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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叹了口气,江谣道,“温以娇毒到这种程度我真的没想到。本来以为只是大家互相看不顺眼,针锋相对,争争资源也就罢了,没想到她居然动这样的手脚……你说她图什么啊,就我和她用一个休息室,不是她还能有谁?她怎么就蠢到这种程度,蠢的我都有点心疼她了……”
    她的鞋跟事后被发现是断裂了重新粘上去的,所以不牢固,在台上走了一会儿松动了,最后才会导致她摔下去。
    “你还是心疼心疼自己好不好!”沈姜受不了她躺在病床上还扯这些有的没的,“你放心,你受的气我一定找机会帮你算回来!”
    “别,不用了。”江谣咳了两声,“慕云安已经解决了。”
    “我哥?”
    “嗯,他投资了温以娇公司接下去要拍的三部新片,条件就是雪藏她。你说这人,想到那一大笔白花花的钱全进了我们公司的对头兜里,啧,我真是……”
    沈姜听她的语气有异,顿了顿,“……你和我哥?”
    “啊,差点忘了和你说。他给我表白了。”
    “表白?!”
    江谣道:“就是诌了一堆有的没的让我和他在一起另起一行的人生。我琢磨吧,背后有金主这一点我是洗不了,既然都洗不掉,我凭什么白背这个名声。”
    沈姜:“……”
    “你怎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我也不是白答应他,有条件的。他答应把我喜欢的男明星全找来给我搭戏,拍到我高兴为止。”前提是不准有床戏,吻戏全替身,这一点江谣没说。
    沈姜想到当初慕云安和他说的那句‘让所有当红的男神在戏里爱你爱的要死要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稀烂的品味,江谣还真接受的了。
    “……行吧。”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真没啥好说。上次ktv包厢那回真算是白费了心情,亏她还真心实意地为他们担心,这俩活宝。
    “我跟你说,你别往外传哦。”江谣突然又道。
    “什么?”
    “其实还不止这些,那天我说‘你要是想老娘跟你和好,除非你跪下否则休想’!”
    “然后……?”沈姜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他就跪下了。”
    “……”
    “我不是故意折磨你哥,我只是……”
    “行行行。”沈姜开始头疼,“别说了,我知道了,你好好养病,等我抽空回去看你。”
    “哎你真的……”
    沈姜直接把电话掐了,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旁边伸来一只手。
    沈姜顺势屈身,倚进他怀里,无奈道:“我哥和江谣和好了。”
    “嗯?”陆柏庭挑眉,“这不是挺好的么。”
    “我担心他们以后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陆柏庭轻拍她的背,“各人自有各人的因缘际会,别想了,再不睡就没时间了,下午的戏排的很早。”
    沈姜应了声,倚在他怀里,乖乖闭上眼。
    ——这是陆柏庭来探班的第二天,他的怀里很舒服,一靠进去,她就不想出来。
    。
    《三醉》是个古装片,风格和《龙潜》有些相似。
    余君山饰演的男主角柳寒山是个名门公子。
    柳家出过许多重臣高官,他的父亲更是推翻腐朽前朝的功臣,可以说正是因为他们出力,当今的皇家才能成为皇家。
    沈姜饰演的时玉,是个被柳寒山捡回去的小乞丐,褴褛衣衫变珠绣锦衣,糠腌馊水化玉盘珍馐,命运自遇上柳寒山的那一刻,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把她捡回去后,柳寒山就教她读书写字,教她舞刀练剑,教她天文地理,教她辩星识月,带她行走天下,陪她看江山河川。在年复一年的学习中,她从一个畏畏缩缩蹲在墙角,每日想着如何夺食保命的叫花子,变成了一个有学识有眼见的大家姑娘。
    这部片子和龙潜一样跟争斗有关,不同的是,这不是男人戏,不是男人争夺权利,这是一群人争夺权利,无关性别侯门医女,庶手驭夫。
    时玉在柳寒山身边长大,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对他生出了感情,而柳寒山和当朝十三公主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有人说,柳寒山一早就和十三公主定下了婚约,这是当今圣上对柳家家主的感谢。
    时玉对柳寒山的感情,压抑、隐忍,又在各处细节中,清晰可见。而十三公主这个角色在全片中只有两处出场,是个不折不扣的配角,但这却是个很关键的人物,她的存在,加速了时玉对权利的渴望。
    片名为《三醉》,自然和酒脱不了关系,柳寒山有一座闻名京城的酒窖,爱酒的他藏了许许多多好酒,其中就有千金难买的‘千金醉’。会酿这种酒的手艺人去世了,他的酒窖里所藏的那些,便是天下最后的千金醉。
