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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5)

      四周蛮多化着妆的女孩儿,都很好看,很年轻,时初扫一眼,却没有找到记忆里惊鸿一瞥的小美人,顿时有点失望,她叹息:没看见那个小姐姐呀。下午还在的她好像已经走了。
    是么。
    舒予白寻了个位置坐下。
    咱们来晚了,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时初说:下午的时候她就坐在窗边,一个人坐着,应该是单身呢。
    单身又怎么样?说不定她是个直的。
    舒予白低头,啜了口红茶。
    她一天都没怎么吃饭,进了餐厅,肚子才慢半拍开始饿了,她端着餐盘去弄了点芝士焗龙虾,坐在那儿慢条斯理地吃。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时初在她对面坐下,桌上摆了一小杯果汁,一块烤面包,下午才吃了一堆杂七杂八的点心,她这会儿一点饿的感觉也无。
    回去任教,然后画画,跟以前差别也不大。
    舒予白轻声说。
    回哪里?
    时初问:回你母亲那边?学校已经联系好了吧。
    嗯。
    舒予白低头,在手机上划拉一下,看了看日程表。
    画展结束,第二天就要回去了。
    脑海中又一次晃过某个人。
    那你还想找对象不?
    时初看着她:你该不会打算孤独终老吧。
    可以呀。
    舒予白瞧着她:单身蛮好的。
    时初瞧着她,说:别自欺欺人了。
    她听舒予白提起过。
    从前舒予白特别喜欢一个女孩儿,暗恋了很久才在一起,可惜,在一起后,女孩儿的父亲不同意,态度强硬,弄的局面很僵,两个人就分手了。
    分手了到现在,这人还没走出来,一次新的恋爱都没尝试过。
    时初叹息一下,诚恳地建议:
    其实,你要是心里始终放不下,不如回去追她。
    已经三年了。
    她可能又谈了新的呢。
    舒予白低眉垂目。
    时初忽然凑近,压低声音:
    你抬头,看吧台的方向。等等,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下午穿的不是这件呀?
    舒予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出现了多久。
    几盏垂落的小灯,洒下一点光晕。
    她换了件黑色的丝绸裙子,靠在吧台那儿,低着头,在和调酒师说着什么,细白手指夹着高脚杯,漫不经心又放松的姿势。
    她偏过头,小灯的光芒照亮了她的侧脸。
    干净、剔透、雪一般。
    没看错。
    时初说:是她,好看么,嗯?
    我说了是你喜欢的类型吧你都看的眼睛都不眨了。
    舒予白匆匆垂眸,回避着那人的视线。
    一扇橘色的反光玻璃倒影着她的影子,舒予白抬眸,镜子里的自己,散着长发,一身素的像睡衣的灰色t恤,也没化妆。
    唇色总像失血过多。
    时初。
    舒予白轻声说:你有带口红么?
    时初:?
    她诧异地看着舒予白:你不是不化妆么?
    舒予白有些脸热,很窘迫。时初没再调笑她,低头,从小包里捏出一支口红递给她:出门就叫你好好打扮一下了,你不听。
    后悔吧?
    舒予白低头,匆匆补了口红,脸颊仍素着。
    时初仔仔细细地看她一眼。
    其实她不化妆也很好看,皮肤好,白而滑,好似剥壳儿的蛋,长眉不浓不淡划向两鬓,她的五官,化妆了容易有风尘气,现在这样,其实也蛮自然。
    好看的。
    时初收回口红,问:怎么样,要去搭讪么?
    时初声音不大不小。
    似是被惊动,靠在那儿的她偏过头,朝她们的方向看了过去。
    远远的一眼,很淡。
    她偏骨感,细细的肩带衬的锁骨极白,渐变星空蓝的裙摆,随着步伐一下一下扫着笔直雪白的大腿,乌黑的发丝别在耳后,莹白耳垂上一枚金色的耳钉。
    两人远远对视一眼。
    她化了很精致的妆,一步一步走过去,黑色的细高跟,足踝细白。
    舒予白心脏忽然跳的很快。
    南雪成熟了许多。
    她看着那人一步一步走过来,无数念头烟花一样在脑子里亮起又熄灭,甚至来不及收回视线。
    时初一怔,她纳闷地转过头:她认识咱们么?怎么好像在往这边走。
    她是我初恋。
    舒予白纤长的睫毛垂落,敛去眼底一瞬间的细微动容。
    她是?
