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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听着很像是在自言自语,或许她也在安慰自己。
    时间变得漫长而煎熬,不知过了多久, 手术的助理医生再次从手术室出来,“手术中”的led灯也熄灭。
    傅勇自己制动轮椅先过去,简忠明扶着张维婉站起往过走,傅时羿起身时居然腿软到踉跄了一下,他已经顾不得鄙夷自己的怯懦,周静抓着他手腕起身。
    “手术是成功的,”医生扫了一眼几个人,摘掉口罩后目光落在周静脸上,“周老师,动脉出血点已经用栓塞堵了,但可能还会有小的出血点,这个要接下来几天观察,如果有必要要进行二次手术,目前背后伤口不是特别严重,肩胛骨被挫伤和外伤相对而言是比较好恢复的,左肺伤口已经缝合,被损伤的组织要慢慢愈合,因为出血过多,还在输血,现在建立一个通道输氧,但是血氧还不台稳定,血压也是,等会儿可能要加一个通道……主刀的老师意思是,在icu观察一天再转普通病房,当然,这也看你们的意愿,在普通病房用特护24小时监测生命体征也可以。”
    周静果断说:“那就先送icu吧。”
    周静怎么说也是个医生,这个时候大家都默认了她的决定,简璐就这样被送进icu。
    护士推着可移动病床转移人的过程中,他们得以看到简璐,她还在昏迷中,被戴了呼吸面罩,可能因为失血过多,一张小脸毫无血色。
    张维婉踉踉跄跄地跟着,这个时候好像才感到一丝真实,眼泪涌出来,一边哭一边叫着璐璐。
    简忠明面色也不好看,所有人心情都很沉重,周静这会儿倒是比之前镇定了些,推着傅勇也一路跟过去。
    傅时羿走在人群最后面,他的目光在人群的间隙里看向简璐,她整个人有种病态的苍白,让他觉得仿佛很脆弱,再不是之前那个因为气恼对他发脾气的人。
    他脚步虚浮,像走在噩梦中,眼看着医生护士将她推进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他看到他们在她的身上连接各种管子。
    一切安顿好之后,周静冷静许多,转身看还在擦眼泪的张维婉和一旁的简忠明,“手术成功的话问题不会太大,就是需要休养,基本没有生命危险的,老张你……”
    她顿了顿,“你别难受了,我一定和同事们说,让他们好好照顾璐璐,她会好……”
    “受伤的不是你,疼不在你身上,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张维婉忽然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周静面色煞白,说不出话。
    简忠明拉着张维婉,“你说什么呢,他们肯定也不想这样的,这种事谁能想得到?”
    “璐璐昨天就给我打电话,说要把我拿给她的燕窝拿给你,说你叫她过来,你们医生的事情怎么会牵扯到她身上?她明明是无辜的,如果不是你叫她来……”
    张维婉情绪失控,简忠明将人往一边拉,“你别说了,他们也不好受,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还没定论,又不是人家捅的璐璐,你别胡闹了行不行?”
    有护士路过,皱着眉说了声:“这里禁止大声喧哗,你们要吵去外面吵。”
    张维婉捂着脸,又哭出来。
    简璐这个样子她受不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情绪没有出口,周静成了个发泄口。
    周静眼泪又落下来,她迅速擦了,傅勇拉了拉她的手,小声说:“等老张冷静点,我们再和他们道歉。”
    周静点了下头,喉咙有些哽,没说话。
    傅时羿还呆呆站在窗口看着里面病床上的简璐,他没有听到身后的争吵,这个噩梦太长,怎么也醒不来。
    时间慢慢地挪到晚上,傅勇叫傅时羿给几个人买饭,其实没人有食欲,但傅时羿还是点外卖要了些面包牛奶之类的东西,他拿给张维婉时被张维婉一把打开。
    手中的面包掉在地上,张维婉抬头瞪着他,眼底几乎是恨意,“你欺负了我们璐璐整整三年,我就眼睁睁看着她跟在你身边,越来越死气沉沉,早知道我就该拦着她,嫁给你有什么好?”
