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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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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情的后续,李清漪还是用糕点和牛乳贿赂自家女儿才知道的,因为自家儿子少年面薄,已经恼羞成怒呆在东宫好几天了。
    朱宝珠浑然没有坑哥哥的感觉,一边豪气的喝牛乳一边吃着皇后亲自做的绿豆糕,嘴上还很不客气的点评道:“娘做得没有孟姐姐的好吃,她的绿豆糕是丝丝甜的……”
    李清漪面色淡淡,倒是不以为意——她的手艺本就只能算是中等,不过因为做得少又有皇帝等人捧场,这才显得珍贵。
    朱宝珠痛痛快快的喝完了一小碗牛乳,这才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后来,孟姐姐分了我一块绿豆糕,我正要吃呢,大哥哥就红着脸进来把我拖走了……”她嘟起嘴,哼哼了两声,“对啦,他还抢了我半个绿豆糕呢!”
    李清漪听到这里倒是忍俊不禁,重又拿起案上的册子,上面记载的是孟氏的资料:孟氏,名眉,祖籍余姚,生于京城大兴……
    身家清白,识文断字又擅厨艺女红,倒也算是不错。虽不是她和皇帝挑出的那四个,可到底是儿子看入眼的……
    李清漪手边上还有一张孟氏的画卷,只见画卷上的小姑娘脸蛋圆圆,眼睛大大,笑容真诚,到真有几分“萌妹子”的模样,萌萌哒。
    李清漪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把这张画卷递给朱宝珠,笑着道:“去给你大哥哥送嫂嫂吧?”她顿了顿,到底还是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来,打趣道,“这回应该是他喜欢的了。”
    朱宝珠嘴边还有一圈喝牛乳喝剩下的“白胡子”,听到这里连忙点头道:“好啊好啊,大哥哥都和我气了好几天了。”说罢,上前抱了画卷,便准备往外跑。
    李清漪拉住她的衣襟,替她理了理发髻,小声叮咛了一句:“你大哥哥面薄,你悄悄去就好了,可别叫郑虎或是你二哥哥瞧见,要不然他又得自个儿关东宫好些天呢。”
    朱宝珠嘟起嘴,颇有些不高兴:“大哥哥就是孩子气,整天闹别扭,羞羞脸!”
    李清漪到底被这对儿女逗乐了,摸了摸朱宝珠的脑袋,打趣她:“你自己就是个孩子呢,还说别人?!”
    朱宝珠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跑——这回她可是真的去“送嫂嫂”的,天下独一个的。
    第126章 番外(五) 李清闻,李清容
    花开三枝,各有不同(上)
    到了夏天,院中的银杏树已然枝叶繁茂,亭亭如盖,洒落一片绿荫。
    走过去的时候,一片阴凉,叫人心里也跟着凉爽起来。李清闻亲自端了药,缓缓然的从这一片的绿荫走过去,到了书房便把药碗放在了檀木小案上。
    谢俊成便坐在临窗的书桌前,一边轻轻的咳嗽一边写东西。他见了李清闻过来,不由一笑,口上道:“叫丫头端来便是了,哪里用得着你亲自跑一趟?”
    李清闻知他这口是心非的小毛病,也不在意,温声道:“你病了也有些时候了,我正好来盯着你喝完药。”
    人年纪大了,许多毛病也就跟着来了。谢俊成如今年过五旬,鬓角已然花白,只是多年埋首书卷,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书卷气,五官依稀也可看见旧日里的俊朗模样,就算是老了也是个风度翩翩的美大叔。
    李清闻在旁看着谢俊成喝完了药,就要端起碗离开,忽而被人握住了手腕。
    是谢俊成。
    大概是越老心肠越软,谢俊成近来总是会想起那些旧事,思绪万千,一时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抓着李清闻的手腕问了一句傻话:“卿卿,你现在还爱我吗?”
    谢俊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过李清闻了。
    李清闻小名青青,洞房花烛时,他一笔一划的在她手上写着“卿”字,口上道“他们叫你青青,我叫你卿卿”,明明是一样的发音,听上去也是一样的,可是经了谢俊成自己的口,便又显得温柔缱眷。
    可是如今入了耳,李清闻却全然没了旧日里那种既甜蜜又欢喜的感觉。她很是平静的低下头,淡淡笑了一声:“老夫老妻,孙子孙女都要满地跑了,哪里还要说这些情啊爱啊?”