    时初惊了:什么?
    可惜舒予白自作多情了。
    南雪穿着一件很显身段儿的黑色吊带裙,坐在她们后面那桌吃,那桌有个女人,很漂亮,不知和她什么关系。可是,能在酒店一起吃饭,应当关系匪浅。
    南雪细白的手支着下颌,很安静,听她说话,并没有往这边看。
    舒予白不确定南雪怎么看她。
    她甚至还在恍惚中,心想,居然真的是她。怎么可能呢?乍一见面,仔细看了许久,发觉真的是她。五官没什么变化,气质却有点不同了。
    她变了许多。
    好似一片漆黑的星空,闪耀,却叫人看不真切。
    时初在她耳边小声地建议:
    不去打个招呼?
    你前任好漂亮。
    难怪念念不忘那么久我要是你,不但念念不忘,肠子都悔青了。
    舒予白:
    下雨了。
    夜色很深了。
    雨天很冷,哗哗的雨水从山腰往山下冲刷,道路泥泞不堪,一阵一阵的寒潮夹着晚风吹过来。
    时初跟她不住这个酒店。
    两个人都没带伞,顶着包站在酒店大堂门口。
    这雨还要下多久啊?
    时初问:不然叫辆车来这里用什么软件?
    舒予白往外探了一下身子,一瞬间,雨把衣服淋湿了。
    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空旷的大厅里,没什么人,很熟悉的节奏,像是一首乐曲的节拍,轻轻缓缓,不紧不慢。
    视线里闯入一个身影。
    南雪在瘦薄的肩上披了一件白色外套,站在了她身边。
    黑色的伞骨上是纤长细白的手指,手背上沾了一点儿水珠,因为微微用力,有浅浅的青色脉络凸显。
    南雪走来,问:一起?
    舒予白有片刻的恍惚。
    好相似。
    那天,也是这样大的雨、这么黑的夜。
    她把伞倾斜过来,雨淋湿了半个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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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
    她第一次跟她提分手时,也是雨夜。
    靠过来点儿,衣服都淋湿了。
    舒予白说。
    下大雨的黑夜。
    道路不平整,有大大小小的水洼,夜晚漆黑一片,一两盏路灯亮起幽暗的光,大雨在路灯下连成白线,刷刷往下划。
    两人在靠近画室的地方租了一间房子。
    南雪撑着伞。
    伞骨上白皙手背微湿。
    她揽着舒予白的腰,两人钻进黑布隆冬的小巷子里。
    那时候南雪跟她父亲杠起来了,从家里搬了出去,跟舒予白住在一起,用自己从前的一些积蓄和不大不小的几个产业,忙着创业上的事情。
    南雪比从前忙碌许多。
    但她们约定好,每周会有几次外出约会、至少有多少个钟相互陪伴甚至彼此为对方的事业制定了一系列堪称严格的计划。
    南雪甚至还会鞭策她。
    似乎一切都向好。
    舒予白一直无法理解:南雪似乎总能抽出时间来和她呆在一块儿,尽管舒予白也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分配时间的。
    舒予白慢。
    说话慢,做事儿也慢吞吞的。
    好冷呀。
    舒予白挽着她的胳膊,整个人挨着她。
    像是往她怀里缩似的。
    鞋子都湿透了。
    她呢喃着说。
    靠过来点儿。
    南雪垂眸,犹豫片刻,说:姐姐,我先送你回去,待会儿还有事。
    她们站在屋檐下,雨水如注,倾盆而下,舒予白该上楼了。
    她忙,是很正常的。
    从前舒予白的父亲也很忙,生意场的事情她大概了解,并未怀疑过什么,只是会心疼。
    南雪忙碌起来一天比一天安静,似乎总在思考问题,话很少,可舒予白没什么太多的改变,在她眼里,南雪变成什么样,都还是那个她。
    现在晚上十点多了。
    舒予白惊讶地说:还有什么事儿?