    张维婉现在情绪很不镇定,傅时羿一个字没说就撞上枪口,尽管如此,他心口还是被这些话刺到,他没什么好反驳的,张维婉说的都是对的。
    简忠明捡起地上的面包,对他歉意地说,“时羿你去那边吧,我给她。”
    傅时羿走开,脚步沉重。
    熬到夜里,简璐的血氧和血压总算稳定下来,恢复成仅用呼吸面罩吸氧,周静和同事聊过后回来,告诉大家,可以让一个人进去看看简璐。
    张维婉无疑是最心急的,周静的意思也是让张维婉进去。
    张维婉这个时候就不骂人了,她太想进去看简璐了,她被周静带去换无菌服。
    傅时羿瞥一眼她们的背影,隔着玻璃他又望向简璐。
    他其实也想进去看看她,隔着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一切却都这么虚幻,她脆弱得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他很想触碰她,拉拉她的手。
    不过他也知道,他没这个资格。
    张维婉进去也只能呆短暂的几分钟而已,就几分钟,张维婉拉着简璐的手差点崩溃,她一直在叫璐璐,但是简璐毫无反应,她出来时,眼泪又流了满脸。
    她问周静,“璐璐怎么还不醒呢?”
    周静解释:“失血过多是会这样,加上药物作用,接下来就算璐璐清醒了,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很嗜睡。”
    张维婉想到个问题,“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
    周静默了几秒才说:“这个现在无法判定,要等她情况稳定下来,再做进一步的检查。”
    张维婉心疼女儿,又哭出声,那么大的两处伤口啊,想着就知道有多痛。
    简璐是她当宝贝护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种苦。
    周静安静片刻,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今天这事,不然我肯定不会叫她过来,老张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负责的,我一定会尽全力让她恢复好,不留后遗症。”
    张维婉抽抽噎噎,没说话,也总算没有再骂人。
    有个护士过来,手里拿着表格,喊周静,“周老师,你们把刚才进icu的登记手续补一下,还有那个入icu的需知也得签字……还是伤者丈夫签吗?”
    傅时羿闻言侧过脸,张维婉的反应却是更大,“什么丈夫?”
    护士愣了下,“就手术的时候签字那个……”
    护士看向傅时羿,气氛一时凝滞。
    张维婉直接走到护士跟前,“我是伤者的母亲,我来签,而且我女儿没有丈夫,那个是前夫。”
    护士一脸讪讪地递过去表格。
    其他人都没说话,傅时羿也沉默着,他在危急时签字不曾多想,但张维婉说的没错,他现在已经不是简璐的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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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时,简璐醒来过一回,时间非常短暂,不到两分钟,意识还是混沌的。
    她也没能说出话,只是茫然地睁眼,皱着眉,嘴唇开合几下。
    护士在旁边记录着苏醒时的生命体征,问她问题,她也没反应,很快再度陷入昏迷。
    张维婉就又有些慌,“怎么又昏过去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她是不是疼啊?你们有没有给她用止痛药?”