    谢俊成明知自己说的是傻话,问出口时还是存了几分期盼,只是听到李清闻的回答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再无旁的话。
    其实,他病了这几日,心里也明白的很。
    倘若是真正恩爱的夫妻,似黄氏大概会一边掉眼泪一边给李百户灌药;似李清漪便会直接端着药喂到皇帝嘴里,一口口的喂着,说不得最后还会有个吻;似李清容则会准备一大碟的蜜饯,一口药一口蜜饯,能把申时行整个人泡到蜜水里……
    而到了谢俊成和李清闻这里,不过是应付似的端了药来,你看我喝。
    他们终究如谢俊成所期盼的那样成为一对相敬如宾的俗世夫妻,可谢俊成这一刻却只觉得怅然无比,又酸又苦。
    就好像霜雪一般的月光照在枯藤老树上,孤单单、冷冰冰,竟是一点指望都没有。
    当初是李清闻求而不得,可如今却是他求而不得。
    世事多变,大概便是如此。
    ******
    李清闻从书房里端了药碗走出来,想起谢俊成那句话还有那张充满了怅然和苦涩的脸,不由的抿了抿唇。
    她走在银杏树下,看着那一片洒落的绿荫和落叶,忽而想起第一次见着谢俊成,那时候的他便是站在树下。那样英俊、那样挺拔的少年郎,一身青衫单薄,就像是枝头刚刚冒出绿芽的枝叶,鲜妍欲滴,令人欢喜。
    她本以为,那是自己的良人。为他学习管家,为他绣嫁衣,为他含羞出嫁。
    她本以为,这会是“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她本以为,她会永远爱着自己的夫君。
    然而,时间如流水,匆匆而去,到底还是将他们变得面目全非。
    李清闻想:她至少是爱过的。
    哪怕是哭着抱住谢俊成,和他说“你这样的人,我喜欢不起,更爱不起”的时候,她也是爱着的。只是,时间越久她便越是明白她爱着的这人究竟是什么模样,越是明白,她对这个人便越发爱不起来……
    然后,爱着就变成了爱过。
    她和谢俊成这一生,到了最后,终究是要儿女成群,白首到老的,说不得旁人也要赞一声“恩爱”。
    只是,纵然举案齐眉,纵然相敬如宾,到底也只算是“爱过”。
    花开三枝,各有不同(下)
    申时行致仕的时候,李清容心里偷乐,可嘴上却还是和他打趣:“我还以为你要学严嵩,一干干到七八十呢。”
    申时行被她逗得一乐,含笑拉了爱妻的手,十指交握,掌心相贴,轻轻的和她私语道:“京里虽好,但还是比不上松江舒服自在。”他目光柔和,犹如春风化冰一般温温,“再说了,我答应带你出去走走,这般年纪,再不动动怕就真的动不了了。”
    李清容被哄得双颊晕红,忍不住咬着唇笑,拿眼去看申时行。她已是四十许的妇人却反倒越发容易面红,依旧似一个被宠坏了的少女。她把头靠在申时行怀里,戳了戳他的胸口,然后又拉着他的手一根根的掰着手指头,慢悠悠的和他算起来:“你答应过我的事情还有很多呢——你答应过要给我建个园子、还要替我画十张画……”
    申时行一边抚着她的脊背,吻了吻她的发顶,一边以温和的目光看着她,时不时的应一声。
    他怀中的妻子容貌秀美又因为保养得宜,虽说已经年过四十可看上去仍旧是三十多的美妇,依旧是美得叫他心动。
    他比自己的妻子大了八岁,男子又较为显老,虽然近年努力保养可终究是觉出几分岁月不饶人的滋味,心中细细盘算了一会儿还是上折致仕了——如今的大明蒸蒸日上,朝中事物渐少。而家中的一双儿女也都已经成家立业,无需他们做父母的操心。也该留一点时间给自己还有妻子了……
    半生辛劳,最后能与他为伴看遍山河的也就只有妻子了。
    又过了一月,致仕了的申首辅就那么静悄悄的,独自携了妻子,只一辆青顶马车,不声不响的就离了京城。
    此后山水之乐,夫妻之乐,也只有这对夫妻自己知晓。
    第127章 番外(六) 十年后的大明(外国人视角)
    作为巴黎大学派往大明皇家大学的美术系交换生,爱玛刚刚在苏州下了船,脚还没站稳呢,就觉得心跳加速,脑部充血,双颊发红,仿佛恋爱中的少女见到了情人似的。
    她转过身,栗色的长发在空中飘逸,热情而用力拥抱了一下拿着行李跟在后面下船的伊娃,大声欢呼道:“太棒了!一想到:我们居然站在大明的土地上,我就觉得自己兴奋地心跳加速,头也开始晕了。哦,天啊,这可是大明!”
