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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

      他捂着脑袋痛苦地倒了下去,手术室里的其他人也都一样,捂着脑袋蜷缩着身体,无声痛苦的挣扎。
    千帆深深吸了一口气,拉开手术室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一片混乱,走廊里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全院的紧急警报,只有在发生重大灾难时才会启用,包括医生护士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脸茫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地震海啸,恐怖袭击,还是小行星撞击?
    千帆回忆起进来时的通道,瞅准一个方向跑去。接近出口,前面的人更多,其中很多都是穿着作战服的武警,空气中漂着恐慌混乱的氛围。
    她看见了地上的尸体和墙上的血迹,那惨烈的死亡方式,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手法。心被猛然揪住,一瞬间呼吸几乎停滞,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小墨出事了!
    她奋力拨开人群,却被维护秩序的警察当做一般病人拦住。她正准备强行突围,眼角余光突然瞟到另一侧的走廊里,一队士兵正押着几人向出口走去。
    是夏晨,蓝迪和丹尼尔!
    颤抖的声音终于冲破嗓门,她大喊了一声:“夏晨!”
    夏晨听到叫声,猛然回头,不顾武警的镇压拖拉,嘶声朝千帆吼道:“小墨被楚韵峰抓走了!a9通道!”
    是先救夏晨他们,还是去救小墨?千帆犹豫了一秒钟,狠下心来,转身朝a9通道奔去。
    通道里有斑斑血迹,她一路追踪,看到墙上的指示牌显示,上面是楼顶停机坪。她快步跑上楼梯,奋力推开厚重的门,只觉一股猛烈的劲风迎面扫来。
    是飞行器起飞时喷出的气流。强劲的气流中,她几乎睁不开眼,乌发在风中狂风乱舞,白色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冲到楼顶边缘,双手扶着栏杆,绝望地看着一架银灰色的飞行器冲向云霄,消失在视野之中。
    他们带走了小墨。
    她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担心,愤怒,悔恨,犹如怒海狂涛一般,席卷了她的心。她抑制住颤抖的身体,深深呼吸,提醒自己冷静。
    这时,她看到了楼下,一队武警正押着夏晨、蓝迪和丹尼尔上警车。
    来不及冷凝的愤怒犹如火山般迸发,她闭上眼睛,乌黑的发丝向两侧飘扬散开,精神力之海掀起海啸,化作排山倒海的次声波,向楼下的武警盖顶袭去。
    正在执行任务的武警们忽然听到一阵奇异的尖啸,刹那间,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无声的尖啸在持续,犹如无数尖针般刺激着神经。所有人都捂着耳朵,痛苦地蜷缩着身体蹲在地上。
    扭曲模糊的视野中,有人依稀看到一个女子走来,黑发和白衣在风中猎猎起舞,浑身散发着冰冷森严的杀机。
    她带走了三个少年,消失在医院的通道尽头。
    凌氏庄园。
    夜空乌云密布,遮住了星月,外面狂风大作,吹得窗棂吱吱作响。
    夏晨、蓝迪和丹尼尔,三人站在书房外,脸上写满了焦急、担心和不安。
    从医院脱险之后,千帆在路上问了情况,回来后立刻把凌家庄园的防御级别提升到最高。各种炮台武器依次从地下升起,机器警卫进入待命状态,原本优雅和平的庄园,转眼变成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军事堡垒。
    她还下令所有警卫,若有人敢来侵犯,格杀勿论。
    然后,她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连两三个小时,谁也不见,谁也不理。
    三个少年守候在书房外。他们知道,千帆一定是在考虑营救小墨的计划,他们不敢打扰,只盼她能赶快出来。
    书房里,千帆坐在办公椅上,闭着眼睛,带着星网头盔,精神体处于浩瀚无边的星网中央数据库中。
    幽暗的空间,密密麻麻,自上而下,快速流动着一串串数字符号。人类社会电子化控制的任何情报,都会流经这里。
    十二个白色半透明状的小精灵,正在奋力为她工作。每个小精灵代表一个超级搜索程序,她正在利用这些搜索程序,找出小墨的关押地点和敌人的情报。
    许久,她终于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信息,退出星网,取下头盔。她起身,穿过和卧室相通的房门,去衣帽间换了一身衣服。
    傍晚五点三十分,她打开房门,出现在焦急等候的三个少年面前。
    三人本来急着问她该怎么办,话冲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下,因为,她的装束和神情,足以说明一切。
    一身黑色的最新式战斗服,柔软的发丝被高高束在脑后,腰间别着两把光束枪,靴子上插着匕首。
    神情清冷,幽黑的眸子里没有丝毫脆弱,有的,只有冷酷和从容。
    她冷漠地扫了三人一眼,无视他们眼中的各种情绪,大步向外走去。
    三人怔了一下,夏晨最先反应过来,快步追上:“千帆,我们和你一起去救小墨!”
