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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翠翘小声感慨道:“有满身才学,却没法一展抱负,真是可惜了。”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这世间的男子大抵都怀着这样的心思,想着一展抱负,封侯拜将。云浓先前觉着顾修元另类得很,明明那么大的本事,却不愿入朝为官……
    如今再想,分明是她那时瞎了眼!
    云浓不动声色地揪着帕子,将好好一方帕子蹂|躏的不成形,琢磨着这笔账该怎么算才好。
    来护国寺原本是为了祈福的,然而来年运气怎么样不好说,但添了堵却是实实在在的。云浓身体本来就算不上好,折腾了这么一番后,回去直接病倒了。
    好在不是什么重病,只是寻常的风寒,吃了药安心静养就是。
    “这就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云浓灌了碗苦药,同翠翘抱怨道,“来年若没个好运气,我便再也不去护国寺了。”
    祝嬷嬷剪了烛花,劝道:“这大过年的,可不能这么说。”
    “也不是全然没好处,”云浓苦中作乐想,“至少不必去徐家家宴,年节前后的大小宴饮也都一并省了。”
    祝嬷嬷叹了口气,将原本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对老一辈而言,便是有什么不好的事,也不能在年节前后提,那就是成心添堵了。
    云浓与翠翘交换了个眼神,若无其事地笑了声,而后道:“我要歇下了。过会儿子皇城应当会放焰火,你们若是想看,可以等上一会儿。”
    云浓知道祝嬷嬷想说什么,自打她回绝了柳氏的要求后,管家支给聆风院的东西便都降了一等。她虽从不过问这些事,可屋中烧的炭差了许多,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些事柳氏是不敢擅自决定的,必然是按着老太太的意思来办。只是不知老太太是觉着她没什么利用价值了,还是想要用这种法子逼她服软就范?
    云浓翻了个身,觉着或许是时候搬出徐家了。
    原主与徐家尚且没有什么情分可言,遑论云浓,她没有想过要依仗徐家去做什么,便是搬出去也没什么妨事。只不过得寻个合适的缘由才好。
    新年新气象,阖府上下都热闹极了。
    云浓病情反复,除却在初一那日去向老太太请安,便再没出过门,安心呆在房中养病,学着看些账本生意经。
    自打与徐思巧聊过生意事宜后,两人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些。
    徐思巧时常上门来探看,与云浓聊些奇闻轶事。初十这日,她一进门便笑道:“我这次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姐姐。”
    云浓眼神一亮,随即问道:“可是生意之事?”
    “是了,”徐思巧落了座,笑盈盈道,“姨娘今日回去探亲,方才回来后告诉我,说是你放在铺子那边寄卖的香料已经卖空,还有人上赶着再来问呢。”
    说着,她将清点好的账单与银票一并交给了云浓。
    生意之事如此顺遂,的确是大喜事,云浓扫了眼账单,正儿八经地向徐思巧道了谢。而后又抽了张银票,要当做谢礼给她。
    云浓平日里总是一副懒散的模样,便是见了人,脸上的笑也浅淡得很。如今却是眉眼弯弯,红唇微翘,眼神亮晶晶的,倒像是个得了糖的孩子似的,漂亮极了,让人见了便移不开眼。
    徐思巧看得怔了一瞬,方才将银票推了回去,又道:“我也没做什么,不敢居功。你这香料制得好,每逢宴饮便会有人问,我只需报个铺子的地址就够了。至于姨娘那边,因着你这香料旁的生意也好了些,她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能再收你的银子?”