    “那是你的晕船症。”伊娃没好气的把行李塞给爱玛,嘴上却还是接了一句,“不过,话说起来,我还以为这次能在松江下船呢,没想到是苏州。”
    说到这个爱玛也很惆怅——她早就听说松江是“黄金之城”,就打算去看看呢,没想到居然就这么错过了。不过,爱玛很快就又打起精神,拉了伊娃一起追上前面的领队。
    因为刚刚从船上下来,他们一行人大多都很疲倦,故而领队的中国官员贴心的替他们在邻近的一个客栈里订了房间,暂且在苏州休息一晚上。
    爱玛和伊娃两个恰好一个房间,安放好行李便和领队打了个招呼,趁着天色还亮便出门去逛了。
    因为这几年沿海各地纷纷开放关口,连老百姓都知道外国人人傻钱多很是欢迎,故而苏州虽然比不得松江,但街上也常常能见着几个外国人。爱玛和伊娃走在路上也并未有多么惹人眼,她们两个之前都只听人说过大明的盛况,早就心慕已久,这回听说新成立的大明皇家大学有意要在欧洲的名校里招交换生和外国教授,立刻就报名了,因为报名的人太多了,她们也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竞争,这才能脱颖而出。
    不过,现在她们走在松江的街道上,看着那些整齐而又韵味的建筑以及往来的行人和街上那些商品,只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眼睛都不够看了。
    巴黎自然是很好的,它被称作是“艺术的巴别塔”,是无数人所梦想的圣地,塞纳河里,流淌着无数的诗篇。
    可是,大明却又是另一幅景致。大明给人最直接的印象就是:干净、整洁、有礼以及富饶。
    因为十四世纪的黑死病,欧洲人听从一些庸医所谓“水会削弱器官的功能,洗热水澡时毛孔完全张开,有毒空气就会进入身体。所以洗澡越多,越容易染病,只有不洗澡才能健健康康的”这一理论,哪怕是贵族们都不过是用湿巾擦一擦脸或是身体。虽然随着新教发展,很多国家都开始放宽洗澡的要求,但是法国作为信仰天主教的国家,大多数人仍旧是不洗澡的,因此而法国人研制香水的水平因此都跟着提高了许多,一阵风吹过,往往都是又臭又香。至于丢满粪便的狭窄街道上和那些丢满了垃圾的河流,味道就更加熏人了,许多人甚至都习惯了边走边拿着一束薰衣草。
    爱玛和伊娃的家世都不错,家里有个贵族爵位也算得上是有钱人,故而也稍微能够讲究些,但终究还是邋遢了些。虽然来大明的路上,她们洗过澡换了衣服也被纠正了不少常识。可是一路走过来,她们看着宽敞而整洁的接道,衣着朴素但是体貌白净的行人,心里不由得都有些自惭形愧。
    爱玛一路走过去,忍不住就买了许多胭脂一类的小东西,不由啧啧称叹:“她们的胭脂也有香味呢,真好闻,等会回去咱们试一试?看着这些大明人,再对比一下我自己,我真觉得自己是个野蛮人……啊,这里的木雕也很精致……”
    正好,街上有人叫卖皇家小报,爱玛便买了一份来与伊娃一起看,嘴上道:“正好看看,多了解一下大明的事情,也算是入乡随俗。”对于欧洲人这些有学问的“上等人”来说,说几个中文的成语或是名言乃是博学的体现,所以爱玛“入乡随俗”这四个字说得格外的字正腔圆。
    对于他们这些交换生来说,无论是美术系还是哲学系都是学过中文的,要不然也不会被选来到大明学习,扯到经史或许有些不了解,但是看起小报来还算是非常轻松的。
    爱玛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伊娃,拿着报纸,顺着大标题一个个的念过去:“……皇太子选妃结果;松江工学与京城工业大学合作的最新研究成果;京城图书馆即将对普通民众开放;皇家大学成立即将迎来交换生……”
    伊娃连忙打断她:“先看看皇家大学这一段。”
    爱玛耸耸肩——其实她更想要看看皇太子那一段,不过她还是很快看起来皇家大学的那一段,一边看一边解析道:“这是皇室出资成立的大学,举人功名可以免试参加最后的入学考试,无举人功名的则需要先经过经史以及算术这两门的考试……这些之前领队都说过了,我看看有什么新鲜的……哇,这里——能够成功毕业的优秀学生将会得到大明朝廷安排的工作机会,外国交换生也可以按照外来引入人才的待遇得到长期居住证!”
