,“涤尘先生,你来跟殿下说说咱们的打算吧。”
    “是,”那位涤尘先生微微一笑,将手里的折扇摇了几下,才道,“当初咱们将秦涛安排在太子府的时候,已经将太子府的情况打探的一清二楚了,这太子府里,如今了得宠的就是梁嫔了,而梁嫔娘娘膝下,可也有一位次子呢!”
    “那又如何?”这个周琛当然知道,周承瑞嘛,他的另一个侄子,今年也七八岁了,可这跟自己夺太子位,有什么关系?
    “殿下想想,如果靖国公被立为太孙,那绝了谁的路?”涤尘先生一双小眼儿亮晶晶的望着周琛。
    “你的意思是?那个梁嫔?”在有些人眼里,周承辉被立了太孙,自己就等于完全没有了机会,那还有能力跟周承辉一抢的,就是周璨的次子周承瑞了。
    周琛环视四周,见诸人都冲自己颔首,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你们是想借刀杀人,除了周承辉,这那个小子精明的很,而且现在太子妃肚子城还揣着一个呢!”
    “太子妃肚子里那一个,就算是平安生下,也不过是个奶娃娃,皇上会将他再立为太孙?”顾培正轻嗤一声,建安帝之所以最终舍了周琛,除了嫡庶外,最关键的就是,周承辉是在宫里养大的,跟建安帝的感情比周琛也浅不到哪儿去,而且周承辉还有两宫的支持,周琛除了有个不省心的娘之外,就再什么也没有了。
    “殿下想想,如果靖国公出了什么‘意外’,太子妃娘娘还能不能顺利再为皇上添一位皇孙,还不好说啊,”另一位谋士将话说的更露骨。
    这倒是,如果死了周承辉,梅氏再小产了,这太子府可就算是撞了邪了,看周璨还能凭跟自己斗?
    “先生说的是,咱们就这么办吧,我这就叫人往太子府里送信儿去,”周琛幽幽一笑,说动梁嫔,并不是什么难事。
    靖国公府的书房恪心轩里,周承辉看着桌上那一摞摞帖子,垂眸将眼里的不屑掩了下去,“你去跟门房上说,这些日子我要跟着顾相读书,实在抽不出空见客,以后再有这些帖子送来,直接拒了吧。”
    “是,”官保儿一哈腰,“国公爷您忙着呢,哪有功夫见那起子小人?”以前怎么不见府里收这么多帖子?现在一个个听说他主子要当太孙了,都凑上来了?真是势力的叫他这个最势力的小太监都看不起!
    这个官保儿,要是给他插条尾巴,他能摇到天上去,周承辉抬眸盯着官保儿,只将他看得腰哈的更低了,才道,“那些人都是朝廷重臣,以后我要倚重他们的地方还多着呢,告诉门上的下人,却不可轻易怠慢了去!”
    这是在敲打自己了,官保儿腿一软就跪了,“奴婢晓得了,您放心,奴婢这就将主子的意思传上去,绝对不会叫人给咱们府上抹黑!”
    “行了,你去吧,”见官保儿明白自己的意思,周承辉点点头,挥手叫他出去,向门外候着的侍卫邱陵道,“进来吧。”
    “可是有什么消息?”邱陵是负责跟周琛那条线的。
    “昌王从宫里出来之后,就去了顾相府里,出来的时候,似乎挺高兴,”邱陵小声道。
    挺高兴?周承辉轻轻一笑,这是又得了什么主意了,“叫咱们的人盯紧一些,还有顾府,顾家老三不是从金陵回来了?叫人去跟他聊聊。”顾培正也算是个人物了,偏生的儿子一个赛一个不成器,老大还算好些,老三顾旭就整个是个纨绔。
    料理完了手头的事,周承辉看看天色,直接更衣出了国公府,往长兴侯府而去。
    他又有许多日子没见杨骄了,只怕以后也不好再见,倒不如现在,找个理由往杨家转转去。
    “臣妾见过国公,”郭氏听说周承辉来了,亲自在颐寿院门外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