    犹豫了一瞬,云浓将银票收了回去,笑道:“那等改日,我再送妹妹旁的东西。”
    徐思巧厚道,她却不能真这么算了,毕竟若无人家帮忙,她这生意绝对不会如此顺遂。
    徐思巧不甚在意道:“你也不用费心,赶明儿把那香料再给我些就是。”
    “这是自然,”云浓将账单与银票推至一旁,“等我过两日身子好些了,会再制些香料,届时就又要麻烦姨娘了。”
    徐思巧痛快地应承下来。
    云浓留她一道吃了晚饭,将人送走后,方才仔细看起了账单。
    除却先前买材料器具花去的成本,这些个香料给她赚了足有三百两银子,对于先前的怀昭郡主来说这点银子不算什么,可对于如今身家仅一百余两的她而言,已经算是一大笔银子了。
    翠翘看得目瞪口呆,将银票再三看了,难以置信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云浓心情颇好,在她额头点了下,“这是我们赚回来的,真金白银。”
    而且就这个势头而言,将来还会更好。
    这些个世家闺秀们最喜跟风,一旦有什么东西风行开来,过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并且争相效仿。
    无论是衣裳布料,还是首饰式样,亦或是胭脂水粉香料等物。
    姑娘家的心思大都是如此,她也是其中之一,再了解不过。
    当务之急,就是要新制些香料,放出去寄卖。如今她手头的银钱多了,尽可以买些更名贵的材料来,制更多的香,赚更多的钱。
    云浓兴致勃勃地盘算着,接连几日都心情大好。
    护国寺之行后,云浓虽一直竭力让自己想开些,可却始终没法完全释怀。而如今忙起来后,竟不自觉地将那些个旧事抛之脑后,很偶尔再想起顾修元之时,仿佛也没那么在意了。
    云浓原本就是个万事不上心的懒人,顾修元勉强算是个例外,如今既然让她难过了,那将他移出去就是了,没必要再浪费更多感情。
    事到如今,她唯一好奇的就是,在当年那场宫变之中,究竟是谁下令要杀的她?
    顾修元是主谋,还是帮凶?
    正月底,云浓将新制成的一批香料交给徐思巧,她身体也好转许多,不必再用药养着了。
    翠翘与祝嬷嬷念叨着护国寺灵验,还说要回去还愿才好。
    云浓正琢磨着要不要去,迎面就来了两桩麻烦。
    头一桩是意料之中,楚家想要退婚。
    第二桩则是意料之外,顾修元来信讨香料。
    第13章
    若这退婚的消息时是年前来的,祝嬷嬷只怕能愁死,可如今早就被云浓与翠翘说服,又见着云浓靠着香料赚了不少银钱,所以如今倒算得上平静。
    翠翘更是看得开,同祝嬷嬷道:“以姑娘的能耐,不嫁楚家,说不准还会过得更好。”
    她自幼跟在云浓身旁,看自己姑娘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好。
    云浓压根没把退婚这事放在心上,反而捻着顾修元送来的那封信,翻来覆去地看着。
    这信是门房送来的,信笺是上好的雪浪纸,其上的字迹肆意洒脱自由风骨,一看便是出自顾修元之手。
    顾修元旧事重提,问她是否考虑好价钱,香料方子何时能送去。
    信上就那么寥寥几句,甚至连个落款都没。
    云浓盯着那熟稔的字迹看了会儿,嗤笑道:“他倒是闲。”
    她原本以为顾修元当初是最后一时兴起,说不准过了也就忘了,她也一直没放心上过,没想到竟会收到这么一封催促的信。
    新帝登基不到一年,又因着宫变撤换了不少朝臣,正是诸事繁杂的时候,顾修元只怕忙政务都未必能忙得过来,居然还有闲心记挂这桩事。
    也是奇了怪了。
    若不是年前在护国寺后山听到的那一番对话,她简直要信顾修元是真爱着自己了。
    对于顾修元与云浓的关系,可谓是众说纷纭。有说两人当年情深,直至如今顾修元还惦念着怀昭郡主;也有人说顾修元当年是迫于无奈才低的头,实际上恨极了郡主……
    若要云浓自己来说,她觉着两人之间称不上爱恨,只是因缘际会使然的一笔交易。她那些年是真的快活,顾修元也利用她做成了一些事。
    她死过一次,难过之后也就放下了,可顾修元却不知为何倒像是有些意难平。
    翠翘见她对于退婚之事没半点反应,反而对着那封信出神,好奇道:“这是什么?”
    云浓随手将信一团,丢开了:“不是什么要紧的。”
    她没准备给方子,甚至连个解释都不准备给,权当是没看到这信。毕竟她如今又不缺银钱,也没什么要求到顾修元面前的,为何要遂了他的意?