    “天啊,我简直是太激动了。”爱玛几乎要尖叫出声了,下意识的用了法语,一边扬着手里的报纸一边和伊娃惊叹道,“这可是大明的长期居住证!在法国,这可是比金币都买不来的东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是来对了!我要写信给妈妈她们!她们一定会为我自豪的!”
    就算是冷静的伊娃也忍不住显露出激动的神色,她不禁笑了笑,然后用手肘推了推爱玛催促她道:“你再看看其他的?”
    爱玛点点头,顺手翻到第一页看皇太子选妃结果,一边看一边和伊娃说:“今年才出的结果,皇太子妃是京城人,姓孟……”爱玛总也改不了她这惊叫的毛病,不一会儿又叫嚷起来,“她竟然只是个平民……这简直是个童话一样的故事啊,太浪漫太梦幻了……”
    爱玛和伊娃一个说一个听,等回到了客栈仍旧是忍不住喋喋不休的惊叹着,顺带的把自己报上看到的东西说给其他同伴听。
    很快,着一份皇家小报就被客栈里其他几个交换生轮流的传递了一遍,他们对于自己未来的构想便显得更加美好了——要是能够以优秀的成绩毕业,就能得到长期居住证,这是多少当前的欧洲人梦寐以求的。
    晚餐吃是客栈的厨子为这些外国人特意做的,还准备了外国人用惯了的刀叉,可见是经常招待已经有了经验。晚餐的时候,人人都能吃一块煎的嫩嫩的小猪排,米饭管饱,还有一些比较适合外国口味的中国菜。
    众人一边吃一边感叹——
    “这装饭的碗看起来真是精致,是真的瓷器吗?我不知道能不能买一套……”
    “这儿的白米饭可比燕麦要软和得多,糖和蜂蜜也都很甜很细腻。”
    “啊,我喜欢这小猪排的味道。”
    “这茶汤的味道也很可口呢,比我之前在伯爵家喝过的还要好。”
    ……
    一直等到吃的吃不下了,众人才懒懒的起身,要么学习爱玛她们出门逛逛,要么就会房间写日记记下今天的经历。
    爱玛和伊娃两人人也回房收拾起行礼,在雕花木船上面滚了好几下,又摸了摸锦被上面的刺绣,只觉得心都醉了——大明真的是哪里都好,哪里都叫人喜欢,就连床都是又软又暖。
    爱玛抱着柔软的被子舒了口气,不由道:“上帝保佑,要是我能得到大明的长期居住证,让我一辈子不吃肉都行!”
    伊娃扑哧一声笑出来,和她打趣道:“那你可以找个大明男人和他结婚啊,虽然一开始是短期居住证但是生了孩子就可以申请长期的了。”
    爱玛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然后又兴冲冲的拉了伊娃下楼去听晚上客栈的说书:“听说今天讲的是大明军队和蒙古打仗的事情,咱们一起去听听吧?”
    爱玛和伊娃来大明之前也是做过许多功课的,自然知道大明和蒙古这几年打过许多战,甚至中间还有一大批山西晋商因为“资敌”的事情而被发落……期间戚继光、李成梁、郑虎这些名将的各色故事也显得无比传奇而生动。
    伊娃其实也有点好奇,只是面上没表现出来,半推半就的就跟着爱玛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