    工作上的,一会儿就好了。
    她说。
    啊?
    舒予白不知道她这么忙:之前不是说,蛮顺利的么?
    南雪没吱声。
    姐姐,我想抱你一下。
    南雪眼眸含笑,张开双臂凑过去。
    两人站在萤火般闪烁的熹微灯光下,相互拥着,抱了一会儿,南雪低头,唇瓣贴上她的,温存地在下着雨的夜晚接吻。
    抱着你好舒服。
    南雪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好想多抱一会儿。
    舒予白勾着她的细腰,下颌埋在她肩上,又去吻一吻她的侧脸、耳垂,温声细语道:那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好。
    南雪凑近说:给我暖被窝。
    舒予白轻笑着上楼,回了房间。
    她在卧室里支起画板画画,笔尖沾点颜料轻轻点一下,涂上去,画纸上是一个女孩儿的背影,很模糊。
    灯一直亮着,未曾熄灭,舒予白等啊等,却不曾想,画了一个晚上,南雪都没回来。
    第二天她收到了医院的电话。
    请问是南雪家属么?
    她晕倒了。
    舒予白赶过去的时候,病床上一个孱弱的女孩儿戴着呼吸机,眼睛还闭着,乌黑的发丝在雪白的枕头上散开,好似还在睡梦里。
    她走过去,捏了捏南雪的指尖。
    温暖柔软的触感。
    她体质不太好。
    医生说:建议少熬夜,工作再忙也没有命重要啊。
    医生推一下眼镜,把病历本递过去,说:患者家属多注意了,新闻里前几天还有个加班赶程序猝死的前例,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压力不要太大。
    医生摇摇头感慨:现在的小年轻,一个个都太拼了。
    好的好的。
    舒予白抱着病历本和诊断书,说:谢谢。
    她坐在床边儿,看着她睡着的小脸,撑着头,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她以前不用这样的。
    她以前分明什么都不愁。
    为什么一定要经历这些?
    舒予白轻叹,起身,准备去外头的水果超市买点雪梨,可她却在医院门口撞见一个人。
    南雪的父亲。
    他年纪也大了,两鬓斑白,裹着一个有些厚的灰色外套,站在那儿犹豫着,又匆匆地去前台找到了负责南雪的医生。医生跟他站在走道里,医生说什么,他就皱着眉毛点点头。
    他跟着医生转身,看见了舒予白。
    叔叔。
    舒予白叫了他一声。
    南父远远地看了她一眼,没答应。
    他走去病房,犹豫了一下,没进去,转过头问医生:还有多久能醒?
    半个钟吧。
    医生看了看手表。
    南父就坐在床边看她,指尖有半截香烟,徐徐地燃,看了一会儿,南雪的睫毛动了一下,他立马受惊一般地站起身,转身出门。
    您不再待一会儿?
    舒予白靠在门边问。
    南父看她一眼,目光带着审视,还是没说话,床上南雪的手指动了一下,南茗卓看见了,飞快地转身离开大门,一言不发的。
    床头柜上遗落了一个烟头。
    南雪缓慢地转醒,瞥了一眼,皱眉,问:我爸来了?
    啊?
    舒予白坐在她身边,顿了顿,说:他来看你了,看了很久。
    他人呢?
    南雪轻咳一声,脸颊苍白,看向门外。
    走道里干干净净的好似一个人也无。
    走了。
    舒予白柔声说:你先歇着,我去给你买一点水果。
    南雪低头,过了会儿,看向窗外,微微出神。
    舒予白走出了病房,她靠在冰凉的墙面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或许,她真的错了。
    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