    周静和她耐心解释说这是好现象,又说:“术中的麻醉药代谢完之后会用止痛药的,老张你冷静一些,没事,她会好。”
    张维婉是确实慌,慌到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但这个时候没人会责怪一个为女儿担心的母亲。
    后来,张维婉也累了,几个人都彻夜未眠,面容疲倦,安静地坐在长椅上,唯有傅时羿,一直雕塑似的站在窗前,一站好几个小时,好像都不会觉得累。
    周静中途离开去和医生护士谈,过了很久后回来,给几个人带了早餐,她去傅时羿身边,给他手里塞了一袋压缩饼干,“你昨晚就没吃,多少吃点东西。”
    傅时羿点了下头,没说话。
    周静安静地陪着他站了会儿,又从已经换过的白大褂衣兜里拿出个东西,“这个是璐璐的,你帮她拿着。”
    傅时羿怔了下。
    他低头,在周静掌心看到一条银色的很纤细的链子,上面串了戒指,还是一对。
    “病人进手术室不能带金属物品,我给她做手术准备的时候发现这个,她戴在脖子上,这是你们的结婚戒指吧?”周静鼻尖发涩,“她嫁给你,真是吃亏,你也没买个好点的戒指给她……”
    傅时羿接了过来,手指发抖,他将戒指连同链子攥紧在掌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到璐璐醒的,哎
    第71章
    傅勇的身体不好, 熬一夜也快到极限,最后被周静安排去医生的休息室暂时休息。
    至于张维婉和简忠明,是怎么也劝不动的, 他们非要等简璐清醒才肯休息,周静劝说无果只能作罢。
    快中午时, 傅时羿短暂地离开了一下, 他在楼道尽头安全出口的楼梯间抽了一支烟。
    烟雾弥散中,他勉强找到一丝真实感, 很奇怪, 一切恍恍惚惚,他的身体却又有种精神高度紧绷之后的疲惫和松懈, 冷汗浸透了衬衣, 他浑身发凉, 很不讲究地坐在台阶上, 从衣兜拿出那根链子, 细细摩挲那两枚戒指。
    离婚那天,他和简璐要过一回,她说扔掉了, 他当时是生气的, 这种气愤大半来源于她非要离婚——她就那样咄咄逼人地带着律师去他办公室闹。
    他最厌恶别人逼他, 她就那么想离开他。
    他其实不想放手的。
    戒指被攥紧, 他低下头,神情颓丧狼狈, 他越发看不懂她, 如果那么讨厌他,又为什么在离婚后将他们的结婚戒指一直戴在身上?
    下午三点多,简璐又醒过来一回, 这次意识稍微清醒了些,持续有几分钟时间,还和医生护士说了话,然后又睡着了。
    傅时羿一行人只能隔着玻璃看,医生出来之后神情轻松许多,安慰他们说简璐状况已经稳定下来,可以着手转入普通病房观察了。
    一众人都松了口气,护士喊了周静一声,“周老师,伤者刚刚问你了。”
    周静一愣。
    护士说:“她刚刚问你有没有事,我说你很好,她说让我告诉你还有她父母,她也没事。”
    周静没说话,只是眼圈又慢慢红了。
    她有些后悔,以前对简璐其实太苛刻,尤其两个年轻人刚结婚的时候,她看简璐处处不顺眼。
    两个小时后简璐被转入单人病房,但为了保险起见,周静选择了安排特级护理继续定时观察生命体征。
    接下来的两三天里,简璐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太好,清醒的时间少并且很短暂,每次醒来说不了两句话就又陷入昏睡。
    傅时羿一直没能和她说上话,张维婉和简忠明守在病床跟前,简璐为数不多的话里还有重复的几句,她告诉张维婉她没事,然后又和张维婉说:“妈,你不要怪周阿姨,这是意外,她也想不到的。”
    可能是因为经历过同样的困窘处境,她强调过几次。
    张维婉心疼女儿,不由得生气:“你还想别人,先看看你自己吧!”
    简璐非常艰难地扯动唇角,对她露出个牵强的笑容,“我又没事……再说,能为他们一家人做点事,挺好的。”
    意外没人料得到,但简璐并不后悔,在她短暂的意识清醒的时间里,她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多年来压在心口的重石削减了它的重量。
    但真正难过的日子很快就来了,三天后,医生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开始对止痛药减量。
    常用的吗啡杜冷丁对神经都有损伤,医生的意思是,尽量少用,如果疼痛能忍过去就不用。
    同时她也没前几天嗜睡了,有时会疼到睡不着,伤口胸口背部都有,这导致她只能侧躺,翻身困难,她开始觉得自己好像个废人。
    这段时间,张维婉是24小时在病房照顾她,简忠明除了必要的工作以外也一直在病房,周静因为在医院工作,时不时过来帮忙,傅勇毕竟身体不好,在确定她没事之后就走了。
    至于傅时羿,他也要工作,一部分他带着电脑到病房远程处理,但偶尔也需要去公司,尽管如此,他至今没能和简璐说上一句话。
    张维婉还是很排斥他,他在病房的日常就是看人脸色,这几天过去,他倒也逐渐习惯。
    现在这个时候计较不了那么多,只要简璐能快点好起来,他觉得其他一切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