    千帆脚步微顿,头也不回地冷声道:“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夏晨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激动地吼道:“小墨是我们的伙伴,我们的战友,怎么会没关系?”
    “是啊!”蓝迪跟着说:“小墨出事了,我们决不能坐视不管!”
    丹尼尔也走上前来,眼中射出赤忱的光芒:“你是不想连累我们,是吗?我们不怕连累,早在两年前,我们就把命交给你了!”
    “是的,我们早就把命交给你了!”夏晨和蓝迪异口同声,无比坚定地强调道。
    激烈的情绪在胸中翻滚起伏,这一刻,千帆不知道是欣慰,是感叹,还是幸运。这些她一手带出来的战队少年,明明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和她站在一起。
    义薄云天,慷慨赴死。
    一股悲壮豪情荡气回肠,她回首,洒然一笑,冲三人招手:“一起去吧。”
    ☆、第121章 暴行
    光耀星,极北海岸,a11号基地。
    表面上,这是星防军设在首都星的二十八座基地之一,而事实上,这座基地几百年来一直掌控在楚家手中,是楚家威慑联邦政府和其他世家的重要军事力量之一。
    半个月前,楚浩被任命为这座基地的最高指挥官,这标志着他正式进入楚家的权力核心。本是一次荣耀的晋升,但就他光明磊落的军人性格而言,他并不喜欢这个职位。
    上任以来,随着对基地了解的加深,他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世家权力背后的可怕阴影。
    基地内设有监狱和刑讯处,此外还有一座专门从事违禁研究的科研所。刑讯处的处长名叫楚兴,楚家旁系子弟,是个面目可憎言语无趣的家伙,兴趣爱好是刑讯拷问,只有在折磨犯人时,僵硬的表情才会露出微笑。
    科研所负责人名叫哈罗德,是一个不知道具体年龄、总是带着一脸猥琐笑容的瘦小老头,他曾带楚浩参观过他的实验室,楚浩只待了五分钟,就不堪忍受落荒而逃。
    那一幅幅黑暗场景,楚浩至今回想起来,仍觉得是噩梦。
    此时,这两人正围着他的堂兄、楚家少主楚韵峰汇报工作。
    “那家伙的骨头硬的出奇,拷问已经持续两个小时了,他还是一个字都没吐。”楚兴面无表情地汇报,眼底暴露出一丝扫兴和挫败。显然,他没有从对象那里得到拷问的快感。
    哈罗德迫不及待地接过话来:“我对他的大脑进行了扫描分析,他的记忆区有异常,一些关键链路被切断了,我认为,他是真的记不得生化人基地的事情了,继续拷问,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关键链路被切断?”楚韵峰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字眼。
    “是的。”哈罗德兴奋起来,怎会放过如此大好的表现机会,他口若悬河地说道:“我还分析了他的基因片段,发现有一段特殊的编码,在遇到极端危险情况时,这段编码将启动保护功能,自动切断记忆神经元之间的某些链路,从而达到失忆的效果。”
    楚韵峰犀利地问道:“也就是说,他的记忆并非真的消失,仅仅是断了链路而已。”
    “是的。”
    “有没有办法修复?”
    “这个……”哈罗德面露难色,“是有一种大脑神经元强行拷贝再进行修复的办法,但目前的拷贝方式超过了人类神经元能够承载的极限。我的几个实验对象,都在拷贝途中,不堪忍受痛苦而死……”
    楚韵峰大手一挥,打断哈罗德的话:“执行!”
    “是。”哈罗德回道,露出一丝惋惜之色。倒不是因为重视人命,而是为可能失去一个良好的实验材料而遗憾。
    那个生化人少年简直就是一座活的宝库,他的肌体具有令人惊叹的自我愈合能力,他的神经反应灵敏度是普通人的数倍,他的基因编码极其复杂,这一切都具有极大的研究价值。
    楚韵峰看出了哈罗德的心思,补充了一句:“得到我想要的情报后,无论他是死是活,都归你了!”
    哈罗德面露喜色:“多谢少主!”即使是一具尸体,他也能发掘出有价值的东西!