    故事以时玉的角度为切入,剧本上开篇第一句写的就是她的内心独白——
    “我这一生,喝过三次千金醉。”
    第一次,柳寒山将她捡回家之后的某天,尚还怯怯懦懦的她陪独酌的他喝了一杯,第一次喝酒的她呛得连声咳嗽,逗得柳寒山浅笑不止。就在这个月下,时玉心里属于少女的那根弦,被这位浊世佳公子的一笑轻轻触动。
    这一杯,代表的是时玉少女心思的萌生。
    第二次,便是十三公主和柳寒山花前相约,冲撞了十三公主的时玉,被同为女人的十三公主看出她对柳寒山怀抱着爱意,十三公主便将酒壶里两人喝剩的千金醉赏给她,要她喝完。
    这份不咸不淡却实实在在的折辱,让跪地的时玉产生了不甘的心情。
    这一杯,代表的是时玉少女之心的诞生。
    第三次,渐渐强大的时玉,暗中开始培养能为自己所用的力量,面对柳寒山,内心既挣扎煎熬,又满含渴望,然而所有犹豫,却在无意中发现自己前朝遗孤身份时,转变为对柳家的双倍痛恨。曾经有多感激,之后就有多恨之入骨,因为他们是导致她悲苦人生的推手!十三公主父亲统治的这个王朝,归根究底没有比消亡的前朝好到哪去,为天下人推翻前朝,不过是满足他们欲望的托词。而若是没有这一切,她本会是比十三公主,更尊贵的存在。
    在柳寒山和十三公主的订婚宴上,时玉独自在酒窖里,喝干了一坛千金醉。
    这一杯,代表的是时玉最后一丝良善的消泯。
    三杯之后,高潮来临,时玉以拨乱反正之名,起兵讨伐这个只建立了二十多年的王朝。
    最后的最后,因为一群人的野心而没有做过一天王女,却在街上乞讨求生了十四年的时玉,又在欲望的驱使下,登上了天下的至尊高位。
    十三公主被杀,柳府及只做了二十多年皇室的皇室,全部被屠杀灭口。
    只剩柳寒山。
    以王女之身登基为王的时玉,和阶下囚柳寒山,在他的酒窖前约见了最后一次。
    她问他:“你爱我吗?”
    一杯接一杯想要灌醉自己的男人,笑吟吟回答:“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
    时玉也笑,隔着石桌,在无比熟悉的地方,和那个教养自己长大的人,深深对视。
    她道:“这满窖的千金醉,全是当初屠宫时搬出来的。这么多年,你喝了这么多千金醉,如今我便要你一条命,抵给我与我未曾谋面的父皇作酒钱,可好?”
    他没有答,而那第四杯千金醉,时玉终是没有喝。柳寒山被诛杀在酒窖前,血流了满地,他的首级,也被高高悬挂在城门楼上,警示天下人。
    酒窖里所有的酒,都被一把火焚烧殆尽。
    此后,世间再无千金醉。
    片尾,时玉宴请群臣。
    千树花火纷乱迷了眼,恍然间,她仿佛看到当初刚刚被带入柳府的自己。
    那个时候,柳寒山曾对她说过一句话:“哪怕是千金美酒,一百个人喝就不值钱了,一人尽享,才不寒酸。”
    耳畔回响着他的声音,她在龙座上微醺吃吃地笑。
    而今,满殿珠玉,金银如雨,玉盘珍馐,长席流水,管弦欢奏,风月皆揽,好山好水好江山,全是她一人的。
    哪怕她要的再多,再多,也没有敢笑她贪心。
    要不到的……他的心,也能干脆毁掉。
    宴席过半,揣测她心意的大臣送了个温润男人上殿,那个和柳寒山有几分相似的人向她呈上美酒,说:“这酒是特地从西域运来,比千金醉只贵不差。”
    时玉开怀令人接下美酒,赏于群臣。
    一片纸醉金迷中,以那句和开头一样,却又多了一个字的旁白作为结束——
    “我这一生……只喝过三次千金醉。”
    。
    看过沈姜手里的剧本,再听导演说了他的想法,陆柏庭对沈姜选的这个片子有了大概了解,终于放了心。
    她还在起步阶段,片子没挑好,刚刚累积起来的一切就有可能要重新来过。
    不过好在尚天英的眼光的确不错,《三醉》不能保证一定能拿奖,但是只要好好拍,质量一定不会差。
    沈姜和余君山拍完月下饮酒的戏收工,没来得及换回衣服,就被来接她的陆柏庭看到她那一身小姑娘的打扮。
    回酒店路上,他眸光含笑,暗暗扫了她好久,直闹得她抱着他的胳膊抱怨:“又不是没看过!拍龙潜的时候我也有十几岁的扮相,扎两个小辫怎么了!”
    陆柏庭揽她进怀,连说了几声没什么,而后还夸了一句,“很好看。”
    ……
    回到房里,陆柏庭从浴室出来,就见沈姜盘腿坐在阳台门内,怅然地望着外边的风景出神。
    “看什么?”他说着,在她身边坐下。
    “没看什么,想些事情。”
    “那……想什么?”
    沈姜没有马上回答,抿着唇,眉头皱了一会儿,松开,又皱起。
    陆柏庭抬手帮她抚平,她才道:“我觉得,这个窗户太小了。”
    “窗户小?”
    “太窄,景观不够好。”沈姜抬眸看向他,意有所指,“我想看更宽更广的风景。”
    陆柏庭愣了愣。
    她眼中隐隐跃动着某种光彩,仔细要去捕捉探究,转瞬却又不见了。
    良久,他道:“嗯。去看更宽更广,更好的风景。”
    抬手轻抚她的头发,那语音温柔无比:“……我陪你。”
    。
    酒席热闹,推杯换盏间,一众人都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