    晚些时候,老太太院中来了人,请她过去。
    云浓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拢了拢头发,系了披风,便带着翠翘过去了。及至到了那边,才发现偌大一个屋里就只有老太太与柳氏,丫鬟上了茶后便都退下了。
    “楚家想要退婚,”老太太神色淡淡的,撩起眼皮看向她,“此事你怎么看?”
    云浓垂下眼睫,轻声道:“亲事是结两姓之好,总是要你情我愿才行,楚家如今既是不愿意了,那也只能就此作罢。”
    “这亲事是当年你父亲在时定下的,如今楚家要反悔,归根结底还是欺你失怙。”老太太一改先前做派,斥责道,“楚家背信在先,这亲事不要也罢。”
    云浓眉尖微挑,觉着能从老太太口中听到这话真是稀奇。
    不过转念一想也正常,毕竟先前老太太是盼着她嫁到楚家去,可如今楚家都提了退婚,便相当于是撕破脸了,总不能再死皮赖脸地贴上去。
    “叫你来便是想亲口问问你的意思,你既没异议,我便令人回了楚家去。”老太太顿了顿,像是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又道,“这婚事既是不成,那当年定亲的信物便该退还回去了。”
    甩脱这门亲事后,云浓只觉着一身轻松,答道:“这是自然。晚些时候我便让人将那玉佩送来,还给他家,也算是了了。”
    老太太竟还和蔼地宽慰了云浓几句,说是将来再为她择一门好亲事,柳氏则在一旁附和着,态度实在是转进如风。
    这一趟比云浓料想得轻松许多,只要旁人不为难,她也懒得去找茬挑刺,回房之后就让祝嬷嬷翻出了定亲的信物给老太太送了过去。
    只不过老太太当时说得虽好,可聆风院这边的用度却是一日不如一日,连带着府中的下人对这边的态度都大不如前。那些人倒是还不敢在云浓面前太过放肆,可对着翠翘与祝嬷嬷,却是懒得掩饰了。
    翠翘虽不似先前那般天真,可真到这时候,却还是难免不平。
    “上行下效,见风转势,皆是人之常情。”云浓不甚在意道,“更何况以我的身份,在徐家本就尴尬。早前她们有所图才会待我那么好,如今这样,才算是寄人篱下的正常境遇。”
    “我只是不明白,他们怎么能翻脸这样快?”翠翘低声道,“那些人往日里见了我可亲近了,一口一个翠翘妹妹地叫着,可如今我为了这劣炭去同他们理论,却被好生嘲讽了一通。”
    那些人言辞很是出格,还牵连了云浓,翠翘一想到便觉着呕心。
    见她仍旧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云浓放软了声音笑道,“咱们又不缺银钱,想要什么大可自己去买,何必为了这点事坏了心情?他们给的炭不好,熏着了,那就放着不用自己另买就是。”
    先前的香料又赚了一大笔银子,云浓已经在跟徐思巧合计,干脆将锦姨娘家的铺子彻底大改,弃掉那些廉价的玩意,专门来卖香料。
    她如今心情大好,满心都是如何赚钱,并没那个功夫去理会旁人都在背后说了些什么。
    “若不然等再过些时候,我寻个合适的机会,咱们搬出去住。”云浓自顾自地盘算着,“届时远远地离了她们,就不用置气了。”
    翠翘连忙点了点头:“这样自然是好。”
    云浓安抚了她,见天色尚早,便从书架上取了话本来看,权当是打发时间。
    立春之后,便没那么冷了。
    摆脱与楚家的亲事,顾修元自那封信后也再没消息,云浓只觉着一身轻松,就差抽个空回护国寺还愿了。
    只是忙着制香料做生意,委实没那个闲心。
    云浓与徐思巧以及锦姨娘商议了一番,出银钱将那铺子改了装潢,唤作“绮罗香”,正儿八经地做起了香料生意。
    这么一来云浓便忙不过来了,开始手把手地教着翠翘来学制香,徐思巧偶尔也会来学上些。云浓在这上面并不藏私,称得上是倾囊相授,只不过她用的那款“春风拂槛”却始终没拿出去卖过,算是前世留下来的一点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