    一旁的楚浩简直不忍再听,他知道哈罗德那些黑暗的人体试验,可以这么说,落在哈罗德手中,比落在以折磨人为乐的楚兴手中,还要糟糕十倍!
    他忍不住进言:“大哥,你可想清楚了。云墨对凌千帆的意义非同小可,你这样对他,凌千帆绝不会善罢甘休。”
    楚韵峰抬眼,冰寒森严的目光如剑般射向楚浩:“你是在同情云墨?”
    楚浩心神一凛:“不敢。”
    “记住,生化人是全体人类的大敌,我们决不能忘记五百年前的那场浩劫!”
    “是。”
    见楚浩被震慑住,楚韵峰严厉的语气稍稍放缓:“你是知道的,末日之战并没有完全消灭生化人,他们逃到人类飞行技术抵达不到的外星域,此后的三百多年,一直游离在人类的视线之外。谁知道他们现在发展成了什么样的规模?所以,获得生化人基地的第一手情报,对联邦来说,是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
    “明白。”
    作为一名军人,楚浩当然知道生化人基地存在的严重性。三年前,星防军费尽周折,设下圈套,就是为了能捕获生化人获得情报,结果全盘计划被凌可欣为泄私愤毁于一旦,一个活口都没抓住,还连累一个少将被撤职查办。
    现在回想,原来那时并非没有活口,而是唯一的幸存者被凌千帆救下并且藏在身边。
    那个女人真够大胆,心思也足够缜密,□□无缝地隐瞒了三年,若非不久前因为苏菲的作死小墨露出了马脚,而自己这位堂兄又一心在寻找她的破绽,还不知小墨的身份还会隐瞒多久。
    虽说生化人是联邦的大敌,可是具体到个人身上,特别是自己认识还有几分欣赏的人身上,楚浩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记住你的立场。”楚韵峰警告道:“你是楚家人,是联邦的军人,不要被外人迷惑,一切要以家族和联邦的利益为重!”
    训斥完毕,他站起身来,吩指示会议室中的其他几人:“去刑讯室,我倒要看看,他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楚浩跟在楚韵峰身后,穿过层层森严的守卫,来到关押小墨的地方。这是一间极其空旷的大厅,位于刑讯处和科研所之间,以方便双方人员进行作业。
    大厅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刑讯台,曾经令联邦亿万机甲粉丝为之疯狂的明星少年,此时正被悬吊在一个金属环里。
    首先夺人眼球的,是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提醒着少年生化人的身份。这对无坚不摧的翅膀,此时被密密麻麻的钢针残忍地钉在两侧的金属环面上,几个研究人员正在用电钻和钢钳一根根拔着羽毛,每一根羽毛被拔出时都带着血肉,触目惊心。
    颈部,手腕和脚腕,都套着金属钢圈,里面流动着蓝紫的电流。金属钢圈和外侧的金属环之间存在反重力和强磁力作用,如果没有被钉住翅膀,那么人就会被悬在环中,无法动弹。
    本来这几个尖端科技的金属环足以禁锢住最彪悍的犯人,但现在少年还被钉住了翅膀,显然,禁锢他的人,对他的实力也颇为忌惮。
    楚浩没有参与抓捕过程,事实上,直到楚韵峰亲自把人押送过来,他才得知此次行动。押送过来时,少年浑身是血,脸色青黑——这是中毒的标志。他能够猜到,楚韵峰定是先用了毒气,然后再执行的武力逮捕。
    从少年所受的伤可以看出,中毒之后,他又进行了怎样惨烈的抵抗。
    楚浩禁不住想起初次见到少年时的情景。少年一身黑衣,银发披肩,沉默地站在那个女子的身后,犹如一把出鞘的宝剑,绽放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此后,少年在机甲赛场上一战成名,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机甲新星。
    可惜,这颗星辰即将陨落。
    心有戚戚。但他也只能旁观,无能为力。
    生化人是全体人类的大敌,必诛之。他在心中默念这句话,强迫自己硬下心肠,坚定信念。
    楚韵峰走到刑讯台上,看见少年低垂着脑袋,处于昏迷状态。不待他下令,一旁的哈罗德察言观色,按下释放刺激神经电流的开关。无意识中的少年身躯一阵痛苦的颤抖,然后,他抬起头来,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了楚韵峰,眼神却是极其的漠然,仿佛面对的不过是透明的空气。
    楚韵峰唇角扯出一抹笑容,打量着小墨,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缓慢地说:“果然是一幅好皮囊,她,想必是很喜欢你这张脸。”