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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现在的路正南满目红丝,满面倦意。杨咏希担心会议上路正南不显精神,到底还是给他化了遮瑕妆,好掩饰眼底一片乌青。
    晚上,他回到西苑。港生跟在身后,没再跟进去,站在外面的院子里。这段时间,路正南超负荷工作,中梁的根他是一点一点地拉出来了,相关部门也都开始在调查了。
    当初的计划是,中梁的根□□后,他就回香港,不然就去美国,将事业重心都放在国外,现在……现在,他是舍不得走了。
    他进了书房。
    书房是他和她相处最多的地方。
    他扯开领口,走到窗户边,抬手用力拉开窗帘,让黑夜一览无遗。他看着玻璃上的影子,慢条斯理地抽下领带搭在椅背上。
    他忽然间想起来,她似乎从没站在这里好好欣赏这边的夜景。这边的夜景很安静,她一定会喜欢。
    他抬手落在椅背上,视线从玻璃上的影子慢慢回到椅背上的领带上,拿起来捏在手里,转身,斜靠坐在椅子上,一手捏着领带,另一只手里捏着她忘记处理了的签字笔,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电脑里被删除的东西都找了回来,可人没找回来。
    他静静地坐着。
    但凡遇到他戴领带时,她总喜欢拉他领带,轻轻一拉,他干脆顺势而为就往她身边靠过去……
    亲吻。
    抚摸。
    目光相视。
    偶尔闹骂。
    ……
    他想起种种,笑出声,笑着笑着忽然停了。当初挖的陷阱,最后还是他自己掉进去了,掉进去了居然还舍不得爬上来,他是魔怔了。
    他和她之间隔了不知道多少城市,他在想她会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还在燕市或者是临城,只是在他找不到的地方,可是港生明明确确地告诉他她走了,离开了燕市,也离开了临城,各项证据都证明她不在这里,是真的跑得远远的了。
    几天后,是十一月七日。
    路正南一醒来,手机里就是陈运雪、路夏冬、谷奕、林慎的信息,都是祝他生日快乐的。他爬起来,整理好床铺,从她睡过的房间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再离开。
    从西苑出去的路上,他和梁仲杰碰上了,梁仲杰有意在这儿等他,他要避也避不了。
    车子横停于道上,梁仲杰靠着车身站着。
    港生开不过去,只能停下。他回头去看路正南。
    路正南歪着脑袋静静望着外面,手指用力按着太阳穴。
    “南哥,梁仲——”
    路正南神情暴怒,用力推开了门,绕到车后,打开后车厢,拿出高尔夫球杆,朝着梁仲杰的方向一边走一边扯领口、解扣。
    港生看见路正南手里的东西,连忙下车,一边下车一边打电话给杨秘书。他拉住路正南,“南哥!你冷静一点!”
    梁仲杰见此,挑眉笑,朝他摊开手,仿佛是欢迎他。
    路正南握紧手里的球杆,转过脸,看向港生,方才暴怒的神情瞬间就没了。港生怔了怔,被他用力推开。路正南拖着手里的球杆,慢慢朝梁仲杰走过去。
    港生怕出事,跟紧了路正南。
    梁仲杰看着他手里的球杆,笑出声。“路总,不是吧?你一个斯斯文文的……”笑容收住,“败类,居然也要用暴力吗?”
    路正南低眸,球杆在地面留下了痕迹,他一手握着球杆把,抬起头,看着梁仲杰,似笑非笑道:“我记得你我之间的合作已经结束,怎么?还有事?”
    梁仲杰神色沉了沉,不屑一笑:“合作?我无非是别无选择,路正南,没想到你这么卑鄙,搞人老婆,为得就是找机会逼我跟你合作?”
    “不,录音是意外——准确说法是意外收获,说起卑鄙,比不上你。”他目光一凛,握紧了手里的球杆,毫无预兆地就朝梁仲杰的小腿挥了过去。
    梁仲杰反应不及,单膝一跪,靠着车身才勉强支住身子,强烈的痛意让他没忍住,痛意从喉咙里吼了出来,脸上很快布满细汗,不停地喘气……
    路正南眼里闪过一丝痛快,作势还要挥动秋刚时,港生拉住他,大声叫他:“南哥!”他毫无反应,于是港生提到了江蔓,路正南收了手,扔了手里的球杆,拿出裤兜里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手指,他看着狼狈的梁仲杰,慢慢道:“我跟你的区别是,我卑鄙只对外人,不对家人。”
    扮猪吃虎的戏码现在不需要了。
    中梁现在被相关部门盯上,他路正南恢复本色,独揽中梁在燕市的生意。他要中梁绝无再翻身的可能。
    他没让港生开车,自己坐上驾驶座,直接撞开了梁仲杰的车,开了过去。
    坐在一旁的港生一声都不敢吭。
    江蔓一走,路正南的温柔就没了。
    第58章
    漫天彩霞的傍晚透过落地窗,将偌大的办公室映衬得更空旷寂寞。
    路正南刚从香港回来,推开办公室门,看到的便是桌上的照片被彩霞映得朦朦胧胧,泛着一层暖暖的光。这一瞬,令他有一种恍惚的错觉,好像她回来过。
    他走进办公室,立于落地窗前,看着眼前的钢筋水泥铸造的城市建筑,看着虚弱的残阳,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将刚刚那样恍惚的错觉变成现实——她没回来过。
    他放好相框,坐于办公桌前,往后一仰,靠着椅背,手指夹着烟,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烟灰散掉至桌面,风轻轻一吹便七零八落。
    公司职工换了一批又一批,很多事物都在变,也有很多事物变不了,亦如他还在找她。
    她真是没良心。每天,他都这样念着她,骂她没良心。那天,最后一次见面,她问他有没有心,他说心没长好,让她给个机会,机会没给,倒是把他的心给扔进坑里,不闻不问。
    他身后的彩霞渐渐褪去,仿佛也要将他那些看不到光的思念褪去。
    港生推门进来。
    “港生,你说已经多久?”路正南从香港回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他江蔓已经离开多久了。
    日子那么长,谁都记不清楚了,何况是港生。
    “你说她怎么做到的?”
    “她给梁仲杰是一刀,给我是千刀万剐都不止。她到底是没良心。”
    路正南望着桌上的照片,是去昆明的时候,她靠在他身上的那一张照片,在公交车上拍下来的。
    港生默不作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如何说。他目睹一切,却是最没有发言权的人。
    路正南掐灭了手里的烟,将烟蒂扔进烟灰缸里。港生将手里的喜帖递给他,他接过手,翻开喜帖,看着上面的名字,林慎和江苓。
    “你说,她妹妹结婚,她会不会回来?”
    港生闻言看向路正南。
    彩霞褪去,外面的天空泛着乌蓝,光线暗了,他的脸也覆进了昏暗中,港生看不清楚他的神情,无法去猜测他的心情,只得老老实实道:“我不知道。”
    港生也不明白,为什么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江小姐,原来一个人真想消失,是真的不愿意让那个人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以往港生说不知道时,路正南总要发一次脾气,这一次,他沉默了。
    “南哥,也许江小姐会回来的。”
    他抬起头,眼里有期望。
    也许……
    就冲这个也许,路正南提前几天去临城,参加林慎的婚礼,婚礼当天他送了大礼。林慎激动地掉眼泪,偷偷告诉路正南江蔓不来的消息。路正南眯眼,看向不远处穿着婚服的江苓,问:“怎么知道的?”
    林慎说:“我问江苓的,江苓好像为这个也不是特别开心,哄一上午了。”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头发,避免弄坏发型。“南哥,你也别问我了,我是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要我从江苓这儿套消息怪难受的,我不想惹她不高兴。”
    兄弟和老婆,林慎当然要选择后者,尤其是在这种感□□情上,他帮不了路正南,也只能选择后者。
    路正南坐在靠近正门的桌席,坐在这里,外面的来客他能看得清清楚楚。在这儿坐到天黑,他也没看到她出现。
    “放心,你要我帮你送的东西我亲自送你妹妹手里了。”
    嘈杂的氛围中,路正南目光顿了顿,大拇指用力按着杯口。他看向坐在邻桌的女人,本不该怀疑的,只是这人是江蔓在寰宇工作时认识的人。对江蔓,他记忆一向很好。他捏着杯把,端起,慢慢晃动,看着里面的茶叶随着水浮动。
    “你好久都没跟我联系了,你现在怎么样?——那就好。需要我帮你拍几张照片吗?好——”
    婚礼结束后,许婉离开,港生跟着她。
    酒席已经散场,路正南仍静坐在原位置。
    阿文坐到他面前,看着乱糟糟的桌椅,上面的饭菜垃圾还没人收拾,虽然江苓再三说好明天过来保证帮他收拾,但他还就不信了。他看了眼路正南,说:“南哥,我姐不会回来的。”
    明晃晃的灯光下,路正南神情淡淡,下巴线条却绷得紧紧的。他明明什么话都没说,阿文却觉得他好像什么都说了。
    “南哥,我是真不知道她去哪了。”阿文抠了下自己的手指头,厨师当久了,手指都不好看了。“我只知道她在靠海的城市。”
    阿文只说了这一点,别的他没说了,况且他是真不知道。
    路正南第一次知道被挖空了的胸腔再一次得到填补是什么感受。
    是痛。
    只有痛。
    路正南起身离开,路上打电话给港生,问他有没有查到消息。
    港生正在查许婉最近的联系人,尤其是刚刚在婚礼上联系的电话。
    “有两个,一个是本地的,还有一个是来自青岛。”
    国内大约有五十几个城市靠海,青岛便是靠海城市其中一个。
    *
    江蔓是被海浪声惊醒的——是她听错了,不是海浪声,是外面刮风的声音。她起床关好窗户,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四点。这时候醒了也睡不着了,她干脆出去就开始做早餐,反正肚子空的有些难受。
    江苓结婚了,她没能亲自到场,到底是遗憾。也不是为了躲谁,纯属是工作忙。
    她来这儿待了两年多,磕磕绊绊、跌跌撞撞的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活下来了。江蔓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能力,与社会、与生活对抗的能力。以前是梁仲杰将她护的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了。
    煮一锅粥要二十分钟左右,这二十分钟左右她能做很多事情,时间对她来说分外重要。她坐在厨房边上的餐桌前,打开surface,检查邮箱,还要做备忘。事情太多,她有时候都记不住了。
    二十五分钟后,手机闹钟响了,她去关电源,等上那么一会儿就准备享用今天的早餐。
    此时天还没亮透。
    她住在月租两千左右的小房子里享受今天健康的早餐后就得出门去公司了。
    女人依附别人活不出什么劲儿的。
    人有了钱,女人资金独立了,比什么都好,连感情都晓得怎么稳才最合适。
    她是她自己,只是她自己。
    换好衣服,根据衣服的颜色化妆,整理好头发,穿上高跟鞋,离家。她坐地铁,十几分钟后,到了公司楼下,带了两杯浓香拿铁上楼。
    进了公司,已经有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